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四话

曾经有一个被称为「高度经济成长期」的年代。

1950年代的日本犹如太阳般光芒万丈，整个国家逐渐走出战后的混乱时期，并且重新找回民族的自信心。

这个年代是现代史中无法绕过不谈的里程碑。当时的人口出现爆发性的增长，人们都努力不倦地拚命工作，借此挣一口饭吃，并且相信辛勤的工作可以带来丰厚的回报。

而如此蒸蒸日上的景气，自然成了孕育崭新文化风俗的绝佳土壤。

由于这片广袤深邃的土壤，如实反映了当年的奢华景气，因此有时也会孕育出令后人纳闷不已的奇异风俗。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莫过于所谓的「女体寿司」。

†

「为何会演变成这样……？」

宫本樱仰望着天花板，茫然地自言自语。

时间是接近晚餐的傍晚时分。

地点是「热海新格兰饭店」的餐厅。

樱仰躺在包厢的正中央。

正确来说或许不能称作仰躺，应该说是被摆设在包厢的正中央。

所谓的「摆设」是什么意思？

那当然是指为了让人美味地享用自己而做的准备。

「总觉得……这样子挺像葬礼的感觉……」

在餐厅里举办葬礼？

虽说是非常怪异的搭配，但是樱的感想是正确的。

因为她的周围确实化为了一片花圃。绿色的青紫苏、黄色的食用菊、红色的红花芽菜、白色的白萝卜片……五颜六色的缤纷配菜，衬托着热海引以为傲的各种海鲜，诸如鲷鱼、比目鱼、鲍鱼、海螺、黄鸡鱼、六线鱼等等，不一而足。

「这完全就是死者躺在棺材里头，身旁摆满一大堆鲜花的模样吧？而且死者也是一脸安详地躺在棺材中。我没说错吧？这样子果然很像葬礼的感觉不是吗？」

有够不吉利的。

照理来说，女体寿司这种只在特殊场合出现的节目，应该是个轻松欢乐的风俗活动，为什么会和葬礼之类的情境扯上关系啊？

而且樱的内心完全平静不下来。虽然从逐渐开悟的角度来说，或许可以说她的内心已经平静下来了。

「唉～事情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子啊～」

樱再次自言自语起来。

原本应该放在心里就好的感想，就这样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或者该说，她如果不这样自言自语的话，根本无法熬过这段时间。毕竟她一旦放松下来就会恢复正常神智，到时候肯定会想要直接一头撞死在墙上。

──总而言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中间当然经历了许多波折。

在诺伦的强势主导之下，拓美也跟着推波助澜地表示：「女体寿司？这不是超级有趣的吗？来做吧～来做吧～」就连恢复意识的悠香梨，也摆出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模样说道：「本小姐觉得这是一件很棒的事情。最后呈现出来的画面，肯定是只有樱才能表现出的艺术成品。真想拍下照片发送给经纪公司的社长呢，噗哧噗哧！」

「呃，可是～」

樱提出了理所当然的疑问。

「女体寿司的具体做法是什么啊？只要把生鱼片随便摆放在身体上就OK了吗？而且，饭店那边应该有帮我们准备晚餐了吧？最重要的是，要在哪里做这种事情啊？如果是有可能被其他客人看到的地方，再怎么说都不太妥当吧？」

「妳不用担心。」

诺伦拍胸脯保证道：

「人家已经事先做好一切安排了。不仅预约了独立包厢，还交代工作人员屏退闲杂人等，而且特地请来了手艺高超的师傅。小樱妳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专注于扮演好女体寿司就可以了。」

「事先做好安排……？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们在抵达热海以后，之所以立刻和我们分头行动，为的就是张罗这件事情！？」

「好好感谢本小姐吧。」

悠香梨摆出以恩人自居的态度说道：

「在诺伦小姐的拜托下，本小姐也为了这件事而四处奔走，帮忙进行各方面的交涉。毕竟本小姐非常擅长这类交涉工作，更何况这可是妳一生一次的隆重舞台。本小姐身为妳的宿敌，当然必须提供全方位的大力支持对吧？噗哧噗哧！」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头脑逐渐冷静下来的樱忍不住用力摇头，开口道：

「虽然我很感谢你们为我准备的一切，但是不管怎么说，女体寿司都有点……太超过了吧？应该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能够向光示爱吧？或者该说凡事都要有个先后顺序之类的。」

「这个话题已经重复好几次了。」

诺伦不以为然地摇着手指和脑袋说道：

「胆小如鼠的小樱，能够单凭自己的力量攻陷小光吗？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吧？人家再也看不下去了，因此帮妳选了一个百分之百不会出错的方法喔？希望妳能相信人家，把一切都交给我们来安排啰。」

「呃～……嗯……这个嘛～……」

「妳不用担心，女体寿司和五体投地的境界是相通的。换句话说，这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出去、明确向对方表示『任君处置♡』的最强终极手段。说得直白一点，这和裸体蝴蝶结是相同的概念，都是在向对方传达『我•就•是•礼•物』的讯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采用裸体蝴蝶结就好了？」

「NONO～小樱妳真是什么都不懂耶。特地来到热海的过夜旅行，可是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哦。在东京上演女体寿司的节目，只会给人脸上三条线的感觉吧？但是如果地点换成热海，而且又是充满开放感的温泉旅行的话，情况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凡事都要讲究适才适所，就像食材也要用当季的才对味嘛。」

「嗯～是这样吗？……或许确实是这样没错……」

樱最后还是被诺伦的花言巧语说动了。

于是她抱着狐疑的心情离开浴池，移动至预约好的包厢。

「首先来介绍一下今天的师傅。这位是从事这行已有四十年的资深师傅──山本女士。」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年长的女性。

身上穿着料理围裙的山本女士，似乎就是本次负责烹调（？）的师傅。

「哎呀～好久没有客人上门了，真是令人开心不已呢。」只听她笑咪咪地如此表示。

「那么，山本女士，接下来就有劳妳了。」

「好的，一切都交给我吧。能够打理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实在是我们这一行的最大福气呢。近几年因为不景气的关系，工作明显减少了许多──那么，我们就赶紧开始吧。嗯～那边的那位小姐，我记得您是苍井悠香梨小姐吧？」

「是的？妳在叫本小姐吗？」

「没错，就是在叫您。请您尽快把衣服脱下来，在这里躺好。」

「啥！？为什么是本小姐啊！？」

「哎呀～说起来挺丢人的。」

山本女士用手捂着脸颊说道：

「这年头不是很不景气吗？在女体寿司的工作不断减少的情况下，我们这些师傅的手艺也跟着生疏不少。但是，站在那边的诺伦小姐特别强调，说过『希望妳能打造出前所未有的究极女体寿司。毕竟这是小樱一生一次的大舞台，无论需要多少费用都无所谓』。于是我向诺伦小姐表示，希望在正式动手前能够有个练习的机会，结果她是这么回答我的──『那么，小悠香梨就交给妳随便处置了。毕竟她有说过如果是为了小樱，哪怕赔上她自己也在所不惜』。」

「不不不不！本小姐不干！本小姐绝对不干！本小姐打从生理无法接受！哪怕是拿好莱坞的主演机会作为交换，本小姐也绝对不干这种肮脏的工作！就算是去陪睡噁心的肥猪大叔都比这强得多！……不，本小姐是说真的！我可不是在说什么反话！绝对不是故意做球给妳们杀！喂，拜托妳们听人说话好不好──」

于是，悠香梨就这样成了实验品。

只见悠香梨露出死鱼般的眼神仰躺着，山本女士则是喜孜孜地把生鱼片摆放到她全裸的身躯上。虽然最后的成品确实非常华丽，但果然还是有点像是在举办葬礼。樱不禁在内心感叹：女体寿司绝对不是什么天堂，而是宛如地狱的折磨。

「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临时打退堂鼓啊？」

尽管樱试图喊卡──

「妳如果现在才说不干，本小姐真的会宰了妳。」

然而，在泫然欲泣的悠香梨的威逼之下，樱最后还是只能选择乖乖地躺了下去。

时间拉回到现在。

樱孤零零地躺在包厢正中央，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

被山本女士妆点成「生涯最高杰作」的她，只能静待唯一有资格享用这道女体寿司的青梅竹马到来。

「……不对，这样子果然不行吧？」

樱冷静地思索起来。

不管怎么想，这都不是十六岁的少女会做的事情。

虽然山本女士以仿佛看到她穿着新娘礼服的语气，称赞她「非常美丽」，但樱只觉得作为女人的自己要完蛋了。用不着冷静思考，也知道这样是不行的。旅行的亢奋情绪果然非常可怕，居然让她如此轻易地在人生里留下无法抹灭的污点。

「……果然该在这时候打退堂鼓吗？」

这样或许还有亡羊补牢的机会。

尽管会糟蹋高价的生鱼片，可是现在作罢应该能够稍微减少损害。

毕竟光还没有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虽说她不是什么薛丁格的猫，但是直到房门被真正打开为止，她这副女体寿司的模样不都处于无法确定的状态吗？只要光没有亲眼目睹自己的这副模样，应该就有机会把真相葬送在黑暗之中。

没错，就这么办吧。

虽然樱也觉得不该糟蹋食物，但是这些生鱼片只要由自己吃掉就没事了。吃下被自己肌肤弄温的生鱼片，简直就是惨无人道的拷问方式，甚至令人不禁怀疑自己前世究竟造了什么孽。然而，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必须自行收拾。

附带一提，樱觉得身体非常寒冷。虽说如今正值温暖的季节，但她的身上摆满了冰凉的生鱼片，而且呈一丝不挂的状态。不仅身体感到寒冷，连心里也是一片冰凉。女体寿司果然没有半点好处可言，甚至可以说是人类恶意的化身。

「嗯，果然还是别这么做吧。」

这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又或者说是年轻气盛的冲动。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重点在于如何从错误中重新站起。只要认清错误并且修正过来，不管几次都可以让人生重来。毕竟年轻气盛的优点，就在于年轻所带来的这股冲劲。

更别说这里可是温泉圣地。

而且是闻名遐迩的热海名汤。

把身体冲洗干净，去泡个暖呼呼的热水澡吧。透过温泉来涤净身心的尘埃，让一切从头来过吧。现在还来得及重新站上起点。若是继续磨蹭下去，连亡羊补牢的机会都要没有了。而且现在是全裸状态，她甚至可以省下脱衣服的功夫。

「可是──可是啊？」

即使到了这个关头，樱仍然迟迟无法下定决心。

她生来就是好强不认输的个性。要说这是鬼迷心窍也好，还是年轻气盛也罢，总之樱有着绝不轻易半途而废的恒心毅力。

平常胆小如鼠的她，做事却总是坚持到底，樱就是这么一个性格矛盾的女孩子。

「如果从积极的角度来看又是如何呢？」

毕竟这可是女体寿司。

诞生于高度经济成长期的这种服务，或许的确是个匪夷所思的特殊节目，但不可否认的是确实充满了特别的感觉。

再加上这里可是热海。因为旅行而忘乎所以的，应该不只樱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光已经明确向樱表达了自己的爱意。

而且光是一名器量恢弘的少年，有着能够接受任何事物的宽大胸襟。他肯定不会像自己的某位好友（拓美）那样，在女体寿司完成的那一刻放声大笑，并且还打算掏出智慧型手机拍照留念。他绝对不会嘲笑自己，至少不会把她当成傻瓜。正因为光是这样的性格，樱才会喜欢上他。

不如说，光甚至有可能被樱的觉悟打动，主动积极地向她发起猛烈的攻势。

「咦，真的吗？真的会演变成那样吗？事情会发展成那样子吗？」

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对方可是那个大神光。相较于他平日匪夷所思的行事作风，女体寿司之类的把戏简直不算什么。若是按照常人的标准来推想，根本无从预测出他可能做出的反应。

樱试着在脑海里进行模拟。她相信到时候肯定会是这样的情景。

『樱……妳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啊？』

『光……怎么说呢，因为我想要让你感到开心，所以鼓起勇气挑战了女体寿司。』

『原来如此。真的非常美丽呢。』

『咦？真、真的吗？』

『我骗妳做什么？真的非常美丽喔，这些生鱼片的摆盘真是美不胜收呢。』

『你是在说生鱼片啊！我还以为你是在称赞人家耶，害我忍不住心儿扑通跳了一下！』

『嗯？妳当然也很美丽啊？这不是前提中的前提吗？』

『啊唔。是、是吗？人家很美丽吗？』

『妳很美丽喔。原本就很美丽的樱，在美不胜收的生鱼片衬托下，变得更加美丽了呢。』

『唔呀呀。真、真的吗？啊唔啊唔。』

『这么说来，女体寿司也可以算是女生的衣服吧？称赞穿上美丽衣服的可爱女性，这不是非常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啊，嗯，是吗？我没有想过女体寿司也可以算是一种衣服呢。嗯～不过从裹在身上这点来看，这确实可以算是一种衣服呢……』

『所以说，樱真的非常美丽。我重新迷恋上妳了呢。』

『等一下，讨厌啦～！你不要当面说出这么令人害羞的话啦！唔咿咿！』

『为了讨我欢心，妳居然不惜挑战女体寿司，我真的觉得很感动。老实说，我真想抱妳。』

『啊唔！？真、真的吗！？』

『应该说我要出手了，我现在就要在这里抱妳。』

『不、不行──现在就做那种事的话，难得的生鱼片都会被糟蹋掉啊……』

『妳不必担心。我会一边享用生鱼片，一边抱妳的。妳看，就像这样子。』

『啊、咿呀！？你、你怎么可以直接用嘴巴吃我身上的生鱼片！？』

『妳看妳看～像这样吃掉这里的生鱼片，然后是──这样子。』

『呼哇！不可以啊，光，怎么可以用嘴巴和舌头去舔那种地方──咿呀呀呀！』

『妳在说什么傻话啊？说到底，女体寿司不就是为了这种目的而存在的服务吗？我来尝尝～这边的生鱼片味道如何呢～？这边的生鱼片又是如何呢～？』

『不、不行，你要是、要是这样捉弄我的话，人家会──人家会──』

「＊※☆▲◆〒☆∧E$&#(「)＂~$($──！？」

妄想结束。

樱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她下意识地就要扭动身体，但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了动作。若是在这时候乱动，好不容易完成的女体寿司就将毁于一旦。刚才没忍住而滚来滚去的话，肯定会酿成一场巨大的悲剧。

「讨厌啦～事情真的会这样发展吗？有这个可能性？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吧？讨厌啦～！」

樱芳心暗喜地尖声怪叫起来。

刚才的脑内妄想完全戳中了她的点。而樱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很容易因此得意忘形。

「那那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如何呢？」

樱完全陷入乐不可支的状态。

再次展开了有别于刚才的新妄想。

『樱……妳这副模样是怎么回事啊？』

『光……怎么说呢，因为我想要让你感到开心，所以鼓起勇气挑战了女体寿司。』

『嗯哼，也就是说，妳现在处于无法乱动的状态啰？』

『咦？是、是这样没错，我要是乱动的话，会毁了好不容易完成的女体寿司……』

『既然无法乱动的话，就代表不管我做什么，妳都无法抵抗啰？』

『光、光？为什么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邪恶啊……你在动什么歪脑筋？』

『没什么啦。我只是打算趁妳无法动弹的时候，尽情对妳做些平常没办法做的事情，咯咯咯。』

『等一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虐待狂角色了？』

『呵呵，妳还真是明知故问呢。真要说起来，樱其实也是有点被虐狂的体质嘛，这一点我可是一清二楚喔。』

『才、才没有这种事情！我才没有被虐狂的体质！』

『不说废话了，我现在就要来和妳接吻。』

『咦！？』

『当然是嘴唇对嘴唇的那种。虽然我先前都一直谨守分际，但毕竟今天是个绝佳的机会，就让我们把宝贵的初吻献给彼此吧。』

『咦，骗人的吧！？可是──』

『妳的心脏已经在怦怦跳了吧？』

『我、我才没有呢！话说人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啦！』

『没事的，我会让妳慢慢做好心理准备。首先从手指开始──啾。』

『咿呀！？』

『手指之后是手腕，然后是前臂，再来是手肘，接着是肩膀。』

『愈来愈接近了！一点一点地靠近了！』

『然后是后颈。』

『咿啊！？后、后颈有一点──不、不可以亲那种地方啊！』

『哪里不可以？』

『居然问人家哪里不可以……这、这样很难为情啊……』

『再来是耳垂。』

『呼哇！等一下啦，光，就跟你说不可以了！人家的耳垂很敏感──』

『噢？樱的耳垂很敏感啊？』

『啊！？不是，呃，那个……』

『樱真是可爱呢，我也有点兴奋起来了。我本来只打算从普通的接吻开始，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和妳来上一场激烈的亲吻。』

『激、激烈的亲吻！？』

『让舌头黏糊糊地交缠在一起，贪婪地互相交换彼此的体液，来上一场如胶似漆的激情舌吻。』

『你、你在说什么啊！这对我们来说还太早了！我们还只是高中生耶！』

『高中生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来向妳证明，年龄限制在爱情面前根本不构成任何问题。那么，我要开始了喔？』

『慢着！人家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开始啰～开始啰～嘴唇对嘴唇的激烈亲吻～妳看，还有十公分……还有五公分……我已经接近到能感受到彼此体温的距离了喔～』

『我就要和光接吻了吗？我终于要登上大人的阶梯了吗？爸爸妈妈，女儿今天就要从女孩转变为女人了──』

「＊※☆▲◆〒☆∧E$&#(「)＂~$($──！？」

妄想结束。

樱以最低限度的动作双脚乱蹬起来。

虽然她很想双手掩面、在地上来回翻滚，但是好不容易完成的女体寿司（以下省略）。

「能行吧～！这肯定能行吧～！」

樱非常笃定，几乎已经是胜券在握了。

果然女体寿司是正确的选择。谢谢诺伦、谢谢大家。正因为有大家在背后推自己一把，她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自己终于能和光建立起恋人之间应有的关系。温泉万岁、传统文化万岁。

「话虽如此。」

如果自己一直处于这种兴奋状态的话，事情肯定不会如妄想（模拟演练）那般进展得那么顺利。所谓的女体寿司，其实近似于歌舞伎中的黑子，又或者说是等同于舞台背景的存在。扮演女体寿司的人不能主动说话或做出任何动作，而是必须屏除心中所有杂念，恭候客人（光）的到来。

「既然这么决定了，就沉下心来吧。来做个深呼吸──调整一下气息──」

吸～吐～吸～吐～

樱让心绪平静下来，试图找回紊乱心跳的节奏。

但是她迟迟无法冷静下来。面对这种一生一世的关键时刻，即使是樱也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呜呜呜，看来普通的方法是行不通了。我得更加放松自己才行。）

首先把眼睛闭上。

接着开始冥想。

……冥想？

樱从未尝试过冥想，因此完全不晓得具体步骤。

总而言之，只要能够屏除杂念的方法都可以吧。

该怎么做才好？

（嗯～呃……有了，来数羊吧。）

一只羊、两只羊。

樱采用了日本最普遍的「冥想法」，让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三只羊、四只羊──

十只羊──二十只羊──

三十只羊──四十只羊──五十只──六十──七──

†

「……哈哈。」

不久之后。

走进包厢的大神光无奈地苦笑出声。

「说是安排了女体寿司的节目，结果还真的是超级华丽的女体寿司啊，实在是不得了的惊喜呢。诺伦总是不时会有惊人之举，不过神明的行事风格或许就是这么异想天开吧。话说回来，没想到樱居然亲自上阵。」

光挠了挠脑袋。

接着歪起头来。

他将手抵在下巴上。

在做出一连串困惑的动作之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是她完全睡着了呢。」

没错，樱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

宫本樱仰躺在房间正中央，尽管全身被豪华的生鱼片妆点得缤纷动人，却一脸香甜地发出酣睡的轩声。

「岂止是睡得一脸香甜，看起来简直是做梦也在偷笑的样子。」

光探头确认完樱的表情后，再次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根据我对樱的了解，事情大概是这样吧？『在一阵左思右想之后，樱决定用冥想来让心绪平静下来，结果就这么不小心睡着了』。而且因为白天玩得太开心，导致完全陷入熟睡的状态。我猜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么回事吧──」

说到这里，光再次歪起头。

「话虽如此，居然有人可以在扮演女体寿司的时候睡着，这该说是前所未闻，还是令人无法想像呢？真不愧是樱，行事总是这么出人意表。不过我也喜欢她这一点就是了。」

话说回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光不禁思索起来。

作为女体寿司的「盘子」已经睡着，在这情况下他似乎无法享受应有的乐趣。

毕竟女体寿司这种服务，是一种非常讲究「互动」的娱乐。

『嘿嘿嘿，那么，我就马上来享用胸部上的生鱼片吧～』

『不要啊～♡』

『妳看～我把它们一片一片地吃下去了喔～渐渐能看到妳的肌肤了呢～就连不能看的地方也要露出来了喔～』

『呀啊～♡』

『哎呀呀，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结果筷子就夹到敏感部位了呢。』

『唔呼～♡讨厌啦，客人您真的有够色的耶♡』

……诸如此类。

这种欲拒还迎的互动才是女体寿司的醍醐味，必须透过双方的配合才有办法成立。

因此在「盘子」睡着的情况下，就已经不能称之为女体寿司了。这种毫无互动性的展示，和乡下美术馆常出现的奇妙艺术品根本没什么两样。

「该怎么办才好呢？」

完全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离奇状况。

光这时候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是正确解答呢？

把熟睡的樱叫起来？不不不，绝对不能这么做。将发出幸福鼾声的女朋友从睡梦中叫醒，简直是不识趣到极点的行为。而且光非常清楚，樱一旦在旅途中睡得不省人事，就几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叫醒她了。就算成功把她叫醒，也只会害得她满肚子起床气，根本甭谈什么享受女体寿司的乐趣。

那么，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就这样悄悄地离开房间？这也是绝对不能选择的选项。这可是诺伦费心筹划的特别节目，装作视而不见未免太失礼了。况且，不品尝如此豪华丰盛的生鱼片，无疑是应当遭到天谴的浪费行为。

「好。」

光微微一笑，做出了决定。

「我就负起责任，把它们全部吃光吧。」

†

于是，光独自坐到位子上，默默地品尝起生鱼片的滋味。

「啊，这个挺好吃呢。」「啊，这种鱼也很美味耶。」「真是用了上好的鱼货啊～」

不愧是诺伦精心策划的节目，选用的材料全是最高级的鱼货。

光就这样把十人份的生鱼片全都吃了个精光，而樱直到最后都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第三卷 第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