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牵系可能性的人们终章B 姐妹

■皇都郊外·〈睿智铁三角〉总部【高级操纵士】雨果·雷赛布

多铼夫皇国皇都范德海姆。

若说到这里是座怎样的城镇……可以从两个面向加以描述。

第一个面向宛如十九世纪的欧洲，拥有只能在细部不清的黑白照片上看到的街景。

这里是〈Infinite Dendrogram〉中最为先进的都市，但对于住在二○四五年的地球的我们而言，却是座极其老旧的城镇。这就是范德海姆的第一个面向。

而我眼前的光景，则道出了范德海姆的另一个面向。

「嗯嘎——!?水陆两用的新型沉到了水池里没有浮起来——!!」

「啊——MP用光了啊。要是连氧气生成装置与耐压防御结界都仰赖魔法机关，MP自然就不够用啰——」

「氧气果然还是只能靠过去的化学方式供给，耐压的问题也得透过整体设计和素材来解决。毕竟是机器人嘛，总不能什么都依赖魔法。」

「你们不要悠哉地聊天，快点帮忙把【杰伯尔M型】拉上来啦——」

『嘎啵嘎啵咳啵咳啵……』

「啊，密闭性也不够吧？」

「水都跑进去了呢——不是填充物就是骨架出了问题。」

「就说你们别那么悠哉——!?」

『嘎啵咳啵，偶要鼠了——!?』

在水深一○公尺的实验用水池边面露失措的人，是【工程师】杰伯尔；旁观着这样的情况并忙着撷取资料与手边工作的人，则是【整备士】弗罗修与机器人浪漫；而溺水的八成是……【操纵士】黑三鬼。

「不好意思——军方委托的量身订作型【元帅Ⅱ号】好像已经组装好了，涂装要涂成什么颜色？」

「对方说要红色的……那就得※全身涂红啦，另外再附个角。」

「这边又用不到通讯机，角型天线就免了啦。比起那个，还是只将肩膀涂成红色吧。」

「……不，【元帅Ⅱ号】的素体是深绿色的，若只把肩膀涂红，根本完全只是照抄了吧？」

「你要这样说的话，全身涂红再加上角还不是一样。」（译注：此处分别暗指《机动战士钢弹》系列的夏亚专用机体，与《装甲骑兵》的红肩队。）

「随便啦，快一点。」

「「怎么可以随便呢!!」」

「呀!?」

将报告书拿过来的人，是在总务课工作的堤安露非亚；面对对方的要求，以自己的原则……不，是兴趣来争论的人，则是【绘师】MS吉欧玛德与突击旅人。

「对了，经营人好像去干了些什么事，结果吃败仗跑回来了。」

「消息来源是——？」

「MMO日记盆栽。」

「这么说来，我光忙着为设计收尾及测试，好一阵子都没去上面看新资讯的啦。」

「我也是——啊嘿嘿嘿。」

「几天了？」

「五天的啦。」

「我赢了，我七天。」

「……那样算赢吗？」

不管在〈Infinite Dendrogram〉里还是现实中都连日熬夜，却露出疯狂笑容组装着〈魔齿轮〉零件的人，是【高级工程师】布浪堂、多拉拉冈与黑心公司。

大家都按己所好进行创作活动，同时不断惹出麻烦、因彼此的原则起冲突，以及从事过于费力的劳动。

「嗯……是一如往常的光景。」

死亡惩罚期间结束并登入后，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和平时没有两样的战队景象。

这里位于皇都范德海姆的郊外，是座占地二○万平方公尺的巨大设施。

此地正是皇国最大战队〈睿智铁三角〉的总部，也是皇国最尖端技术所汇集之处。

是的，这片……聚集了奇葩、怪人与遭到鱼池之殃的正常人，透过机器人游乐的光景，正是范德海姆的另一个面向。

这样的光景，在城镇里四处都看得到。

不过〈睿智铁三角〉似乎已达到过去以来的最大规模。

是的，这里就是那个人设立的战队。

结合各方智慧，为了「自由地创造期望之物」而存在的战队。

「…………」

就如同这座城镇，人也会有着几种不同的面向。

在基甸施行的计划若是那个人梦想的阴影面，那么这里就属于阳光面吧。

「那么……」

我转身背对战队的日常风景，前往某个场所。

那个场所即为这座总部的中心。

也就是身为战队经营人的Mr.富兰克林……姐姐的房间。

◇◆

「我会让你退出战队。」

坐在椅子上的姐姐迎接我进入房间，接着说出这句话。

「……退出〈开除〉……吗？」

老实说，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所以并不惊讶。

在那场计划之中，当姐姐事前没有告诉我的……隐瞒着我的C计划启动时，我就背叛了她。

因为那时我若没有解除《地狱门》的【冻结】，姐姐的计划应该能更顺着她的意思走一点。

「附带一提，贝尔多贝尔似乎也离开我们的战队了。哎，他毕竟是过客，会这样倒也在我的预料之内啦。」

无论是宣告开除我的时候，还是述说贝尔多贝尔先生的事情时，姐姐的口气都和平常一样。

和她扮演着造型人偶——穿着白色实验衣的疯狂男性科学家Mr.富兰克林——时的口气一样。

「贝尔多贝尔还很细心地留下三片原声带份的新曲作为饯别。他也算是个一丝不苟的人，走了是有点可惜……哎，但也没办法。」

「……没办法？」

「是啊，他本来就是为了找出他所谓的『真正的英雄』，才待在这战队里的。结果好像因为参加我的计划，使他错过了不少事情。再加上……他对我本身好像也有点意见。」

姐姐说完后……看似想起了一些事，因而闭上眼睛。

「谁教我没有人望呢。在战争之前，AR·I·CA〈爱莉嘉〉……【击坠王】也离开了我的身边……她还在卡尔迪纳成为了〈超级〉。我总是……被人舍弃呢。」

姐姐露出苦笑后……看向了我。

「雨。」

这句言词，并非她饰演着Mr.富兰克林所说的话。

「为什么你在最后会来救我？」

而是姐姐本人所说的话。

「你应该已经对我感到幻灭才对啊。」

「没有这回……」

「你觉得被我背叛了对吧？」

姐姐再度出口的话，像是要掩盖我的否定。

「这……」

面对姐姐的问题——「是否觉得被我背叛」，我若回答「没有」，就成了谎言了。

因为站在姐姐的角度来看，打破「不造成堤安的损害」的承诺，八成一开始就在她的计算之内吧。

「所以我才想在最后问你。你为何，在那时，会到盘德魔狞墓上救我？」

她询问我。

她对我发出问题。

但是……

「这种事，我也……我也……不知道啦……」

答案不存在于自己的心中。

即使思考也无法浮现。

因为，在我有任何想法之前……自己就已经那么做了。

「人家、不知道啦……」

回过神来，泪珠已经滴落而下。

这是迟来的眼泪。是在听到「最后」这两个字后，切实感受到在这个世界也得与姐姐分离而流下的泪水。

我终于明白了。

即使她对我说谎，即使她背叛我，即使她企图做我觉得很过分的事……

纵使如此，我、我……还是喜欢姐姐。

「因为你想不出答案……便在不加思索的情况下行动，结果就变成那样了，是这样对吗？」

姐姐面对说不出明确答案而不停哭泣的我，下了这样的结论。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

「既然如此，下次你就要好好地思考出结论。思考出一个直到最后都能让自己接受的结论。」

接着她从怀里取出手帕，为我拭去泪水，同时这般告诫我。

「啊……」

她在擦拭我的眼睛周围时，那小心翼翼的力道……就和以前的姐姐一样。

「雨，到外面旅行，去增广见闻吧。我在地球时就这么做过。」

「咦……？」

「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世界的经验……尤其是与心灵有关的事物，绝不会毫无用处。你若离开我身边，启程旅行，一定会获益良多。所以你现在……就不要被战队与我束缚，自由地体验〈Infinite Dendrogram〉的世界吧。之后……你若想要回来，我会接纳你的。」

「姐姐……」

「啊，还有……」

姐姐边说边从道具储存箱里取出某样东西。

那是收纳了〈魔齿轮〉的【机库】。

「这是饯别礼……兼生日礼物。下周二就是你十五岁的生日对吧？」

「你还……记得吗……？」

姐姐听到我的发问后，露出苦笑。

她接着……

「你真傻，我怎么可能忘了你的生日呢？」

说完这句话后，脸上浮出微笑。

这样的微笑，与姐姐于基甸贴在真正表情之上的任何一种笑容都有所不同。

是很久以前……姐姐还和我住在一起时会露出的温柔微笑。

「芙兰洁丝卡姐姐……」

已经拭去的眼泪，又弄湿了我的脸颊。

啊，我终于明白了。

就如同路克那个魔人所说的，我从未直视姐姐不好的一面。

那不好的一面确实存在，许多人或许还因此受苦。

但是……另一面也同样存在。

也就是对我而言，姐姐那有如和煦阳光的温柔。

并非海市蜃楼……而是确实地存在。

「姐姐……谢谢你…………总有一天，我们再见。」

「嗯，雨。总有一天，我们再见吧。」

就这样，我退出了〈睿智铁三角〉。

走出姐姐房间后，直到刚才都没现身的塞珂从我的左手里出现了。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一些了，雨果。」

「……嗯。」

「幸好，你有和姐姐，好好地谈过呢。」

「塞珂……」

看来我这位平时嘴巴很毒的搭挡，刚才都安静地看着我和姐姐对话。

「塞珂，谢……」

「不过呢，内在就算了，但你们两人的外表都是成年男性吧？两个成年男性边哭边以女生的口气互相告别，这样的光景实在令人有点无言呢。」

…………塞珂，你这段发言把整个气氛破坏殆尽了啊……

◆◆◆

■【大教授】Mr.富兰克林

我在自己的房间透过萤幕目送雨离去。

走出设施并准备启程的雨，周围不知何时之间聚集了许多战队成员。

我刚刚才通知大家雨要出发旅行，他们想必是来送别的吧。

大家都感到惋惜，同时也激励着雨。

虽然雨在我的战队里只待了现实时间的一个多月，但成员们都很喜欢她。

她本来就是个乖巧过头的孩子，好像还帮过成员们不少忙。

这么说来，她还能若无其事地记住几百位战队成员的名字呢。

这种地方也是她惹人喜欢的原因吧。

说到惹人喜欢，女性成员都围着她哭泣。

我记得那是女性战队成员成立的，雨的粉丝俱乐部。

嗯、嗯？不对，那孩子的内在可是女孩子耶？

不过我也是女性就是了，这种事是否意外地不易被人察觉呀？

还是那些女性成员的心境就像宝冢歌剧团的粉丝呢？

这我就不懂了。

『哎呀，真让人感到寂寞呢。』

『就是啊……少了一位技术精湛的测试驾驶员。』

『真希望你也能来测试一下【超音速死亡转轮式弹射器】的说……』

慢着，我从没听过名字如此美妙的装置哦。

『呜哇——少了一个内外在都很帅气的〈主宰〉啦——』

『只有外在帅气的人倒是挺多的呢——』

『红颜薄命啊……』

雨可还没死哦？

『珍贵的处女型驾驶员……』

『给人如诗如画的感受呢——以薄本子的角度来说也是。』

『啊，经营人和雨果先生的新刊画好后，我会送去给你的。』

二次创作部…………待会要不要把那家伙抓去喂新作怪物呢？

『不过经营人要是也送他到出口就好了说。』

『不，既然是那个人的话，或许会透过那一带的监视摄影机偷窥这里的情况。』

『要不要骇进系统破坏摄影机网络——？』

『……那待会要修复系统的也是我们耶。』

我衷心希望他们别破坏自己所属设施的监视网。

不过我在偷窥也是事实就是了。

就这样，成员们仍持续向雨话别。

看来在这短短的一个月……这边时间的三个月里，雨已经和这支战队相处得很融洽了。

「…………」

一个月前，邀雨加入战队的人就是我。

更正确地说，是邀她来玩〈Infinite Dendrogram〉才对。

本来若是能更早邀请她就好了。

但说来奇怪，我之前都不曾想到这件事。

直到最近皇国在与王国的战争中立于优势，尔后也打倒了让我遭受死惩的家伙，〈睿智铁三角〉亦迎来战队的最鼎盛时期……就在这时，我无意中产生了邀请雨来玩的想法。

我不晓得自己是因为想要让她看看自己一手创设的事物，还是因为当时的心情较为放松，才会想要邀请她。

无论如何，我在那时下定决心要与好几年没见的雨会面。

因此我和雨在〈Infinite Dendrogram〉的大地重逢了。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她会和我一样，以性别不同的造型人偶进入游戏。

当时我们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会合呢。

隔了几年不见的她，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

虽然她不知为何装模作样地扮演着类似舞台剧的骑士或王子，但她的本性并没有变。

从雨的〈创胎〉是处女型来看，我明白她把这个世界被唤为堤安的存在放在心上。这同样是因为那孩子的温柔未曾改变。

是的，她真的很温柔。

不过，她误会了一件事。

「不对，那其实是我让她产生误会的。」

我之所以让雨退出战队、启程旅行，并不是只为了她。

这虽然是理由之一……但也有为了自己的理由。

那是个非常单纯的理由。

「要是她在我身边——我就无法做出更加残酷的事。」

计划中的C计划与D计划都被搞垮了。

那么，下次谋划策略……以及排除让我吞败的家伙时，比这两个计划更加泯灭人性的手段必不可少。

到时她若是在我身边，我将会踩下煞车。

回想起来，这次的计划应该还能采用更为冷酷无情的手段。

她的存在虽然能够抚慰我，但为了取得胜利，就只能踩下油门。

无论如何，这下子那孩子就不在了。

我可爱的妹妹，同时也是让我渴望展现温柔的对象——良心的煞车离开了。

这样一来……我就可以赢过敌人。

能够在让我吞败的敌人身上，得到不择手段的胜利。

「洗好脖子等着吧——玲·斯特林。」

我对敌人注入思念〈憎恶〉……并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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