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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turning

作者:新井円侍 字数:3036 更新:2024-02-22 15:26:55

<p>爽朗的夏日青空下,雪景一般的皓白绵延不断。</p>

<p>位于高原盆地的那座湖里,既没有河川流入也没有江水流出;唯一的水源只有降雨和融雪,说穿了就是一滩巨大的水洼。因为气温上升又适逢干季,湖水的水位渐渐降低,凝结大量的矿物质,最后形成了巨大的盐瓮。</p>

<p>「图兹湖」──过去被人们如此称呼的这座湖泊,曾为人们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和对内陆居民来说十分宝贵的盐分。随着科学进步,工厂和发电厂等设施取代了农田之后,这里则因为特殊的景馆风貌而成为有名的观光胜地。</p>

<p>但如今──</p>

<p>在死亡席卷大地、人类的数量因为灭绝之炎而锐减至百分之一以下的现在,昔日繁盛的观光荣景和以此为生的人们都已不复存在。人去楼空的旅游饭店、只剩屋梁的民宿遗迹、坠落地面的空中别墅、典雅怀古的砖造民房、城堡般巨大的采盐设施;大量的遗迹就像被世界遗忘般地静静伫立着。</p>

<p>如果人类就此灭绝的话,这些废墟终将在遥远的未来埋入大地底下,一如中生代的恐龙化石,化为地层的一部分。然后有朝一日,它们或许又会被下一代进化后的智慧生物、或是来自其他星球的外星人发现,再次挖掘出来研究也说不定……。</p>

<p>然而,她却连那样微小的可能性都完全消灭了。</p>

<p>干涸的湖缘、直径长达数百公里的盐湖盆地的边际突然起了异状。数量庞大的盐块从平缓的地平线涌出,以雪崩般地气势吞没了湖岸的废墟──不对,那并不是盐块,是银──是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光芒的银灰。</p>

<p>高密度的银烟一通过,荒废的观光市街瞬间变了样貌。从民宅、旅馆、工厂、行道树、马路、干涸湖面上的栈桥、劫掠一空的商店货架、乃至土产店里弃置的阳伞,所有的一切全都化成了灰烬。</p>

<p>当灰烬因为风吹或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崩解飞散后,整条街道也跟着完美地消失,不留一点痕迹。从摩天大楼到埋藏地下的管线,全都一如字面所述地消失殆尽。无论是未来智慧生命的考古学者或外星人的调查机器,别说是研究发现,恐怕连这里曾经有其他生物生活在这里的事实都无法得知。</p>

<p>「──……」</p>

<p>那女人站在满是灰烬的湖岸边,傲气凛然地俯瞰着这片沙漠般的光景。</p>

<p>不属于人类的白银长发。</p>

<p>还有超越人境的美貌和力量。</p>

<p>不可思议的是,没有任何钢丝或柱子的支撑,那存在竟能端坐于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在缠着薄纱的肢体周围,银色的粒子就像羽衣般摇曳着。</p>

<p>《──……妲……大人──》</p>

<p>一道声音突然响起。</p>

<p>听见那声音后,女人的表情顿时变得严肃。</p>

<p>《──安妲米涅雅大人──》</p>

<p>呼唤着那女人的声音同样不是属人之物。清晰却又有如深渊井底的低喃,某种杳然而奇妙的回声在大气中回荡。</p>

<p>「契德托斯,真亏汝辈找得到这里。」</p>

<p>女人如此回答。在视线的彼端,潮间带中几乎干涸的淤泥突然蠕动了起来。混杂着大量盐分的泥巴一点一点地凝聚成小孩子的模样,接着恭敬地跪伏在地上。</p>

<p>《──承蒙赞许。殿下御身乃至尊极贵之玉体,所经之处必留馥郁芬芳,觅其残香即可寻得殿下所在,实乃简单至极之理──》</p>

<p>「无聊的奉承就免了,克翁杜尔的傀儡。」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平伏的盐人,拥有女人姿态的神如斯宣告。「直言无妨。反正汝辈多半是受主人之命,为求本宫回宫而来的吧?」</p>

<p>《──殿下法眼明鉴。小的斗胆以此卑贱之身奉命传言予安妲米涅雅大人,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殿下恕罪──》</p>

<p>安妲米涅雅。以人类们使用的识别名称呼之,即为『灰之女帝冠』。可将存在于地上的一切物质,乃至过去、记忆和魂魄等不具实体的事物,全都化为灰烬的无情女神。</p>

<p>《──今日前来只为请示圣意:不知明殿下此次巡幸所为何故──》</p>

<p>「…………」</p>

<p>以人类之姿投下的非人视线冷冷地盯着使魔。在能真实感受到物理压力的冰冷目光下,由盐块组成的人形生物仿佛承受不住那股重压,连忙继续把话说下去。</p>

<p>《──小的以为,人类余孽迟早将为虫精所逐,此等琐事毋劳殿下烦心──》</p>

<p>「汝等以为本宫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吗?契德托斯。」女神傲然说道。</p>

<p>「列达姆的虫子终究只是没有意识和智慧的空壳。现今那些蜡蚁之辈早已找出对抗虫精的手段……用他们一如往常丑陋又没品的作法。」</p>

<p>《──那般愚行,不过与蚁蚁之辈的垂死挣扎,与螳臂挡车无异,大可置之不理──》</p>

<p>「契德托斯,你这是在命令本宫?」</p>

<p>安妲米涅雅的眼中参杂着微弱的敌意。那是以愤怒而言还稍嫌微弱的情绪,但在深知她的力量和性情的人眼中,却是胜过任何言语的死刑宣告。</p>

<p>《──殿、殿下息怒,小的绝无此意……──》</p>

<p>似乎完全不打算听完剩下的话,女神缓缓抬起一只手,跟着说道。</p>

<p>「克翁杜尔太过洁癖;埃梅斯特隆太过善变;巴娑罗迪欧跟围绕在他周身的火焰一样粗暴鲁莽。当然,像你这样的傀儡大概根本不能理解吧!这种──」</p>

<p>《──请您且慢,安妲米涅雅大人……!──》</p>

<p>哔叽!盐人周遭的地面开始扭曲。</p>

<p>「被困在这种容器里的屈辱;不得不与卑贱之人有所瓜葛的烦厌;还有得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他们耳目下的不愉快。</p>

<p>当然,本宫将会赐予其对等的报应。一个也不剩地根绝自不用说,这些蝼蚁们在这尘世留下的一切全都要消灭得不留痕迹。唯有当他们的生命、灵魂与记忆尽数化为灰烬时,本宫的郁闷之情才会得到纡解。」</p>

<p>尽管她宛如诅咒般地高声宣告,现场却已不存在能将这些话听完的人。盐人不久前还跪着的干涸湖滩,此时已被银灰形成的巨大漩涡吞噬、完全消灭。</p>

<p>「然后,最重要的──」</p>

<p>已不在乎有没有听众,女神脸上浮起冷酷的笑容,继续说道。</p>

<p>「现在正是消灭那碍眼半人之女的最好时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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