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追想日志6 第一章父亲大人的凝望

「哈哈哈！有家人的陪伴真的是太幸福了！」

那天。

西丝蒂娜的父亲雷纳多•席贝尔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雷纳多是魔导省的高级官员，和妻子菲莉亚娜一同在帝都工作，经常忙到有家归不得。

不过，今天他完成了阶段性的工作，终于可以回家一趟。

雷纳多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回家，家中有他心爱的女儿们正殷殷期盼他的归来。

亲生女儿，西丝蒂娜。

妻子亲友的女儿，鲁米亚。

以及最近才搬到席贝尔家一起生活，女儿们的死党梨洁儿。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对雷纳多而言她们都是一家人。

『欢迎回来，爸爸！』

『呵呵，工作辛苦了，义父。』

『嗯。欢迎回来，雷纳多。』

看到三个女儿在门口为自己接风，所有工作的辛劳旋即一扫而空。

回到温暖的家中后，雷纳多首先悠哉地泡了个热水澡，全家一起享用美丽的妻子菲莉亚娜亲自下厨精心制作的晚餐。和妻女们谈天说笑地用完餐后，接着和菲莉亚娜在起居室畅饮美酒。

「唔……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看来这次也能度过愉快的假期哪。」

「呵呵……就是说啊，亲爱的。」

坐在沙发上的菲莉亚娜，笑容满面地为坐在身旁的雷纳多斟酒。

这时──

「我想到了！明后两天学院刚好也放假吧！？既然如此，我们全家一起去菲杰德中央区逛街如何！？」

大悦的雷纳多突然起身提议道。

「咦？」

「唔，就这么说定了！听说女星梅雅丽•克莱塔的热门新戏正在亚托雷姆剧场上演，附近还新开了一间草莓塔很美味的高级咖啡厅！在那里也找得到西丝蒂最爱的租书店『克罗兹』！肯定会留下美好的回忆！」

「听起来感觉很棒呢。」

「好！打铁趁热！我立刻去跟女儿们敲定时间！」

于是，雷纳多如一阵风，冲出了起居室。

「哎呀，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急了？唔，突然气喘吁吁地闯进女儿的闺房，要是吓坏她们就糟糕了。我得表现得像绅士一点……」

雷纳多突然转念一想，于是他按捺着迫不及待的心情，放慢脚步，在铺上了地毯的走廊移动。

不久，雷纳多来到了西丝蒂娜房间门口。

根据雷纳多的经验，鲁米亚和梨洁儿也经常会聚在西丝蒂娜的房间。

「咳咳……那么。」

雷纳多当然不会没征询同意便直接开门，就在他准备表现出绅士的风范敲门时──

「……终于……就是明天了呢……」

「你果然还是不想让义父知道吗？西丝蒂。」

隔着房门，雷纳多隐约听见了西丝蒂娜和鲁米亚对话的声音。

「……呣？」

雷纳多倏地停下敲门的动作。

偷听青春期女儿的对话是不符合绅士风范的卑劣行为……明知如此，可是一听到自己出现在女儿的话题中，很难教人不感到好奇。

即便年纪一大把了，雷纳多还是禁不起好奇心诱惑，悄悄把耳朵贴在门上。

于是，女儿们在房内的对话声，立刻更清晰地传进雷纳多耳里──

「嗯，那当然了！你一定要帮我保密，不能让爸爸知道明天的事喔！？」

「嗯……说得也是。如果被义父知道的话……可能不太妙……」

「好好喔。只有西丝蒂娜可以去，也太奸诈了。我也想去。」

「抱、抱歉啦，梨洁儿……可是我们三个都不在家的话，爸爸会起疑的……明天只有一天而已……后天大家就能一起出门了，下次我再买一大堆草莓塔请你吃吧。」

「嗯。好吧。」

「明天要加油喔，西丝蒂。」

「嗯，包在我身上！」

「……呵呵，祝你玩得开心。」

「哪、哪有什么玩得开不开心的……我只是……况且那家伙又不解风情，跟他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玩的啦……再说，明天我偷偷溜去见他的目的其实是──……」

「────！？！？！？！？」

雷纳多被人推落到地狱深渊，铁青着脸倒退离开房门边。

雷纳多年轻时是个不解风情，迟钝到让菲莉亚娜无言的大木头，即便是这样的他，也听得懂女儿们刚才那番对话的意思。

（难、难道说……西丝蒂她……！？我、我可爱的宝贝女儿……要跟来路不明的臭男人约约约约、约会吗──────！？）

雷纳多有种仿佛世界天崩地裂的感觉，身体冻坏似地抖个不停。

西丝蒂娜幼时的天真笑容和俏皮笑声，在雷纳多的脑海里忽隐忽现──

『爸爸！爸爸！呵呵……我最喜欢爸爸了！等我长大以后，我要跟爸爸结婚！』

『欸、欸，爸爸，和我一起洗澡好不好嘛？呐？』

『呜呜……爸爸，我好怕黑喔……今天陪我睡觉……』

『爸爸……』

西丝蒂娜小时候变化多端的表情和所说过的话，在雷纳多的脑海里浮现又消失──

然后──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天杀的──！我不允许！做爸爸的我绝不允许────！西丝蒂现在交男朋友还太早了────────！）

见雷纳多回来时气冲冲地推开房门，脸色非常难看，菲莉亚娜心平气和地问道：

「哎呀哎呀，亲爱的，你的表情好可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菲、菲莉亚娜……呵呵、呵呵呵呵呵……！我们明天的计画已经决定了……！」

菲莉亚娜一脸纳闷。

雷纳多露出连鬼都会被吓跑的恐怖表情，泪如泉涌地淌下了男儿泪。单看他现在的模样，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就是被誉为魔导省最顶尖菁英的男子。

翌日。

天气晴朗，清澈的蓝天让人有种连心灵也获得洗涤的感觉。

温暖的阳光普照着大地。

再过一下子就是正午时分。这里是某地的喷水池广场。

「…………」

西丝蒂娜规矩地端坐在广场一隅的长椅上，安静地看着冒出宝石般白色泡沫的喷水池。

她现在身上所穿着的并非一般学生制服和常见的便服。

高雅的上衣、领巾、裙子……西丝蒂娜穿着一套别致的服装，并配戴造型简单的耳环等饰品做为点缀。

不会太过花枝招展，也不会过于朴素，西丝蒂娜对于打扮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原本她就拥有超群出众的外貌条件，再加上现在那副翘首盼望的温柔婉约模样，让她显得比平常还要成熟稳重。完全是个能让所有擦身而过的男人，都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的完美淑女。

即便是女性经验丰富，出身自良好门第的公子哥，也不敢贸然搭讪的究极高岭之花，就盛开在那个地方。

只不过──

「喔喔喔喔喔喔……西丝蒂…………不、不知不觉间，你已经长成气质如此高雅的淑女了……爸爸实在太开心了喔喔喔喔喔……」

「哎呀哎呀，亲爱的，身体躲进来一点，不然会被西丝蒂发现的喔。」

──现在如果有哪个不知好歹的人敢上前搭讪西丝蒂娜，恐怕会被躲在广场附近转角后面，透过望远魔术监视的雷纳多一把火烧了。

「话说回来！今天我又再一次实际感受到，我们的女儿真的美若天仙！像她这样的窈窕淑女，不管出现在任何社交场合，肯定能让所有男士趋之若鹜！」

「呵呵，就是说啊。在我们眼中一直都是小孩子的西丝蒂，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如此亭亭玉立了呢。」

害怕雷纳多失控而陪同前来监视的菲莉亚娜，也眉开眼笑地说道。

「嗯，我们的女儿美到连我这个亲生父亲也忍不住赞叹……不过跟你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哎呀，讨厌啦，亲爱的。」

雷纳多脸不红气不喘，说出了让人听了会起鸡皮疙瘩的肉麻台词，不过菲莉亚娜倒也不怎么排斥，羞得脸都红了。

一旁的路人被两人闪瞎，个个面露苦笑。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更无法原谅！想不到竟然有无耻的男人，看我们的女儿年幼无知，想要把有如至高宝石的西丝蒂从我们身边拐走……！」

「嗯……虽然西丝蒂还年轻，不过我觉得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受骗上当。她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聪明喔？」

「你错了，她绝对是被男人骗了！无论如何，肯定是有来路不明的男人，不知天高地厚，对我们家可爱到犯规的西丝蒂动了歹念！今天我要抓住决定性的瞬间，给那家伙一点颜色瞧瞧！」

雷纳多实在太爱女儿了，为爱盲目的他，根本听不进帮忙缓颊的菲莉亚娜所说的话。

「话说回来……到底是哪个家伙，有种敢碰我们的宝贝女儿……？」

「……啊，亲爱的，你看，西丝蒂等的那个人好像来了。」

西丝蒂娜所在的一角，俨然成为某种形式的圣域。

只见某名青年，肆无忌惮地踩进了那个圣域，一路走向西丝蒂娜。

青年身穿一如既往的衬衫、长裤和领带前来赴约，如此散漫随兴的穿着，显见不把绽放着高岭之花的圣域当一回事。

「唷，你等很久了吗？白猫。」

「啊，老师！」

随着葛伦登场，西丝蒂娜眼睛为之一亮，脸上露出花开般的灿笑──

──就在那个瞬间……

「那个臭男人──────────────────！」

雷纳多淌着血泪大吼。转角的砖块被他的手捏到「啪叽」一声，爆出了巨大的裂痕。

若不是菲莉亚娜在葛伦现身的同时，于四周设下隔音结界，西丝蒂娜肯定会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原来如此……对方是葛伦老师啊。哎，其实我早就隐约猜到是他了。」

「那个离谱的讲师，竟然伸出狼爪────────！？我以前确实跟他说过女儿就交给你了，可是才不是这种意思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

「追根究柢，老师跟学生这种组合，无论是在社会观感或道德伦理上，都是无法被接受的！我知道西丝蒂真的不是一般可爱，即便如此，也不能对自己的学生出手──」

「就是说啊……雷纳多老师。老师和学生……这关系听起来好耳熟呢？」

「……………………」

雷纳多被击沉了。

「嗯，抱歉……好像让你等很久了？」

「没有，我也才刚到。严格说来，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我反而很意外老师居然会提前赴约呢。」

「真的吗？那就好。」

「一点也不好────！西丝蒂可是不为所动，在那里苦苦等了三十分钟，你这臭小子可知道吗────！？居然让那么可爱的西丝蒂等了那么久──────！是男人就该提早三个小时到集合地点待机吧────！」

「就是说啊……回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亲爱的你迟到超久的呢？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迟到了三个钟头。」

「……………………」

雷纳多被击沉了。

「噢，白猫……你今天是不是精心打扮过啊？」

「有、有吗？这样应该算满普通的吧……」

「嗯？是这样吗？对女生来说这样算普通而已吗？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这样叫普通才有鬼────！难道你看不出来西丝蒂在赴约前，花了多少心思在镜子前打扮吗────！？给我细心点！细心一点啦────！？是男人就该美言几句吧────！」

「就是说啊……回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明明我那么努力化妆打扮，你却完全没注意到，也没有给予任何称赞呢。」

「……………………」

雷纳多被击沉了。

「呃……先不管普不普通了，老、老师……你觉得我今天的打扮怎么样？」

「嗯～？坦白说，我觉得很适合你喔。我一度以为是别人呢。一时之间根本认不出来。」

「咦？真、真的吗？嘿嘿嘿……听你这样说我有点开心……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家伙大方地夸奖西丝蒂，反而令人更不爽了────！」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

「不过，你这么精心打扮，我是不是也该更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啊？」

「没、没关系啦！用不着放在心上！老师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哼！没错，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穷酸模样吧！就凭你，也想高攀我们家可爱的西丝蒂！是男人就该注意自己的仪容，不要让走在身旁的女伴觉得丢人现──」

「就是说啊……回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你也跟葛伦老师一样，随便穿着平时的讲师服，就来赴约了呢。」

「……………………」

雷纳多被击沉了。

「毕竟临时约老师出门的人是我！那个………占用了老师宝贵的假日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用那么客套啦。我也常常麻烦你很多事情啊。我是很懒，但毕竟是宝贝学生的请求……而且我今天也有空，就陪你一下吧。呵……你可要心怀感谢喔？」

「谢、谢谢你！那么我们立刻出发吧，老师！」

「那个臭男人算老几啊……！？居然以那种用鼻孔看人的态度，对待我的宝贝女儿西丝蒂……！」

雷纳多的愤怒终于累积到了极限──

「已经忍无可忍了！我要亲手修理那个渣男──」

「轰！」的一声，预唱咒文启动，雷纳多的左手臂冒出熊熊燃烧的火焰──只见雷纳多眼里燃烧着比左手火焰更为猛烈的怒火，作势从转角后面飞冲而出──就在这时……

「呵呵，亲爱的，你也真是的。」

不知不觉间，出现在雷纳多身后的菲莉亚娜像在拥抱小孩般，伸出纤细的胳臂，环抱住他的脖子──

啪叽。叩。

然后她就像一直以来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勒昏雷纳多，制止了他的行动。

……经过一番暗潮汹涌后。

葛伦和西丝蒂娜并肩走在菲杰德街头。

「然后啊，梨洁儿她……」

「哈哈哈……那家伙真的一点也没变……」

葛伦身旁的西丝蒂娜，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讲得眉飞色舞。

这时──

「呜奴奴奴……那个甜蜜得恰到好处的气氛，是怎么一回事……！吼！那个魔术讲师不要黏那么紧！离西丝蒂远一点！」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

雷纳多跟菲莉亚娜和两名目标保持十几梅特拉的距离，鬼鬼祟祟地东躲西藏，持续跟踪。

葛伦和西丝蒂娜正准备前往位在菲杰德中央区阳光大街三号的餐厅。

那是一间以中上流阶级为客群的餐厅。

无论是外观或内部装潢，都布置得十分高级时髦。

「噢？这就是那间餐厅吗？」

葛伦落落大方地抬头仰望店外的招牌。

「嗯，我属意的就是这间餐厅……老师你觉得呢？」

「感觉还不错。总之我们先进去瞧瞧吧？」

语毕──

「来。」

葛伦把手伸向西丝蒂娜。

「！」

「……照这间餐厅的气氛看来，男伴需要引领女宾吧。」

葛伦一副觉得很麻烦地，向不知所措的西丝蒂娜说道。

「咦？啊，那个……」

「我还没有不解风情到连这个也看不出来的程度啦。」

葛伦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西丝蒂娜讶异地凝视着他伸出来的手，久久不语……

「真是的……如果你平常就表现得这么绅士，不知道有多好。」

她微微涨红了脸，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柔弱胆怯地牵住了葛伦的手。

在葛伦的引领下，西丝蒂娜走进了餐厅──

「那个臭男人──────！」

在后面监视两人的雷纳多号天大哭。

「什么引领！？分明只是想假借冠冕堂皇的理由，牵西丝蒂的小手而已吧──────！？」

「亲爱的，你也太爱鸡蛋里挑骨头了……假如葛伦老师没表现得像绅士一样，你也会发脾气吧？」

「那当然！」

「……亲爱的，你还真的是真性情呢。」

菲莉亚娜笑咪咪地说道。

「好了，我们也进去吧？麻烦你引领我啰，亲爱的♪」

「呣呣呣呣呣呣呣呣……！」

于是，雷纳多和菲莉亚娜，也紧接着进入了餐厅。

时髦高级的店内坐满了一边享用午餐，一边谈笑风生的绅士与贵妇，气氛热络又不失沉稳。

服务生带领葛伦和西丝蒂娜来到角落的座位，雷纳多和菲莉亚娜则找了相距遥远的位子坐下。

葛伦和西丝蒂娜似乎在预约阶段就已经订好要吃什么菜色。过没多久，料理便送上桌了。

首先是前菜。生菜沙拉和莎乐美肠、生火腿拼盘。

葛伦和西丝蒂娜遵守餐桌礼仪用起餐。

「……好意外喔，没想到老师在餐桌上的表现这么有模有样。坦白说，我本来以为如果跟老师在这种地方吃饭，一定会为了餐桌礼仪骂你一顿呢……」

「餐桌礼仪是我从军的时候同袍教我的……毕竟有时候也得在社交界卧底嘛。只要我有心想学，没什么困难的啦。」

「呵呵……我有些刮目相看了。原来平常放荡不羁又不正经的老师，也有这么绅士的一面！」

西丝蒂娜嫣然地向葛伦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要被骗了，西丝蒂──────────！」

透过远距离窃听魔术偷听对话的雷纳多，放声大吼道。

若不是菲莉亚娜在座位四周设下了隔音结界，他们现在肯定吸引了众人注目。

「这跟坏蛋偶尔做了一件好事，就让人产生原来他是大好人的错觉，属于同样的道理啊啊啊啊啊啊──！女儿你的眼睛要放亮一点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哎呀，这沙拉好好吃喔。」

笑盈盈的菲莉亚娜把吵得天翻地覆的丈夫晾在一旁，手拿刀叉，姿态高雅地开始享用前菜。

「对了，老师。你觉得这间餐厅的料理如何？好吃吗？」

「啊啊，好吃极了。你的品味果然出众！你可以引以自豪了！」

「真的吗！？嘿嘿嘿……」

「臭小子────！你企图逢迎谄媚西丝蒂，藉此提升自己的印象分数对吧────！？实在是太卑鄙了！是男人就不该轻易迎合女性，应该要有自己的主见，要有自己的主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

「话说回来……料理本身是很美味，不过……套餐的选择上好像有点问题。」

「咦？是、是这样吗？」

「对啊，这个套餐应该是你选择的吧？嗯～我也不太晓得该怎么说……总觉得好像比较偏女生的口味。」

「啊……这么说来也没错。」

「对我这个男人来说，吃起来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臭小子────！是在对西丝蒂的品味吹毛求疵吗────！？是男人就应该放下自己的意见，处处以女性为重才对，要以女性为重啊啊啊啊啊啊────！」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你现在说的话跟刚才说的完全前后矛盾喔。」

「对了，白猫。要不要点个一瓶？」

葛伦面露贼笑，向西丝蒂娜提议。

「一瓶……什么？」

「当然是酒啰。这间餐厅的红酒好像很有名呢。你要不要也小酌一杯？」

「咦咦咦咦咦──？可是我才──」

「你已经十五岁了吧？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

「可、可是──」

「况且，趁这机会先尝尝看这间店的招牌，对你来说也是有益无害吧？」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呜、呜呜～」

「臭小子────！女方明明就不想喝还硬要灌酒，到底是做何居心啊啊啊啊啊──！？」

雷纳多当然是气炸了。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

「这教我怎么冷静！我很清楚那男人在打什么主意！他八成是想灌醉西丝蒂，降低她的判断能力，然后趁机把她带去可疑的爱情旅馆！没错──」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

「──就跟我以前对菲莉亚娜做的事情如出一辙！」

雷纳多露出恶鬼般的可怕表情如此大声嚷嚷。瞬间……

「…………」

哑然失色。菲莉亚娜沉默了。

她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陷入沉默……

「……啊。」

看到妻子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笑容，雷纳多的表情冻结了。

「啊，那个……菲莉亚娜……刚、刚才我说的那个是……」

「亲爱的？……哦？原来如此啊……在我们还年轻时，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说穿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吗……？」

菲莉亚娜面露笑容，同时散发出仿佛可以听见轰隆声响的强大压迫感。

「噢，是这样子啊……哦……？亲爱的，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吗……？」

「咿咿咿咿咿咿咿──！对对对、对不起────！当年我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看、看到你那么可爱，真的控制不住──！」

雷纳多顾不得大庭广众，直接向菲莉亚娜下跪道歉，然而……

「……噗！嘻嘻……」

菲莉亚娜憋不住地笑了出来。

「……菲、菲莉亚娜？」

「啊哈哈，讨厌啦。不要那么慌张嘛，亲爱的。那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喔？」

「……咦？」

「一开始是我先主动追求你的，而且当时我们已经确定是两情相悦了……所以，当时……我是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被你吃掉的。」

身为贵族的女儿，我这样很不成体统吧……脸上染上红晕的菲莉亚娜，面露幸福洋溢的笑容，凑在雷纳多的耳边如此悄声补充道。

「菲莉亚娜……」

「亲爱的……」

两人深情地凝视着彼此……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我爱你──────！」

「……我也爱你，亲爱的。」

他们在众目睽睽下，浑然忘我地热情拥抱起来……

「受不了，是谁啊？大白天就打得这么火热……」

（嗯……虽然距离遥远，看得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背影……应、应该不可能吧……？）

葛伦和西丝蒂娜都一脸傻眼，远远地看着沉浸在两人世界里的雷纳多和菲莉亚娜。

后来，西丝蒂娜坚守自己的年纪还不适合喝酒的原则，拒绝了葛伦的提议，葛伦也没有强迫她接受。

用完餐后，两人上街购物。

在某间面向中央区第七君王大街的高级男士服装店里──

「欸欸，老师！你觉得哪一条比较好看？」

西丝蒂娜物色了许多条领带，一一询问葛伦的意见。

「啊～？既然是你亲自挑选的，哪一条都无所谓吧？」

可是葛伦连正眼也不瞧，只是猛打呵欠，敷衍地说道。

「拜托老师严肃一点啦！我挑选得很认真耶！」

看到葛伦的态度那么马虎，西丝蒂娜气呼呼地鼓起脸颊。

「真是的！老师的意见一点参考价值也没有！」

「呜……不好意思啦。」

「我会继续物色礼物，老师如果有找到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拿给我看喔？」

「……好啦好啦。」

「啊，对了……老师你觉得这一条如何？」

西丝蒂娜偶然发现一条质感不错的领带，她拿着那条领带走到葛伦面前，以熟练的动作试着把它系在葛伦脖子上。

那副模样，俨然是把老公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新婚妻子。

「嗯！这条领带还不错呢。你觉得呢？」

「嗯～颜色和款式都不赖，问题在于跟衣服的搭配吧……」

「呵呵，以老师现在的穿着，要搭配得好看可能很难……啊。」

心思都放在领带上的西丝蒂娜，赫然发现自己跟葛伦的脸现在贴得很近。

「嗯？怎么了吗？」

「没、没事！」

西丝蒂娜的脸颊变得有些火烫，急忙和葛伦保持距离。

「呜奴奴奴奴……！那是礼物吗……！？西丝蒂要帮那个臭男人挑选新的领带，这是什么令人羡慕的事件！？可恶──────！」

理所当然地，雷纳多和菲莉亚娜躲在远方，继续监视着西丝蒂娜和葛伦。

「好令人怀念喔。以前我也常常挑选领带送给你呢。」

「呼，你那卓越的品味可是无人能出其右……啊，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可恶，那个天杀的讲师……竟然撑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我本来打算等他克制不住邪恶的欲望，准备对西丝蒂做出寡廉鲜耻的事情时，就用魔术把他烧得尸骨无存！应该说我巴不得他别再忍了，快点动手！这样我才能不用客气，赏他一个痛快！快，展现出男人本色吧！」

「唉，亲爱的。」

看到情绪过于激动的丈夫频频做出自打脸的言论，就算是菲莉亚娜，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葛伦老师虽然不按牌理出牌，可是他不会做占女生便宜的事，你应该也在上次教学观摩时看出来了吧？给孩子一点空间如何？」

「不！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所有男人都是禽兽！这是我的亲身经验！当年我面对你这个心爱的女人也是把持不住！」

「嘻嘻……亲爱的，我说你啊……」

听到雷纳多这么说，菲莉亚娜也很享受。

「吼！我相信今天这场约会对西丝蒂而言，也是情非得已！都是因为那个臭男人，仗着教师的身分强迫她配合，西丝蒂只好硬着头皮跟他约会一天，不过如此罢了！没错，事实一定就是这样！」

「不过……单就我们听到的片面资讯，好像是西丝蒂主动约葛伦老师出门的吧？」

「呜、咕……或、或许是这样没错……可是……」

雷纳多说什么就是无法接受，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唉……亲爱的，你要学着放手……既然那么放心不下，何不干脆确认清楚呢？」

菲莉亚娜向雷纳多提议。

「……确认什么？」

「当然是西丝蒂的真实想法了。」

语毕，菲莉亚娜向雷纳多盈盈一笑。

「嗯……到底选哪一条好呢……好难下决定喔……」

独自面对五颜六色的领带，西丝蒂娜一脸认真地挑选着。

早就失去耐性的葛伦丢下西丝蒂娜，自己一个人在偌大的店内四处闲晃。

「真是的……老师不留下来陪我选的话，又有什么意义……」

正当西丝蒂娜不满葛伦丢下她一个人，因而发起牢骚时──

「欢迎光临，小姐。」

一个满脸胡子戴着厚重眼镜的绅士，上前向西丝蒂娜攀谈。男子身穿燕尾服的制服，上面挂著名牌，看来应该是这间服饰店的男性店员。

「您有需要服务的地方吗？」

「嗯……我想送领带给男性当礼物……不过这间店贩售的领带看起来都不错，所以迟迟无法下决定。」

「噢、噢……？果、果然是要送礼物给男性吗……？」

西丝蒂娜没注意到男性店员的神情突然有些诡异。

「不好意思……方便请问一下小姐您跟那名男性是什么关系吗？」

「咦？」

「知道您们的关系，我比较清楚推荐什么商品才适合。当然，前提是您方便透露的话……」

「啊，说得也是……」

闻言，西丝蒂娜用手指抵着尖细的下巴，似乎在整理自己的心情，盯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儿后，说道：

「只能说……那名男性在我心目中占了很重要的地位。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用一句话表达清楚。」

「咳噗呼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咳噗咳噗嗄啊！？」

男性店员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

「店、店员先生──！？你还好吧！？」

「不、不，我没事！老毛病了！」

如是说的男性店员脸色异常难看。

「言、言归正传……对方是在您心目中地位很重要的人吗？小姐您确定自己不是一时鬼迷心窍，或者太仓促就做出定论吗？」

「咦？啊哈哈，不可能有那种事啦。因为对方一直以来都在支持我、保护我……对我来说，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呜、奴奴奴……」

看到西丝蒂娜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男性店员无言以对，只是猛打哆嗦。

「我不认为仅凭这样的小礼物，就能回报他对我的恩惠。话虽如此……我还是希望偶尔藉由送礼的方式，稍微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意……」

「这这这这这这样啊……既、既既既既既然如此的话……」

男性店员拿起了挂在一旁架子上的某条领带。

「您、您觉得送这条领带给那位男性如何呢！？」

「咦？」

店员所挑选的那条领带看起来金光闪闪，浮夸地镶满了宝石，感觉是不懂品味为何物的暴发户才会看得上眼的俗气领带。

「我相信这条领带一定很适合那名男性的……咯咯咯……」

「啊，不，这条领带也未免……我比较好奇店员先生你的挑选基准到底是……？」

「好吧！不然这条呢！？」

西丝蒂娜被吓坏了，但店员不肯死心，又推荐了下一条领带。

那是一条上面绣了华丽的升龙图案，以及『夜露死苦』四个东方汉字，感觉只有逞凶斗狠的黑道份子才会看得上眼的俗气领带。

「咦、咦咦……？」

「这条领带一定很适合那家伙！应该说，那家伙只配系这种等级的低俗玩意儿！我才不会让他收到你怀着诚意精挑细选的领──」

就在男性店员异常亢奋，试图说服西丝蒂娜接受他的推荐商品时──

啪叽！

只见一名体态丰腴，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男店员身后的中年女店员，环抱住他的脖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男性店员勒昏，让他安静下来。

「……不好意思。请客人慢慢挑选您要送给那名男性的礼物吧。」

「好、好的……」

西丝蒂娜不知所措地暧昧回应后，女店员抓住男店员的领子，一路拖着他，消失在店内深处。

「……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这时，在店内逛完一圈的葛伦，刚好回到西丝蒂娜身旁。

「呃，我只是在想……那两个店员的感觉跟某人好像……嗯～到底是谁啊……？」

西丝蒂娜一脸纳闷地目送店员们离去。

「亲爱的，你也真是的……」

「呜奴奴……抱歉。一、一不小心就……」

菲莉亚娜和雷纳多解除变身魔术恢复原状后，继续跟踪西丝蒂娜和葛伦。

「对了……你昏倒的时候，西丝蒂好像还是买了一条领带。她参考了葛伦老师的意见。」

「噢？这样啊……然后呢？西丝蒂打算何时把礼物送给那个魔术讲师？等他生日的那一天吗？还是交往纪念日？吼，愈想愈令人火大！」

「好啦好啦，你不要闹别扭了……」

看到雷纳多毫不掩饰地把不悦写在脸上，菲莉亚娜不禁苦笑。

「总而言之！我们继续监视下去！那个臭男人，迟早会对西丝蒂伸出肮脏下流的狼爪……」

这时──

「亲爱的……你看。」

如此催促雷纳多的菲莉亚娜一反常态，表情和语气都流露出了热情。

「…………」

雷纳多把视线投向前方。

「哈哈哈……好吧，下次上课的时候，我再稍微谈一下那件事吧。」

「真的吗！？哇，我好期待！我会拭目以待的，老师！」

就雷纳多所见，虽然西丝蒂娜跟葛伦在一起时，偶尔会与他斗嘴，不过，依然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而且西丝蒂娜注视着葛伦的眼神，充满了一股热意……

雷纳多从来没看过女儿露出这样的表情。

「…………」

雷纳多一脸落寞，躲在远远的角落，持续关注着玩得很开心的西丝蒂娜。

两人依偎在一起走路的模样，和当年的自己与菲莉亚娜的身影，鲜明地重叠在一起──

「那孩子……不，不只是那孩子，鲁米亚和梨洁儿也一样……她们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们身边，独立生活的。」

「…………」

「我们的工作就是支持她们，引导她们，相信她们和温柔地守护着她们，直到她们独立的那天到来为止……无论是我们的父母，还是过去的祖先们……在源远流长的历史中，人类一直都是这样照顾下一代的。其实亲爱的你早就心里有数了，不是吗？」

雷纳多只是默默不语，注视着远方的西丝蒂娜和葛伦，半晌后，他开口了。

「……菲莉亚娜。」

「什么事？亲爱的。」

「抱歉……最后可以请你再陪我任性一次吗？……拜托了。」

「……好的。」

菲莉亚娜面带温和的笑容，点头答应丈夫的恳求。

后来，葛伦和西丝蒂娜到亚托雷姆剧场，欣赏时下最脍炙人口的新剧。

这部戏剧以四十年前的奉神战争为舞台，描述各个实际存在的英雄们为了各自的理想而战，是一部群像剧风格的英雄故事。这部戏剧在历史的查证上做足工夫，剧情细腻精彩，堪称是无可挑剔的作品，同样都是喜爱说故事的人，西丝蒂娜已经（单方面地）把那名剧作家认定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了。

（当红的年轻作家梅雅丽•克莱塔……我总有一天会超越你的！）

等公演结束，两人离开剧场时，外面早已夜幕低垂了。

「感觉一下子就演完了哪。」

「……因为老师你中途就睡着了吧。」

西丝蒂娜不满地向身旁的葛伦抱怨。

「所、所以我一开始就声明过，我对戏剧没兴趣啊！」

「即便如此，看到呼呼大睡，神经也太粗了吧……！」

「好、好啦，先不提那个了！关于那部戏，你准备得如何了！？」

「当然是万无一失。那种程度的公演，应该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吗！恭喜你啦！」

「讨厌，马上就转移焦点……」

两人边走边聊着不着边际的话题，这时──

「……！？」

葛伦突然发现情况不对劲，停下了脚步。这里明明是繁华的大马路，周遭的行人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情况明显有异。

（有人设下了隔离的结界──是谁搞的鬼？）

「老、老师……？」

西丝蒂娜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向葛伦投以不安的眼神。

「总之，千万不要离开我。」

葛伦露出锐利的眼神观察四周，同时不忘提醒西丝蒂娜。这时──

『──《落入睡神的怀抱中吧》。』

以一节咏唱发动的白魔【沉睡之音】的咒文，宏亮地响彻四周。

如涟漪般在空间扩散开来的睡眠诱导波，仿佛海啸袭向两人。

「不妙──白猫！集中精神──」

只能说不愧是前帝国军人。

实战经验丰富的葛伦，当机立断地以精神防御成功抵挡住这个突如其来的偷袭，然而──

「咦──！？啊……」

经验贫乏的西丝蒂娜抵抗失败。只见她膝盖一软蹲在地上，转眼间便昏睡过去。

「可、恶……！？」

葛伦赶跑渗透大脑的强大睡魔，站在毫无反抗之力的西丝蒂娜身边保护她。

「是谁！？给我滚出来……！」

这时──

『……我这不就来了吗？』

一名诡异的男子，无声无息地从前方黑压压的巷子深处现身了。

对方是一名戴著白色面具，身披漆黑斗篷的可疑人物。异常尖锐且无机质的声音明显经过魔术变声，更凸显出可疑人物阴森可怕的气质。

「你是什么人！？」

『那个女孩……名叫西丝蒂娜•席贝尔对吧？快点把她交出来。魔术名门席贝尔家的长女，可是十分具有利用价值的。』

「你……是哪个势力的人马？天之智慧……不，不对。」

『我是什么人与你无关。』

不明人物抖了一下斗篷──

「嗄！？你真以为你叫我把人交出来，我就会乖乖地把她交给你这种可疑人物吗！？」

葛伦二话不说，拔腿冲向可疑人物。

他从怀里抽出愚者的阿尔克那塔罗牌──发动固有魔术【愚者世界】。

这招的作用是以葛伦为中心，封杀一定范围内的所有魔术。

（刚才的【沉睡之音】……短短一节咒文，就能发挥那么强大的威力，对方无疑是超一流的魔术师！和他打魔术战只是自讨苦吃！）

既然如此，封锁魔术改打格斗战，才有胜算。

当下迅速做出判断后，葛伦握起拳头，一直线冲向可疑人物──然而……

「什么──！？」

眼看两人的距离就要缩短到进入葛伦的攻击范围时，葛伦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可疑人物左手一挥，一道熊熊燃烧的火焰呈螺旋状向上窜升──蜿蜒的红莲炎波袭向葛伦。

「怎么可能！魔术应该已经被我封杀了啊──！？」

葛伦机警地往旁边跳开，闪过攻击。

炎波命中了葛伦前一秒所在的位置。

葛伦只能持续在地上翻滚，有惊无险地闪过一波接着一波来袭的火焰。

「该死──！？」

葛伦往后大幅拉开和可疑人物的距离，悻悻然地咬牙切齿。

「你这家伙，那枚戒指是……！？」

葛伦瞪视着戴在可疑人物左手上的四枚戒指。四枚戒指看得出来充满了强大的魔力，明显就是魔导器。

从刚才的短暂交锋中，葛伦便识破那个戒指魔导器是『咏唱咒文的保存装置』。那应该是种使人无需咏唱咒文，就能直接发动预先保存在戒指上的魔术之道具。

魔导器早已处于发动完毕的状态。即便是葛伦的【愚者世界】，也无法封杀已发动的魔导器。

（那是什么鬼啊，可恶……就连在军中时，我也没看过那种天杀的魔导器……！）

『咯咯咯，你很好奇这个戒指魔导器吗？这可是我的自信作品。』

可疑人物向感到惊恐的葛伦低声嗤笑。

闻言，葛伦不禁不寒而栗。对方有能力自行设计制造出机能如此强大的魔导器……换句话说，在魔术师这个领域上，自己跟可疑人物有着悬殊差距。

『这个魔导器对于你这种类型的魔术师特别有效，对吧？雪上加霜的是，你因为判断失误，封杀了自己的魔术。』

「什么……你事前就摸清楚我的底细了吗……他妈的！」

『好了，现在你很清楚自己毫无胜算可言了，我再警告你一次。』

可疑人物指着熟睡的西丝蒂娜说道：

『丢下那个女孩……西丝蒂娜•席贝尔，自己逃跑吧。按理而言，我不该留目击者活口，不过只要你肯乖乖离开，我就饶你一命……至于她的死活嘛……我就不敢保证了。』

「…………！？」

『劝你不要心存「说不定还有机会带她逃走」的侥幸念头。再说一次，我可是很强的……至少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正面打赢的对手。眼前你只有两个选择，丢下她保住自己的性命，或者干脆死在这个地方……好了，你要怎么做呢？』

语毕，可疑人物全身喷发出骇人的杀气和魄力，压迫感排山倒海地正面扑向葛伦。

──我会死。

如果反抗──我会死在这里。

一股强烈的死亡预感让葛伦焦虑得六神无主，整张脸汗如雨下。

然而──

「哼……不要说梦话了。」

即便全身冷汗直流，葛伦依然摆出了拳击架式。

「我可是这家伙的老师耶？听到有人要我丢下学生，我怎么可能乖乖听话，自己逃走！」

『……哼，那我只好杀了你……做好觉悟了吗？』

「哼！行的话就试试看啊……！等一下可不要被我修理到呼天抢地啊……！？」

然而这只是葛伦的虚张声势，他内心绝望到快昏倒了。

我远比你强大──可疑人物所说的这番话没有一丝虚假，葛伦不是靠大脑，而是以灵魂理解这个事实的。

面对这名可疑人物，自己肯定毫无胜算。

（可是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就算会受到致命伤，我也要杀到他面前，确实干掉他！说什么都要跟他对刺！为了保护白猫，也只剩这种做法了！混帐！）

为什么会突然碰到这种事？

面对莫名的飞来横祸，葛伦悲壮地巩固决心，虎视眈眈地伺机向可疑人物发动突击，这时……

『唉，你这男人真的教人看了就讨厌。』

可疑人物突然低声喃喃自语。

「……咦？」

『就连这种地方，都跟我一模一样吗？可恶、可恶、可恶！』

葛伦当场傻住，可疑人物像小孩子一样气得直跺脚，压迫感十足的杀气和魄力也顿时烟消云散。

这时……

「好了好了，亲爱的，冷静点。其实你早就隐约猜到葛伦老师一定会这么做了吧？」

随着一道心平气和的说话声，一名女性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因为葛伦老师跟你年轻时简直如出一辙嘛。」

「咦、咦？我记得你是……白猫的老妈……？」

「是的，好久不见了。葛伦老师。」

中途现身的女性──菲莉亚娜优雅地向葛伦行礼。

「这、这样的话，那名可疑人物是……？」

『……哼。』

可疑人物心浮气躁地摘下面具和斗篷，丢在一旁。

「……小女平时受你关照了，葛伦老师。」

怏怏不悦的雷纳多现出了真面目。

「真、真是的！爸爸你到底在搞什么啊！？太过分了！」

「呜……对不起啦，西丝蒂～～」

从睡梦中醒来的西丝蒂娜知道事情过程后，不禁大发雷霆，雷纳多则泪眼汪汪地向女儿道歉。

「噢、噢……原来如此……刚才那场闹剧……其实是菲莉亚娜女士您的父母，以前为了考验雷纳多先生所设计的试炼吗……」

「呵呵，没错。他们想要测试看看我丈夫是不是配得上我的男人。」

「贵族做事情都这么冲动的吗……」

葛伦也只能受不了地翻白眼了。

「当年我丈夫也像老师刚才那样，为了保护我，甘冒生命危险接受没有胜算的挑战。呵呵，当时我看到他所展现的勇气，又重新爱上他了……」

菲莉亚娜眉飞色舞地分享起自己的甜蜜往事。

「呃……这样啊……嗯？等一下……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拿同样的试炼来考验我……？」

葛伦被搞糊涂了。

「……葛伦老师。」

雷纳多放弃安抚女儿的情绪，摆出谦虚的态度面向葛伦。

「其实今天一整天，我们夫妻俩都在观察你们。」

「咦！？」

「……我认输了。看来……你是有资格当西丝蒂伴侣的男人……或许吧。」

「……啥？伴侣！？」

「考虑到西丝蒂目前仍是学生，所以我还无法答应让你们结婚，不过……我女儿这辈子就托付给你照顾了……拜托了。」

雷纳多尽管依依不舍，仍毅然弯下腰向葛伦鞠躬。这时──

「等一下……爸爸。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西丝蒂娜表情僵硬，用手肘顶了顶雷纳多的肚子。

「够资格当我的伴侣？结婚？托付给他照顾？那、那个，爸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呣？西丝蒂，我才被你搞迷糊了。你们不是正在交往吗？」

「…………」

闻言，西丝蒂娜仿佛一尊石像，僵在原地。

「咦咦咦咦咦咦咦──！？为、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啊！？」

过了半晌，她才错愕地尖叫出声。

「我、我、我跟老师在交往！？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吧！？因为西丝蒂你今天一整天都在跟他约会，不是吗！？」

「什么────！？不对，爸爸，我们这不是在约──」

「看你们开心地一起去餐厅吃饭，你还买了礼物准备要送给他，后来还跑去看戏……一整天下来……你看起来既快乐……又幸福……呜呜……呜……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或许是说着说着悲从中来，雷纳多仰天流下了男儿泪。

「……喂，白猫。你……事前没说清楚吗？」

「因为我本来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嘛……」

西丝蒂娜只能向一脸疲惫的葛伦叹气。

于是──

「真是的，好吧……」

西丝蒂娜从背在肩上的包包里，掏出某样东西递给雷纳多。

「虽然提早了一天……祝你生日快乐，爸爸。」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咦？」

雷纳多眨了眨泪湿的双眼，定睛注视着西丝蒂娜递出的礼物。

原来是包装得十分精致的领带。

「西丝蒂，这是……？」

「受不了，我本来是想留着明天再给你一个惊喜的耶……对啦，这是我白天买来准备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

「咦？生日？我的？」

「哎呀哎呀，亲爱的……你该不会忘了吧？明天是你的生日啊。」

「经、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工作忙到我都忘记了……」

雷纳多渐渐厘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所、所以说……西丝蒂你今天的约会其实是……？」

「唉……这不是约会啦，我只是先跑一遍明天全家一起出门、帮你庆祝生日的行程而已。因为爸爸你对料理和酒都很挑剔，也只接受特定的戏剧类型。为了让我最喜欢的爸爸留下圆满的回忆，我想把明天的行程规划得万无一失，才拜托葛伦老师陪我出门，请他以男性的角度提供意见……」

「……你……最喜欢的……？为了……我……？」

「是呀。所以……我和葛伦老师之间……现阶段没有爸爸你所臆测的那种关系……」

不只是西丝蒂娜自己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使用了『现阶段』这种嗳昧的字眼……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原来是这样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连乐不可支地手舞足蹈的雷纳多，同样也没有发现。

「呜！菲、菲莉亚娜你听见了吗！？我的女儿果然是天使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想到她这么重视我这个父亲……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搞了半天，原来西丝蒂有男朋友只是误会啊！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呵呵，恭喜你呀，亲爱的……只不过对我来说有点遗憾呢。」

菲莉亚娜像是在安抚小孩般，抚平了雷纳多的情绪后，转身面向西丝蒂娜。

「话说回来，为什么西丝蒂你要找葛伦老师商量呢？」

接着菲莉亚娜用不安好心的口吻，提出了这个疑问。

「那是因为……葛伦老师他跟爸爸有几分相像嘛。」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嗯？」

尽管说者无意，可是听到西丝蒂娜的这番说法，雷纳多顿时愣住了。

（……咦？葛伦老师……跟我有几分相像……？）

雷纳多冷静地整理脑中的资讯。

西丝蒂娜最喜欢爸爸。

葛伦老师跟爸爸有几分相像。

以此类推。

西丝蒂娜对葛伦老师……

「…………」

「咦、咦？怎么了？雷纳多先生？」

看到原本欢天喜地的雷纳多突然沉默，葛伦疑惑地向他问道……

「葛伦•雷达斯……看来我还是得趁早收拾你这个祸害才行了……！」

只见雷纳多一脸凶神恶煞地转过身，火焰在他的双手翻腾──

「咦咦咦咦──！？这是为什么！？」

「闭嘴！给我在那里站好！我果然还是不能把宝贝女儿交给你这种男人！」

「等一下，爸爸！？」

「哎呀呀，亲爱的，你真是的。」

「嗄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啊啊──！？」

像兔子一样落荒而逃的葛伦。

像猎犬一样穷追不舍的雷纳多。

葛伦和雷纳多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残酷追逐战。

这场漫长的追逐战，一直持续到菲莉亚娜追上来勒昏雷纳多，才终于画下句点──

短篇集 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追想日志6 第一章 父亲大人的凝望

短篇集不正经的魔术讲师与追想日志6 第一章父亲大人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