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第七章在不断重复的尽头

────

──意识突然清醒。

「……？」

不知不觉间，葛伦正站在一个陌生的世界。

放眼望去，能看见无尽延伸的草原，和绵延起伏的远山。

眼前那条蜿蜒的街道，一路延伸到地平线尽头。

一只长满金色绒毛的可爱小狗，亲昵地窝在葛伦脚边。

肩膀上，则攀附著一只拥有琉璃色眼睛，睡眼惺忪的小松鼠。

还有一只浑身白毛的小猫，就像葛伦的向导般，蹲坐在前方不远处，露出一副自以为是的表情，转头朝向葛伦。

然后，头上是一望无垠的天空──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葛伦神情呆滞地自言自语。

『这里是你的精神世界，葛伦。』

背后突然响起了第三者的声音，葛伦转身一瞧。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纳姆露丝。

『位在梦与现实的狭缝、意识与无意识的境界线上，专属于你的领地。这个世界是从你的心象风景衍生出来的，和外界流动的时间隔绝，只属于你自己……话虽如此，现在好像有其他人的意识也稍微参杂进来了。』

纳姆露丝往旁边瞥了一眼。

只见那只白毛小猫直勾勾地望著两人，彷佛有话想说。

「连你都出现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了，纳姆露丝。」

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葛伦傻眼地叹气。

『言归正传，看来你终于挖掘出真相了呢，葛伦。』

「……你看到了吗？」

纳姆露丝切入正题后，葛伦严肃地回答道。

『没错，我都看到了。路·奇尔……那女孩就是这个无限轮回的元凶。』

「那女孩？」

葛伦对这个奇妙的说法感到困惑，不过现在不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

『路·奇尔失控后已经没有理性了。现在的她依附在艾伦身上，思考无法跨出她被赋予的命令范围，只不过是一种现象罢了。也就是说──』

「她变成了只会机械性地重复著这一个礼拜的存在……吗？」

『没错，很遗憾。』

纳姆露丝叹了一口气，听得出来她感觉十分疲累，而且有些忧郁。

『当然，你必须设法逃脱这个无尽的回圈才行。为了你自身的过去与未来，你要打倒路·奇尔。』

「打倒路·奇尔？呵，怎么打倒啊？时间操作？毁灭之风？开什么玩笑。」

『现在的路·奇尔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了。以她时间操作的权限，她也只能重置固定的同一个礼拜。所以棘手的部分，只剩那对翅膀掀起的毁灭之风而已。』

「我说啊，光是那招就够让人绝望了耶？」

葛伦厌烦地说道。

没错，毁灭之风可说是针对了所有防御系咒文的盲点。

无论任何类型的魔力障壁或防御附魔，基本上功用都是『遮断』和『强化』……只要进行防御，就无法避免触碰到对手的攻击。

而毁灭之风，就是可以将防御连根刨除的最强攻击。

闻言，纳姆露丝以淡然的语气回答：

『我教你一招吧。时间挟带著「毁灭」的概念，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

这世上不存在永远不会劣化的物质。即便是无敌的不死之身，也不会是时间洪流的对手，终究逃不过衰败和毁灭的命运。

『那女孩现在可以透过翅膀，把时间所挟带的「毁灭」概念物质化，转变成极微小的根源素粒子──第三虚数质量物质《时素》，风只不过是传播的媒介罢了……由于挟带了毁灭的概念，《时素》从发生到崩坏的时间非常短暂。』

「……所以说，只要别碰触到刚产生不久的风就没问题吗？」

『没错。现在的她已经没有能力自由操作时间，往近过去发动不可回避的攻击了，放心吧。』

「往、往近过去发动的攻击是什么啊……？该不会是攻击过去，制造出『受到攻击的现在』的意思吧？这有可能吗？」

『葛伦。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想出对策的。』

纳姆露丝以语重心长的语气，向绷著脸的葛伦说道。

『我会像这样再次出现在你眼前的理由……你应该隐约发现了吧？』

「啊啊，快到极限了对吧？」

『没错。恐怕只要再重复一次，你们存在的时空间就会被隔开了。一旦演变成这样，路·奇尔是否重置时间就不再是重点……你们的世界将永远停滞。永远被困在完全封闭的一个礼拜的时间之中。』

「……可恶，这压力也太沉重了吧……」

『打倒路·奇尔吧。你要破坏那只怀表，掌握未来。』

说到这里，纳姆露丝的声音突然混入了一丝哀伤。

『所幸的是，现在那女孩只是只怀表。只能实行预先设定好的机能与命令。虽然现在的葛伦无法应付她的时间操作能力，可是那个能力也被限定于只能使用回圈机能……你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纳姆露丝？」

『至少……让那女孩解脱吧……拜托你了。』

纳姆露丝的态度和说词，都让葛伦耿耿于怀。

「果然……你跟路·奇尔存在著某种关联对吧？」

『你说呢？』

纳姆露丝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转身背向葛伦。

『……葛伦……拜托你了……』

「……我会妥善处理的。」

葛伦回应了纳姆露丝的恳求后。

葛伦的世界开始发烫，渐渐充满白光。

白色不断扩散──

然后──

────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咦？」

「…………」

葛伦又回到了选拔会的第一天。

映入他眼里的是一如既往的教室。

一如既往，鲁米亚和梨洁儿，还有其他学生都在。

西丝蒂娜也一如既往地在他身旁……

「原、原来你醒著啊？我没有发现，啊哈哈……」

西丝蒂娜尴尬地发出乾笑声。

「……、…………」

然后，西丝蒂娜不知何故，在意起自己的手，并且频频和葛伦做比较……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

葛伦没理会行径可疑的西丝蒂娜，绞尽脑汁思考。

（不管结果是哭是笑，这次的回圈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无论如何，必须把握这个机会，打倒路·奇尔，从此脱离这个回圈。否则这个世界，会变成永远走不出死胡同的封闭世界。

虽然葛伦轻易答应了纳姆露丝的请求，但坦白说，这个负担非常沉重。

（禁止向第三者透露回圈情报的规则目前仍生效吗？路·奇尔挣脱盖森的控制，状况已经有所改变了。说不定……）

不，不行。现在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过于乐观的看法上贸然行动。

如果规则目前依然有效，在葛伦向其他人透露回圈情报的瞬间，时间马上就会重置，一切就完蛋了。世界将永远被困在这一个礼拜。

平常的葛伦有西丝蒂娜、鲁米亚、梨洁儿、瑟莉卡……以及伊芙等，众多值得信赖的伙伴依赖。现在葛伦却无法借助她们的力量，令他感到扼腕。

（那个路·奇尔的毁灭之风……倒也不是真的天下无敌……基本上，我是想到了对策……应该说，我知道有个家伙是路·奇尔的克星。）

葛伦用寄予厚望的眼神，瞥了身旁的西丝蒂娜一眼。

「……呃？老师，怎么了吗？我的脸上沾到什么了吗？」

和葛伦对上视线的西丝蒂娜，困惑地不停眨眼。

「……没什么啦。」

可是，葛伦有口难言。他说出来的话会害死西丝蒂娜，然后一切就完蛋了。

即使她再怎么可靠，葛伦也无法借助她的力量。

「啊啊，可恶……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啊！这样下去的话──！」

当葛伦趴在桌子上懊恼地抱怨时……

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著葛伦的西丝蒂娜，突然嘟囔道：

「果然……老师你是不是在跟什么对抗……？」

「咦？」

「我本来以为那只是白日梦……可是从老师不寻常的模样看来，事情没有那么单纯……虽然我也不清楚原因是什么。」

「嗄？白、白猫？什么白日梦？你在说什么……？」

在过去的回圈中，西丝蒂娜从来不曾说过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台词。

没想到在最后一次的回圈里，又发生了令人意外的插曲，正当葛伦感到烦躁不已时……

「老师……方便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这时，西丝蒂娜突然拉著葛伦就走。

「喂、喂……？」

「我们来聊聊吧。」

鲁米亚和梨洁儿，以及其他二班的学生，全都一头雾水，葛伦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被西丝蒂娜牵著手带离了教室。

（……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展开……）

面对这前所未见的情势发展，葛伦心中充满了困惑。

「……好，到这里应该没问题了。」

西丝蒂娜带葛伦来到冷清又寂寥的后庭。

「真是的，你把我带到这种地方，有什么事吗？我很忙耶，拜托长话短说──」

于是，脸上也带著疑惑的西丝蒂娜，开口说道：

「其实……刚刚我打算叫老师起床的时候……那一瞬间我做了个梦。」

「！？」

「那算是白日梦吗……总之，我在那短暂的一剎那……梦见了老师正在跟某个可怕的敌人战斗。」

听了西丝蒂娜的发言，葛伦不禁目瞪口呆。

「在那个梦境里，我还看到一位非常怀念的朋友……虽然老师很努力想要帮她……只可惜力有未逮……结果……」

（怎么会这样？上一次回圈的记忆没有完全消除乾净吗？难道是因为最后一刻都跟我在一起的关系……？）

葛伦想不通是为什么。

追根究柢，葛伦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后来可以保留回圈的记忆。

「那个梦境非常真实，逼真到一点也不像是场梦。我在内心深处甚至确定……一定要想办法除掉那个异形怪物才行……」

恐怕西丝蒂娜自己也知道她说的话根本支离破碎吧。

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她心中充满了困惑，而且动摇。平常的她，应该不会说出这种缺乏根据，说是『没头没脑』也不为过的发言。

可是，有一股力量在她心中驱使著她。促使她放下面子与外人的眼光，正视自己应该完成的使命。

「因为我还记得！在那场梦的最后，老师一直握著我的手……那股感觉直到现在仍鲜明地残留在我的手中！我不相信那只是一场梦或者幻觉！」

「你、你……」

看葛伦把惊讶全写在脸上，西丝蒂娜笃定地说道：

「或许老师会笑我『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蠢话』。可是我有一种感觉……不管发生什么事，现在我都必须帮忙老师。这不是出于理智的判断……而是心里有一道声音，正强烈地对我诉说。」

「…………」

「老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著我？」

「…………」

「如果老师有秘密瞒著我……如果这不是我没头没脑的妄想……可以请老师告诉我，你所肩负的压力是什么吗？能让我助老师一臂之力吗？」

西丝蒂娜直勾勾地向葛伦露出期待的神情。

但葛伦只是叹了口气，一脸尴尬地搔了搔头，最后别开视线。

然后他默默不语。他只能保持沉默。

葛伦也很惊讶西丝蒂娜还留著一小部分上一回的记忆，可是他终究无法向她说出实情。他无法借助西丝蒂娜的力量。

（路·奇尔……堕落的神之眷属……虽然不是没有对抗她的办法，可是……）

没错，就是西丝蒂娜。如果能借助她的力量，就有机会对抗路·奇尔。

就算找鲁米亚、梨洁儿、瑟莉卡也没有用。

那个人只能是西丝蒂娜。

可是现在的西丝蒂娜还做不到。要用西丝蒂娜的力量对抗路·奇尔，得先让西丝蒂娜完成一件事。

问题是，那件事的门槛很高。

若无法跟她说明详细的来龙去脉，就束手无策了。

而且即便说明了缘由，西丝蒂娜也未必会接受……

（可恶……果然还是只能想出靠我一个人击败路·奇尔的方法了……）

葛伦怀抱悲壮的觉悟，咬紧牙关。此时……

「……我知道了，老师不想讲也没关系。」

西丝蒂娜轻声低喃。

她为了一件没有确切证据的事情，拿出如此诚恳的态度，想要与葛伦对话，可是葛伦却自始至终三缄其口。热脸贴冷屁股，任谁都会感到自讨没趣。

葛伦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彷佛是遭人遗弃的狗。

可是这样也好，这样就好。反正这本来就是一场无法指望任何人的战斗。

葛伦落寞地转身背对西丝蒂娜。

「……所以呢？我到底要做什么才好？」

这时，西丝蒂娜朝著葛伦的背影，说了句让他深感意外的话。

「嗄？」

葛伦忍不住转头，凝视西丝蒂娜的脸。

葛伦本以为自己守口如瓶，一定惹恼了西丝蒂娜，没想到她却满脸微笑。

温柔地注视著葛伦的她，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信赖。

「做什么才好……？可是我什么都没跟你说耶……？」

「老师你很不擅长说谎。所以一看到你那张脸，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心事……而且，那件事肯定跟那场梦有什么关联吧。」

「！」

「老师坚持不肯跟我透露详情……如果是以前的我，大概会无视自己不够成熟的事实，埋怨老师总是不肯让我参与行动吧。不过，老师上次终于肯定我了。你认为我是『能放心把背后交给她的战友』。」

「……！」

「既然如此，结论只有一个。老师不是『不肯告诉我』，而是『无法告诉我』。虽然我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白、白猫……你……」

西丝蒂娜倏地涨红了脸，把头别向一旁。她用食指缠起银色的长发，低声咕哝：

「那个……该怎么说呢……这点程度的事情，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因为我本身也很信赖老师……或者说相信老师……啊啊，真是的！总之就是那么一回事啦，别让我说得这么明白！」

说著说著，西丝蒂娜突然就发起了脾气。

葛伦只能一头雾水地猛眨眼。

「所以呢？我到底要做什么？」

「不……那个……」

葛伦对西丝蒂娜的行径充满了困惑，可是他仍冷静地在脑海里推算著，自己应该向西丝蒂娜提出什么样的请求。过没多久，他得出了一个最难以启齿的结论。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著头皮说出来了。

「西丝蒂娜……请你退出选拔会吧。」

「！」

西丝蒂娜听到这个请求，有一瞬间露出目瞪口呆的模样。

可是仅仅在短暂的一瞬间后，她便回过神了。

「……好，知道了。我会退出选拔会。」

下一秒，西丝蒂娜意志坚定，毫不迟疑地点头承诺。

葛伦在提出这个要求的当下，早已做好挨巴掌的觉悟，完全没想到西丝蒂娜会如此爽快地一口答应，所以他忍不住差点跌倒。

「什么──！？你有没有搞错！？」

「没有呀，应该说，那本来是我的台词才对吧……」

西丝蒂娜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瞪著葛伦。

「你不是梦想成为主巫师吗！？选拔会对你而言意义有多重要──你自己是最清楚的吧！？」

「不，我反而比较好奇，老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抱负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明明我怎样也不肯告诉你理由，还提出莫名其妙的要求……为什么你会愿意这么信任我！？」

这完全不合理。可是对于葛伦的疑问，西丝蒂娜只是如此断言：

「因为你是老师啊……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

听到自己的学生说出这种话，葛伦哑然失色，反倒被她的气势震慑了。

「不然，难道老师你会为了不值得一提的无聊原因，毁掉我的选拔会吗？你是这么不正经的人吗？」

西丝蒂娜意味深长地面露俏皮的微笑，抬眼窥看葛伦的脸。

「不、不会……连我也做不出这种事……」

「对吧？既然如此，这样的理由就很充分了吧？」

西丝蒂娜向葛伦面露微笑，她的笑容里带著无限的信赖。

那张笑容灿烂耀眼，而且尊贵。

那无疑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笑容──

（奇怪……？以前我常常可以在这家伙身上看到赛拉的影子……可是最近却完全不觉得她像赛拉了……这是为什么？）

当葛伦心不在焉地想著这种事情的时候……

「好了！老师！快点！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啦！？」

神采飞扬的西丝蒂娜牵起了他的手，在前方引领方向。

葛伦有如处于梦中，在后面跟随著西丝蒂娜的脚步。

于是，最后的选拔会开始了。

然而，西丝蒂娜并没有出场比赛。

就连艾伦也不见人影──

「话说回来，本次的选拔会……水准真的很高耶！」

从第四天展开的第三项试验──循环模拟魔术战。

爱德华卿在魔术竞技场的贵宾席上，观赏著学生的激烈赛事，喜上眉梢地说道。

「女王陛下的政策果然是对的！有幸目睹肩负帝国未来的年轻人们齐聚一堂的盛况……本人真的太感动了！」

闻言，圣莉莉学院的学院长萝拉，面带微笑地答腔：

「呵呵，是呀……阿尔扎诺学院尤其人才辈出呢。当中表现最杰出的是莉婕·费尔玛、迦伊尔·乌路法特和基伯尔·威兹坦……那个名叫玛莉亚·路德尔的一年级学生同样不简单……」

「您客气了，圣莉莉学院也不遑多让啊？柯莱特·芙莉达、法兰馨·艾卡蒂娜、吉妮·如月……个个都是将来值得期待的人才哪。」

阿尔扎诺帝国魔术学院的学院长里克，也不吝赞美圣莉莉组。

「呵呵，感谢夸奖。其实我们本来还想推派艾尔莎·维里弗这名学生参赛的……只可惜她已经被军方挖角了……」

「什么？被军方挖角！？这可是很荣誉的事情，恭喜了！」

「不过……在所有学生里面，实力最出众的，果然还是克莱特斯学院的雷文·克莱特斯呢……真是可怕的年轻人，令人期待他未来的发展。」

「就是说啊。看来主巫师的宝座应该是由雷文·克莱特斯，和莉婕·费尔玛这两人展开角逐了，是吧，盖森先生？……盖森先生？」

爱德华卿向克莱特斯学院的学院长盖森攀谈，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表冠』会突然消失……？少了表冠的话……可恶……这样下去，尊贵的克莱特斯家就要变成那个雷文的……说起来，艾伦那家伙究竟跑去哪里了……？」

只见盖森脸色苍白，口中念念有词。

看到盖森那个模样，爱德华卿、里克、萝拉三人百思不解地面面相觑。

「咳！对、对了……有个问题让我很好奇……」

爱德华卿为了一扫尴尬的气氛，开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记得本次选拔会，应该有一个最有希望夺冠的学生，好像是叫西丝蒂娜·席贝尔吧……她去哪里了？怎么整场不见她的踪影？」

「因为……她突然宣布退出选拔会了，卿。」

「你说什么！？」

里克心怀歉意地回答，爱德华听见后简直气炸了。

「居然自行放弃魔术祭典的出场权，实在教人生气且遗憾！这可是肩负帝国名誉与荣光的崇高使命，她真的明白重要性吗！？」

「我也有听说这件事。」

萝拉从旁打岔。

「根据候补学生的传闻……那名学生，好像跟某个魔术讲师，日以继夜地窝在图书馆进行某种魔术研究。」

「呜奴奴奴！用功读书固然是好事，也要看时间与场合吧！？」

顽固的爱德华卿愈来愈火大了。

「最近的年轻人真是太不像样了！我们这一辈年轻的时候才不会像他们这样！大家常常在思考自己能为祖国做什么，有时必须舍弃私心──」

闻言，里克试图安抚火冒三丈的爱德华卿。

「别生气了，爱德华卿。我相信她一定有什么苦衷。而且，卿应该也认识那名魔术讲师才是……他可是拯救了我校的英雄哪。」

「你说什么！？那个人该不会就是那位拯救了菲杰德和女王陛下的英雄吧──！？」

爱德华卿闻言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

「是的，虽然他目前的行动乍看之下似乎带有不敬与傲慢之意……不过，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里克面露自信满满的表情，口气温和地说道。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做出危害帝国未来的事情。爱德华卿能否大人有大量，这次就网开一面，原谅年轻人的莽撞行动呢？」

「呣呣呣呣呣……」

经里克这么一说，爱德华卿也很难继续责备。

他只能面露复杂的表情，口中念念有词。

然后，时间飞也似地过去了──

──第七天。

进入选拔会的最后一天，愈来愈白热化的模拟魔术战在魔术竞技场展开了。

艾伦感受著远处喧嚣的气氛，独自站在魔术学院校舍的屋顶上，神情恍惚地眺望著笼罩在夕阳余晖下的菲杰德街景。

夕阳西下，渐渐地往下沉。

选拔会将在太阳完全没入地平线的时候结束，接著在学院竞技场举办代表选手发表会。

然后──等结果发表后，一切将回归原点。

完全束手无策的艾伦早已万念俱灰。

「不要哭，艾伦……」

路·奇尔从背后抱住了艾伦。

充满了魔力的表冠在路·奇尔的掌心上不停转动，路·奇尔之表如今已完全受到路·奇尔的掌控了。

「一起重新来过吧，放心……没什么好怕的……只要重来，总有一天一定能遇见那个人……所以我们一起重新来过吧……」

「不要……」

显而易见的，附身在艾伦身上的这个怪物，脑袋早已不正常了，说起话来总是牛头不对马嘴。可是现在的艾伦，成为只能任凭这个怪物摆布的傀儡。

艾伦眺望远方的魔术竞技场。

竞技场上洋溢著众人对未来怀抱的希望与活力。

然而，自己却完全关上了他们通向未来的大门。

那些希望，再也不可能实现了──

「对不起……」

脱口而出的道歉，里头尽是悔恨之意。

这一切不能只怪祖父盖森一个人。

艾伦本身又何尝不想靠这种不当手段，获取光辉的未来和荣耀呢……她不敢说自己完全没动过这种念头。

因为艾伦的一己之私，导致这里所有人的未来都遭到剥夺。

在今后仍将不断重复的封闭回圈中，艾伦唯一能做的只有道歉。直到永远。

「对不起，大家……对不起，西丝蒂娜……！我──……」

艾伦抓著铁栏杆，朝著火红的晚霞泪如雨下，拚命道歉。

这时，背后响起了大门开启的「喀嚓」声。有人缓缓地走上了屋顶。

艾伦有气无力地回过头。

出现在她眼前的，果然是在这无限循环的一个礼拜内，见过了无数次的葛伦。

至于另外一个人则是──

──

──哇啊，好厉害、好厉害喔！西丝蒂，真的好厉害！

──你已经会使用那样的魔术了吗！太了不起了！

──西丝蒂你明明跟我同龄，却这么厉害！好羡慕你喔！

──如果我努力学习的话……总有一天也能变得跟西丝蒂一样吗……？

──谢谢！我会加油的！嗯，我一定要加油！我一定要成为跟雷欧司哥哥和西丝蒂一样强大的魔术师！

──所以我们到时再相见吧，西丝蒂……──

「……怎么了？你还好吗？」

听见葛伦开口关心，西丝蒂娜猛然回神。

原本沉浸在昔日回忆中的她，意识被带回现实。

西丝蒂娜的眼前，有一扇通往屋顶的门。

「你果然累了吗？抱歉，最近一直在勉强你……」

「不，我很好。只是稍微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西丝蒂娜轻轻摇头，重新打起精神。

「……我们走吧，老师。」

「嗯……」

喀嚓……葛伦缓缓地推开了通往屋顶的门。

瞬间，被璀璨夕阳照成一片火红的宽广屋顶，强烈地烧灼两人的眼眸。

「哇──！？」

迎面而来的强风，吹乱了西丝蒂娜的一头银发，使她的衣服飘摇摆动。

西丝蒂娜连忙按住裙子，定睛直视前方。

只见有个样貌骇人的怪物，依附在少女背上。

「跟我梦到的一样……那个看起来就很吓人的怪物……以及……」

西丝蒂娜目不转睛地直视著被那个怪物附身的少女。

「……好久不见了，艾伦。我是来救你的。」

艾伦没有回答，只是尴尬地别开了眼睛。

「因为老师始终守口如瓶，所以我也不知道详细情况是怎么一回事。我只知道你碰上了危机，以及必须打倒那个怪物而已。」

「…………」

「你再忍耐一下，艾伦。我和老师立刻帮你解决那个怪物。」

这时，艾伦终于哆嗦著嘴唇开口了：

「为什么？西丝蒂娜……你怎么会跑来这种地方？」

「这是因为……」

「你应该去参加选拔会了呀！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放弃那么重要的选拔会，跑到这里呢！？你不是以祖父为目标吗？对你来说，这场选拔会明明是意义不凡的指标呀──！」

「…………」

艾伦悲痛地大喊著，西丝蒂娜选择用沉默做为回应。

艾伦情绪激昂，向默默不语的西丝蒂娜继续说道：

「明明我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而且还伤害了你……到底为什么……？」

「抱歉，艾伦。坦白说……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因为事实上，这是我和你睽违多年后第一次相遇。」

搞不清楚状况的西丝蒂娜，伤脑筋地搔著头。

「看来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呢，只是我被蒙在鼓里而已。不过，光是『你碰上了危机』这个原因，就足以让我站在这里了，你瞭解吗？」

「所、所以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拯救我这种人──！？」

「因为，我们不是朋友吗？」

「啊……」

西丝蒂娜这句话听在艾伦的耳里恍若福音。

不管重复几千次，艾伦总是无法突破西丝蒂娜这面矗立在她眼前的绝望之壁。

渐渐地，艾伦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开始迁怒于西丝蒂娜，不能自已地对她产生了憎恶，后来的她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

西丝蒂娜的一席话，温柔地软化了艾伦因历经好几千次的轮回，而变成化石的心。充满憎恶与嫉妒，一度变得乾裂枯竭的心灵，迅速地重新恢复润泽。那段永无止尽的漫长时刻开始倒回。

不知不觉间──

「西、西丝蒂……呜……咿呜……西丝蒂……抱歉，我对不起你……」

──原本阴沉忧郁地板著一张脸的艾伦，就像突然换了一个人，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因为痛苦与后悔，哭皱著脸的少女。

西丝蒂娜向伤心的艾伦，露出了温柔和善的微笑。

然后她配合呼吸，静静地提升魔力。

「老师，要上啰！不管老师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都可以配合！大胆出击吧！」

「嘿，话说得很满嘛！一切都靠你啰？搭档。」

两人互相喊话。

葛伦挺身站到前面，西丝蒂娜则是如同在守护他的背后般，站在他的后面摆出应战姿势。

「慢著！先等一下！葛伦老师！西丝蒂娜！」

看到葛伦和西丝蒂娜的举动，艾伦一脸错愕地大喊。

「你们……真的打算跟这个怪物战斗吗！？」

「当然啊。应该说，不干掉她的话就惨了。」

「太有勇无谋了……老师你应该见识过这个怪物的力量有多可怕吧！？面对那种超越人类的异次元力量……你真的认为自己有胜算吗！？」

「不好意思，我们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跟远比她还可怕的敌人交手。」

「一直在跟远比她还可怕的敌人交手……？」

「没错。哼，毁灭之风？那招确实很棘手，不过我已经想好对策了。魔术师不是骑士。魔术师只有稳操胜算的时候才会主动挑战。」

「对、对策……！？到底要怎么做……！？」

这回换艾伦向西丝蒂娜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不过，站在葛伦身旁的西丝蒂娜，身影充满了自信。

「艾伦，你不用担心。我和老师合作发明了新的魔术……所以我从选拔会弃权了。」

「什么！？弃权！？」

「至今以来，老师和我一起打下了强大的基础。多亏那份基础，要在这一个礼拜的时间内，发明专门对付那种怪物的魔术，简直轻而易举！」

西丝蒂娜得意地拢起她引以为傲的银发，面露强而有力的笑容。

「虽然我离成熟的魔术师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可是，我一定会成功拯救你的！」

彷佛看著遥不可及的耀眼存在般，艾伦只是神情恍惚地，凝视著威风凛凛的西丝蒂娜。

「──好啦，就是这么一回事。路·奇尔。」

葛伦举枪瞄准路·奇尔，狂妄地笑了起来。

「我要在这里干掉你，然后……结束这个可笑的回圈。」

或许是感觉到葛伦和西丝蒂娜的斗志与敌意。

原本只是懒洋洋地缠著艾伦不放的路·奇尔，突然有了动作。

『检测到敌性反应。经判断，此乃会对状况回圈程序造成重大负面影响的不确定要素……以下进入处刑模式──《毁灭之风》行使权限──发动。』

霎时，路·奇尔掌心上的表冠，突然开始加速──她背后的翅膀也「啪」的一声张开。

「──毁灭之风！？」

艾伦绝望地大喊。

没错，「毁灭之风」。在它的淫威下，任何东西都无法逃过毁灭的命运。

必灭无疑的诅咒之风──

「快逃啊！西丝蒂娜！葛伦老师！拜托──」

「不要吵！就算逃了又能怎么样！？白猫，我们上！」

「是！」

路·奇尔毫不留情地拍击翅膀。

跟先前只是为了发射小型空气弹而放轻力道的拍击不一样。

这次刮起急剧猛烈的暴风，俨然是要毁灭艾伦以外的一切。

世界──崩坏了。

以路·奇尔和艾伦为中心，漩涡的暴风渐渐毁灭了世间万物的存在。

暴风的威力呈放射状往外围扩散，一路粉碎了屋顶的地板，眼看就要吞没葛伦和西丝蒂娜两个人。

──然而……

西丝蒂娜张开双臂大喊：

「《风之民啊·听命于我·我乃统御风的公主》！」

霎那，西丝蒂娜脚下激射出魔力之光，同时形成了魔术法阵，法阵以西丝蒂娜为轴心开始旋转。

「去吧──────────────！」

然后，西丝蒂娜作势撕开东西般，用力张开双臂──

只见猛然来袭的毁灭之风被撕裂成两半，避开了葛伦和西丝蒂娜。

「什么──」

目睹这一幕，艾伦不禁瞠目结舌。

「哼……表现得不错。」

改编魔术向来是西丝蒂娜特别擅长的技能，黑魔改【暴风之墙】就是一例。

这招魔术则是更进一步的发展改变型态──名叫黑魔改贰【暴风之钳】。

一旦发动，场上的风便完全受到西丝蒂娜控制，在魔术效果作用的期间，西丝蒂娜可以感应到场上所有风的动向，进而驾驭。

为了对抗以带有致命威力的风做为攻击手段的路·奇尔，葛伦和西丝蒂娜在短短一个礼拜内，赶工发明了这套魔术。若非西丝蒂娜接受过伊芙的指导，大幅提升了做为魔术师的基础实力，她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学会这个魔术。

西丝蒂娜的魔术特性是【流转的加速·支配】。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成为脱颖而出的天才。

『流转』属于比『变化』更为强大的概念，变化是一种会默默自动进行的现象，而流转不但可以支配这样的变化，更可以加速变化的过程。对于专门为世界带来变化的魔术师而言，这种特性有如上天的恩赐。

这种魔术特性适合搭配各种类型的黑魔术，尤其是像风这种各项参数会陆续不断变化的魔术，搭配起来更是如鱼得水。现在，西丝蒂娜的魔术特性正猛烈地开花结果。

（不过，真的辛苦她了哪……）

葛伦瞥了西丝蒂娜睡眠不足的侧脸一眼暗忖。

明明葛伦碍于规则，无法跟她透露细节。但不知何故，西丝蒂娜毫无怨言地，尽心尽力陪葛伦进行魔术开发，直到最后一刻。

从以前就是这样，葛伦实在欠这名傲慢的银发少女太多人情了。

「哼……说穿了，风不过只是因为气压差而产生的空气流动现象！即使毁灭之风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吓人，依旧改变不了它是风的事实……简单地说，只是风里面带有『会消灭它所碰触到的任何东西的某种力量』罢了。既然如此，只要避免接触，它就不足为惧！」

「老师，不好意思，在你正得意的时候泼你冷水，可是这招魔术真的很消耗魔力耶！我没办法维持太久！现在没时间给你耍嘴皮子好吗！？」

葛伦和西丝蒂娜的对话听起来没什么紧张感，一点也不像大敌当前。

艾伦像是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物，呆若木鸡地注视支配著风的西丝蒂娜。

「……西丝蒂娜……你……」

「别怕，艾伦。我马上解救你！」

瞬间──

路·奇尔不死心地继续拍击翅膀掀起爆风。

毁灭之风从正面猛然袭向葛伦和西丝蒂娜。

沿途的屋顶地板陆续化成了灰烬──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毁灭之风终究是风。即便它带有再可怕的破坏力，看在化身成风之支配者的西丝蒂娜眼中，有如儿戏。

毁灭之风被撕裂成两半，转向吹往了其他地方。

或许是损害程度不断加剧的关系吧。

持续分解成灰烬的学院校舍，终于开始崩塌了。

「呼──！」

不过西丝蒂娜只是挥了一下手，下方立刻窜起一阵强风，顶住随著崩塌的校舍往下坠落的葛伦和西丝蒂娜。

那阵指向性的风，大幅减缓了两人的坠落速度。

西丝蒂娜以【暴风之钳】控制著风，透过风创造出立足点。

「叽──」

另一方面，路·奇尔则是抱著艾伦飞上了天空。

她拍击著翅膀，飞向高空，占据了葛伦和西丝蒂娜头上的位置。

只见她高高地向上提起翅膀，作势要再次掀起毁灭之风发动攻击──

「别想得逞！」

西丝蒂娜挥舞双手。

「《剑之乙女啊·于苍穹舞剑·于大地跳舞吧》──！」

跟葛伦学来了黑魔【空气之刃】后，西丝蒂娜又加以改变强化。

这招名为──黑魔改【剑之舞者】。

瞬间，路·奇尔的前后左右上下出现了无数的风之刃──

「去吧──────────────！」

西丝蒂娜大喝一声，风之刃从四面八方砍向路·奇尔。

「咕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奇尔发出痛苦的悲鸣。

「咿！」

被路·奇尔抱住的艾伦也吓得缩起身子。可是，西丝蒂娜的操作能力无比精准。

被无数的风之刃砍得体无完肤的只有路·奇尔。艾伦毫发无伤。

「呜、叽叽叽……」

只见路·奇尔的身上不断有松脱的零件掉下来，开始在空中颤抖。

「真惊人……好细腻的操作──」

「白猫！换我上！那个拜托你了！」

「是的！老师！」

瞬间，有一阵爆风在葛伦的脚下炸裂，并且将他的身体猛然顶上天空。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葛伦持续踩踏著天空。

每一次的踩踏，葛伦的脚下都会有爆风产生。在爆风的推进下，葛伦以西丝蒂娜的风做为跳板，直朝著路·奇尔飞冲而去。

这是黑魔【急速飘游】的改变强化咒文。

名为黑魔改【迅捷飘游】。这不是用在施术者自己身上的魔术，它的用途是为他人远距离施放【急速飘游】。

透过【急速飘游】的连续发动──也就是疾风脚，葛伦一鼓作气冲向路·奇尔。

虽然葛伦不会使用疾风脚，可是现在有西丝蒂娜帮他遥控【急速飘游】，再加上他懂得武艺，情况自然另当别论。

也就是说，葛伦在西丝蒂娜的协助下，使用了疾风脚。

「叽──排除──威胁──！？」

为了迎击，路·奇尔拍击翅膀向眼下的葛伦施放毁灭之风。

只见毁灭之风随著弧形轨迹转动，从上下左右袭向葛伦。

然而──

「──呼。」

西丝蒂娜像指挥者一样轻轻地挥了一下手指后，毁灭之风就配合手指改变风向，吹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对于风，黑魔改贰【暴风之钳】就是拥有如此霸道的支配力。

见状，路·奇尔大幅地张开了翅膀。

翅膀瞬间喷出了大量羽毛，往四周散开。

然后所有羽毛同时杀向了在空中奔驰的葛伦。

这次路·奇尔改用了物理攻击。

那些羽毛上面肯定也挟带了无可幸免的「毁灭」之力。

不过，这终究是「肉眼看得见」的攻击。

「哈！狗急跳墙了吗！」

紧急上升，紧急回转，紧急转换，紧急旋转，紧急转向──

葛伦藉著疾风脚在空中来去自如地飞舞穿梭，闪过了所有的羽毛。

葛伦的三次元机动变幻莫测，看起来就像在空中跳舞一样。

单看葛伦表演感觉似乎很简单，实际上这门技术的难度超乎想像。

因为葛伦的【急速飘游】并非是靠自己发动的。

如果葛伦在空中踩踏的时机，和西丝蒂娜发动【急速飘游】的时机无法完美契合，葛伦势必会从高空失速坠落。

即使有其他人学会了【迅捷飘游】，恐怕也无法像西丝蒂娜这样，轻易地让第三者发动疾风脚。

可是，葛伦和西丝蒂娜却合作无间，搭配得像在呼吸一样自然。

也就是说，葛伦和西丝蒂娜早已进入了心有灵犀的境界。

「《剑之乙女啊·于苍穹舞剑·于大地跳舞吧》──！」

即使葛伦偶尔没能成功闪躲所有的攻击，西丝蒂娜也会施展【剑之舞者】，以全方位真空斩击将那些漏网之鱼一一排除。

「谢了！白猫！」

葛伦一边和路·奇尔发动的攻击进行缠斗，一边踩著风不断往上蹬。

为了和葛伦拉开距离，路·奇尔也不断向上飞升──

不过，有西丝蒂娜加持的疾风脚，显然速度更快。

葛伦用极短的时间，就逼近了远在高空的路·奇尔。

「老师！我只能帮到这里了！接下来就──」

「啊啊，我知道！看我的吧！」

葛伦大喊后，透过疾风脚更用力地踩踏，一举跳过了从正面飞射而来的羽毛火力网。

接著葛伦又再次踩著风往上蹬──视线锁定了路·奇尔。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没错，西丝蒂娜的风之魔术固然出色，可是对于传说之神的眷属，仍缺乏决定性的杀伤力。即使能造成伤害，也不足以消灭对方。

而且，改编咒文因为没有做过最佳化的调整，所以魔力的消耗十分庞大。只有西丝蒂娜才能负担如此荒唐的咒文使用方式，换作是其他魔术师早就魔力枯竭了。

即使西丝蒂娜目前的表现仍旧十分神勇，可是继续消耗魔力，迟早会节节败退，不可能获胜。

不过──葛伦他们握有连神也能照杀不误的致胜一击──

「《0的专心》──！」

葛伦扳起老式左轮手枪的击锤，口中念著咒文。

「怦怦……」旋即，有一股不祥的魔力在手枪中鼓动。

「算帐的时候到了，你这落魄的神！」

「等一下！在事情结束前，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喔！？」

西丝蒂娜发动了对她而言，已经简单得跟呼吸没两样的疾风脚飞上天空，自己也紧追在葛伦身后。

呼啸而来的毁灭之风。乱无章法的毁灭羽毛。

面对路·奇尔垂死挣扎般的攻势，西丝蒂娜发动了【剑之舞者】保护葛伦。

路·奇尔抱著艾伦持续往高空逃窜──

葛伦则是在西丝蒂娜风之魔术的支援下，一路穷追不舍──

两组人马像是以穹顶为目标般，不断往上飞──不断往上飞──

然后──……

在下方随心所欲地驾驭著风，技压路·奇尔的西丝蒂娜。

看著故友的身影，盘踞在艾伦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头──

「太厉害了……我的朋友……怎么会如此不同凡响……」

其实艾伦从以前就知道西丝蒂娜是个实力不凡的女孩。

当时温柔的父亲古拉哈姆，和虽然有自恋情节却很可靠的哥哥雷欧司都还活在世上。

父亲的朋友雷纳多一放假，偶尔会带著女儿西丝蒂娜来玩。

回想起来，西丝蒂娜自小就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和自己这个翅膀贫弱无力，只能在狭小的低空盘旋的凡人不一样。

她拥有一双强而有力的翅膀，可以在一望无际的苍穹中翱翔──而自己，总是以充满了钦羡与憧憬的眼神，注视著那样的西丝蒂娜。

即使西丝蒂娜和哥哥雷欧斯的感情很好，艾伦变成了像附属品一样的存在……即使艾伦曾经因为不甘心哥哥被西丝蒂娜抢走，对她心生嫉妒，可是……

西丝蒂娜仍是艾伦心目中令人崇拜的英雄。

艾伦常常在想……如果能变得像西丝蒂娜一样，不知道该有多好。

期盼自己有一天能像西丝蒂娜一样，是长存在艾伦心里的愿望。

自从父亲古拉哈姆英年早逝，哥哥雷欧斯也遭逢意外事故丧生后，家族的重责大任和家规的束缚便落到艾伦头上；被囚禁在鸟笼之中的艾伦，再也无法自由飞翔，也因此愈来愈加深了那种念头。

艾伦开始对无限宽广的天空，和一双强而有力的翅膀，抱持强烈的渴望。

（所以，我才会禁不起祖父大人的怂恿，接过了那只怀表……）

当时的艾伦相信……在这个不断循环的封闭牢笼内，肯定可以找到自由的天空与翅膀。

所以，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盖森。会演变成今天的状况，自己也有责任。

（可是……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努力……到头来还是像笼中鸟一样。）

艾伦垂眼看了紧紧抱住她的路·奇尔的手。

然后，她又望向西丝蒂娜。

「老师！」

自由自在地于天空遨游的西丝蒂娜。

猛烈的风、犀利的风、温和的风……无论是什么样的风，她都能随心所欲地操作，用来保护葛伦。

在火红的晚霞中，西丝蒂娜银发飘动，自由自在地翱翔于天际的那个身影──正体现了艾伦过去所羡慕和憧憬的形象──

「啊啊，真的好羡慕你啊，西丝蒂……」

看著那个崇高的姿态，艾伦不禁流下了眼泪。

『排除！排除！排除──！』

艾伦背后的路·奇尔激动地大吼大叫著，她早就没有任何战术可言，只是鲁莽地拍动著破烂的翅膀，持续掀起毁灭之风──尽管此举一点意义也没有。

无论她逃到哪里，还是逃不过西丝蒂娜的黑魔改【剑之舞者】锲而不舍的追击，只能被砍得满身疮痍。

「我……好想变得跟你一样……那是我长久以来的愿望……」

然而，那终究是不可能的。

即便重复了数以千计的次数……自己仍然连一根手指都勾不到向往的天空。

「……世界上果然没有属于我的天空吗？我不该去强求自己没有的东西吗？告诉我呀，西丝蒂……」

这时──

「谁说的。」

上方突然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

──是葛伦。

终于拿下制高点的葛伦，从路·奇尔上方的天空飘降。

他的右手握著被夕阳染红的手枪──

「你明明也有啊……你拥有连西丝蒂娜也……不，你拥有这世界上的人都尚未抵达的未知天空。」

「未知的天空……？骗人，我怎么可能有那种──」

「当然有了。那片天空就叫做『未来』啊。」

「──！？」

艾伦瞪大了眼睛，就在那个瞬间──

从上空降下的葛伦往下举枪，把枪口贴在路·奇尔的额头上。

「为了获得那片天空……首先你得离开这个『笼子』才行……！」

接著他扣下了扳机。

喷火的枪口、震撼的枪声、贯穿路·奇尔头部的子弹。

固有魔术【愚者的刺杀】发动。

路·奇尔的存在本质，被零距离释放的必灭魔弹彻底撕裂。

「啊──……」

路·奇尔失去了力量，放开了艾伦，往下坠落。

坠落的同时，她的身体渐渐分解成玛那粒子……

……就这样比想像中还简单地被消灭了。

「艾伦──！」

飞上天际的西丝蒂娜，在半空中拦截住被拋飞的艾伦。

「西、西丝蒂……？」

「艾伦！嗯，虽然这次的事件，直到最后我都一头雾水……总之，艾伦你平安无事就好！」

西丝蒂娜在近距离面露太阳般的灿烂笑容。

艾伦一时之间，只是呆呆地注视著西丝蒂娜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艾伦用力抱紧著西丝蒂娜。

「……西丝蒂……我……我……呜呜……咿呜……」

艾伦像个小孩子一样，眼里不断涌出泪水。

彷佛要将这段无比漫长的艰苦过程，全都化成泪水一吐为快，艾伦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

「总之……这次的骚动就此告一段落了……」

藉由往上吹拂的指向性气流做为缓冲，葛伦缓缓地向下飘落，抬头望向天空。

四周的风景缓慢地旋转了起来。慢慢地、慢慢地。

一转眼，旋转的角速度愈来愈快──

没多久，景色因为转速过快而变得模糊，没办法用肉眼辨识──

「这……这是什么现象！？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世界渐渐暗了下来，西丝蒂娜惊慌失措地询问道。

「放心，放心啦。现在路·奇尔被消灭了，因为无限回圈而歪曲到极限的时空，也开始慢慢地恢复成应有的原状了。应该啦。」

「什么！？无限回圈？时空的歪曲？我完全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总之，不会有事的，对吧！？」

「啊啊，这一点可以相信我。」

「真是的！事件结束后，老师要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喔！？」

「啊～我是无所谓啦……不过等一切回复原状之后，白猫你还会记得这件事情吗……？唔……？」

「你说什么！？」

就在两人一如既往地拌嘴的同时──

世界逐渐被黑暗笼罩。

万物染上了夜色。

不可思议的是，眼前的异常事态，并不会让人心怀恐惧。

相反的，还让人产生奇妙的预感，充满了「终于可以前进」的希望。

世界很快地就要被锁进完全的黑暗之中。

就在世间万物即将坠入黑暗的前一刻──

「西丝蒂……」

「……什么事？艾伦。」

「谢谢你……救了我。」

「笨蛋，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我们是朋友啊。」

「嗯，对呀……说的也是……可是我却连这么单纯的事情也没有想到……」

然后，艾伦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扫所有阴霾与险恶的平静笑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要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喔，西丝蒂。」

「……嗯……我接受你的挑战，我是不会输的喔。」

两人互诉心情的同时──

她们拥抱著彼此，相视而笑。

然后──

──……

第十四卷 第七章 在不断重复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