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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末章

作者:川口士 字数:15730 更新:2024-02-22 14:28:25

<p>纳瓦拉要塞,是保卫布琉努王国西方边境的要塞之一。</p>

<p>布琉努王国西方边境是广大的荒野,而且有连绵的险峻石山。但正是因此,国家才会在这一带建造许多要塞,防止敌人入侵。布琉努的西侧有亚斯瓦尔与萨克斯坦两个王国,这两个国家时不时地会举兵攻打布琉努。</p>

<p>不过,最近这几年,西方边境相当平静。</p>

<p>自从外号「黑骑士」的罗兰成为驻守纳瓦拉要塞的纳瓦拉骑士团团长后,萨克斯坦与亚斯瓦尔就很少进攻纳瓦拉了。正确来说,是自从两国在罗兰手上吃了好几次大败仗,折损了许多兵将后,变得安分了许多。</p>

<p>光是骑着马,把布琉努国王借给自己的王国宝剑杜兰达尔扛在肩上,驰骋于战场的模样,就足以吓坏萨克斯坦与亚斯瓦尔的士兵。</p>

<p>两国的士兵不知看过多少有名气的骑士上前挑战,结果被连同铠甲一起斩断身体,或是不到一招就身首异处的光景。</p>

<p>萨克斯坦王国也曾祭出投石机,把必须由好几个成年人才搬得动的巨石砸到他身上,但是罗兰连马都不勒,直接挥动宝剑,就把巨石打碎。</p>

<p>有人问过亚斯瓦尔的将军,该怎么做才能除掉罗兰?那将军是这么回答的:</p>

<p>「等待吧。只要等上一百年,就算是罗兰,也一定会死。」</p>

<p>如此名震天下的罗兰,在今年春天,又多了新的传说──一剑斩杀了墨吉涅王国引以为傲的战象。</p>

<p>亚斯瓦尔先不说,萨克斯坦与墨吉涅是时而交流,时而交战的关系。因此相当清楚战象的事。关于这个传说,「就算是那个罗兰,应该也做不到吧?」「不,如果那个罗兰,说不定真的做得到。」萨克斯坦的将领们众说纷耘。</p>

<p>先不管这部分。总之,近几年来西方边境相当平静──直到这一天为止。</p>

<p>五辆由全副武装的骑士保护的马车,在过了中午的时候,从亚斯瓦尔的方向出现。</p>

<p>挂着象征亚斯瓦尔王国的红龙旗的马车队装饰华美,护卫的骑士们罩在铠甲上的外套,也都相当气派,看起来不像来寻事的。车上的人,应该是有事拜访布琉努的诸侯贵族吧。看守要塞的布琉努骑士们心道。但没想到,从车队上前的亚斯瓦尔骑士,却要求与罗兰见面。</p>

<p>这时候,罗兰正在要塞的中庭里自我锻炼。</p>

<p>与墨吉涅军的战斗,使他得到不少收获。尽管打倒了战象,不过那种生物,的确是相当大的威胁。至于只以弓箭打倒战象的青年,更是令他惊奇。虽然说在普遍看不起箭术的布琉努,会有这种想法也是没办法的事。但是身为骑士,就连罗兰都有点轻视弓箭。可是,那名弓箭手─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的箭术,却打破了他的既有观念。使罗兰觉得既新鲜又感动。</p>

<p>自己也必须精益求精才行。</p>

<p>──不然的话,就没有资格借用陛下的宝剑了。</p>

<p>自此之后,罗兰比以前更加勤于锻炼。</p>

<p>副团长兼罗兰至交的奥利维,来到中庭。</p>

<p>「你有工作了,骑士团长。」</p>

<p>罗兰停下挥动绑着重物的木剑的手,看向奥利维。副团长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p>

<p>「亚斯瓦尔的大公主,桂妮薇亚殿下来到我们这个鸟不生蛋的要塞,说要见你。」</p>

<p>「他国公主找我这种武人做什么?」</p>

<p>罗兰皱眉问道,奥利维耸了耸肩。</p>

<p>「对方说,除了你之外,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对了,我听到一个传闻。听说目前的亚斯瓦尔,两个王子正在为了抢王位而明争暗斗。」</p>

<p>「所以公主是想亡命到布琉努吗?」</p>

<p>「或者是来向布琉努求援的。」</p>

<p>罗兰深深呼了口气。他想成为的,是保护弱者的骑士,并不想卷入王国之间的麻烦斗争里。但是他对布琉努国王法隆的忠心,又胜过一切。所以不能拒这样的来客于千里之外。</p>

<p>「好吧,我去见她。不过你也要出席。如果对方拒绝你出席,就请他们直接回去。」</p>

<p>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出于对好友的信任,但同时也是为了提高奥利维的存在感。因为罗兰那超乎常人的神勇,很容易使人产生「罗兰与陪衬他的人」,进而不把其他人看在眼中的想法。</p>

<p>要塞的会客室里,罗兰与奥利维坐在桂妮薇亚对面。</p>

<p>见到这位身穿礼服、戴着白绢面纱的公主,奥利维瞪大了眼睛。艳丽的黑发及腰,秀气的鹅蛋脸上有对丹凤眼、小巧的鼻梁与薄唇。今年年满二十的这位公主,是气质高雅的美女。</p>

<p>「很高兴能与黑骑士阁下见面。先前承蒙您搭救。真是太感谢您了。」</p>

<p>桂妮薇亚笑着对罗兰道谢。</p>

<p>那是大约一年前,亚斯瓦尔军攻打这座纳瓦拉要塞时的事。由于桂妮薇亚想见识真正的战斗,特地来到此地。当然,她是在离战场有相当距离的场所观战。但是运气不好,被附近的土匪攻击。那些土匪一向躲在战场附近,偷袭败军的士兵,抢夺武器或财物。</p>

<p>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桂妮薇亚的,就是罗兰。那天,他带着少数部下,绕过战场,准备从侧面突袭亚斯瓦尔军。</p>

<p>「没什么。」</p>

<p>罗兰简短地应道,一双眼睛紧盯着桂妮薇亚身后的老随从不放。那是一名身穿礼服、高大魁梧的老人。罗兰心想,这位举手投足之间找不到任何破绽的老人,肯定是名高手。</p>

<p>「虽然我很想与黑骑士阁下多聊聊,但是冒昧上门打扰,不该占用您太多时间。可以请您拨冗少许时间,听听我的话吗?」</p>

<p>桂妮薇亚挂起与刚才不同感觉的笑容继续说道:</p>

<p>「目前,我国正陷于混乱之中。您知道这件事吗?」</p>

<p>「有听说。」</p>

<p>奥利维简洁地回道。桂妮薇亚的脸色不变:</p>

<p>「这样就够了。我很忧心祖国,希望能阻止这种无谓的斗争。所以,我希望能借用您的力量。」</p>

<p>罗兰与奥利维默默对望一眼,果然是这样,两人心中暗忖道。</p>

<p>「这件事,我们不能随便做决定。但是我能派人护送公主到首都。」</p>

<p>罗兰冷淡地道。接着,以若无其事的态度看向年老的随从。</p>

<p>「话说回来,这位先生的名字是?」</p>

<p>「他叫威尔。但是『红雾』的外号似乎比较知名。」</p>

<p>「哦!」两名布琉努骑士发出惊叹。「红雾」是亚斯瓦尔赫赫有名的将军,听说曾在海战中打败吉斯塔特的战姬。</p>

<p>──也就是说,胜算不小吗?不能小看这位公主呢。</p>

<p>罗兰心想,也许不该把这位公主直接赶回去。但是又在心里摇头。必须成为忠于王国的骑士。他总是严格地如此自我要求。而且,这件事明显超出自己可以下判断的层级,必须由法隆王做决定才行。</p>

<p>桂妮薇亚说,要前往布琉努的首都尼斯。</p>

<p>罗兰与奥利维帮她准备了向导兼护卫的士兵,苦着脸目送马车离开要塞,向东前进。</p>

<p>†</p>

<p>达马德与艾榭回到墨吉涅的首都帕尔提亚时,夏天已经过一半了。假如是布琉努或吉斯塔特,现在已经开始感到夏季进入尾声了吧,但是墨吉涅的夏天比其他国家还要长。今天也是,白色的太阳,正在天空中央偏西一点的位置灿灿生辉。</p>

<p>帕尔提亚是位在名为「黄金之海」的辽阔内海旁的大都市。北方与西方有肥沃的草原,东方与南方与内海比邻。草原提供大象、水牛、山羊粮食;内海可以捕捞到鲱鱼、沙丁鱼等各种鱼类。就连墨吉涅特有的暑热,也因从内海吹来的风而缓和了不少。除了夏季,其他季节生活起来相当舒适。</p>

<p>帕尔提亚有来自北方的吉斯塔特人、来自西方的布琉努人、从内海另一头划船过来的人,还有从南方海洋渡海而来的人。</p>

<p>路上行人的发色、肤色、瞳色缤纷,使用的语言一只手数不完。这头以墨吉涅语聊天,那一头以布琉努语与吉斯塔特语谈生意。萨克斯坦语与亚斯瓦尔语正在吵架,南方诸国的语言插嘴表示意见。</p>

<p>大马路上的露天摊位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堆积如山、装满整个皮袋的香料、地毯、象牙、装饰品、手工艺品、茶叶、绢、麻。商人们被暑热的阳光晒得满脸通红,努力地大声吆喝,招揽客人。面包、串烤山羊肉、葡萄酒与蜂蜜酒刺激着行人的食欲,吟游诗人正在唱歌,小丑正在跳舞,娼妓正在诱惑旅人。许多国家的银币和铜币在人们手中传递个不停,午后的大路充满了喧闹。</p>

<p>「首都不论什么时</p><p>候都是这么热闹,真是太好了。」</p>

<p>艾榭牵着达马德的手走在路上,愉快地笑道。达马德虽然板着脸,但还是握紧艾榭的小手。两人的脸因日晒与尘土而黑漆漆的,身上的外套也脏兮兮的。</p>

<p>虽然说对方是王族,但是牵着十三岁少女的手,对二十岁的达马德来说,仍然是非常丢脸的事。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防止她走丢的方法。大马路上挤满了人,而且每走几步,艾榭就会说想看这个,想吃那个,到处兜转。</p>

<p>──总算回到首都了呢……</p>

<p>眺望着高耸在远方的白色宫墙,达马德轻轻叹了口气。</p>

<p>自从春季击退布琉努、吉斯塔特联军后,直到今天为止,达马德一直不在首都,而是在西北部名为的奥尔图的地方生活了将近三个月。</p>

<p>奥尔图是艾榭的领地。「是荒山中的一个小村子。」──艾榭曾对达马德这么说过。而那里确实如艾榭形容的,是个什么都没有个小地方。</p>

<p>奥尔图被洪水侵袭,是与联军开战不久之前的事。</p>

<p>虽然村民们事先避难了,没有伤亡,但是村子几乎化为废墟。战争结束后,回到村里的人,看着面目全非的家园,不知如何是好。</p>

<p>为了重建领地,艾榭理所当然地带着达马德前往奥尔图。尽管达马德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但是他欠艾榭很大的人情。</p>

<p>达马德在先前的战争中出了大丑。他奉命侦察,却被被敌人发现、俘掳。而且不是趁着敌人不注意时逃走,是因为对方好心,才放他回来的。</p>

<p>就算怀疑他已经被敌人拉拢,也很合情合理。但是艾榭主动出面帮达马德说话,再加上总司令克雷伊修•沙辛•帕拉米尔的宽宏大量,达马德才没被问罪。</p>

<p>达马德没有那么不知羞耻,认为就算没有艾榭帮他说话,克雷伊修也会放自己一马。</p>

<p>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必须前往奥尔图的理由。艾榭把村子的惨状告诉达马德时,是这么形容的:</p>

<p>「阿那希达女神的神殿损坏得特别严重,墙壁和地板到处都是龟裂和破洞。」</p>

<p>其实,那不是被洪水破坏,而是与魔物战斗的缘故。达马德心里很清楚。他心想,参与那一战的自己不能置之不理。</p>

<p>如此这般的,达马德与小自己七岁的王族少女一起前往奥尔图。</p>

<p>出现在村子的领主,是十三岁的小女孩,使村民相当失望。但是艾榭向村民保证,今年不收租税,而且将从首都运来大量的食物与家畜分给众人,村民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起来。达马德很佩服艾榭的效率,但是又很在意一件事。他趁着两人独处时,偷偷发问:</p>

<p>「那些食物和家畜,是从哪里弄来的?」</p>

<p>「用克雷伊修大人借我的钱买的。」</p>

<p>艾榭若无其事地道。原来如此。达马德接受了她的说法。虽然身分是王族,但艾榭是前任国王与巫女之间的孩子,没有有钱有势的亲戚。而且说起来,把她视为王族的,只有墨吉涅国王富吉特与王弟克雷伊修,以及达马德而已。对艾榭来说,向克雷伊修求援是很正常的决定。</p>

<p>可是,艾榭接下来的话,让达马德哑口无言了。</p>

<p>「我和克雷伊修大人说好,假如入冬之前能还两成的钱,剩下的部分可以一年后再还清。如果无法把钱还清,村民必须当两年的桨帆船划船手。」</p>

<p>划桨帆船是重度的苦力活,而且工作环境非常恶劣,很多人因为撑不下去而丧命。但是既然有过约定,就算对方是艾榭,克雷伊修也不会留情,一定会冷酷地履行约定。</p>

<p>「您有还清的把握吗……?」</p>

<p>「不是没有。」</p>

<p>达马德僵着脸问道,艾榭笑咪咪地回答:</p>

<p>「在入冬之前完成复兴工作。以成果为担保,向克雷伊修大人借钱。」</p>

<p>有那么一瞬,达马德无法理解她的话。</p>

<p>「……也就是说,您是为了还钱而借钱的?」</p>

<p>「就是这样。达马德啊,虽然这只是个小村子,但是不能小看重建工作哦。成功复兴村子的话,一定能得到克雷伊修大人的赏识。」</p>

<p>这想法未免太乐观了吧。达马德心道。不过克雷伊修中意艾榭是事实,再说,达马德也知道,外号「赤胡」的王弟克雷伊修是能给予做朴实工作的人正确评价的公正人物。</p>

<p>「总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p>

<p>「保护这个村子。这就是你的任务。我要专心监督复兴工作。靠你了哦,达马德。」</p>

<p>如此这般,两人花了大半个夏天的时间,努力复兴村子。如今,辛劳有了成果,接下来的部分,只要交给村民自行处理就行。不再需要亲自坐镇的两人,趁这个机会回到首都。</p>

<p>两人以串烤与格瓦斯填饱肚子后,在人挤人的大马路上走着。艾榭愉快地道:</p>

<p>「达马德你看,有傀儡戏耶。」</p>

<p>达马德朝艾榭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对男女正熟练地操纵数只傀儡,边说边唱地表演傀儡戏。男人操纵三只士兵,女人操纵蜥蜴般的黄色怪物。那是龙。之所以做成黄色,似乎是为了表现黄铜色的鳞片的缘故。</p>

<p>故事的内容极为简单:墨吉涅的士兵们勇敢地打倒了布琉努军操纵的龙。表演者很会说故事,戏台子附近围满了观众,时不时地发出喝采。</p>

<p>──是特意安排的宣传吧。</p>

<p>达马德在心中挖苦道。在先前的战争里,墨吉涅军击退了布琉努军是事实。也许是为政者故意以傀儡戏的方式加深人们对这件事的印象吧。</p>

<p>两人开始旁观时,傀儡戏已经演到最后的高潮,不久之后就结束了。艾榭与达马德离开戏台子,穿越大路,来到王宫。</p>

<p>卫兵一脸可疑地看着满身脏污的两人,但是艾榭拿出克雷伊修事先给她的信后,卫兵立刻让他们进入王宫。正当达马德拍落外套的脏污,把脸擦干净时,有人在一旁说道:</p>

<p>「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达马德啊。」</p>

<p>达马德回头一看,是一名穿着宽松红衣的男子。他的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及肩的黑发满是香油,黄金项链黄金手环黄金戒指……全身上下戴满了黄金首饰。就连腰带,都以黄金为装饰。</p>

<p>「亚珥加修阁下,您还是如此闪闪动人呢。」</p>

<p>达马德半是傻眼地道。亚珥加修是深受克雷伊修信任的将军之一。在与布琉努吉斯塔特联军的战争中,他奉命率领一万五千名士兵,与艾蕾欧诺拉•维尔塔利亚率领的一万吉斯塔特军展开激战。尽管他中了艾莲的计,被逼上绝路,但是在最后反将一军,双方以平手的形式结束战斗。</p>

<p>假如问他的梦想是么?他会回答「左手抱女人,右手拿黄金」,因此被同袍笑为「没格调的俗气男人」。但是达马德并不讨厌这样的亚珥加修,因为达马德的梦想是,有朝一日功成名就,住在以黄金与宝石为装饰的豪宅里。</p>

<p>「这种程度算什么闪闪动人,我已经很克制了哦。」</p>

<p>亚珥加修豪爽地笑完,注意到站在达马德身旁的艾榭。十三岁的王族少女,正皱着眉,沉默不语。亚珥加修大剌剌地朝她走近,把脸凑到艾榭面前,端详起她的长相。艾榭连忙躲到达马德身后。</p>

<p>「用不着躲起来吧?我的长相有那么凶恶吗?」</p>

<p>「我想原因不在您的脸,而是香油的味道。」</p>

<p>达马德安慰道。就连他自己,也很受不了这股香油味。有八卦说,就连亚珥加修的部下们,也绝对不想站在亚珥加修的下风之处。亚珥加修一脸受伤,不过又很快摇了摇头,转换心情。</p>

<p>「对小女孩来说,这味道太刺激了吗?话说回来,你打算上哪去?」</p>

<p>「我要去拜见王弟殿下,您呢?」</p>

<p>「我刚从王弟殿下那里接到讨伐土匪的命令。自从春天的战争结束后,这已经是第三次勦匪了。虽然奖赏不多,不过总之,现在要努力挽回颜面,把上一战出丑的部分填补起来才行。所以我很感谢王弟殿下呢。」</p>

<p>「……祝您武运昌隆。话说回来,对亚珥加修阁下来说,区区盗匪肯定不足为惧呢。」</p>

<p>达马德必须隔一拍,才能挤出笑容,说出这些话。</p>

<p>「嗯,也希望※泰什特里亚能祝福你。那我先走了。」(译注:典出古波斯神话的雨神Tishtrya。)</p>

<p>泰什特里亚是掌管慈雨与星光之神,有些地区认为祂能赐给人们勇气与幸运。也不知是否察觉到达马德的心情,亚珥加修爽朗地朝两人挥手后,离开原</p><p>地。</p>

<p>等到看不见亚珥加修的身影后,艾榭闷闷地道:</p>

<p>「那家伙,把我当成小孩子。」</p>

<p>「就亚珥加修阁下看来,艾榭大人的确是小孩子没错啊。」</p>

<p>两人穿过庭园,进入宫殿。</p>

<p>克雷伊修不在办公室,而是在称为「月光室」的房间里。那是以列柱代替外墙,在四周挂上白色薄绢,巧妙地将光与风引入室内的房间。克雷伊修想事情时,经常会待在这里。</p>

<p>达马德与艾榭来到月光室,只见地板上堆着许多文件,数张地图摊在地上,克雷伊修自己则坐在那些文件中央。</p>

<p>「哦,你们回来啦?找个空地坐下吧。」</p>

<p>一看到两人的脸,克雷伊修就抖动着外号由来的红色胡子,向两人招手。虽然王弟这么说,但是他周围满是文件与地图,几乎没有空地。达马德与艾榭勉强找出空着的场所,坐了下来。</p>

<p>克雷伊修单刀直入地问道:</p>

<p>「达马德啊,你知道亚斯瓦尔这个国家吗?」</p>

<p>「我只知道它在我国的西北方。」</p>

<p>达马德慎重地立即回道。事实上,他对亚斯瓦尔的认识确实只有这么多。因为墨吉涅与亚斯瓦尔之间夹着布琉努与吉斯塔特,算是远方国家。就算在首都的路上看到亚斯瓦尔人,他也不会多注意对方一眼。</p>

<p>听完达马德的回答,克雷伊修满意地点头。</p>

<p>「嗯,很好。艾榭啊,我要暂时向妳借用这家伙。达马德,你去亚斯瓦尔吧。」</p>

<p>达马德与艾榭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克雷伊修装作不知两人的疑惑似的,拿起一张地图说明起来。</p>

<p>「目前,亚斯瓦尔国内的情势很混乱。我想趁机卖点人情给他们。最好能借着亚斯瓦尔,牵制布琉努与吉斯塔特……」</p>

<p>「抱歉,可以让我说一句话吗?」</p>

<p>打断王弟的话,是大不敬的行为。尽管觉得万分惶恐,但达马德还是不得不做。幸好克雷伊修没有因此不高兴。</p>

<p>「我对亚斯瓦尔一无所知。所以我想,我应该无法胜任这个工作。」</p>

<p>「就是一无所知才好。」</p>

<p>眼窝凹陷的铜铃大眼亮起光芒。克雷伊修笑道:</p>

<p>「熟知亚斯瓦尔国情的人,早已被我送到该地了。你只要以一无所知的角度去看那个国家,把你的所见所闻报告给我知道就好。」</p>

<p>「原来如此。」</p>

<p>艾榭理解地点头。对亚斯瓦尔太熟,有时会被先入为主的想法蒙蔽。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才命令达马德过去的。</p>

<p>至于达马德,他也总算理解了。但是无法立刻答应。一方面是对前往未知的国家感到恐惧,但最重要的是,他想立下的是更显而易见的功勋。再说,长期离开艾榭的领地,也让他有点不情愿。</p>

<p>「达马德啊。」</p>

<p>艾榭鼓励似地轻拍达马德的手臂笑道:</p>

<p>「这样不是很好吗?这可是王弟殿下亲自授予的密令哦。比起讨伐盗匪什么的要好太多了。」</p>

<p>「是这样吗……」</p>

<p>「没错。我可以保证。对了对了,既然特地去那么远的国家,要带点伴手礼回来哦。不知道亚斯瓦尔有没有能保存很久的甜点呢?」</p>

<p>听了艾榭的话,达马德不禁苦笑起来。</p>

<p>王弟的密令。这么说确实没错。这个国家里对亚斯瓦尔一无所知的人那么多,但是克雷伊修却找上自己,进行这个任务。</p>

<p>这么一想,达马德总算涌起斗志。他向克雷伊修低头道:</p>

<p>「属下遵命。我会在今天之内整理好行李,明天立刻动身出发。」</p>

<p>「很好。对了,前往亚斯瓦尔的事,可别告诉任何人哦。」</p>

<p>克雷伊修豪迈地点头说道。自己只是障眼法,达马德心里有数。只要自己在当地表现得愈显眼,克雷伊修派出去的人,就愈容易在暗地里活动。</p>

<p>「我一定会立下功劳的。」</p>

<p>不能让这样的机会白白溜走。当然不只是为了挽回颜面,因为爬到更高的地位,也是达马德的心愿。</p>

<p>†</p>

<p>艾莲与苏菲的谈判,顺利结束了。</p>

<p>使巴塞尔子爵与泰特拉杰子爵起争执的河川用水问题,在艾莲与苏菲的仲裁下,成功解决。</p>

<p>攻击苏菲与两子爵的那个艾莲,是为了在吉斯塔特制造混乱,亚斯瓦尔军准备的冒牌货。由于连战姬米拉也如此保证,两子爵接受了这个说法。艾莲以当时不在领地,因此引发了这样的事为由,将慰问金分别送给三人。</p>

<p>顺带一提,地方官莱榭克失踪的事,也被推到亚斯瓦尔军的头上。这样对所有人都好。</p>

<p>被俘的亚斯瓦尔士兵中,特别顽强抵抗的三百人,被作为奴隶卖给人口贩子。其余的人则交给受到侵略的城镇或村落,罚他们做重劳动。</p>

<p>艾略特王子被送到吉斯塔特的首都席雷吉亚。吉斯塔特派使者到亚斯瓦尔兴师问罪。同时,国王命令莱德梅里兹、莱格尼察、路伯修、奥斯特罗德四公国,以及领地在北方的各贵族做好战斗准备。假如亚斯瓦尔的回答不尽人意,吉斯塔特将不惜一战。这些动作,会只以威吓作收或是真正开战,目前还没有人知道答案。</p>

<p>至于横跨莱德梅里兹与王家直辖地、奥尔米兹的那片森林的管辖权问题,将暂时保留到新的地方官上任为止。</p>

<p>堤格尔维尔穆德•冯伦与琉德米拉•露利叶、拉菲纳克、加雷宁回到奥尔米兹的公宫时,风中已经带着点夏季结束的凉意了。夏去秋来。吉斯塔特的秋天很短,因此显得贵重。人们急急忙忙地收割作物,准备过冬。</p>

<p>「希望这个秋天和冬天,不会发生任何事。」</p>

<p>米拉眺望着反射夕阳余晖,发出橙红色光芒的公宫,喃喃地道。</p>

<p>菈娜出来迎接回到公宫的四人。拉菲纳克与加雷宁在接受菈娜的慰问后,为了休息,回到自己的房间。</p>

<p>堤格尔与米拉简单地清理过身上脏污后,来到菈娜的房间。</p>

<p>两人坐在沙发上,把在莱德梅里兹遇见魔物的事,告诉菈娜。</p>

<p>听完后一切后,菈娜认真地问道:</p>

<p>「堤格尔,你问那个戴面具的魔物是不是叫茨魅时,她没有否认吗?」</p>

<p>「嗯。而且还反问我,是不是听枪之女武神说的。」</p>

<p>堤格尔用力点头,菈娜在仔细询问了茨魅的外表后,叹了口气。</p>

<p>「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别说出去。」</p>

<p>菈娜把关于茨魅的事告诉堤格尔。自己曾经与茨魅战斗过。茨魅是能附身在尸体上的魔物。还有,她现在使用的,是菈娜的母亲、米拉的祖母维多莉亚的身体。</p>

<p>「那是,米拉的祖母的……」</p>

<p>堤格尔说不出话。</p>

<p>「堤格尔──」菈娜握住青年的手:</p>

<p>「我要请求你。请你把力量借给米拉。」</p>

<p>「当然。」</p>

<p>堤格尔用力点头。在他的想法里,茨魅原本就是非打倒不可的对象。再说,为了米拉,他没有理由不全力以赴。</p>

<p>接着,堤格尔把魔弹之王的事告诉菈娜。菈娜听完摇头:</p>

<p>「对不起,我没听过这回事。」</p>

<p>「下次问问苏菲和其他战姬吧。再说,关于魔物的事,也必须告诉大家才行。」</p>

<p>米拉说道。不论鲁萨尔卡或列许,都不是光靠战姬就能打倒的对象。必须同心协力,才能打倒那些魔物。</p>

<p>「要是能顺利就好了。」</p>

<p>菈娜耸肩道。不是挖苦,而是因为知道现实中这是多困难的事,所以出言鼓励。</p>

<p>「好了,那些讨厌的魔物的事,就说到这里吧。米拉,我想喝妳泡的红茶,顺便听你们说与亚斯瓦尔军战斗时的事。」</p>

<p>米拉的脸亮了起来,开开心心地答应。</p>

<p>堤格尔等人回到公宫后,已经过了三天。</p>

<p>王宫派来的使者出现在奥尔米兹的公宫,要求米拉前往首都席雷吉亚,是这天午后的事。</p>

<p>「我明白了。」米拉努力挤出笑容回道,但其实心里气到快火山爆发。好不容易能以统治者身分回来处理领地的事了,又不得不离开公宫。</p>

<p>虽然说,首都那儿有米拉想与其讨论魔物之事的对象,所以去一趟席雷吉亚是无妨。</p>

<p>问题在于,事情处理完后,能不能马上回奥尔米兹。</p>

<p>使者是这么说的:</p>

<p>「我国与亚斯瓦尔之间,发生了许多麻烦事。视情况,说不定会请战姬阁下前往亚斯瓦尔。」</p>

<p>国界相接的国家,不可能没有争执。不过,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毫无疑问是艾略特的侵攻之故。像这种交涉,通常会交给擅长谈判的苏菲去做。但也许吉斯塔特国王是想让其他战</p><p>姬也学习相关经验吧,所以才会找上米拉。或者说,米拉只是候补人选呢?</p>

<p>总之,米拉只能说「身为战姬,我会竭诚效忠国王」而已。</p>

<p>──去亚斯瓦尔是无所谓……</p>

<p>米拉在意的是堤格尔。因为堤格尔是奥尔米兹的客人。</p>

<p>假如米拉奉命前往亚斯瓦尔,名义将是执行公务,不能擅自带有私交的朋友同行。再说,堤格尔在奥尔米兹,还有许多非学不可的事。</p>

<p>使者回去的隔天早上,米拉把堤格尔叫到办公室。</p>

<p>「陛下命令我前往首都。」</p>

<p>堤格尔的反应,比想像中的更迟钝。「是吗?」他只说了这句,就沉默下来。过了大约五秒,米拉开口继续道:</p>

<p>「说不定还会被派去亚斯瓦尔。」</p>

<p>「这个意思是……妳将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这里?」</p>

<p>堤格尔以认真的表情问道。「没错。」米拉难掩焦躁地回道。她也知道自己这么想很任性,但还是忍不住对反应不如预期的心上人感到光火。</p>

<p>你想怎么做?米拉正想发问,堤格尔已经先开口了。</p>

<p>「我也有事想和妳商量,可以听听我的话吗?」</p>

<p>被先发制人的米拉住了口,点点头,要堤格尔继续说下去。</p>

<p>「其实,艾莲和苏菲分别邀我到莱德梅里兹与波利西亚住一个月,问我想不想学习一下其他战姬的做事方法。」</p>

<p>米拉愣住了,脸上血色尽退。假如自己不是坐在椅子上,说不定会站不稳摔倒吧。堤格尔继续说下去:</p>

<p>「最重要的是,似乎是菈娜大人向她们如此提议的。她说,我虽然只是布琉努的小贵族之子,但是给了这公宫不少好的刺激,所以建议她们也邀我去自己的公宫。」</p>

<p>米拉差点踢翻办公桌。</p>

<p>敌人就在这个公宫里。而且还是自己母亲。</p>

<p>八成是艾莲和苏菲来公宫作客,菈娜出面招待她们时,一面闲聊一面提议的吧。当时的两人应该没把这回事当真,但是在上次的事之后,想法有了改变。</p>

<p>米拉不认为堤格尔只要一去莱德梅里兹或波利西亚,就会被艾莲或苏菲迷住。而且对堤格尔来说,这么做毫无疑问是宝贵的经验。话是这么说,但是米拉只要一想到,自己在首都执行公务,或前往亚斯瓦尔时,堤格尔一天二十四小时住在艾莲或苏菲的公宫,和她们一起用餐,睡在同一座公宫里,她就无法容忍。</p>

<p>「你想怎么做呢?」</p>

<p>米拉努力压抑感情问道。声音微微发抖。</p>

<p>「老实说,我很有兴趣。我知道自己在奥尔米兹还有很多事要学,而且还有联络人的任务。但是,如果能对妳或亚尔萨斯有帮助,我很乐意前往莱德梅里兹或波利西亚学习。再说莱德梅里兹的莉姆亚莉夏阁下和卢里克阁下也都很希望我去……」</p>

<p>应该是深思熟虑过了吧。尽管表情中带着迷惘,但是话中没有一丝犹豫。可以感受到他对米拉,对故乡的爱情。也许自己该笑着在他身后推上一把。而且就布琉努来说,应该也希望堤格尔能与更多战姬交好吧……</p>

<p>「──堤格尔。」</p>

<p>米拉猛一拍桌,站了起来。蓝色眸子晶亮地凝视着堤格尔:</p>

<p>「和我一起去首都吧。」</p>

<p>堤格尔讶异地连连眨眼。虽然不明白原因,但他知道米拉在生气。也感受得到米拉对自己的强烈思念。</p>

<p>正当堤格尔犹豫着该如何回答时,米拉又继续说了下去:</p>

<p>「依情况,我说不定会带你一起去亚斯瓦尔。」</p>

<p>「……妳不是去执行公务的吗?」</p>

<p>堤格尔战战兢兢地问道。米拉挺起胸脯回问道:</p>

<p>「你不想和我去吗?」</p>

<p>直到此时,堤格尔总算理解了米拉的心情。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站在米拉正前方。</p>

<p>既然是米拉的邀请,就是堤格尔的最优先事项。</p>

<p>堤格尔轻轻抱住米拉。米拉默默地委身在他怀里。</p>

<p>「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去吧。」</p>

<p>堤格尔将嘴唇凑近,却被米拉以右手食指挡了下来。堤格尔不解地看着她,接着想起自己不小心惹米拉生气的事。也就是扣分的事。</p>

<p>但如果是那样,米拉根本不会让自己抱住她才对啊?米拉维持着以食指抵住堤格尔嘴唇的姿势说道:</p>

<p>「在莱德梅里兹时,你很努力呢。」</p>

<p>不知该不该出声回应,堤格尔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点点头。</p>

<p>仿佛在抑制紧张似的,米拉压低声音继续道:</p>

<p>「我最开心的,是艾蕾欧诺拉称赞了你。她说你是诚实、坐怀不乱的骑士──能被那女人说成那样,所以我要给你奖励。」</p>

<p>说完,米拉放开手指。</p>

<p>她踮起脚尖,把自己的嘴唇按在堤格尔的嘴唇上。</p>

<p>堤格尔瞪大眼睛。但是从嘴唇传来的柔软触感,使他放弃了思考。堤格尔抱紧米拉,吸吮她的嘴唇。米拉也回应似地,吸吮着堤格尔的嘴唇。</p>

<p>良久之后,两人的嘴唇分离。</p>

<p>米拉霞飞双颊,笑了起来。</p>

<p>「堤格尔,到亚斯瓦尔之后,你想做什么?」</p>

<p>「这个嘛……我想看看所谓的长弓。妳呢?」</p>

<p>「我想看看大灯塔。听说亚斯瓦尔有像要塞一样的都市,有能发出强光,让远方海上的船只看到的巨大灯塔。因为那里是『雾与森林之国』呢。」</p>

<p>两人对亚斯瓦尔的了解都不深。尽管如此,两人还是凭着想像,热烈地讨论起要一起做什么,要参观什么,要吃什么……</p>

<p>米拉再次将嘴唇重叠在堤格尔的嘴唇上。像刚才一样,是由她主动。</p>

<p>目睹两人身影重叠在一起的,只有立在墙边的拉斐亚斯而已。</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524/122933/99679.jpg" class="imageconte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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