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那个，我也要认真起来了喔……？第二章恋人温泉旅行

１

遇上叫做缠糸格琳的梦魔的隔天。

我在学校的下课时间找莉莉长谈，询问「观梦城」那玩意儿的详细资讯，顺便让她知道昨天发生的事。

「……哦，所以被派去夜美那边的就是格琳大人了。」

「那家伙还满怪的。讲话的口气真的有大小姐的感觉，不过外观跟氛围都很像辣妹。」

莉莉很快地别开目光。

「……不能以貌取人啊。她可是很厉害的人物。」

「她是那个吧？什么色欲五霸星的其中一个人吗？」

「没错喔。神谕等级是第五名，而且入星的时间其实就在不久之前。那位大人还没有什么时间提升品格，或许是因为这样，才让你觉得她给人的氛围有点奇怪吧。」

「喔，是这样子啊。」

是说，加入五霸星原来叫做「入星」啊。不过这真是知不知道都没差的情报。

「所以，你有依照我昨天给你的忠告，得体地应对吗？」

「呃，那个……有。」

听莉莉这么说，这次换我别开了目光。

我说不定做了有点失礼的举动，不过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我也很着急啊。应该能理解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态度吧……？

事到如今，我有点害怕了。

「……那就好。毕竟那位大人位居『梦魔界的黑暗权力』顶阶，惹她发火的话，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莉莉如同耳语一般说道。

她会这样子，也是因为周遭实在有太多好像在偷听我们谈话的学生。

我和莉莉的班级不同，所以是在教室前的走廊上讨论，不过这里的人口密度可是比平时稠密许多。

莉莉在学校非常受欢迎，简直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一举手、一投足似乎都受到所有人瞩目。顺带一提，无论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喜欢她。

梦魔就是这么可怕的生物。不，我想女学生也受到吸引的原因，完全是跟莉莉的性癖好有关吧……

无论如何，当我再次见证这种情景，就深刻体会到莉莉刚才所说「梦魔界的黑暗权力」的力量到底有多厉害。

如果忽略梦魔的存在，在政治层面上也可能出问题──虽然听起来像在开玩笑，不过也不能说全是胡扯的。毕竟，无法断定是不是所有政治人物都为她们着迷……

「哎呀，应该不会吧……哈哈哈，格琳大人可是器量很大的一名大人物啊……她一定没有生气啦……应该没有生气吧？」

「你为什么要问我？不过啊，夜美昨天回家后心情一直很好，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我、我想也是啦！」

「……我还是再叮咛你一次吧。」

说着，莉莉一下子把脸往我靠过来。

「你今后，千万不能做出奇怪的举动喔。之后你要跟夜美一起去的地方，可是梦魔们的地盘。」

「记得是叫『观梦城』……那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位在梦境与现实的界线的空间。要是没有梦魔带路，一般人绝对没有办法到达的地方。」

「感觉像魔法国度之类的？」

「听你这么一说倒是那样。就像在完全维持自我的状态下，进入梦的世界一般。在那里想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喔。不过所谓的随心所欲，是指梦魔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到就是了。」

原来这世上有那样的地方。

「那种地方，到底要怎么去啊……」

「会有列车发车喔。」

「感觉像是，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之类的？」

我心里想着，「哈利●特里没有梦魔之类的东西啊」这种一点也不重要的事。

「形式上差不多吧。不过，那辆列车能行驶到所有车站。只要有梦魔呼唤它就行了。」

「我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灵异故事也是这样……？」

「梦魔本来就是可怕的恶魔喔。我不晓得你有什么误会就是了。」

总觉得悄悄这么说的莉莉，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反、反正这样也好啦。我只要跟夜美随便找个车站搭车过去就行了吧？那样就可以去什么『观梦城』……」

「是啊。我先跟你说清楚，你可是非常幸运喔。那里啊，原本是梦魔招待中意的人类时，常常使用的地方呢。」

「妳们还真是一副对我有恩的态度耶。我又不想去那种地方。真要说起来，梦魔明明可以让人作梦，那么直接在梦里处理不就得了，干嘛要特地去那种地方？」

「如果真的在梦中，无论如何都会有不合理的东西来碍事吧？不管对一个人怎么诱惑，梦醒之后都有可能跟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过，『观梦城』可不一样。在那里发生的如梦似幻的体验，是没有办法抹除的。」

听了这些说明，我不禁吞了一口口水。

因为，我可是要跟夜美一起去那种地方……还是以男女朋友的身分。

事到如今，我才察觉到事态已非比寻常而感到战栗。

「……阿康，这是个好机会喔。」

「什、什么？」

「难道你以为你心里是怎么看待夜美的，我会不晓得吗？现在正是你诚实面对自己的时候。」

「妳说什么蠢话！我根本不觉得夜美──」

这时，莉莉的食指轻轻触碰我的嘴唇，让我吓了一跳而无法继续说下去。

「……到时候要审核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因此，你们的言行当然得像一对恋人才行。夜美一定也明白这种状况，所以你拿演戏当借口的话，对夜美做什么都可以。懂了吗？」

「做什么都可以……？」

「不管后来夜美对你说什么，你都有那种理由可以推托。可以说你『是在演戏』、『只是被逼得那么做而已』。」

「唔、唔唔……！」

真的假的！意思就是，不管我对她做这种事还是那种事──呃，不对不对，我得先冷静一下！我怎么可能会想对夜美做那些有的没的呢！

我一下子冒出好多冷汗，但莉莉的低语还是没有停止。

「……对你来说，那是很好利用的状况啊。你虽然很爱硬撑，不过那里可是在硬撑的前提下还可以诚实面对自己的地方。所以，你可以什么都不想，尽情享乐就好。我虽然站在夜美这边，但同时也是站在你那一边的喔……」

宛若顺从她的声音一般，我的心中又有恶魔在耳语：

「别再硬撑了啦，你也差不多该老实面对自己的心情喽，嗯。」

──不对，那样不行那样不行！

如果是夜美她不管怎样都想跟我发展为那种关系就算了，但绝对不能由我主动提出！

因为，夜美都还会想对阿瑛出手啊……而她对我也是，一定只是把我当成克服男性恐惧症的练习对象而已。

这样的我，要是对夜美说了「我们交往吧」之类的话──

「啥？你怎么会对逢场作戏的恋爱认真起来啊？笑死人了。」

──结果被她这么回覆的话，我就再也无法振作了！

想着这种事情的时候，我愈来愈恢复冷静。

……不对啊，真要说起来，我对夜美别说喜欢了，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啊。

要是对夜美说了「我们交往吧」之类的话──这样子的假设，从前提就已经错了。

「……总之，就只是在梦魔的地盘上，随意度过一小段时间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精神上取回余裕的我，悠然自在地对莉莉说出这种大话。

这时候──

「啊，夜美。」

「──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开玩笑的啦。你怎么了？突然叫这么大声。」

「妳、妳这人啊……」

莉莉嘻嘻笑的样子，看在我眼里只像是恶魔的面貌。

２

夜美的审核──也就是前往「观梦城」的夜间列车，要到周末才去叫车。

我在迎接命中注定的那一天之前，一直维持着紧张状态，让我的脑袋都快烧坏了。

至于夜美，看起来倒是跟平常一样。

是怎样啦？要是她表现出有点动摇的样子，明明满可爱的……只有我焦虑成这样，不就让我像个白痴吗？

我边想着这样的事情，边不爽地装成平静的样子。

有时候，我会装成好像真的突然想到一般──

「……问妳喔，我们在『观梦城』要做什么啊？」

──如此询问她这一类问题，不过都没有得到什么值得留意的情报。

「我不知道，没有去那边也不晓得啊。」

「我自己是把那里想成像迪●尼乐园一样的地方啦。这样的想像对吗？」

「是有那样的地方没错，不过格琳大人的目的地有可能是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毕竟『观梦城』的范围很大。」

这样讲的话，不就代表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会被逼着做什么事情，全都不清楚吗……

认识的梦魔全都靠不住，这样一来，现在只有阿瑛能当我的心灵支柱了。

因为知道梦魔的事情却和她们没有牵扯的人，只有阿瑛而已。

某天放学后，我在连锁汉堡店等阿瑛来会合之后，装成在闲聊的样子说出我的烦恼。

「……过没多久，我就会被绑架去什么『观梦城』的地方了。」

「说绑架会不会太夸张了？那些梦魔，明明都是个性随和的好人啊。」

「你不知道那些家伙的本性啦。」

「可是，阿康你最后还是跟夜美交往了吧？」

「咦？」

我一瞬间困惑起来。

「说、说得也是……哈哈哈……不过其实是那家伙说无论如何都要和我交往，我才跟她交往的啦……」

「哦，原来是这样啊。啊！女朋友是梦魔的话，你们在梦里也能一起玩吗？」

「应该是可以，不过我有叫她不要让我作奇怪的梦。」

我不禁脱口而出的真心话，让阿瑛讶异地睁大眼睛。

「为什么？能作想作的梦，不是很好吗？」

「就、就是没有办法那样啊。毕竟她们能让人作的梦，到头来顶多只有对她们有好处的梦……」

「哦，是这样啊。」

阿瑛随口低语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深思似地把手伸向嘴边。

「……我本来想说，最近是不是有梦魔让我作梦，不过看来不是呢。啊哈哈。」

「作梦？什么意思啊？」

我觉得奇怪而反问，阿瑛就脸颊泛红，露出害臊似的表情回答我：

「那个啊……其实我最近一直会作很棒的梦。」

「你、你说什么？」

「虽然我不太记得内容，不过起床的时候，心情真的很好。我本来还想说，这会不会是梦魔造成的，不过就算让我作好梦，对她们也没有什么好处，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吧。」

「不太记得内容？有、有没有办法想起一点点呢？」

我慌张了起来。

当然，我脑里想的是夜美的事情。

那只呆愣蠢梦魔，该不会是跑去阿瑛的梦里头吧……？就算现实中的接触受到我的阻挠，但梦里可是另外一回事──她说不定是这样想的。

再怎么说，她们都是恶魔啊！她们是以跟我们不一样的价值观活在这个世界上。

阿瑛歪歪头，用手指点了两下脸颊。

「嗯～就每次都跟某个人在一起……可是，到底是跟谁就不清楚了……」

「连是男是女都不晓得？」

「大概是男生喔。」

阿瑛一点犹豫也没有便说出来的回答，远远出乎我的意料。

「啥？男的？你为什么跟臭男人在一起心情还会变好啊……难不成阿瑛你是那种性向？」

「就、就说了，为什么你们满脑子都在想恋爱的事啦！跟男生朋友在一起，当然开心啊！我现在跟阿康在一起，也很开心……」

阿瑛脸颊泛红，扭扭捏捏地说了这样的话。

这可爱的家伙到底是怎样啦。

「阿康，你不开心吗？」

「咦……呃，是还满开心的啦……」

「真令人高兴耶，嘿嘿……」

气氛变得有点怪。

如果我的性向是那样，说不定阿瑛的贞操早就被夺走了。

「之前我也讲过，我在学校里有点……那个，有点突兀……所以，我很憧憬现实中的男生朋友呢。」

阿瑛眼神上瞟，反反覆覆地往我这边看。

「这样啊。」

「喜欢二次元的阿宅，不是都会被周遭人投以奇怪的眼光吗？」

「会这样吗？我是没在意过……」

我跟学校同学，会稀松平常地聊漫画或手游之类的。不过啊，的确是不会聊深夜动画的话题。

我觉得，这只是因为每个人能聊的话题不一样吧。

「阿康总是很坦荡耶……为什么会有这种差别呢？搞不好我才是最瞧不起二次元文化的人吧。我对周遭隐瞒喜欢的事物，可是，我就是因为喜欢才会一直去想那些事。而且还跟不上其他人的话题，结果变成孤伶伶一个人……」

「阿瑛你在网路上明明有很多粉丝，却也有这样子的烦恼啊？」

「嗯，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我对现实生活有缺憾，才逃到网路上的关系吧。划一画图，贴到社群网站之类的地方后，来跟我聊天的人就变多了。就是因为这让我很高兴，我才会希望自己能够把图画得更棒喔。」

「我一直很尊敬阿瑛喔。你可是神级绘师啊。有什么烦恼的话，尽管找我聊吧。」

「……嗯，谢谢。」

阿瑛这么说，露出有点僵硬的微笑。

我今天是想找他聊聊我的烦恼，不知为何立场颠倒了过来。尽管如此，我想聊的事也没有急迫到非得放着困扰的阿瑛不管。反正，我了不起是对那些梦魔发牢骚而已。

「唉～可是，我也觉得如果能够跟阿康读同一所学校的话，该有多好……我们年纪明明一样。」

阿瑛忽然趴到桌子上，说出这样的话。

「这么说来，夜美那家伙也是最近转学过来的。」

「这样啊？」

「嗯，说是用了什么『梦魔界的黑暗权力』的力量。」

「这样的话，我也被梦魔缠上就好了……要是能实现我的心愿，她们不管要拿走欲望还是什么都没关系。」

听见阿瑛带点不满的话语，我又落入恐慌的窘境。

糟、糟糕！刚才那步棋不对！无论如何，我都在阿瑛脑里种下对夜美的兴趣……

最近阿瑛梦见的「好梦」，并没有办法断定绝对不是梦魔造成的。

而且，对阿瑛怀有兴趣的梦魔，我最先想到的就是夜美……

可是，如果如同我的设想，就会有「为什么那家伙要让阿瑛作有男人登场的梦」的疑问出现。但仔细想想，应该是那样吧──梦魔一开始会先「让猎物梦见他想要的梦」，说不定是那种习性造成的。

夜美和阿瑛可说是利害一致。

夜美需要能让她克服男性恐惧症的对象，阿瑛现在也希望能跟梦魔接触。

而且夜美要当成练习对象的人，也不是非我不可……

想像老是在我面前讲一堆蠢话的夜美从身边消失，内心不知为何痛苦了起来。

……对你来说，那是很好利用的状况啊。你虽然很爱硬撑，不过那里可是在硬撑的前提下还可以诚实面对自己的地方……

我想起不久前莉莉那家伙说过的话。

前往「观梦城」，难道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吗？

这说不定是可以跟夜美一直待在一起，让夜美的心倾向我这边的好机会……

「别、别小看梦魔喔，阿瑛……她们只是想要过着对自己有好处的生活罢了……」

「我觉得，倒也不是只有梦魔会那样啊。毕竟我们活在世上，也是都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就是因为没办法顺心如意，才会产生烦恼啊。」

「或许就像你讲的一样啦……」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活。

阿瑛这番话，对当时的我来说，真是十分沉重。

３

出发当天傍晚，我对老妈说「要去朋友家住」之后，就前去跟夜美约好碰面的车站时钟下。

我抵达车站时钟时，是约定时间的三十分钟前，不过夜美早就已经到了。

说起来，我和夜美第一次模拟约会的时候，她也是在约好的时间前提早很久就先到了。当时想到她有这样的行动让我很后悔，让我觉得要是我早点走出家门就好了。

……然后，我马上对我后悔一事觉得不爽。

我又没有超过约好的时间，根本没有必要在意她自顾自地在那里干等的状况啊！

「……嗨。」

我打个招呼后，夜美看了我一下，露出得意的表情。

「你来得真早呢。」

「……妳来得比我还早吧？」

夕阳把夜美的脸染成红色，令我莫名地心跳加速。

「你就是想早点跟我见面吧？呣哈哈，看来阿康终于不对自己的心情撒谎了呢……」

「照妳这种理论，会变成其实是妳想要早点跟我见面喔。」

我这样说并牵住夜美的手。

「呼咦……？」

「我们两个，今天是男女朋友吧？」

「这、这么说也没错……」

看见夜美满脸通红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我的心情好了一点。

既然一直相处在一起的我都还会让她慌成这副德行，她根本没有资格对别人出手。如果要扩展对象，好歹等到我对她这么做的时候她都不为所动再说吧……

「阿康，你今天好像有点强硬耶……」

「我、我下定决心了嘛。我只是不想到最后被人说『都是你没心帮忙审核才没有合格！』之类的话而已。」

「我并没有任何不满。」

夜美这么说之后，她被我握住的手动了动。过一会儿，夜美的手指伸进我的手指之间，让我吓了一跳。这就是所谓的……十指交扣啊。

「哼、哼哼，看来阿康你有好好抱着这样的心态过来，那我就安心了……到了『观梦城』之后，你也不要忘记现在的心情喔……？」

「我知道啦。」

「这、这样的话，那个……今天就请你多关照了。」

夜美鞠了一个躬对我行礼。

听她这样再次强调，让我莫名紧张了起来。

「我我我、我先说清楚啊，我扮演男友时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毕竟我不这样做的话，说不定就无法通过审核了……」

「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唷……？我会以女朋友的演技，尽情对你撒娇……」

我们彼此皱着脸，像互相挑衅一般相视而笑。

「……太阳还没下山耶，要怎么办？要去哪里消磨时间吗？」

我觉得要一直看着夜美的脸很困难，所以别开视线，开了这个话题。

之前讲过列车到深夜才会来，距离现在还有好一段时间。我只是觉得大半夜跑出家门会让人怀疑，才约在这个时候会合，但没有决定要先做些什么。

「去唱卡拉ＯＫ吧。」

夜美立刻回答。

「咦，妳喜欢那种的喔？」

「喜欢啊……而且还可以两人独处……」

夜美讲到后面就口齿不清，拉起我的手快步向前走。

前进的方向有一栋挂着「卡拉ＯＫ」招牌的大楼。

看来她是在等我的那段时间，很快便发现那样的地方。

夜美带着我，毫不犹豫地走进那里。

在柜台处理好手续后，我们两人进到包厢内独处的瞬间，让我觉得周围的气温好像升高了几度。

「夜、夜美都唱怎样的歌？」

我受不了沉默，为了蒙混过去而这么问。

「擅长的是演歌呢。毕竟我在梦魔界可是被称为转音高手。」

「……也太老派了吧？」

「这么说的阿康又都唱什么歌呢？」

「我基本上只会唱动画歌而已。」

「要唱动画歌的话，我也没问题喔。」

夜美握住麦克风，并且一下子翘起小指。

妳的小拇指那么嚣张是怎样啦？表情也是有点得意的感觉。

「那，阿康，你帮我输入我等一下讲的歌曲。」

「咦？妳自己点啦。」

「你看我两手都没空啊。」

一看便发觉夜美一手拿麦克风，剩下的另一手则和我的手十指交扣。

我试着把手甩开，不过她用力地紧紧握住，令我无可奈何。

……无奈之下，我在点歌机输入夜美讲的歌曲。

房里传出听过的动画歌旋律，夜美开开心心地欢唱了起来。

她的歌喉还满好的。

这家伙真是的，只有这种时候有模有样。

顺带一提，这首歌是上一季播出的轻小说改编动画的片头曲。

「这部轻小说的插画也不错啊。」

夜美唱完歌之后，我同意地点了点头。

「我啊，跟这部作品的插画家也认识喔。」

「……真假？」

「其实就像之前跟白白老师认识的时候一样，是在社群网站上有交流啦。我们三不五时会聊一聊喔。前一阵子，对方甚至来问我说能不能画动画的片尾插图呢。」

「那种图，原来是绘师直接找人委托的啊？」

「不，那时候应该只是稍微问问看吧。如果我说可以，制作动画的公司应该会提出正式的委托。」

「妳也差不多该接商业的工作啦。虽然说，只以梦魔榨欲的角度来看，其实是没有这种必要性。」

我没有多想地这么说之后，夜美的脸颊微微泛红，稍微观察了一下我这边。

「……我那么做的话，阿康会比较高兴吗？」

「咦？」

「如果我接下商业的……比如说轻小说的插画工作，然后作品又被改编成动画的话，你会很高兴吗？」

「那、那当然会很高兴吧？要是我认识的人里头有那么厉害的人……」

「不单是认识的人，还是女朋友……女、女朋友如果是动画原作的插画家，阿康会对周围的人炫耀吗？」

夜美身子紧紧靠过来的压力，逼得我有点吃惊地回答：

「妳、妳在说什么啊……」

「你要不要在卡拉ＯＫ唱主题曲？」

「我唱、我唱就是了……」

我们两人的鼻子差点就要碰触的距离，有着夜美的脸蛋……

看见夜美好像带点情意而有点发红的脸庞，我有种心脏好像被紧紧揪住的感觉。

「说、说到这个，阿瑛他啊！」

为了逃离这个窘境，我回过神来便发觉自己讲出了这种话。

「阿瑛也快了嘛！他负责的作品，好像再过一阵子就要做成动画──」

然后，我马上就体会到这招失败了。

在夜美面前讲阿瑛的事，是一步坏棋……

「──阿瑛老师的事，现在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吧！」

可是夜美完全没有被阿瑛的名字转移注意力，而是带着更多热情往我逼近。

「……呃，奇怪……？」

「现在讲的是我的事。我是阿康的女朋友吧？如果阿康希望我那么做的话，我什么都会为你做……就算是商业工作也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夜美不是应该对阿瑛有所执着吗？

才刚觉得不妙，马上就来了个令现在的我很感激的状况。不过夜美的态度跟前阵子相差太大，让我满在意的。

夜美这家伙，难不成已经放弃阿瑛了？这样的话，他最近常常作的「好梦」，难不成不是梦魔搞的鬼？

就算思考也无法得到答案──与其这么说，不如说我现在没有闲工夫思考。

脸庞发热的夜美就在眼前……

等、等一下！虽然说要扮成男女朋友，但审核还没开始啊！不对，难不成是表面上看来还没开始，但其实我们已经受到梦魔的监视吗？

正当我心想没办法否定这种可能性的时候，视线捕捉到设置在包厢角落的防盗监视器。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夜美这家伙，果然正在对「梦魔界的黑暗权力」演一出我们是男女朋友的戏！

发觉这件事以后，我就有办法从烦恼状态取回一点点从容了。

我想着「这么做只是配合夜美的演技」振作起来，把夜美的手甩开，伸手要环绕眼前的柔软身躯──

「啊啊，夜美！我好高兴喔！妳对我竟然这么──」

「──饮料来了～」

──这时包厢的门应声开启，我们宛如感受到危险的虾子，敏捷地拉开距离。

「……咦，客人怎么了吗？」

「没、没事，谢谢你啊啊啊啊啊！来得正好，我们的喉咙都好渴啊啊啊啊啊！」

「嗯？请慢用～」

店员离开之后，我们有好一阵子都满脸通红地一动也不动。

４

离开卡拉ＯＫ之后，我们是在开到深夜的速食店消磨时间。

审核已经开始了──这么一想，就没有半刻能够松懈。

或许是意识到梦魔们很有可能正从某个方向监视，夜美比平常还要黏我，我也必须对她的行为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搞得我还没去「观梦城」就已经累个半死。

「……好，差不多该出发喽。」

夜美这么说的时候，是在换日后过了一小段时间的深夜。

「理所当然地，最后一班电车已经开走了吧……」

「毕竟如果不是在末班车后，就不会开过来啊。开往『观梦城』的列车就是这样。」

我们走在空荡荡的街上，踏进车站内。

验票闸门一个人也没有，周遭一片寂静到令人觉得诡异的地步。

「这个地方本身，已经施下了把人赶走的催眠效果。这样的话，人们就会下意识地远离这里。呵，这就是梦魔的力量。」

「是妳这么做的？」

「不，我想这是格琳大人安排的。」

那妳就别一脸得意的样子啦，还讲得好像都是妳自己的功劳一样。

我们没买车票就通过闸门，然后发现轨道上停着以黑色为基础色调的列车。总共两节车厢，两节车厢上都有用哥德字体呈现的「夜鹰号」三个字。

呃，我觉得那个名字稍微改一下会比较好吧。

顺带一提，驾驶室里的车掌是位女性。

「有劳妳了。」

「您是天谷夜美女士吧？」

对于夜美的寒暄，车掌这么回答。

然后，她往我这边看了一下，眯起眼睛。

「是的，今天就麻烦妳。」

「马上就会发车了，还请您在『观梦城』好好享受。另外，陪您来的那位似乎没有陷入催眠状态，这样子没关系吗？」

「对。」

听见不能忽视的话语，我皱起眉头。

「……她说的催眠状态，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有些梦魔会那么做。不过，我可是光明磊落、重视骑士道精神的梦魔，才不会做那种事。」

「啊，是喔。」

「别再聊了，我们走吧。」

夜美拉着我的手搭上列车。

没过多久，我正想说入口关上了没的时候，夜鹰号就缓缓地启动。

我看着窗外那片夜晚的街景好一阵子──然而，途中飘来一阵粉红色的浓雾，让我看不到风景了。

列车行驶在轨道上的喀当喀当声，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周遭没有任何声响，寂静到就算说我们在飞我也相信的地步。

我渐渐地愈来愈想睡。

这么一想的瞬间，夜美的头就靠上我的肩膀。

我看过去，发现夜美那家伙原来已经睡着，发出小小的呼吸声。

尽管看见夜美毫无防备的模样让我内心动摇，但是，比这种情感更强的睡意，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就这样，我的意识被黑暗吞噬。

※

「阿康、阿康……」

有人在摇晃我的身体。

缓缓睁开眼皮后，眼前出现夜美的脸。

「嗯……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我反射性向后跳，一口气跟夜美大幅拉开距离。

「呣哇啊啊啊啊啊！你、你干嘛突然大叫啦！」

「这、这是我该讲的台词吧！为什么妳会在我家里……呃，奇怪？」

「你睡昏头个什么劲啊？这里不是阿康你家。」

「呃……」

「好啦，马上就要到『观梦城』喽。」

这么说着的夜美，表情一如以往般得意。

「『观梦城』……对了，我们搭上奇怪的列车吧……？」

我东看看、西瞧瞧地环顾周围，发觉原本掩盖窗外景色的粉红雾气已经消散。

从窗外有光照进来的情形来看，天应该已经亮了。

列车行驶在某个森林中。

周遭的林木愈来愈稀疏，取而代之开始出现的是一间间外观陈旧的木造建筑。

是电视上的古装剧会出现的那种，带有古风的建筑物。

「……我说啊，夜美。这里真的是现代日本吗？」

「你在说什么啊，当然不是喔。」

「咦？」

「『观梦城』的主权可是在『梦魔界的黑暗权力』手上。」

「不，我想问的不是所属国家，而是时代啦。」

「无论如何，这里就是『观梦城』，没有其他名称。」

尽管我有听没有懂，不过我们好像已经不在现代日本的样子。

「看起来，格琳大人邀我们来的地方是温泉街区域呢。」

看着外头的景色，夜美短促地低语这么一句话。她的脸有点红。

「……温泉街区域？」

「是要酝酿风情，所以这一带才会都是外观比较有年代的建筑物。虽然也有想让温泉街区域更现代化的派系，不过她们受到其他势力反对后就失势了。对梦魔们来说，这里就是如此充满怀旧感的地方。」

「原来妳们梦魔，会因为还满不太重要的事情争斗喔？」

还有，「怀旧感」是啥啦？

「比起那种事，这里可是温度满低的地方，做好防寒准备会比较好喔。你有带防寒衣物来吗？」

「怎么可能有带啊。是会冷到什么程度？」

「像东京冬天最冷的时候。」

不会吧？

现在还只是暑假刚过完没多久的九月。体感上，是夏天还没完全结束的季节。

「唉，你准备得不够呢。真拿你没办法，我就把我带来的防寒用品借你吧。」

夜美以一副「看看我有多厉害」的态度对我叹了一口气，脸上又浮现一如既往的得意表情。

真是喜欢摆出有恩于人姿态的家伙呢。

「……这也没办法啊。我连想都没想过季节竟然会改变。」

「来，这个借你一半。」

夜美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是长得可怕的毛线围巾。

「……这什么？」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是围巾唷。」

夜美边说边把围巾一圈一圈地绕到自己的脖子上。而且她绕了好几圈后，围巾还剩下满长的一段。

「不、不会吧，喂……妳说借我一半，难不成──」

「……你不想感冒吧！其、其实我啊，真的是非常想一个人独占这条围巾喔！不过阿康看起来满可怜的，我才想说借你用一半没关系……」

她这么说，战战兢兢地把围巾的另一头递到我手上。

那条围巾还没绕上我的脖子，我就觉得血液一下子冲到脸上。

「等、等一下……这实在太……」

「──男女朋友这样子很稀松平常啊！」

夜美摆出无比强硬的态度，把围巾绕到我的脖子上。

「咕呃呃呃！救命啊啊啊啊！」

「你给我乖一点！乱动的话会勒死人喔！啊啊，勒住了──叽叽叽──我感受到连带责任造成的缺氧！」

夜美整张脸红冬冬，并且说着不明所以的话。说不定是因为脖子被勒住，血液流不到脑袋。

我们这样你来我往的时候，列车缓缓地停下来。

车门随着「噗咻～」的声音开启，随后便有冰凉的冷空气从外头飘进来。

「……呼，还好来得及。阿康差点就会冻死了。」

「……不，我还是满冷的。只让脖子温暖也没用，我现在可是穿着短袖耶。」

「找个地方弄件大衣吧。」

「……我可没有带那么多钱来喔。」

尽管我想说要自然地交谈，还是没办法平心静气。

毕竟夜美的脸蛋近在咫尺。是我们其中一方稍微歪个头，两人的头好像就会撞在一起的距离……

「……没问题的，在这里根本不需要花钱。阿康你可是受邀而来的客人，只要想着怎么享受就好。」

「这、这样的话，我希望能处理一下现在的状况……这样子不太好行动……」

「这里已经是『观梦城』了，不知道她们会在哪里审核我们，所以，我们的举止要像一对恋人……」

夜美这么说，紧紧搂住我的手臂。

寒意消逝无踪，我现在感受到的反而是令人难以呼吸的炎热。

５

通过车站的验票闸门，发现格琳就等在那边。

「……哦？这可真是一幅关系非常亲密的情景啊。」

看见像男女朋友一般共享一条围巾的我们，眯起眼睛的格琳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格琳大人，很感谢您今天邀请我们过来！其实我没什么机会像这样跟男朋友一起旅行，您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机会。」

她直呼我为男朋友。夜美这家伙，看来是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

「这可真是不错。」

格琳这么说，对我们递出某本小册子。

上头写着「恩恩爱爱温泉旅行导览」。

「这、这是什么……？」

「这是两位在城里玩乐时，需要的旅游导览册。」

不，这样的说明也太少了吧。什么神谕等级的事情都抛到哪去了？

然而夜美一收下那本册子，便以不知来由的兴奋情绪大喊出声：

「原来如此，我们只要照这上面写的行程度过就可以了吧！而且，格琳大人和其他人会暗中观察我们的情况！」

「正如妳所说。」

「妳啊，怎么好像满容易进入状况的？」

「常、常有这样的事嘛。这种程度的事情，对梦魔来说可以说是常识吧……」

只要夜美扭扭捏捏地动起身体，她的举动就会传到围巾系着的我这边。

而且她那样动作，还会自动阻碍我的正常思考……这种状况，真的满难熬的。

「好了，必要的事项全都写在那本导览册上。你们难得可以独处，再打扰你们太不好意思了，我先在这里告辞。」

「有劳您了，格琳大人！」

「还有，那边的置物柜里有整套的防寒衣物，需要的话拿去用吧。就这样，两位慢慢玩啊。」

我看向立在旁边的古风木制置物柜，把视线移回来的时候，格琳的身影已消失无踪。

……不过，这种情况已经不会吓到我了。莉莉那家伙好像也可以隐身，对菁英梦魔来说，忽然消失应该只是小事一桩。

「好了，阿康，我们可是要使出全心全力唷。要让格琳大人她们，好好瞧瞧我们有多么恩爱……」

「喔、喔。」

我边如此回应，边拖着夜美往置物柜前进。毕竟不解除这种男女朋友共享一条围巾的情况，没办法正常行动……

打开木制的柜门，看见收在里头的大衣，我放心地呼出一口气。

「……好，这样的话就得先把围巾解开，才能穿上这件大衣。真没办法啊……围巾这样绑没办法穿衣服……」

「来，阿康，那件衣服借我一下。」

夜美从我手上把大衣抢走之后，轻快地原地转一圈，让围巾的拘束松开一圈。

这样子，我们俩之间就有办法拉开比刚才还要多的距离。

「好，你面对那边一下。」

我顺着她的意思面向她指示的方向。背对夜美的瞬间──

「……嘿咻。」

──夜美以灵巧得可怕的手法，让我的两条手臂穿过大衣的袖子，又转了一圈，回到原本的位置。

「……咦？」

「好了，这样就很暖和呢。那我们出发吧。」

然后，夜美把她的手臂搂到我的手臂上，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向前走出去。

老实说，我现在非常困惑。

如果我有办法看见自己的状态栏，就是这样：

Ｅ短袖上衣。

Ｅ男女朋友共围一条围巾。

现在变成：

Ｅ冬季大衣。

Ｅ男女朋友共围一条围巾。

铁定一瞬间能看出外观有所变化。

……不对，先等一下！重点是男女朋友共用的围巾装备没有卸下来啊！

难不成这是受诅咒的装备？是不去教会找人帮忙就卸不下来的那种东西吗？

「……我、我们有朝一日结婚以后啊，就像刚才的大衣那样……阿康的领带，每天早上都会由我来帮你系上吧……？」

这时候，夜美突然讲出不得了的事情，让我差点昏过去。

「啥、啥！妳在讲什么鬼东西！」

「我当然不是说现在马上就要结婚喔！是说将来的事情！」

近在身边的夜美，尽管满脸通红还是连续眨眼睛，对我抛了个媚眼。

就像在说，要我配合她说的话。

──对、对啊，我吓得整个忘了！现在我们可是恩恩爱爱的男女朋友！

「还是说，阿康是以那么随便的心情……那个……跟我交往的吗……？」

「才才才不是那样！如果是夜美帮我系上的领带，要我用来吊死自己也没关系！」

「我是不太懂你那种下定决心的比喻啦，不过意思是你对我非常专情对吧？」

「当然啊啊啊！都到了我就算吊死，转世之后也要跟夜美交往的地步了！」

听见我这番话，夜美满足似地呼出一口气。

「……难得出来旅行，平常不会讲的话也要好好说出来唷。你一定觉得，我这个女朋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之类的吧……？」

「才没有那种东西！光是夜美待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好幸福！啊啊，今天也是托夜美的福，空气好香啊！」

「真是的，你太夸张了啦，阿康……」

夜美撒娇似地这么说，身子紧紧贴过来。

「不过，我也是有阿康在就很幸福了……」

刹那间，我的心脏有种被看不见的手用力抓紧的感觉，整个人脚步不稳得差点就要蛇行。不过因为有夜美支撑，我还是有办法笔直地继续往前走。

可恶啊，夜美这家伙，要是平常就可爱得像现在这样……

仅管我有一瞬间这么想，但很可惜，这家伙刚才的态度是经过计算后的演技。

由于只有我受到损伤令人不悦，我也发起了攻势。

「……我说啊，夜美，妳可以闭上眼睛吗？」

「咦……？」

看见夜美不安地凝视我，我在心里窃笑。

「为、为什么要把眼睛闭上……？」

「一定要讲理由吗？」

这是老套的恋爱连续剧之类的片子常出现的情景。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并没有恋爱感情。

我们不过是为了通过审核，才表现出那样的演技。所以，要是做了真正的男女朋友才能做的事──比如说，接吻之类的──就绝对不行。

不过我跟夜美，还没有划好那条界线。要是夜美发觉到，绝对ＮＧ的接吻（或者更超过的行为），对我来说有可能只是扮演男朋友的一环而已，这家伙一定会心生动摇。

再怎么说，要是初吻在作戏时被夺走，根本没人受得了！

好啦，妳害怕吧！然后，给我说点难看的借口来敷衍过去！

──然而，下一瞬间，夜美当场停下脚步不动，下定决心般闭上眼睛，反而把我搞得内心剧烈动摇。

──给我等一下啊啊啊！妳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干什么！

难不成，她不晓得闭上眼睛就是接吻的前一步吗？现在要套用的就是那种规则啦！闭眼就是准备要接吻的重要暗号！

我只是一直内心动摇的时候，夜美微微睁开了眼睛。

然后──

「……还没好吗……？」

呃，还没好是指什么？我可是没有要对妳做什么喔！

「呃，那个……我刚才看到夜美妳睫毛上黏到脏东西，所以想帮妳拿掉，不过它好像自己飘走了……」

我以苦肉计说着这样的话，然后马上移开目光。

「……真是没出息。」

「竟敢跑到夜美的睫毛上，还真是厚脸皮的脏东西！算你捡回一命！下次被我碰到，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夜美好像小小声地说了什么，不过，我为了掩盖那种气氛而拚命大吼大叫，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

６

在街上走了一阵子之后，我总算是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之后，就有余裕把注意力拨到周遭的事物上。不过，就算我再一次环顾我们所在的地方，古色古香的街景还是让我觉得好像来错了时代。

还有，虽然是只能在特定条件下来到这里，但「观梦城」看起来好像有满多人在此生活。

我问了这件事之后，夜美就露出一如以往的得意表情这么回答：

「你可能觉得那些人看起来像人类，不过他们大部分都是恶魔唷。色欲大人是很宽容的神明，祂让梦魔以外的恶魔也有待在这里的权利。」

「……真的假的？虽然有句话叫做人不可貌相，不过看起来只像人的情况，也有可能不是人啊……」

「真要说起来，恶魔的粮食就是人类的内心，所以要变成人类的外貌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这样的话，妳也有别种容貌吗？」

「呵，当然有啊。」

听她这么说让我吃了一惊，因为夜美以前从来没有对我提过这种事。

「这里的空气也是澄澈得很恶魔呢，感觉我也有办法充满力量……就让你见识一下吧。」

「妳、妳说什么……？」

「我还剩下两次的变身。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夜美一脸得意地比出Ｖ字手势。仔细一想那不是Peace的意思，是在表示「２」吧。

「──呣喔喔喔喔喔喔！」

在两旁有古风建筑物的街道一角，夜美忽然提振起气势。

虽然说周遭那些都不是人，我还是有够在意他们的目光。

说实话，我希望她赶快住手。

过一会儿，夜美脸上浮现更加得意的表情之后，便转了转身让围巾松开两圈，并离开我两步远。

「……怎么样？这就是我的第二型态。」

「啊，有翅膀。」

夜美的背上，长出了像蝙蝠那样的黑色小翅膀。

「什么嘛，没什么变化啊。」

我边说边碰触翅膀，夜美就吓得身子颤抖了一下，还满脸通红。

「拜、拜托你不要碰！那是我平常不会显露在外的部分，所以很敏感！」

「变身后反而弱化了啊。」

「毕竟这样子还不是我的全力呀。我的最终型态，是连容貌都会大幅度改变唷。」

「我又没有要看──」

「──呣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没有理会我说的话，夜美又开始提振气势。

还是一样，周围的目光让我有够在意。

果然，我还是希望她不要这么做。

「……呼，这就是你久等的百分之百型态喔！」

「啊，长出尾巴了。」

在屁股附近，长出了如同鳗鱼一般滑溜的黑色尾巴。

顺带一提，鳗鱼似乎是被太阳晒过才会是黑色。也就是说牠们在被蒲烧之前，就已经经过阳光的灼烧。不过这知不知道都没差啦。

「什么嘛，到头来还不是没什么变。」

我边说边碰触她的尾巴。这次夜美是小小声地「呀啊……」叫出来，然后就无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

「真是的，碰什么碰啦！不是才跟你说过很敏感所以不要乱碰吗……」

「不、不是啊，都是因为妳说跟之前不一样……！」

面对满脸通红地泪眼瞪着我的夜美，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而狼狈不堪。

「是指梦魔的力量大幅提升的意思！菁英梦魔连翅膀跟尾巴都有好好锻炼，所以变身后只有优势而已！」

「妳这样讲，不就暗指妳其实不是菁英梦魔吗……？」

「我战斗的方式并不依赖变身，所以没关系！」

由于夜美把手伸出来，我就用力把她拉起来让她站好。

「……这样的话，妳又是怎么战斗的？」

「莉莉会以全力状态帮我发威。」

「完全是靠别人成就自己嘛！那家伙如果不在妳身边的话，妳怎么办啊！」

「我已经另外找到会守护我的人了所以没关系！」

她这么说，又紧紧搂住我的手臂。

「反正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就可以！阿康，你一辈子都不可以从我身边离开喔！」

「不，那真的不太可能做得到吧……」

我们边讲着这种蠢话，边走在街上。

格琳递给我们的「恩恩爱爱温泉旅行导览」，现在是在夜美手上。看来，我们现在是朝着日程表上记载为今天要去的地方前进。

在路上一直往前走，街道的倾斜程度就愈来愈大。这座城市是建造在斜坡上，我们目前似乎是朝着城里的上方前进。

「啊！看到了！那个阶梯是登山口。」

「……登山口？」

往夜美指示的方向看去，在沙土铺设的开阔广场彼端有着很长的登山阶梯。阶梯两侧并列着树木，稍微抬高视线之后，发觉阶梯是通往森林里头。

「咦，等一下要登山吗？」

「是啊。山顶好像有可以看到绝佳美景的地方。」

「所以那里就是目的地……？」

「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啊，是个城市男孩耶，而且是文组的。」

「没事、没事，我平常也没在运动啊。」

那样的话不能说是没事吧？我觉得到最后只会有两个派不上用场的人互扯后腿。

「这一带不会出现怪兽之类的，很安全喔。只要动一动脚就可以自己走上去了，以难度来说可是最低等级。」

「──不，妳先等一下！怪兽之类的是啥鬼！我的意思是，让脚一直动就很累人了，竟然还有更艰难的状况吗？」

「就说了，不需要担心……这里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不是危险区域了。」

「……难不成在妳们的世界里，其实常常要面对死亡吗？」

「毕竟人类会作恶梦啊。恶梦有的时候也会成为色欲大人的御膳，不过，那位大人并不喜欢，所以会把恶梦丢进这个城市里头。差不多就是那种东西会变成魔物肆虐啦。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归根究柢都是人类会作恶梦的错啦！就是因为现代人太容易感受到压力，让这座『观梦城』的治安也愈来愈差，才会成立『恶梦对策委员会』。」

恶梦对策委员会。

「妳们好像也会成立不错的组织耶。」

「这个嘛，总是需要大家集思广益呀。」

夜美「呵」了一声，浮现得意的表情。不愧是一直依附他人而活的梦魔，说话的分量就是不一样。

「别讲那些傻话了，我们走喽。」

「等一下，至少跟我说一下山上有什么东西。导览手册上好歹有把这个写清楚吧？」

「有温泉等着我们。」

夜美的口吻像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我总觉得她的脸颊有一点点泛红。

温泉啊……听说这里是温泉街区域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是那样……

「我还是先确认一下喔，那不是什么奇怪的温泉吧……？」

「很普通的温泉，对肩颈僵硬有疗效还能去寒……还有成就恋情的效用。」

「对恋爱有效就不是什么普通的温泉了吧！是有什么成分？到底是加了什么成分才会对恋爱有效？」

这时候，登山口的阶梯刚好有对上了年纪的男女走下来。

「呵呵，你啊，真的好猛喔……我们下次再来喔♥」

「我有用保鲜盒装满温泉水，暂时可以好好乐一乐喔♥」

「你这个死鬼，还不打算让我回到那个人身边呀……♥？」

他们你侬我侬地黏在一起，从我们俩的身边走过。

看着高龄情侣离去的背影，夜美「哈哈哈」笑了出来。

「什么保鲜盒啦（笑），又不是饭店的料理。要装热水的话好歹该用水壶吧。」

「该吐槽的地方不是那里吧！他们刚才的交谈内容不是满奇怪的吗？」

「哪、哪里怪？」

「很猛之类的！不让她回去那个人身边之类的！」

「……去了你就明白。」

「我就是说不想去啦！温泉水里头一定掺了奇怪的东西！」

「──那种效用对我们这种早就恩恩爱爱的男女朋友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啦！」

夜美忽然提高音量，讲了这样的话。

这时，我回想起现在的状况。

说起来，我现在可是夜美的男朋友。我一不小心就以平时的态度跟她对话，可是我们的举动还是一直在「梦魔界的黑暗权力」的耳目监视下，这点可不能忘记。

「真令人期待呢。运动后泡温泉感觉特别棒唷。」

夜美用力拉着我的手臂，走上阶梯。

……会不会出什么事，突然有怪兽之类的东西跑出来啊？然后这场审核就直接中止。

尽管我有这种想法，但登山的路上非常平和。途中脚下出现了积雪，让我有了说不定要折返回去的想法，不过这也只是一下子的事情。我们去附近的登山小屋租了登山鞋之后，便一点问题也没有。

而且穿上那双鞋子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几乎一点疲劳都没有了。

后来，我们明明花了三、四个小时以上才走到山顶，不过我跟夜美何止连喘都没喘，甚至还比出发时更有精神。

简直就像是，有人刻意排除我们前往目的地的途中会遇到的所有困难……我真的，没有办法不那么想。

７

「天谷夜美等各位嘉宾，欢迎来到『淫泉』。多谢两位远道而来。」

盖在山顶附近，又一栋古色古香的温泉旅馆，看来就是导览册上所写的目的地。

才刚进去，便有一位年轻的女侍出来迎接我们。

哈哈哈，这样啊，这个温泉叫做淫泉啊。我听过金泉或银泉之类的，淫泉还是第一次听到呢。建议名字改一下比较好吧。

「麻烦两位在这边Check in。」

哈哈哈，这次是要Check淫就对了──

「──呃，Check in？我们要住这里吗！」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不禁大叫出声。

「当然啊。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喔。你有自信在夜晚的黑暗中，走刚才走过的路回去吗？」

「不，梦魔在晚上不是会更强大吗？我以为泡了温泉之后，妳应该会带着我一起飞，一口气回到山脚下啊！」

「说什么傻话？哪有那么忙碌的旅行啊。」

夜美的脸颊微微染红，咳了一声清清喉咙之后，便重新面向女侍。

「那个，您还好吗？陪您来的那位先生好像有什么误会的样子……」

「没事，不用担心，我们确实会住在这里。」

给我等一下！至少预约的是两间房间吧？

「那请收下这把钥匙。格琳大人有交待，要为两位提供最高级的款待。」

那把钥匙上刻着「升天间」。

「我想先说清楚，麻烦不要给我们奇怪的服务。我们来这边是想要两人独处，好好放松一下。」

「我们了解了。那现在就先带您去房间。」

「那个……我的房间呢……？」

我不希望她们自顾自地把事情推展下去，开口阻止了她们。

「嗯？是的，现在就是要带您去房间。」

女侍笑咪咪地回答。

夜美用力拉起我的手臂。

答案很明显了。

「……骗人的吧……？」

「男、男女朋友怎么可以住在不同的房间啊。好啦，我们走喽……」

不，妳跟我住同一间也没关系吗！──啊，我懂了，看来妳是觉得我对三次元不会有情欲嘛！的确如此！就算妳在我身边，我也绝对不会有那种心思！今天妳就安心地睡吧！

我们来到的房间给我的印象，只有「好高档」这样一句话。

首先，宽敞的程度很惊人。国中时八个人一起住过的房间，我想都没有这里这么大。

而且，透过大到让人觉得几乎是把整面墙铺满玻璃的窗户，还可以看见遥远彼方绵延的群山。

戴着雪冠的众多山峰沐浴在夕阳的光线下，映出璀璨红光的梦幻景致，真的只能用绝景来形容……

我由于景色太美而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女侍一派沉稳地说明着房间设备。我当然没有听进她讲的那些东西──这时，她把房间最里面的一扇拉门拉开。

「从这里可以前去两位房间专用的温泉。」

「──啥？」

……咦，她刚才说什么？我好像听到她说专用的温泉还什么的？

「那么，房间的说明就到这边。如果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请随时找我们询问。」

「谢谢。」

「晚餐稍后就会送过来了。那就请两位好好休息。」

女侍分别对着我和夜美深深一鞠躬。

宽敞到不行的房间转为一片寂静，我整个人尴尬到什么都做不了。

夜美以慢条斯理的动作解开围巾，我们终于在相隔好几个小时后拉开了距离。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呢。」

夜美这么说，眼神往我这边瞥了一下。

不是啦，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妳不用特别讲出来嘛。这不就会让人愈想愈多……

我从夜美身上移开视线，同时原地坐下。

我本来想询问审核的监视是不是也遍及这里，不过在快要说出口的时候，又把问题吞进肚子里。

可不能问理所当然的事情，让观望我们动向的那些家伙觉得不太自然……

「要不要，去洗个澡……？」

「妳、妳先去没关系喔！我想先休息一下再去！」

「……那我们就休息一下吧。」

夜美在她带来的包包里翻找，拿出了扑克牌。

「……要不要来玩抽鬼牌？」

「……两个人玩？」

又是一段令人讨厌的沉默。

我把这种时候的救世主──智慧型手机拿出来看。

可是，就算我按下返回主画面的按钮，手机还是一样画面全黑而没有反应。

「很遗憾，在这个世界里没办法使用那种电子机器喔。」

「……真假？」

「那个，我们果然还是去洗澡吧。」

「我、我有点累了所以想说要躺一下！夜美妳先去洗就好啦！」

我慌张地一下子躺下来，背对夜美。

可是，就在我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蠢动的声音时，阴影盖到了我的脸上。

我回过神来抬起视线，发觉原来是夜美红着一张脸俯视着我。

「……如果你累了的话，我来帮你按摩。来，你趴下吧。」

「没、没关系，不用特别为我那么做啦！夜美妳也累了吧──」

「只要你等一下也帮我按摩就好了！」

夜美硬是把挣扎的我压得趴卧在地，并用两条腿夹住我的大腿，从上方压制住我。

「唔、唔唔……！」

「好，那我要帮你按摩喽。有觉得僵硬的地方就跟我说一下。」

我感受到背部有着用力压迫的力道。

「嗯，唔嗯，这样啊……」

「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阿康果然是男人啊……你的背，好宽喔……」

听到这番话，血液一瞬间冲到我脸上。

还没去泡澡，我就热到头晕了。

「──暂停暂停！」

我大喊出声并拍了拍榻榻米。再这样下去，我的脑袋八成会撑不住。

确认夜美从我身体上方退开之后，我迅速挺起身子。

这一瞬间，我跟夜美四目相交。后来有好一阵子，我们就这样凝视着对方。

「去、去洗澡吧……」

夜美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的脑袋里，已经想不到脱离这种窘境的方法了。

８

那个什么房间专用的温泉，其实满棒的。

重点是它是露天温泉。光是这点就能给很高的分数。

木制栅栏的另一边是一片森林，积雪将林木换上白色的银装，日本独有的风情完美地呈现出来。

……然而，现在的我并没有闲工夫享受这般美景。

我陷入半惊慌状态，手忙脚乱地洗着身体的时候，背后传来拉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光脚走过来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接着是椅子磨擦地板的声音──紧接着，身边有其他人坐下来的气息。

「哇啊……这、这个温泉真的很不错呢……」

这道声音划破澄澈的空气，让我的心头愈来愈紧张。

我只移动视线，瞬间往旁边一瞄，发现确实是用浴巾围住身体的夜美。尽管只有瞄到那么一点点的时间，有所起伏且看似柔软的身体曲线，还是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以前在梦里看过类似的景象，但现在可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的地步。临场感和质感都惊为天人，还有猛烈到搞不好反而会让我失去意识的紧张感。

「……阿康？」

「啊，嗯！这温泉真不错耶！这么奢华，一定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来体会喔！我的运气真好，哈哈、哈！」

「我来帮你，洗背喔……？」

「咦？」

「我们都难得，一起进来了……」

「不不不不不用，没关系啦！我都洗好了！再来就是泡进浴池里再出去就好！」

我甚至觉得，连泡澡都直接跳过赶快出去也好。

然而，夜美在我慌张得很难看的时候，跟她坐着的椅子一同挪到我的背后。

「──住手啊！不要站在我的背后！」

……如果我能维持平时那种胡闹的态度，把这种话说出来就好了，可是，现在我所能做到的只有咬紧牙关，让身体僵在原地而已。

「我说啊，阿康。你还记得你之前在梦里要我对你做什么吗……？」

「……唔噁。」

我好像只发得出怪声。紧张感冲到最高点的时候，人类就会失去身为人的性质吗？

「阿康你说过，要我用身、身体帮你洗澡喔。那个时候，我可是真的很害羞呢……」

背部感受到某种柔软的东西压上来，让我差点就要跳起来。

「真、真遗憾……今天只是很一般地用毛巾帮你洗澡。那么羞人的事，我还不能对你做……」

还不能是怎样啦！这样讲是代表妳总有一天会对我做是不是！

夜美的手在我的背上来回搓洗，每搓一下都让我的内心微微发痒。我舒服得莫名其妙，都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了。如果想知道什么叫做搞不懂现在是什么状况，到很有情调的温泉让女孩子帮你洗背就可以。

热水冲在我的背上，原本黏在背上的泡沫顺着身体流下去。

「……好，现在换你。」

「……唔噁？」

夜美移动到我旁边并变换方向，解开浴巾只让背部露出来。

白皙的美背显露在外，让我的心脏好像直接受到殴打一般承受强烈的冲击。

「……要快点洗好身体再泡到浴池里头，不然会感冒的……」

仔细一看，夜美的背脊正微微地颤抖。

不、不行啊！要快点洗一洗再泡到浴池里头，不然夜美会感冒！

我下定决心拿起毛巾，用肥皂搓出泡沫，极尽全力不要去看夜美的背，开始搓洗。

或许跟我没有看向手有关，我滑动的毛巾轨道，三不五时就会错开夜美的背。女生的背好像还满小的样子……

我用脸盆盛起热水把泡泡冲掉之后，逃跑般地冲往浴池的方向。

我用力跳下去激起很大的水花，确认这温泉很不错后「嗯」了一声，接下来马上选择从这个地方撤退。

「……你要好好泡到肩膀才行！」

──可是，没办法！

把浴巾重新围好的夜美挡在想要逃走的我眼前，慢慢朝我走过来。

我在浴池中后退。与此同时，夜美也往我这边前进。

「……好了，你在那边坐下来吧。」

夜美气势逼人地矗立在那边，我慑服在她的魄力之下，顺着她的意思坐下来。

「啊～这温泉真不错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在温泉中央抱膝而坐。

当然，夜美在我的身旁咫尺。肩膀三不五时会互相碰触，每碰一下就有电流一般的东西窜过身体。

我开始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试炼，快要哭出来了。

太残忍了。我上辈子到底是做了怎样的坏事，才会落到这种下场？

几乎是裸体状态的夜美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又不可以对她出手。

……不，其实我连该怎么出手都不晓得。毕竟我是处男。

无论如何，应该没有比这更惨的拷问了吧？

「这个温泉似乎有催情的效果唷……」

这时候，夜美突然讲出这句话。

「咦？」

「好像只要泡进来，就会起色、色心的样子……就算是平常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的人，也会按捺不住而涌起那样的心思……」

也就是说，有加春药就对了。嗯，这点我多少有想像到啦。

毕竟在山脚下遇到的上了年纪的情侣档（八成是外遇），也说过那样的话。

而且这里的名称是「淫泉」。

可是，那又怎样……？

「所、所以说，全都是这个温泉不好……我现在，心情变得好奇怪呢……可是这都不是我的错……那个……」

夜美说着，又把彼此距离缩得更近，跟我紧紧地贴在一起。

在我觉得脑袋一下子烧烫的这一刻，有种轻飘飘的奇妙浮游感。

然后下一瞬间，我就飘浮到温泉上方，以第三者兼空中浮游者的视角，看着紧紧贴在一起的我和夜美。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看着我自己？

脑袋出奇冷静，只是单纯觉得晚风很舒服。

「夜、夜美……！」

这时候，视线下方的我大喊出声。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也不是我的错啊！全都是这个温泉不好！我……我要……！」

然后，那个我猛然抱住夜美。

「呀……」

「我再也忍不住了！」

──你、你想做什么啊！快住手，没经过我的许可别擅自出手！

我这么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无可奈何之下，我强势地袭向袭击夜美的我。

对他毫无防备的后脑勺来个头捶。

看来所谓的生物，会在攻击瞬间露出满满破绽的说法是确有其事。我冷静到对于攻击后脑勺的行为都还有一丝丝的犹豫。

眼前一下子爆出四散的火花，视野天摇地动地旋转……下一瞬间，我感受到热水流进我的嘴里。

「──阿康！喂，阿康！你还好吗！」

我听见夜美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可是声音愈来愈远，我的意识像是被吸走一般，沉入黑暗中。

９

忽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在被窝里头。

「这、这里是……」

「啊，你醒过来了……？」

我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穿着浴衣的夜美带着很担心似的表情凝视着我。

「阿康，你泡温泉时……好像泡到头晕了……」

「真的假的……」

我边说边坐起身子。

我身上也是穿着浴衣，动了动身子摸摸下半身发现内裤有好好穿着，让我想要逼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旅、旅馆的人帮忙我，把阿康抬到这里。衣服也是在那个时候换上的……」

看见我的举动，夜美满脸通红地目光飘移。

由于再追究下去的话，我应该会再也无法振作，于是我立刻转换了心绪。

对啊，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成功逃脱了不久前的窘境！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有过灵魂出窍那样的超自然体验，不过只要是为了脱离那个场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给妳添麻烦了……那个，抱歉。」

「不、不会，阿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虽然突然抱过来的时候让我吓了一跳……」

「与、与其说我抱过去，不如说我是晕过去吧？因为我那时候意识不清啊！」

敷衍地这么说之后，我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温泉事件已经结束。就算夜美又说想要一起去泡温泉，我也可以拿泡到头晕会给她添麻烦的事情当挡箭牌，应该有办法自然地拒绝才对。

老实说，自从听说这里有温泉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料想到说不定会是男女混浴。

我可是跨越了这样的考验。这段旅行的最高峰已经过去，我充满了想要夸奖自己的心情。

我在心里满足地微笑，同时从被窝里出来。

……然后，我发现被窝旁边，有另一套平整铺好的被褥紧紧地搁在我的被褥旁边。

「……这是什么？」

「是我的被褥。」

夜美的脸愈来愈红，但仍这么回答。

「刚才旅馆的人说，既然要铺阿康的被褥，顺便连我的也一起铺……」

听见这番话，我感觉到全身上下一下子喷出冷汗。

这、这个距离很糟糕吧！

是可以直接下手的距离耶。是谁啦？到底是谁在这种时候出阴招……

这时候有人敲了敲门，随后，一开始接待我们的那位女侍进到房内。

「啊，陪您来的那位先生醒过来了吗？」

「刚才真的很谢谢妳帮忙。」

夜美代替我对女侍鞠躬行礼。

「那我先端晚餐过来。还是说，晚一点再端过来会比较好呢？」

「……该怎么办呢，阿康？」

夜美畏畏缩缩地把决定权交给我。

这样的夜美看起来真是可爱得让我受不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因为刚才的温泉还有残留效用，用力摇了摇头。

要先洗澡？先吃饭？还是先享用我？

这种很蠢的老套路在我的脑海里浮现。

澡已经洗完了。那吃完饭之后，不就是……？

「还、还不用啦！我肚子一点都不饿！」

我慌张地大叫。然而时机真的很差，我的肚子在这时候叫出声来。

看见我这模样，夜美面露苦笑地再次转向女侍说：

「麻烦妳将晚餐端过来。」

「了解了。」

尽管端进来的晚餐是从来没有看过的豪华菜色，我还是紧张得几乎没有尝出味道。

就算嘴巴在动，脑袋里还是一直浮现刚才在温泉看见的夜美身体。

可恶，春药的效用真可怕！

平常我应该什么都感受不到，现在却只是一直想着夜美的事。

我在心里一直复诵「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时候，有双筷子轻轻伸到我的眼前。

「……咦？」

「虽然我这样做不太合礼节。来，嘴巴张开。」

夜美把料理夹给我吃。

湿润的眼眸、发热泛红的脸颊、自浴衣底下伸出来的白皙美腿……

我眼前的这个女孩子，是世界第一可爱的女孩。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转为漆黑的巨大窗户映照出我的模样。

「我、我啊……」

「嗯？」

「我到底算什么啊，夜美……？」

喉咙发出来的声音颤抖着。

「什么算什么，你就是阿康呀？那个……是我非常珍视的男朋友……」

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现在非得这么说才行吧。我们之间顶多只有现在才成立的暂时性关系，今天过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我只是一个阿宅罢了……而且还是随处可见，又没什么特别之处的路人阿宅……配不上世界第一可爱的夜美……

我这么想着，让仅存的一点理性运作起来。

吃完晚餐后，我们还是闲得发慌地在房内度过。

只有摆放在旁的时钟滴答声响起，令人尴尬的沉默支配了整个场面。

「差不多，该睡了吧……？」

夜美这么说，走到被褥旁边。

我也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只要撑过这一关，一切就结束了──应该是这样才对。

不可思议地，我现在很冷静。

在穷途末路中，我领会到了。

对，打从一开始直接承认就好了。

夜美很可爱，而且是世界第一可爱。

我觉得我就是没办法承认这么简单的事实，才会一直劳心费神。

我不是配得上世界第一可爱的夜美的那种人啊！所以，我不能对她出手！就是这样，以后我也要朝着这个方向让自己鼓起勇气……

关掉灯光，过了一阵子后，我察觉到夜美有动起身子钻进我被窝里的迹象。

「乌漆抹黑的话我有点怕……可以一起睡吗……？」

然后，柔软的身体抵上我的背后。

「……有、有阿康的味道……这样的话我就不怕了……」

夜美绕到我身前的手，轻轻抚摸我的手臂。她一定发现了我因为紧张到极点，全身汗毛都竖起来……

我身子不禁微微地动了一下，手就碰到夜美柔软的大腿。这让我想起刚才看见的白皙美腿，让我吞了一口口水。

说穿了，我真的没办法静下心来，不过我早就大彻大悟了。

夜美很可爱，而我不是配得上那样的夜美的男人！好好想清楚啊！你不过就是随处可见的那堆普通阿宅的其中一人罢了！

我像在念经般贬低自己。就这样，在我背上冒出一大片汗水的同时，一直等待夜美睡着、发出安稳的呼吸声。

※

时间在我烦恼不已的时候不停流逝。

我从旅程途中就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跟什么战斗。忽然回想起自己本来有什么目的的时候，事态已经陷入无法挽回的地步。

……奇怪，我不是要让夜美的心偏向我这边才会来这趟旅行的吗？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我得这么看扁自己，还把那家伙捧得高高在上？

「呣唔……阿康，终于跟我……呣嘿嘿……」

我俯视一脸得意、乱讲梦话的夜美。温泉的余温已完全散去，让我觉得，认为这种呆愣傻梦魔很「可爱」的自己好丢人，害得我一个人羞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第三卷～那个，我也要认真起来了喔……？ 第二章 恋人温泉旅行

第三卷～那个，我也要认真起来了喔……？第二章恋人温泉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