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三章少在父母面前逞强

<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948/148900/177051.jpg" class="imagecontent">离雪灯祭剩下一周。积雪也慢慢变厚，妈妈用铲子在家里的庭院除雪的次数与日具增。但还是跟不上下雪的速度，银色的雪积了一层又一层。我也会在体力允许的范围内帮忙，用跟邻居借来的除雪机把雪推开。当然，我的工作不只除雪。我已经不是尼特族了。我同时也在布置会场和发布演唱会情报，还会偷偷跑到住在松本家隔壁的英国人大姐姐家。新曲的纯音乐版完成了。正式演出在圣诞节，方便练习的地方是艾蜜姐家，所以负责演奏乐器的成员会自动在那集合……也是原因之一。不过用不着写乐谱，艾蜜姐和莉洁好像用听的就记住旋律了。「阿修，欢迎♪当自己家就好喔～」艾蜜姐总是用神圣的笑容迎接我。老公不在家及附近的悖德感害我心里偷偷萌生无限的兴奋。在艾蜜姐的带领下，我像小孩子般雀跃地爬上二楼。「怎么坐立不安的？你应该很习惯来我家了吧？」「我和妳的不伦关系也习惯得差不多了呢。」「要说的话是师徒关系吧♪你就爱开玩笑。」被艾蜜姐吐嘈了。我比较希望妳陪我玩出轨游戏的说。搞得像只有我在享受这不道德的情境一样。虽然我的确兴奋得像个国中生。「鞘音今天也要作词吗？」「对啊。她在写歌词的时候，我都会尽量避免打扰她。我猜她今天也在旅名川流浪。」鞘音国中时会翘课作词作曲。放学后和假日则在河边流浪，培养各方面的感受性，将其写成恋爱中的少女的歌。长大后，鞘音为旋律添上文字的方式依旧没变。尽管她多少变得圆滑了些，在音乐方面还是跟野猫一样性情不定。今天她也说着「……忧郁的天空在等待着我」这种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话晃出去了。与乡下的景色同化。借由观察以回忆点缀的情景，写出SAYANE的代名词「引起听者共鸣的歌词」，想出能深深撼动人心的乐句。我喜欢陪在我身边的鞘音。可是会自己跑掉，自己晃回来的鞘音我也很喜欢。「那家伙把乐句串联在一起的期间，我总不能无所事事地空等，所以我才打算开始进行之前就在想的『第二计划』。」上到二楼，我打开走廊尽头的门。迎接我的是洋溢少女气息的时尚小物、布娃娃，以及寝具一律是淡粉色的单人床！这里是艾蜜姐的房间。她从出生到十九岁结婚为止的这段时间都在这里度过，我小时候也来过许多次的令人怀念的房间。啊啊，这甜美的香气，仿佛艾蜜姐成了芳香剂。相框里的照片是学生时代的艾蜜姐，她还穿着高中制服。这……是犯规级的美貌吧？好想穿制服跟艾蜜姐约会……至于她跟丰臣正清这个穿着休闲的金毛黑皮男（约十年前）一起拍的大头贴，就排除在视线范围外吧。可恶，好羡慕。搞屁啊，笨清。反正这八成是你拿着折叠式手机搞那个自我介绍网站黑历史的时候。少给我穿V领T恤耍帅啦。我差点黑化，慢慢做了个深呼吸。艾蜜姐的香味渗透身体，带有抑制兴奋情绪的功效。没有医学根据。然后我好兴奋（矛盾）。久违地摄取到充满屋内的艾蜜姐成分，我甚至有股莫名的感动。其中有个明明是两人恩爱的合照，登场频率却非常高的第三号人物。鲜艳的褐色长发烫成时髦的卷发，轻飘飘的发尾体现出爱打扮的个性。妆有点浓，制服也没穿好，看起来很轻浮的女性……我对这个人有印象。「艾蜜姐，这个辣妹该不会是──」「嗯，是小雏喔。国中时期她是个辣妹呢。」果然！虽然她现在沉稳许多，还是看得出来。语气、跟人相处的态度都颇随意，和臣哥凑在一起也毫不突兀。艾蜜姐被轻浮男和轻浮女夹在中间，显得清纯到吓人的地步，更加衬托出她的美丽。我不讨厌辣妹……但天然素材也很棒。照片愈变愈新，三云小姐的外表也愈来愈稳重。变化最显著的是和抱着婴儿莉洁的丰臣夫妻合照的那一张。被新婚的两人夹在中间的学妹的发型是及肩的鲍伯头……最接近现在出社会的三云小姐。如果要说是因为上大学后，化妆和穿着也变成熟了是能理解。「喂──阿修……你这样盯着我的房间看，我有点不好意思耶。」看在艾蜜姐垂下眉梢、一脸无奈的份上，停止观察房间吧。最近我终于发现……松本修一提到艾蜜姐就会变噁男。有什么办法？虽说我现在有女友，不过我可是看着艾蜜姐长大的。鞘音在的话可能会对我投以鄙视的眼神表达不满……但我现在可以偷笑吧？而且！墙上的衣架挂着的那件过于眼熟的衣服是──「那是……旅中的制服对吧！」「对、对呀，有必要那么激动吗？」「女生房间的国中制服耶。健全的男生八成都会激动喔。」「咦咦……？旅中制服的话，鞘音也有呀。」艾蜜姐对于兴味盎然的我感到困惑，这是正常的反应。「鞘音还有点学生味，不如说现在的她穿制服应该也很适合。但妳是性感的人妻，光是想像妳穿制服的模样就觉得各种糟糕。」「讨、讨厌！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把我养成这样的就是妳耶！」「我怎么知道～！以前那个可爱的阿修长成了变态，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艾蜜姐鼓起脸颊，用食指戳我的脸颊。如果这是学生时期发生的事，应该会鲜明地留在我的回忆中。我之所以异常向往学生时期的恋爱，或许是因为自己从未经验过。当时我和鞘音只是青梅竹马，跟她断绝往来的期间又一直单身。我至今依然对在放学路上或在家里穿着制服的酸甜约会，以及跟青春动画的经典桥段一样穿制服开演唱会的经验都怀有强烈的憧憬。「艾蜜姐……可爱的弟弟松本修有个毕生的请求。」「不要。我没有你那种弟弟──」「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拜托啦，艾蜜姐……」用不着我多说什么一生的请求，她似乎就知道我要拜托什么，被人一口回绝的可爱弟弟（自称）趴到地上垂下头。「请妳穿制服给我看……今天一天就好……求求妳！」我俐落地下跪。身为一名健全的男性，这场战争不可退让。「嗯……你都这样拜托我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咦？看她的反应，是不是再卢一下就有希望？「光是和穿制服的妳在家约会，我的感受性就会大幅提升。若能体验学生时期的青春，也能用在作曲上！」我急到讲话都忘记用敬语了。试图用听起来很正当的理由唬弄过去。「妳是我的老师，要负起责任照顾学生啦……呜呜。」我还开始用拙劣的演技假哭。千载难逢的机会，哪还能顾形象。「……那，就这么一次喔。不可以告诉正清……懂吗？」「……是！」愿望成真，我发出欢喜的呐喊。不不不，拜托别误会。只听艾蜜姐刚才那句话，会觉得我在要她做对不起老公的事，其实我只是拜托邻居大姐姐「穿国中制服给我看」而已。「我去换衣服……在我说可以进来前，能在外面等一下吗？」我吞下嘴里的唾液，怀着莫名紧张的心情准备走出房间──「让莉洁等待千年的怒火，将招致天崩地裂。」房门一口气被打开，哥德萝莉幼女气势汹汹地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挺起胸膛，威风地抱着胳膊。隐约露出可爱的虎牙处于愤怒模式。「莉洁是主角！要让莉洁等到什么时候──！」「抱歉……！不小心跟艾蜜姐酝酿出奇怪的气氛……」「奇怪的气氛……是什么？为何妈妈在脱裤子──？」天真无邪的莉洁愣了一下，指向我背后。啊啊，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阿、阿修……！绝对不可以回头喔……！」「好、好……！」背后传来艾蜜姐的叮咛。看来她正准备脱裤子换上制服，莉洁便袭来了。不过她穿着长版毛衣，应该勉强遮得住。虽然这只是我的想像啦。听起来像在穿回长裤的声音传入耳中，心脏不受控地加速跳动，我忍了几秒才转身。和艾蜜姐对上目光，又移开目光。脸颊也有点发烫，超难为情的……「哎呀哎呀，哎呀哎呀♪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嘛。」语尾有点外国腔的女性也趁机跑来偷看。跟艾蜜姐一样的自然金发，宛如水晶球的清澈蓝眼，只上了层淡妆仍白皙的肌肤……以及丰满的胸部。这个人并不是艾蜜姐的姐妹。我也很清楚这位外国人是谁。「讨厌～不要连妈妈都凑过来啦！我只是在跟阿修聊天！」「我刚才和莉洁一起偷窥房间，气氛很诡异喔～？妳是不是出轨了～开玩笑的啦♪」「妈妈就会乱说话！我才没有出轨！」没错，这位调皮的英国人女性是艾蜜姐的母亲。我以前也在音乐教室受过她的关照，所以跟她还算熟。由于我们住隔壁而已，松本家和斯塔林家是会频繁接触的友好关系。「不过，让艾蜜莉角色扮演，阿修玩得很开心对吧？我也想加入呢，嘿嘿～♪」「嘿什么啦！啊，等一下！」艾蜜姐被小恶魔妈妈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捡起女儿刚刚要穿的国中制服……不知为何开始隔着裤子套上去。她拉上裙子的拉链，脱掉裤子。直接在便服衬衫外面穿上西装外套──俨然是真正的国中生。「锵锵──♪如何？今年我就迈入五字头了，适合吗？」五字头……？这是有点危险的嫩妻吧。而且还是感觉曾在大学选美比赛夺得冠军的音乐优等生美女太太。若艾蜜姐是清纯，艾蜜姐妈妈就是艺术。大家都不一样，大家都很赞。使命感在呐喊，叫我保护旅名川的天然纪念物。「艾蜜姐也可以……顺便换上制服吗？」「为、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母女一起扮成国中女生，太奇怪了吧！」「谁说奇怪的？我不觉得啊。这是奇迹……我必须用照片和影片记录斯塔林母女穿制服的模样。诚心希望两位露出连老公都看不到的羞耻表情。」「咦、咦咦咦……？可、可是……妈妈也穿了……而且我已经答应你一次了……」差点让身体任人摆布（去玩角色扮演）的艾蜜姐认真思考这仅限一天的（角色扮演）关系可不可行。再卢一下，是不是就能拍到这对母女的旅中照……？「喂──！莉洁生气了──！你是来干嘛的──！」被排除在外的莉洁师父大骂一声，我飘飘然的心情惨遭修正。「对呀！阿修，你忘记目的了！」「对、对喔！我是来这里调整新曲的！」「正是！结果妈妈和修却在举办脱光光的奇妙仪式！瞒着庶民沉浸在秘密的快乐中！」被晾在一旁的莉洁师父气得大声嚷嚷。那种抽象的说法超容易引起误会求妳别再说了──！「祖母！身为以音乐维生之人，妳不觉得羞愧吗！」「祖、祖母……被孙女这样叫会深深体会到自己老了，打击好大……对不起，邻居说我看起来像大学生，我被捧到得意忘形了……」艾蜜姐妈妈穿着制服趴到地上，十分沮丧。她像亡灵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制服都没脱就下到一楼。「我没那个意思。我道歉，求妳原谅我……千万别跟鞘音说。」「不行。犯下禁忌之人应当处以火刑。」好过分。我只是想让艾蜜姐穿制服啊……「我买鱼板给妳吃。」「救世主心胸宽大！愿意饶恕罪人──！」真好哄。只要用她爱吃的鱼板钓她，莉洁就会露出天真的笑容。终究是个九岁儿童。让妳看看大人的余裕……二十岁男性如此说道，但我不会说我因为兴奋和焦躁，冷汗都快泄洪了。虽然我的心被艾蜜姐的私物及香气拐走，我来到这个房间可是有正当理由的。出〈be with you〉和〈Loss Time〉时，我也有请她们帮忙收录、编曲。合成器稳稳盘坐在房间角落，主控键盘是MOTIF-XF7，副键盘是W5-Version2。放在桌子的正面和旁边，两台都跟桌上型电脑连接在一起，老旧的机种有在固定保养，以便随时都能使用。监听扬声器和音序器也释放出强烈的存在感，大部分都是日本厂商制造的。「这次也要麻烦大家了。新曲的样本我有交给鞘音，不过，下载版用的正规音源跟艾蜜姐和莉洁一起编曲、录音，品质绝对会比较好。」之前给鞘音听过的那首新写的抒情曲，旋律的骨架已经打好了，因此我请这对受到音乐之神眷顾的母女帮它加上每位粉丝都能满意的装饰。可以的话，伴奏部分我也想录现场演奏的版本，而不是用合成音乐。我再也不会独自扛起所有事情。因为身边的人会弥补我的不足。「既然是爱徒阿修的请求，我很乐意帮忙♪」「哈哈哈哈！小鬼，终于明白莉洁有多么伟大了吗！速速跪下！」二十岁被九岁当成小鬼。如果只是要作曲，在我房间也行，不过要由好几个人一起编曲的话，在能不用顾虑音量的环境更适合。我也想请艾蜜姐实际演奏给我听，让莉洁弹吉他。松本家别说防音了，连说话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实在有难度。而且艾蜜姐家还有录音室。有各种音乐器材和高性能电脑能借给我，这点我也很感激。「小鬼，可别忘了。未来将在圣战中获胜的不是鞘音，而是本人莉洁洛特•斯塔林。」「是是是。」「回答得太随便了！莉洁要以神之名对你处刑！」我随口敷衍小小救世主的责备，坐在工作椅上开始工作。我时而会和坐在旁边的艾蜜姐肩膀相触，时而忽然哼出的旋律会由艾蜜姐以琴键演奏，老师与学生的共同作业真美妙。「这里！要更叮──叽叽叽！锵锵啾噜噜！咚当当！」莉洁师父的意见我也很想采纳，可是她用的全是状声词，完全无法理解……所谓的天才是单凭自己的感觉生活的生物，真的很伤脑筋。「呃──莉洁想表达的意思是……」不过有艾蜜姐帮我翻译，倒是没问题。「不对！莉洁说的话，你马上就忘了！是锵锵！咚咚咚！」「莉洁师父！对、对不起！」这个九岁儿童在音乐方面比想像中还严格。在我觉得自己像在被几百岁的萝莉老太婆骂之时──「莉洁！妳才是忘了什么吧！」又来了位气冲冲的小客人。站在房门口的是莉洁的同学阳介。「啊，这不是阳介吗？莫非前往奥尔良的时刻终于到来！」「不是奥尔良，是上课时间！妳不是答应过我了！」「…………喔──是有这么一回事。莉洁前去参与圣战一下。」对我们的救世主来说，参加圣战似乎跟去便利商店一样。旅名川祭结束后，阳介来拜莉洁为师。偶尔会遇到住在音乐教室隔壁的我，看来他真的有一直来上课。「对了，我在一楼遇到一个穿制服的女人，妳有姐姐喔？妳姐好漂亮……」「你在说什么？脑袋出问题了吗？」「不不不！我真的看见了！穿着旅中制服的外国人大姐姐！是莉洁的姐姐对吧？没错吧？」我差点忍不住笑出来。阳介……那是莉洁的奶奶。她穿着制服在家乱晃。总之，和阳介约好要帮他一对一教学的莉洁暂时离开。和人妻两人独处啊……在她女儿不在的期间要做些什么呢？「我们就来认真编曲吧♪得加快速度才行～」「那当然。我脑中只想着音乐。」我被艾蜜姐纯真的微笑震慑住，为有这种烦恼的自己感到羞愧。散去吧，邪念。我有桐山鞘音这个好女友了。看我用大量的音符把下流的妄想驱散干净！奇怪的事当然没发生。我们认真编曲了一个小时左右，在休息时间听见一楼传来小孩的争执声。现在这个时间没有开课，所以一楼的小孩只有那两个人。我跟着去泡休息时间喝的咖啡的艾蜜姐下到一楼。「吵死了，笨蛋！我不会再来了！」自留在教室。她伸长双腿坐在地上，无力地拨弄木吉他的弦。神情平静，却散发出一股哀愁。「跟阳介吵架了？」「不是吵架。仅仅是阳介承受不住圣战的沉重压力，临阵脱逃了。」在上课过程中吵架了……的感觉吧。「你们最近常常起争执呢。阳介是新手，要对人家温柔一点。」「……呣呣，疏于锻炼的新兵无法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真是的，每次都讲这些。」「强者总是孤独的。本人亦为光荣的孤独之人。」艾蜜姐傻眼地叹气。她好像也在为此烦恼，大概是莉洁跟阳介吵架并不罕见。莉洁也很固执，看起来没有要慰留阳介的意思。「我想隔天阳介就会回来啦。那两个孩子从幼稚园开始就经常吵架，已经习惯了。」「我也觉得。小孩子不会注意到真正的恋爱感情啊。」一坠入爱河，就无法逃离自己的心意。在无法挽回前，在对方离开前，能不能不再意气用事，好好跟对方沟通？能不能诚实面对终于意识到的爱意？阳介仿佛走上了跟过去的我同样的道路。「我觉得由妳爸妈或妳直接教他就行了。」「我本来是想这么做的，可是阳介坚持要莉洁教他。说不定他──」艾蜜姐接下来说的话跟我想的一样。「他只是想要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借口。」难怪我会跟他产生共鸣，搞得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刺痛。小孩子幼稚的争执。目前就只是这个阶段。心有所感的我到外面寻找阳介，视线范围内却没看到他的影子。这种时候就该去找镇上的万事屋商量看看。『──你把我当成镇上的万事屋还是什么东西呗？』「咦？不是吗？」『──才不是。我是平凡至极的狂野系帅哥呗。』唉。『──喂，我听见了。你叹了一大口气。』回到艾蜜姐家的家门前，我拿着手机打给大哥。今天是周末，照理说臣哥应该放假。「我在找阳介，你有看到他吗？」『──没呗。我在杉浦家除雪。』根本是镇上的万事屋嘛。「今年也辛苦你了。顺便把我家的雪也除一除吧。」『──如果是依夜莉姐叫我去，我很乐意帮忙，但你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才不要。』每年臣哥都会以老年人家为中心帮忙铲雪。当然是接受邻居委托的义工，没有支薪。我跟他说明事情缘由，臣哥一副大致了解情况的态度应了几声。『──只要在阳介家前面等，他很快就会回来了呗。我逮到那家伙就把他带过去。』他似乎要在阳介家埋伏。一遇到问题，我就会忍不住拜托臣哥和艾蜜姐。不过他们总会和善地听我说话，温柔地接纳我。「我等等想帮艾蜜姐家除雪，可以帮个忙吗？」『──可以啊，我本来就打算在下大雪前把雪清掉。艾蜜莉家大得莫名其妙，我还要感谢你愿意帮忙哩！』他会像这样开朗地跟我说话。因此，我也想成为能被遇到困难的人、帮助迷惘的人依赖的存在。就算那只是被故乡的人拯救的男人──自我满足又鸡婆的付出。在家门前等了十分钟左右，臣哥的小卡车抵达艾蜜姐家。他比我想像中还要早抓到闹脾气的小孩，面带愁容的阳介从副驾驶座上下来。「你都说不会再来了，结果回来得挺干脆的嘛。」「臣哥哥说铲雪的人手不够，所以……是我人好啦！是说，真的要铲雪吗？我记得莉洁家的庭院超大耶。」阳介看着斯塔林家的豪宅，吓得直发抖。我想到国中同学曾笑闹过我「我还以为你家是艾蜜莉小姐家的仓库」……算了，现在这不重要。我和莉洁对上目光。她从二楼的窗框只露出眼角偷看我们。大概是在观察庭院的气氛。「阳介回来喽──莉洁要不要也到外面铲雪？」「此乃圣战！临阵脱逃的胆小鬼意味着死！」我试着呼唤她，还在闹脾气的莉洁却躲到窗户后面。「以莉洁洛特之名下令。阳介回去！毁灭吧！」「我也不是自己想回来的好不好！谁理妳啊！」别扭的阳介也继续虚张声势。年幼时期的我和鞘音也差不多是这样，所以硬要说的话，我这个旁观者觉得挺温馨的。开始执行营造出融洽的气氛，让莉洁和阳介能自然而然玩在一起的肤浅和好计划吧。虽然也只是铲雪就是了。「呵呵……臣哥，你好好笑。」「啥？哪里好笑！在我们这个时代，这就叫帅！」没想到臣哥竟然穿着短袖短裤的旅中夏季运动服。在寒冬穿T恤搭五分裤就已经够好笑了，把袖口反折的不良少年运动会风格更是让我笑到肚子痛。「学长真的很蠢耶～从国中到现在毫无成长！」同样穿着旅中运动服的三云小姐边嘲笑臣哥边走过来。她身上当然是冬天穿的长袖长裤，加上羽绒外套和厚手套的防寒装备。「每年我都会跟艾蜜莉一起帮邻居铲雪，不过，今年艾蜜莉的音乐教室生意好像很好。我找了看起来很闲的雏，请她假日过来帮忙呗。」「说我看起来很闲，太失礼了吧！对啦，我跟你和艾蜜莉学姐不一样，是单身贵族，放假都在睡觉，所以是没关系啦！」学妹一面自虐一面逼近，臣哥畏畏缩缩的，逊到不行。看来今天要由这对学长学妹组铲除附近的雪。在当地就职的两人是旅名川现存的少数年轻人，是珍贵的战力。每户人家自然都会抢着要。「可是，像今天这样跟学长休同一天的日子很少见喔。因为我的工作和见红就休的学长不同，一般人放假的时候特别忙。」「哎呀，感谢贵重的周末假期。我的同学大部分都住很远，有雏在真的帮大忙了！」「嘿嘿嘿～！感谢我吧～！多夸我一点，多依赖我一点！」本来以为假日得做白工，她会有怨言，三云小姐却不介意的样子。连我都一直感觉到她的表情和语气中夹杂喜悦之情。「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们都穿旅中运动服？」来到家门前的艾蜜姐提出疑惑。我也超想知道。「雏本来拒绝帮忙的，她说『如果正清学长穿旅中运动服，我可以考虑看看～』。反正小事一桩而已，是无所谓啦。」「因为这样不会有种回到国中时期的感觉，很愉快吗？是心情问题啦，心、情。」三云小姐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可惜因为防寒装备的关系，一点都不性感。这两个人穿同样的衣服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一对和睦的兄妹。「而且～还能趁铲雪的时候去跟各户人家宣传雪灯祭的消息。光是穿着防寒衣铲雪又没话题性，这是振兴乡镇的一环啦。」「不愧是观光协会的职员！做事前都会考虑一堆！」「即将废校的旅中的毕业生穿着传统运动服帮助当地民众……我还打算等等拍几张铲雪时的照片，写篇文章传到网路上，跟当地新闻和本地节目推销～！」三云小姐拿出智慧型手机，拍摄穿运动服的臣哥。「喔──！是我想不到的计策！念过大学的人果然不一样！」「对吧对吧～？我和正清学长不同，念的是还不错的大学喔～」低能的对话不断传入耳中。艾蜜姐似乎也无言了，苦笑着说「正清和小雏的精神年龄还是一样是小学生呢」。她走进屋内……「手套跟帽子给你。一家之主感冒就糟了♪」「是──抱歉，我总是随心所欲地过活！」拿着毛线帽和毛线手套，帮因为智商过低，肌肤大多裸露在外的臣哥戴上。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一对相配的夫妻。艾蜜姐和三云小姐跟臣哥的关系，路线果然不同──我隐约留下这样的印象。「对不起喔。我也很想帮忙，可是下午要帮孩子们上课。」「没关系啦。我们为一路辛辛苦苦打拚过来的老爷爷老婆婆做事，妳来教怀着梦想的小鬼。这叫分工合作呗！」心跟爸妈一起来的小孩也变多了。在祭典上展现超绝技巧的莉洁好像成了班上的大红人，现在也在孩子们的包围下弹吉他。我们普通人组和才华洋溢的明星无缘，得在外面付出劳力。卡车后面堆着角铲和铝制铲子。臣哥勤快地将铲雪道具搬下来，握紧铲子。「开工呗──！修也快点去换衣服，换上旅名川传统的制服！」他无意义地举高铲子。通常会觉得很蠢，对我来说却挺帅的。不晓得是不是体力过剩，前不良少年开始像打棒球一样拿铲子空挥，他的小弟也跟着受到影响。「好！我也赶快去换衣服！」「顺便把你家也搞定！如果能和穿旅中运动服的依夜莉姐一起铲雪，弄得满身是汗……跟国中生约会一样，真是幸福的一刻呗。」这家伙在说什么鬼话。太美化学弟的母亲了吧？「修……为了提升我的干劲，帮我跟你妈说一下啦。」不要一直瞄我。我妈怎么可能会穿旅中运动服。这样会变成角色扮演熟女。我回到艾蜜姐家的仓库……不对，我回家换上爱用的旅中运动服。身体不会觉得别扭的熟悉触感证明我穿得很习惯了。「干嘛？你要去铲雪喔？」「我去艾蜜姐家帮忙。轻度运动对复健也有帮助。」在客厅吃泡面当午餐的妈妈预测到了经过走廊的儿子要去做什么。「我等一下也要去除家里的雪，帮我跟正清说一声，叫他把斯塔林家的仓库的雪也清一清。」妈妈竟然也用了这个自虐哏。「妳今天放假，可以休息啦。妳也不年轻了。」「是没错，最近腰和肩膀也会酸，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感觉像在嘲讽我，有点不爽。」我可是在担心她耶，莫名其妙。「总不能交给你一个人做。再说，还不都是因为你的体力跌到谷底了。」「抱歉……帮不了多少忙，也不能尽孝道。」「啥，不必道歉啦。你住在东京的期间，全是我一个人负责的喔。我也很清楚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依赖父母的时候就别客气了。」妈妈始终面色平静，没有半点不耐烦的迹象。「臣哥希望妳也换上旅中运动服。」「啥？帮我回他『讲这种蠢话小心我把你埋进雪里』。」唔哇，好恐怖……不良妈妈的气势竟然害我倒退三步。「他好像还激动地说『我选的是一小时一万六千日圆的方案，有这点附加服务也是应该的呗！』……」抱歉，臣哥。我乱掰了句风俗店客人会说的话。「我之前就觉得，那家伙……满噁心的。」「我也觉得。」我们母子难得意见相同。没人帮他护航「那家伙才不会说这种话」的臣哥是不是太可怜了？「不过臣哥愿意帮忙的话，妳的负担也会减轻不少不是吗？那个人体力超强，也很擅长把屋顶上的雪弄下来。」「是没错……我也是每天都很累，老实说，我很感谢那家伙愿意帮忙。但为什么要穿旅中运动服？一般的运动服不行吗……？」「嗯──好像是想营造出当地的统一感。振兴城镇的手段……吧？我也不太懂。」其实是兴趣……不如说性癖！讲出来绝对会吓到人，所以我掰了个听起来很正当的理由。臣哥，感谢贴心的学弟吧。「说起来，我的旅中运动服早扔了。也不想想我几年前毕业的。」「我可以借你啊？有另一套备用的。」「唉……四十岁的女人穿着国中运动服走在路上，不太行吧……」妈妈显然没什么干劲，还是不要抱期待比较好。我咕哝着「等妳有那个心情再说喽」，把备用运动服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对母亲施以无言的压力。因为我也有点想看。想看隐约看得出十几岁模样的妈妈穿旅中运动服的样子。松本家和斯塔林家等于是盖在同一块地上，因此我们决定分头除去厚厚的积雪。妈妈一懒洋洋地出现……「依夜莉姐……！妳怎么穿那么多！让我们营造出满满角色扮演感的色情──不对，当地的统一感吧！」臣哥就用诚心感到遗憾的语气大叫着。结果妈妈穿了长到脚踝的羽绒衣，打扮得跟平常一样，仿佛根本没把旅中运动服放在眼里。「吵死了，混帐东西！谁要配合你那噁心的兴趣！」「修！你是不是把我说得跟变态一样呗！」「呃……你就是变态啊。我认为会想看学弟的妈妈穿国中运动服的人满有病的。」「不不不！啥？依夜莉姐忍着羞愧硬穿上国中运动服的感觉，会让我的心──唔、啊、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啊……哇……啊、啊！」臣哥被不耐烦地皱眉的妈妈施以头部固定技，讲出来的废话转为哀号……才刚这么想，不知为何他发出了幸福的喘息声……我和从妈妈的手臂下得到解放，躺在雪上两眼无神的臣哥四目相交。「……好猛。依夜莉姐的一切……都是最棒的……」安心成佛吧。「这个人从小就喜欢成熟的女性。蠢病不死一次就治不好！」臣哥陷入幸福的出神状态，三云小姐不满地走过去，用铲子把细雪拨到笨蛋身上。「嘿咻嘿咻。脏掉的炸虾炸好喽～♪」小恶魔学妹奸笑着，毫不留情地将水壶里的水倒在裹着面包粉的虾子……不，是裹着白雪的臣哥身上。隔天早上会冻成冰块吧。「…………啊？喂，好冰！不是吧，啥？雏，妳这家伙！」「嘿嘿嘿！笨──蛋！请你就这样冬眠吧！」臣哥回到现实世界。他发现盖住身体的雪开始结冻、吓得惊慌失措的模样，令三云小姐捧腹大笑。「呸──！还不都是因为你全身破绽──！」她吐出舌头露出的淘气笑容，是我第一次看见的「不假修饰的真正笑容」。再加上旅中运动服的影响，仿佛重现了国中时期。我能轻易想像出他们俩的过去。两人一同胡闹，艾蜜姐傻眼地在一旁守望着他们的青春时期。类似兄妹的关系。至少对臣哥来说的距离感是这样。三云小姐又是如何？她看着臣哥时露出的纯情目光，是在把他当哥哥看吗？还是──玩乐也要懂得适可而止，接下来是大家一起快乐除雪的时间。臣哥和三云小姐负责艾蜜姐家，松本亲子和阳介则分散在我家的庭院。「我绝对不会让你勉强自己。给我去带除雪机散步。」妈妈表面看来是那个样子，其实很爱操心，不肯让我拿铲子之类的工具。我只好和光往前面推就会吸进路上的雪，从排出口喷出去的家庭用除雪机一起散步，仔细推过庭院的入口附近。妈妈爬上屋顶，用铲子铲掉堆了好几层的雪。这栋木造平房也很老了……若不定期把雪铲下来，房子可能会被压垮。「喂喂喂──！修哥哥，挡路挡路──！」阳介用雪铲将妈妈抛下来的雪搬到附近的排水沟，直接扔进去再回到庭院，如此反覆。他不时会偷瞄音乐教室的方向，露出在闹脾气的幼稚表情。大概是在好奇莉洁的动向。「喔──正清学长有破绽──！」「好痛！喂！唔喔！啊、啊──────！」旁边的庭院，三云小姐在用雪球砸臣哥的屁股，想还击的臣哥在结冻的地面上滑倒，摔了一大交。「来盖雪屋吧──！超大的那种！」「好主意──！雪屋雪屋──！超大的──！」这两个人都比我大，不过请容我说一句。你们都快三十岁了还这么幼稚啊。他们真的玩起来了。用铲子不停拍打集中在一起的雪，堆起有点大、表面光滑的雪山。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明明算认真的说，这两人其实是不能凑在一起的组合吧？我这边则是因为有鬼母在的关系，别说和乐融融了，跟默默在作工一样。「阳介，怎么了？累了吗？」「……没有，不累。别管我。」阳介在搬雪的途中杵在原地。无精打采的双眼注视着待在音乐教室的莉洁。我懂。你的心情我太懂了。总之我坐在雪上和阳介面对面，顺便休息。「莉洁变得这么受欢迎，你急了对吧？」。省得要去照顾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既然如此，就给我摆出一副清爽的表情啊。抬头挺胸地宣告啊。瞧你现在声音颤抖、不肯抬头、双拳紧握，一点说服力都没有。「莉洁变成班上的明星前，是你在照顾她对吧？只有你会去理莉洁……现在却变成相反的状况。」「哈！反正大家很快就会腻了。那些人全部只会跟风，明明他们……根本不了解莉洁。」「那你就不是喽？你为什么要关心莉洁？」「那是因为……她一个人看起来很可怜……不过，现在那家伙身边有那么多人，我就没必要关心她了。」阳介咬紧牙关，无助地凝视在帮同学上课的莉洁。五年前也有个渣男陷入五十步笑百步的状况，因自卑的想法而扭曲，最后选择「跟对方拉开距离」。「关心别人需要理由吗？对你来说莉洁是怎样的存在，劝你最好再仔细思考一遍。」「怎样的存在……我们幼稚园就认识，但也不是朋友……不过，我就是没办法放着她不管！看着她会觉得很不安，感觉她会像云一样飘走……搞什么鬼，烦死了！」阳介低头且抱住了头。「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你这个年纪还想不通。」小学三年级怎么可能理解什么恋爱。尽管如此，还是会萌生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存在于心中。幼稚的脑袋无法理解带来的焦虑。不懂何谓好感，所以会故意恶言相向，引起对方的注意。等到身边的人离开，为时已晚后，才会终于发现「啊，我喜欢那家伙」──这就是青梅竹马这种存在的麻烦之处。「你想怎么做，想怎么跟莉洁相处……唯有这点，我认为应该告诉她。」这是跟臣哥学的。这句话推了直到最后都在迷惘的我一把，拯救了我。「……我只是想跟莉洁在一起。那家伙不在，我会很寂寞……明明完全不会弹乐器，却因为希望她能注意到我才开始学……」「跟我一样嘛。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基于习惯继续碰音乐，什么都不做，只是紧抓着对方，快被甩下来时就主动放手。」「闭嘴闭嘴！我该怎么办……告诉我啊。」阳介用带着哭腔，仿佛随时会哭出来的声音哀求。「你该拿臣哥当目标，而不是我。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直找对方玩，对方遇到困难就伸出援手。我希望你成为这样的帅哥。」「这样……就行了吗？没有才能没有热情……她也不会对我幻灭吗？」「嗯。对莉洁来说，有你在身边就够了。」我不会叫他要明白这一切。叫他意识到自己的恋爱感情并传达给对方是不可能的。「你现在想跟莉洁一起做什么？」「我……想跟她一起玩！想在雪上跑来跑去！和那家伙在一起超开心的！」阳介下定决心，将内心的纯真心意说出口。小学生这样就行了。想跟喜欢的人一起玩，这样不就够了吗？不是配合莉洁的步调，而是让她配合你的步调。那就是臣哥的做法。凡人能对天才用的独一无二的挣扎。「莉洁！」阳介直线奔往音乐教室。抓着莉洁的手臂，把她带到屋外。如同捉摸不定，逐渐消失的云朵的存在。能够牢牢抓住她的，只有一个人。只有那个一直追在莉洁身后的别扭少年两人面对面，阳介紧张地开口。「我会负责把妳带回来！妳就一直随便飘来飘去吧！」「…………你在说什么？难以理解。」「啊──！怪人不会懂的啦！简单地说，妳做自己就行了！如果我去带妳回来，给我边抱怨边回来！」「……唔呣呣？虽然不是很懂，莉洁知道了！」莉洁歪头，点了一下头假装懂了。她应该以为自己有忍住，不过原本紧抿成一线的嘴角整个放松下来，明显上扬。她心里应该很高兴吧。阳介跟平常一样，愿意追过来。小学生这样就行。不需要什么装模作样的话，或是倾诉爱意的做作台词。莉洁对阳介的恋爱感情等同于零。脑内只有音乐和妄想的战场的少女何时会萌生恋情呢？愿意将孤高的自己带回来的唯一的青梅竹马。上了国中，她或许会意识到他的重要性，为两人至今以来的距离感感到不知所措。就在短短四年后。尽管旅中应该已经不在了，青春期的两人……尤其是莉洁，会如何成长、怀抱着什么样的梦想呢？未来他们得出的答案──唯有神明了，暗自窃笑。搞不好会设几个恶劣的阻碍就是了。如果长大后的阳介会和我走上同样的道路，到时候……为了排除命运的恶作剧，让我帮点小忙吧。身为曾经迷失方向的人，我想默默守望年幼的两人的去向。拜托。至少给我这点时间。我握住颤抖不已的左手，仰望冬天冰冷混浊的天空，静静扔出无意义的愿望。「我现在就是想跟妳玩！想去玩雪！」「你说……玩吗？意即以血洗血的圣战的开幕。」救世主脸上幼稚的怒火荡然无存。取回无畏笑容的她缓缓蹲下，用小小的双手拨雪。她炼成一颗手掌大小的雪球，拿给眼前的阳介看。「致诸位同志。若无法退让，就去战斗。」「嗯……！我会跟妳一起战斗……！虽然我不知道要和什么战斗！」「此刻正是圣战之时！对恣意掠夺的罪人，降下救世主的铁锤！」她用娇小的身体抬起手，扔出雷射光束级的一球。「好痛！喂！妳在对狂野系帅哥爸爸做什么呗！」白色球体命中目标的屁股炸裂。把工作晾在一边，跑去盖雪屋的臣哥……不，自称狂野系帅哥的爸爸遭到制裁。「此乃民众的声音。把你们这些家伙夺走的国家还来。」阳介和莉洁用雪球攻击摸鱼二人组。捏得硬梆梆的子弹从天而降，臣哥和三云小姐急忙躲进盖到一半的雪屋。两位快三十岁的人突然受到袭击，从雪屋后面探出身体，以雪球应战。莉洁他们在松本家建立大本营，一面闪避子弹，一面匍匐前进。神秘的战争终于开始！虽然国土的差距大到像对抗斯塔林帝国侵略的松本地区。「别小看大人的力量！我们这二十八年可不是白活的！」「让那两个臭小鬼尝尝成年版小学生的经验值！」臣哥和三云小姐拿铲子当盾牌，挡掉一颗颗直接砸过来的雪球。幼稚的两人逐渐逼退小学生。战况对我方不利。就在众人担心之时──「啊，哇──────────────！」白色烟火于臣哥脸上爆炸。圆形结晶在他发出愚蠢怪叫的同时飞散。「唉……我也老了。腰果然撑不住。」妈妈站在屋顶上，板着脸捶自己的腰。右手储备着另一颗雪球，弯曲手腕，轻轻将它拿在手上抛。锐利的目光是给予敌方战士压倒性的恐惧及绝望的战神。那冷酷不祥的气息令人产生这样的错觉。垂着头注视冰冷地面的臣哥抬头对妈妈投以惊恐的目光。「雪原狙击手……国中时期的依夜莉姐不只擅长近距离格斗，远距离狙击也很可怕！」我是她儿子，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而且！看那身旅中运动服！那是依夜莉姐的战斗服呗噗呃！」臣哥瞳孔放大，掩饰不住无穷的兴奋。妈妈俐落地脱掉羽绒衣，露出T恤搭五分裤的夏季旅中运动服。而且她还把冬天穿的长袖外套绑在腰间，走令人怀念的中二风！原来妳偷偷穿在里面！怎么会有角色扮演味呢！超帅的啦！「争执让人热血沸腾。算你们有种，敢对松本家我家宣战。」妈妈脸上浮现狡猾的笑容，露出锐利的犬齿。曾经统治过旅中的不良妈妈仅限今日复活了。「啊、啊……哇……喔、喔、哇啊啊啊啊……咿、哇啊啊啊啊……」臣哥臣服于兼具优美与性感的大姐面前，陶醉地呻吟，话都说不好了。超噁的，好逊。「哇──！学长真的好废──！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赢得了啦！」化为最后一道防线的雪屋遭到松本地区的轰炸，斯塔林帝国的三云小姐趋于守势。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她求救的声音──「好～为了奖励大家今天这么认真，我们来玩雪吧♪」艾蜜姐带着一群在音乐教室上课的小学生出来。他们好像下课了，似乎也受庭院热闹的活力刺激。嗯、嗯嗯……？艾蜜姐好像怪怪的。很正常。因为那是我小学时期迷恋的穿旅中运动服的艾蜜姐。「艾蜜姐……！那、那那、那身衣服是……！」「大家都穿旅中运动服，所以我想说我也得穿一下。怎么样？还行吗？」「岂止还行，说妳是高中生都没问题。嗯，我虽然想看艾蜜姐穿制服，运动服也很有魅力呢……伤脑筋。」都毕业十三年了，随着身体成长，尺寸自然也会不合。艾蜜姐的情况下，胸前的布料被撑得特别紧，明显隆起。「讨、讨厌！怎么马上就盯着我看！」「对、对不起……！不小心的……因为太适合。」艾蜜姐红着脸用双手遮住胸前，这个动作也很糟糕。我虽然把臣哥设定成噁男，我这个小弟也挺噁心的……「艾蜜莉也很犯规喔。哎呀，真的。啊啊，依夜莉姐也难以割舍，不过没人赢得了老婆呗。哎呀呀，太厉害了。」倒在雪上的尸体咕哝着。臣哥看穿着运动服的老婆出神，语言能力尽失。深有同感的我也早就疯掉了。「我最喜欢雪了～♪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玩吧～♪」艾蜜姐妈妈小跑步跑过来！妳还穿着女儿的制服啊！「是萝莉、正太、角色扮演妈妈的援军──！要拿来代替没路用的正清学长，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先不说三云小姐奇怪的用词了，战斗终于发展成正式的雪仗。为求保险起见，我话先说在前头，在场没有半个国中生。只有正处在最调皮的年纪的当地小学生，以及穿母校制服的白痴大人们。孩子们纯真的嬉戏声和幼稚大人激动的欢呼声在假日传遍这一带。我只有坐在旁边看。即使会有想加入其中、想大玩特玩的心情，大概有困难吧。我只有稳稳坐在庭院的角落，傻笑着观战。「……修也想跟大家一起玩吗？」忽然感觉到的，是让不稳定的心情放心的存在。她站到孤单的我旁边，默默弯下膝盖蹲到地上。「不，我用看的就好。这样也够愉快了。」「……这样呀。那我也跟你一起看。」以同样的步调陪在我身边的是比恋人更接近的少女。她的性情反覆无常，有时会忽然晃不见，不知不觉又会出现在旁边。「……你为什么对我一点反应都没有？」鞘音低声抱怨，微微垂下视线。对着听不懂她的意思的男人用力皱眉。「……我也穿着旅中运动服。大家都穿了，所以我还特地回家换耶。」糟糕。为什么半句感想都没说啦，我这个大木头。「……对不起。与其说没发现，不如说妳穿这样太自然了……妳感觉就很习惯穿这种衣服。」「……你对依夜莉小姐和艾蜜莉小姐的反应明明那么激烈。」鞘音毫不掩饰她在吃醋。我有种丢脸事迹被人偷偷目击的感觉。「……以前的我总是穿运动服，一点都不性感对吧。我有在反省了。」「我从来没在妳身上追求性感过……好痛，好痛。」她轻拧我的脸颊。有点痛。「……国中一年级买的运动服现在穿起来还刚刚好，这我也不太高兴。有种……都二十岁了，还是没有成长的感觉。」「我觉得妳长高不少啊。三围倒是没什么变的样子……好痛，好痛。」「……对女性讲这种话很失礼。你还不够纤细。」鞘音有点生气，又往我脸上拧。妳男朋友的脸颊要掉下来了。「艾蜜姐是因为她是艾蜜姐，才会酝酿出诱人的女人味，像妳这样体型纤瘦的女生我也很喜欢。」「……笨蛋。不好意思喔，我身体这么平。」「呃，真的啦。妳穿短裤的时候我都会偷看妳的腿，今天妳穿运动长裤所以看不见就是了，好痛，啊！」「……笨、笨蛋！不用看那种地方！」这次她羞得弹我额头。我明明大肆称赞了她一番，为什么……？修长的双腿，紧致纤细的体型。聪明又美丽，喜欢她的女粉丝也很多。每天都在训练，以提升歌唱力及演奏力，因此手臂及腹部也有适度的肌肉。本人似乎嫌自己发育不足，但这也是一种复杂的少女心吧。「漂亮的便服虽然也很棒，俗气的运动服也挺符合妳的风格，我很喜欢。对我来说，运动服还比较有亲切感──哇啊！好冰！」鞘音把我运动服的下䙓卷起来，将冰冷的手贴在我背上。瞬间的冰凉感导致肌肉收缩，我忍不住发出窝囊的尖叫……「……不行。我也长大了，会希望有人称赞我的便服。」我的女友是个任性的人，很快就会红着脸闹脾气。「修的尖叫声……是『哇啊』。呵呵……好可爱。」「不不不……突然被人用手冰，谁都会吓到啦。」生了几秒的气后，鞘音以手掩住嘴角，微微一笑。她表面上装作冷静沉着，其实感情相当丰富。这一点真的很可爱。「那两个家伙在干什么啊──！偷偷摸摸在那边卿卿我我的情侣不可饶恕！我要撂倒他们──！噗呃！」我好像听见三云小姐灵魂的怒吼……不过因为她被妈妈打中的关系，叫了一声后倒在地上。那个人个性也挺扭曲的。「……我们没在卿卿我我吧？」「……对呀。以前就是这个距离感。」不晓得是三云小姐故意找碴，还是我们情绪太高涨，没有自觉。无论如何，被雪球盯上就麻烦了，还是尽量不要引人注目吧。偷偷在两人世界交流就行了。「……歌词的进度还不错。真想快点唱你送我的礼物。」「嗯，我也想快点听见。然后在贵宾席弹奏。」等不及下周的圣诞节──雪灯祭了。然而当天还有SAYA猫的活动，应该会因为要准备演唱会和排练的关系忙得要命。我还想趁工作闲暇之余来场安静的约会。就算是有名的卒仔松本修，也决定要跟恋人进入下一阶段了。要在圣诞节当晚，跟桐山鞘音「第一次接吻」。我们之间弥漫一股互相渴求的安静气氛。我是右手，鞘音是左手。我僵硬地伸出一只手，靠触感和温度找到她，将彼此的手指缠在一起……用力握紧。自己的指腹和对方的手指重叠的陌生感。这是叫十指交扣吗？总觉得有点难为情，不过没人在看这边，就一直牵着吧。感觉得到鞘音的一切。这告诉了我，我的感觉和身体机能没有完全被侵蚀，没有被彻底夺走。妳拧我脸颊带来的痛处，妳对我恶作剧时冰冷的手心，与妳的体温相触时产生的微热，都是「活着的证明」。不断加速的心跳和染上白色的呼吸温度，甚至害我开始担心起周围的雪会不会融化。我的手和鞘音的手。零距离重叠的肌肤，带有舒适的热度。＊＊＊＊＊＊当天晚上，我在房间用电脑工作。检查跟外面的厂商下订的SAYANE周边商品的设计、更新公司的官网和社群网站，工作做都做不完，令人高兴。我已经把演唱会的消息告诉粉丝团的会员。实际上等于不用花钱的免费演唱会。就社群网站上的反应来看，几乎可以确定会有大量的粉丝杀过来。三云小姐说，附近的饭店和旅馆当天也都客满了。SAYANE带来的经济效益，今后想必会愈来愈壮观。我拿起震动的手机，发现收到一则讯息。【检查完周边哩。接下来要做啥？】是连打字都有口音的臣哥传的。【谢谢！我传演唱会场的平面图和正式演出的节目表给你，麻烦帮我在活动当天前检查一下】讯息一传出去，臣哥便【好喔！】一口答应。尽管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光是用了惊叹号，臣哥那粗野的嗓音就在脑内重现。臣哥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帮忙处理公司的杂务。雪灯祭的工作他也揽下一堆，帮了很大的忙。虽然拿不出太多钱，我提议可以发薪水给他……臣哥却坚持不收。产生疑问过。搞不好连男人都会迷上他，谁教他那么帅。若那就是我报恩的方式，我可以收下臣哥的好意吗？有人愿意帮我分担工作，所以我可以专注在自己该做的事情上。可以埋头在帮鞘音设计最完美的舞台这个幕后工作上。我在处理文书工作之余，用键盘作曲和练习演奏。放在琴键上的手指在发抖。与自身的意志无关，仿佛在拒绝受我控制。黑白双色的舞池。十根手指在上面拚命舞动。透过耳机传到鼓膜的音色跟脑内的理想有些许差异。我没有因此却步，持续弹奏丑陋的舞蹈及不符合想像的旋律，毫不犹豫地敲响不协调音。思考从未停滞。焦躁归焦躁，我一定能够克服。只要想成是我过去一直选择轻松的选项，如今在还债就行了。这点阻碍，我相信我们两个能克服。就在这时，我感觉到其他人的气息，停下手指。耳边的声音一停，就突然安静下来。我坐在工作椅上向后转，妈妈坐在床边，神情平静地注视我。「妳在就跟我说一声啊。」我关掉合成器，以苦笑掩饰尴尬。专心演奏的时候，仅仅是有人进房间的话，我不会马上发现。「我在客厅喊了好几次『笨儿子～吃饭喽～』，可是你半句话都没回。」妈妈似乎是因为我怎么叫都没反应，才特地来看看状况。若我专心弹琴的模样都被她从背后看在眼里，有点不好意思耶。「我肚子……不太饿。」「不行。不硬吃点东西的话体力会衰退，人也会变瘦。」妈妈用有点强硬的语气给予我忠告。她将带过来的东西交给我，转身走出房间，淡淡扔下一句「我在缘廊等你」。妈妈塞进我右手的是一般的铝罐。「无酒精啤酒？」罐子的设计颇像啤酒，不过仔细一看，里面的酒精含量是零。妈妈离开时没关门，外面的空气流了进来。这味道……该不会是……房里一直没换气的的男人气味瞬间一变。浓郁的味噌和高汤的香气窜入鼻尖，促使唾液分泌。衰退的食欲遭到刺激，咕噜咕噜响的肚子轻快地操纵沉重的双腿向前。缘廊是指往屋檐凸出的木制走廊般的空间。这个构造随着时代变迁好像慢慢消失了，但我们家一直以来都有，所以我很熟悉。缘廊前面是松本家朴素的庭院。白天阳光会直接照进来，春天会让人想睡午觉，我记得小时候，我还会跟鞘音一起坐在这吃西瓜。「呜哇……好冷……」由从屋内透出的灯光微微照亮的缘廊暴露在室外的冷空气下。留在庭院地上的残雪薄膜反射优雅皎洁的银白月光。我只有在运动服外面套了件半缠，冷得不停发抖。「喔──你终于来啦。快坐下。」缘廊上放着两个坐垫，妈妈豪迈地盘腿坐在其中一个上面。我也跟着坐到她隔壁的坐垫上。旁边放着煤油暖炉。让人看了心情平静的红褐色火焰正好飘在手边，缓缓释放热度，消除身体的颤抖。木造地板上放着酒瓶和木碗。看来今晚要在这吃晚餐，而不是平常用餐的厨房。以松本家来说是挺罕见的情景，不过偶尔吃一顿风雅的晚餐也不错。「对了，鞘音呢？她要在自己家吃晚餐吗？」「铲完雪后，她先回家洗澡。她说晚上再过来，等会儿应该就会出现。」「桐山爸爸很寂寞喔。听说他在难过爱女心里只有你，跟爸爸的相处时间变少了。」妈妈喝了口还在冒烟的热酒，愉快地笑道。鞘音爸爸，对不起……「我虽然只有儿子，如果我有女儿，八成也会像他那样。要是莉洁交到女朋友，正清感觉也会一直哀哀叫对吧？」「对啊。他在旅名川祭的庆功宴上也在那边吵着说『莉洁要一直住在爸爸家喔』。」无谓的闲聊时间开始。妈妈不知是不是已有些醉意了，连这种无聊的话题都能逗得她开口大笑。我将无酒精饮料倒进杯中，举高到眼前。看出我意图的妈妈倒了杯当地酒，轻碰我的杯子。干杯声响彻冬天的夜空。我一面用暖驴取暖，一面在月光下与母亲共饮……活了二十年，第一次这么悠哉。「……和儿子一起悠哉地喝酒，一面闲聊，是我的梦想啊。」「我喝的是无酒精饮料，算不上酒耶。」「这点小事就别管了。大病初愈的家伙别想喝酒。」讲得太对了。我用少了一味的啤酒味饮料润喉，视线移向一直刺激嗅觉的香气。「啊──这个吗？等我一下。」妈妈跪到地上，缓慢移动。用勺子随便搅拌几下暖炉上的「香气来源」。在不锈钢锅子里静静冒泡的是──芋煮。将芋头、红萝卜、白萝卜、蒟蒻、大葱等食材丢进汤里煮的乡土料理。调味方式每家都不同，松本家喜欢用味噌。妈妈爱吃肉，所以颜色混浊却又闪烁着油光的汤里，还有许多炖得又软又嫩的牛肉。小时候，妈妈都会把味噌汤放在暖炉上保温。「你之前说要吃，所以我久违地尝试了一下。味道我不敢保证。」对喔，住院时我跟妈妈提过。一天到晚都在吃淡而无味的医院餐，害我吃得很不开心，非常想念妈妈做的重口味料理。她盛了碗芋煮递给我，我点头接过。「很烫，吹凉再吃啊。你从小就怕烫又吃得快──」「啊！好烫！」「就叫你吹凉再吃了！你是小孩子吗！」妈妈话还没说完，她的笨儿子就嚼着热呼呼的芋头哀号。这个人毫无疑问二十岁，精神年龄却还是国中生。我打起精神，仔细吹凉后慎重地喝起加入味噌的热汤。这形容很随便，但我认为应该是最贴切的。有家的味道。一股暖意传遍体内，不畏寒意的汗水沾湿了皮肤。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妈妈的味道，与逐渐渗透消化器官的热汤混合在一起，甚至让我感动得起鸡皮疙瘩。「上次吃到妳的芋煮，搞不好是小学的时候……」「当时我是在镇上的芋煮会做的。我带了你和鞘音去，你们一直叫着说好吃，吃了好几碗呢。」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吃到同样味道的芋煮，我隐约回想起来了。白雪消融的时期，镇上在旅名川国小的操场举办芋煮会。如活动名称所示，是由有意愿的父母煮芋煮招待居民的小规模活动。一升上国中我就故作成熟，再也没参加过……不过，以前吃得津津有味的味道和风味深深地刻在我的舌根处。我顿时非常怀念那股滋味，原本近乎于零的食欲大增，只顾着动筷子。嘴巴从来没离开过碗，将各式各样的料送入口中，即使吸食的声音不好听也狂喝着汤。「……可以再来一碗吗？」「嗯。你可是我儿子，多吃点。」我把瞬间见底的碗拿给妈妈，她从锅子里又帮我添了一碗。拿吃她亲手做的料理吃得不亦乐乎的儿子当下酒菜，小口享用日本酒。碗筷的碰撞声、咀嚼胡乱切的料的声音、喝热汤的声音、喝完汤的吐气……这个空间明明只听得见那种粗俗的声音。我却有种深不见底的不安及恐惧平静下来的感觉……希望这段时间永远持续下去。「呜呜……呜……呼……啊啊……呜呜……」不知为何，明明是在度过无可取代的时间，明明终于取回了青春，呜咽声却停不下来。「你在哭什么啦。我的芋煮那么难吃吗？」妈妈盯着一语不发的我看。不行。声音卡在喉间，讲不出其他话。「我五年没做像样的料理了耶。你回家后我才又开始做的。有点难吃也别怪我。」「……好吃。当然好吃……可是，妈妈也不年轻了，味道还是淡一点比较好……」「烦死了。顾虑盐分哪做得出好吃的炒饭。」「就知道……妳会这样说。妈妈的炒饭……我最喜欢了……」带哭腔的声音梗在喉间，明显有分岔。「又不是最后一次。明天，明年……只要我活着，随时都能做给你吃。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也要帮忙啊。」「……嗯。」出来的音色』，就会被迫明白……跟以前的演奏差太多了。」妈妈原来是想说这个。在家里弹那么多次的琴，果然会被看出来。妈妈是在最近的地方守望我成长的人。些微的异状和变化说不定都能敏锐地察觉。我自己也有强烈的体会，却不想承认。我的身体以十月的旅名川祭为巅峰，「开始拒绝命令」。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理想的声音离键盘越来越远。脑内想像得出乐曲，我的手指却否定将其体现出来。在旅名川祭上的演奏，是蜡烛燃烧殆尽前最后的光芒。说着「垃圾要绽放光芒后再凋零」的家伙，一旦面对事实，就会慌得不知所措。「你跟……鞘音说了吗？」「……没。我没和任何人说。」没说。说不出口。这样会害相信我已经「完全康复」的大家和那家伙难过。我再也不想看见哭得仿佛会被雨水压垮的她。五年前的诀别。光是想到烙印在记忆中的「那个表情」就觉得心痛欲裂。「其实连出院都有困难了，你……为什么有办法不为所动……你太急着燃烧生命了……给我活久一点啊……」妈妈眼中的水滴闪烁泪光。我无法直视随时会夺眶而出的眼泪，下意识移开目光。妈妈是不是为了将她的希望传达给我，才再度拿起酒杯的？为了掩饰不安，为了舒缓担忧……她又暴露出了自己柔弱的部分。「因为我是不良妈妈的儿子，才会长得这么任性吧。」「是我……养小孩的方式错了。」「对不起。我没事了……因为我答应过鞘音。」明年，后年，未来的每一年，冬天都要跟她一起玩雪。「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就尽情耍帅吧。不过……少在父母面前逞强。你大可光明正大表现不安的那一面。」「我……可以依赖妳吗？」「小孩子依赖家人再正常不过了。我们家就只有我们俩啊。」妈妈粗鲁地在我低下来的头上乱摸一把。她是我现在唯一能说丧气话的存在，最了解松本修这个人的人。就算我将扭曲的心牢牢地关进笼子，也会因她而松懈。「我……现在过得真的很开心，但我好害怕。正因为取回了这样的生活……才会更害怕失去。」这不是重来的青春，而是在争取时间过后蒙赐的怜悯，并非永恒。正因为是终将结束的青春的伤停时间，我才自暴自弃地踏出第一步。反正都最后了。至少要做点什么。这颗定时炸弹，迫使彻底腐烂，快要发酵的尼特族行动起来。埋头蛮干。不负责任。从来没想过能取回青春，从来没想过取回青春后的事。「我不想失去……『又只有我一个人从这么幸福的日常中消失』……我不要……」装出来的坚强裂出漂亮的裂痕，诚实的情绪化为悲怆溢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想一直……跟大家笑着做蠢事……想跟鞘音……一起活下去……为什么……我要……遇到这种惨事……」人类的性命不存在永恒这个概念。就算明白自己反抗不了神所赋予的命运、有限的青春……仍无法默默接受。「你白痴喔。身为松本依夜莉的儿子，直接赏那个烂神一拳就对了。假如祂还是要欺负你，我死都会保护你。」「妈妈……妈妈……呜……呜……呜呜……」「你虽然是要人费心的笨儿子，我却觉得你可爱到不行。在我面前，要说丧气话还是要大哭都没关系。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宝贝儿子。」妈妈抱住嚎啕大哭的我的肩膀，用更大的力道将我搂近。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在身边的母亲的气味和触感，宛如让二十岁的人变回小孩的时光机器。「明天我也会煮你喜欢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妳特制的甜味咖哩……有放牛奶提味的那个……」「好。交给我。」明天我会恢复成正常的大人，所以现在让我撒娇吧。被人笑是母控也无妨。能跟全世界只有一个的母亲撒娇是独生子的特权。有种我是小学生，妈妈才三字头……的感觉。我们配着芋煮，用酒和无酒精饮料干杯了好几次，畅谈回忆。沉浸在短暂回到过去的感觉里，在家里的缘廊静静度过这数分钟。冬天的夜空从小到大都没变。妖艳的月光优雅地散着步，守望我们这对母子。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荧幕上跳出一则讯息。「鞘音说她现在过来。」是鞘音传的。只有短短一句「我现在过去」。还不忘加上猫咪冲刺贴图。「这样啊。别聊感伤的话题了，三个人一起吃饭吧！鞘音喜欢甜酒对吧？」「我比较喜欢烧酒兑热水。」「傻子，谁管你喜欢喝哪种。」妈妈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泪，拔出插在庭院的雪里头的罐装酎HIGH。在温暖的暖炉前喝冰凉的甜酒……是庶民的奢侈。「你喝这个将就一下。」妈妈扔了同样插在雪里冰镇的宝特瓶给我。接住的瞬间，里面的无数颗气泡接连破裂。透明的碳酸饮料。是以前我常喝的汽水。这是酒。是……酒精浓度低的沙瓦。我暗示自己这是甜甜的酒，连臣哥都会相形见绌的可笑想法使我相当地愉快。猜到我在想什么的妈妈嘲笑我时，我感觉到玄关有人。那人跟平常一样「……晚啊」客气地打招呼。鞘音家离我家走路不用五分钟。不过，从我收到讯息到她抵达为止，连两分钟都不到。虽然觉得有点快，但我没有想太多，意气风发地到门口迎接她。来举办一场时隔多年的三人芋煮会吧……真的好可怕。睡前要跟对死亡的恐惧战斗，无法如自己所愿的现状令人烦躁，连明年的行程都无法确定，令人发自内心感到不甘心。不能让盘踞于心中的负面情绪体现在说出来的话和态度上，污染周遭的人。我渴望的不是让他们为我操心、同情我的关系。所以，我要写歌。

第二卷 第三章 少在父母面前逞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