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归来篇第二章

位置：海神号中央控制室

「舰长，距离目拉（星盟语，即木星）还有一个天文单位，需要启动多项引擎与系统的操作权限。请批准。（星盟语）」

「请求通过。（星盟语）」吴关伸出手，向一旁跳出来的虚拟屏幕输入了权限码。

自动巡航系统模式切换，反物质副引擎调整完毕。反物质剩余97.7%。充能完毕。

海神号星舰主引擎熄火。

已搜索到目标结果，并锁定「创世纪」量子计算机位置与距离。目前不在服务范围。

航线校准……空间曲率发生波动，正在调节局部重力场……

以上的步骤，都由海神号星舰搭载的主控系统自动控制，这套系统代表着目前星盟最高级别的科技实力。智能均衡模块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这让整个星舰始终处于自动排查与自我检修的状态，无须维修人员执行任何操作。

「LBe3区域075号蓄能器调整至LBh5区，与LBh5区313号蓄能器串联……LBh5区脉冲式光学屏蔽仪能量完成增幅……（星盟语）」

约莫两个半地球长的超级星舰，开启了隐形形态。

「先遣部队那边进度怎么样了？（星盟语）」

一个虚拟弹窗跳了出来，罗列出全部的工作日志与主要事件，包括他最感兴趣的内容。

深邃的星空，有光即有阴影。

吴关需要这双看得清黑暗的眼。

为人谨慎的吴关，一直在调查一颗恒星意外撕裂的事件。

当大家从一次偶然的环恒星级加速器被恒星撕裂的结果中，猜测反物质可能能操控力场，从而兴致勃勃地研究新型武器时，他认为这次撕裂事件另有原因。

从当时的录像来看，恒星似乎是被什么高速移动的物体击穿，整个恒星在动能武器一般的物质面前，有如布丁一样撕裂开来。事情被星皇因嫌麻烦的名义草草决断为加速器操作不当而了结。

作为加速器计划的提出者，一方面吴关需要为下属的「失职」承担责任，一方面他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在尝试找出事故的真正原因。然而加速器数据的负责人的叛逃，更是让这件事雪上加霜。

在数据负责人留下的字据来看，他似乎是因为发现了危机的情况下，星盟却草草了事而选择叛逃的。在星盟，叛逃会被接受最为严重的刑罚，死路一条。没了负责人，吴关也无法亲自询问原因，所以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眼前的打破了吴关的思考。落地舷窗之外，木星已经清晰可见了。阴影面的木星，表面有如艺术品般平静，实际上却刮着太阳系内数一数二强劲的风暴。在八小时就能自转一圈的木星之上，有着与木卫一处在同一个轨道的基地——辛拉德。

辛拉德基地同样是百年前湖星文明在太阳系制造的最大的设施，它有约莫一个地球的直径，并且自带光学隐形设备。

蘑菇型的太空基地搭载着当时文明最为先进的引力波探测仪以及与其相匹配的小型量子计算机。但，这些设备的设计寿命可没有几十年那么短。

「前方即将经过空间曲率下滑区域，请注意颠簸。（星盟语）」主控系统刚刚发布警告还不到一分钟，整个星舰就有如推车下了台阶一般抖动了一下。

「不用慌张，这是以前遗留的曲率加速的痕迹。继续前行。（星盟语）」

数据更新，前方接近小行星密集区域，力场防护已开启。

……

再持续航行一段时间，木星已是近在眼前了。

历时357天的航行，海神号终于从柯伊伯带以系内安全航行速度抵达了木星。晚于先遣舰约两年的时间正式开始执行任务。

侧推进器转向。

副点火装置启动低功率模式。对接状态开启。

……

吴关站在巨大的落地舷窗前，目睹着基地一点一点地从主控舱正前方滑落至广角舷窗边缘。当窗外只剩下无垠星空的一瞬间，海神号的尾部对接口正好与基地港口完成锁定。

「舰桥重力场转换器排列完毕。衔接桥切换至通行状态。（星盟语）」

伴随着全员广播的响起，主控室的地面也亮起了去往弹射舱的地灯。

「把控制模式切换成代理模式。（星盟语）」吴关丢下这句话，于是径直朝引路地灯的消失处走去。

「是的，舰长，控制权限移交完成，系统将跳过您的审批并自动下达指令。（星盟语）」主控屏幕的排排数据被擦除，并显示出「代理状态」的字样。

吴关踏入了胶囊一样的空间，在旁边的操作屏上输入了基地的中央控制室后，丸状舱的透明缓缓慢舱门落下，他立刻连人带防护服被背后的保险装置紧紧抓住。

伴随着周围一圈的灯光提示，胶囊状舱室逐渐被淡绿色的液体所填充，迅速淹没了他的小腿，水位还不断地上升。看到这的诸位无需担心吴关的人身安全，这并不是处刑现场，而是用于缓冲极大的加速度对人体产生的冲击。淡绿色保护液逐渐没过下巴，然后突然停止了上升。

请使用提供的面罩照住口鼻并用嘴呼吸，然后尝试吸入保护液以适应保护液。吴关面前的舱门上这样写道。

吴关对于这套流程早已适应，但对于第一次使用保护舱系统的人来说，吸入液体会反而会因为不适应而引起剧烈的排斥。吴关接过一旁伸出来的面罩后，他罩住口鼻用力一吸，与体温一致的保护液顺利地填充了肺部，但液体并未给肺部带来窒息感，相反，他的呼吸异常地顺畅。在这个阶段，液体不断地与血液里的化学物质发生反应，将氧气送入血液中。

身体组织液体填充完成，残渣已倒入废弃桶。胶囊舱充能完毕，准备弹射。

这样的字样跳出来后，吴关闭紧了眼睛，很快，他感受到了明显的加速。

当他再度张开眼时，胶囊舱已经离开海神号船头了。管道周围的景象也在不断地朝后飞去。一分半钟不到的路程，走过的却是两个地球直径的距离。

当胶囊进入不透明管道部分时，这就意味着他马上就要抵达目的地了。与出发时的不适感再次袭来，弹射舱在迅速减速。管道壁的灯渐渐地也可以被动态视力所捕捉了。

当胶囊舱最终停下来时，吴关确实感受到了重力的变化——从海神号内垂直方向弹射变为了现在仰卧着的状态。

当水位下降时，请您将保护液完全咳出再离开。舱门上的文字这样写道。

胶囊舱的保护液逐渐被气体所取代，吴关开始剧烈地咳嗽，将肺部的液体使劲咳出来，随后特意的增压氧气使得他很快地调整了呼吸。

弹射胶囊舱在大型飞船内被广泛地运用。有着行星级发动机的星舰，在飞船内自然不可能用低于音速的小型轨道舱进行传输。比刚刚那段行程更长、更快的弹射胶囊舱，在星盟各大基建里比比皆是。

在保护液完全排尽后，吴关面前的遮罩打开了。他爬出弹射胶囊舱，脚慢慢试探到了地面。在双脚站稳后，他才发觉他处在一个不透明的封闭的走廊里。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看上去就极重的防护门。

「吴关上将，辛拉德基地欢迎您的访问，权限码自动填入完成。（星盟语）」

厚重的金属们缓缓移开，露出了内部构造。

大的离谱的指挥室里，光是一层的占地，就有好几个海神号主控室大。与大多数基建的数据处理系统不同的是，辛拉德基地会忠实地记录每一条它所获取的信息，而不是即用即丢。

技术人员们正在庞大的信息迷宫中，使用程序一一扫描有用的数据，并发送至海神号的系统，由其进行分类处理。

「罗赛塔在吗，在的话帮我找出关于辛拉德引力波望远镜的所有结果，我要所有。（星盟语）」吴关向着中央控制室的由各种处理器与显示屏组成的空间里，这样喊道。

一个有着红色波浪头的脑袋从这座机械山里露了出来，回复了吴关的请求。「很抱歉，吴上将，望远镜数据的权限只有您才能获取，只能让你亲自跑一趟了。（星盟语）」

负责人罗赛塔肥力地向两边别开机械，从缝隙里爬了出来。

「设施的权限门需要五级及以上的军衔，我目前只有四级，非常抱歉。不过，我可以协助整理。（星盟语）」罗赛塔面露难色。

「那能劳烦你带路吗？我没有辛拉德的全息地图。（星盟语）」

「好，跟我来。（星盟语）」

吴关跟上前，向基地的顶部探索。

推进式升降梯外，一层又一层的信息处理器向下方飞驰而去。

「我听说这次计划就连星皇也一同前来了？（星盟语）」罗赛塔博士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是的，思拉克本人对于地球文明很感兴趣，所以专程前来指挥。但星皇似乎表现的很行踪不定。噢，我所指的这位，并不是上任星皇思拉克.伊，而是斯拉克.泽。（星盟语）」

「那斯拉克大人现处何方？似乎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星盟语）」

「非常抱歉，我并不认为你有足够的条件打听这些情报。对于我而言，星皇也是极为行踪不定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沉寂。

「到了。（星盟语）」

等吴关再次开口时，升降梯已经停下来了。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直通边缘的天桥。以升降梯为圆心，周围区域直通下层，只有四座天桥通往外圈。罗赛塔伸出头向天桥下方望去，隐约能看见五公里之外的红光。

「前面就是操控引力波望远镜的终端了，我权限到这不能用了。（星盟语）」罗赛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吴关走向那台只有一个讲台大小的终端，然而里面却存储着巨量的资料。

「权限通过，系统恢复中，请耐心等待。（湖星语）」没有更新过的系统，语言界面显示的是百年前的文字。

「罗赛塔，我问你，你知道这台引力波望远镜在哪边吗？（星盟语）」

「嗯？不是在辛拉德基地的顶端吗？（星盟语）」

「看来你对此一无所知啊。（星盟语）」

「此话怎讲？（星盟语）」罗赛塔对此显得非常困惑。

「唉，这也不能怪你。首先先问你个问题，你知道我们现在处于哪边吗？（星盟语）」

「现在处于顶层，头顶的那个房间就是接收装置。（星盟语）」

「答对了一半，姑且算是合格吧。我们确实处于辛拉德基地的顶层，但我们的头顶并不是接收装置。（星盟语）」

「我们的头顶，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功能装置罢了，没有任何与众不同的地方。（星盟语）」吴关手背在身后，在终端旁边来回踱步。

难不成在防护甲板之外？抑或是……根本没安装？罗赛塔有如醍醐灌顶，引发了联想。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发射装置是不是在防护甲板外或者压根就是一个幌子，但遗憾的是，它是错的。首先，我们的引力波望远镜相比于微陨石来说没有那么地耐撞，我们也没有那么多资源去支持每天撞碎好几个望远镜玩，所以它不可能装在防护罩外。（星盟语）」

「其次，你眼前的这台终端机也是价值不菲的东西，没有引力波望远镜，这台终端也没有理由放在这了，在这里的终端也不是什么空壳。（星盟语）」吴关打开了终端的基地全息地图，一个蘑菇型基建的虚拟投影呈现于两人眼前。

「再然后，假设我们的引力波望远镜足够耐撞，我们也不可能在防护甲外安装它。如果真的在顶上，这个全息地图就不长这个样子了，而是会凸起好大一块，足以让和一个地球长的基地，在缩小到和这全息地图一样大的情况下表现得十分显眼。（星盟语）」

「难不成在基地的其它角落？（星盟语）」

「很遗憾，罗赛塔小姐，离正确答案依旧有些偏差。事实上引力波望远镜就在你我的脚下。准确来说，整个基地就是一台引力波望远镜。（星盟语）」

「所以引力波望远镜的接收装置是整个蘑菇伞的结构？（星盟语）」

「正解。而且你们认为的外圈供能器，其实全部都是接收器，处于并联状态的多角度感应接收器。与其配对的引力波发生器，就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星盟语）」

「终……终端？（星盟语）」罗赛塔仍不敢对自己给出的答案予以足够的自信。

「和终端连接的这个空间，整个都是发射器兼基地防卫系统。这个发射器采用的是「回声」模式，长达五公里的巨型空洞，内部完全覆盖着特殊的镜面墙。这样子的结构，可以将信号不断地充能叠加。以基地最高功率启动的引力波动，能量大到足以把行星摧毁

。（星盟语）」

「刚才我们出来的那升降梯，你有注意到它的结构吗？（星盟语）」

罗赛塔向吴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升降梯井的表面覆盖着大大小小的仪器，连接天花板。

「和你想的一样，连接顶上供能器的升降梯井，就是引力波提供源。通过「回声」墙面不断进行能量增幅的引力波，在数值达到一定程度时，保护阀打开，升降梯弹出，然后能量就会从升降梯的井直击目标。在那个时候，这块增幅区域是禁止进入的。（星盟语）」

罗赛塔顿时恍然大悟。这座基地还隐藏着很多她未知的秘密。

「当然引力波发射系统一般是不会用的，接收装置才是主要设备。（星盟语）」吴关说完，便不再理会罗赛塔，开始着手检查终端。

放在各个档案的资料，大多都是由于恒星爆炸或者相吸引所产生的。废话连篇的资料里，吴关本人没有时间一一查看，只能先全盘拷出。

吴关取下事先准备好的存储核心，放到了终端的凹槽里。在数据传输的同时，他不忘同时查看其它文件。

排序完成。

筛选完成。终端这样提示道。

「罗赛塔，这块资料可以交给你着手处理。（星盟语）」吴关向罗赛塔的方向一划，一份大的离谱的文件传入她的文件夹内。「我要你整理出系统里所有所有有关恒星引力波反应的事件。可以交给下级处理，我需要在八小时后用到它。（星盟语）」

「好的，我现在去。（星盟语）」罗赛塔完全接收后，便急匆匆地跑向了升降梯。

多达一个世纪的所有观测记录，很快地送到了存储核心内。吴关摘掉核心，收入囊中。

在拷完的同时，他犹豫了。他知道引力波发射装置外加镜面材料非常昂贵。相比于摧毁，吴关更希望回收。

吴关关闭了终端的界面，朝着升降梯处走去。

在回程时，吴关始终在纠结着这两个选项。这份问题，他觉得有必要和其他人讨论一番，于是他将这个问题带回了海神号主控室。

「海神号，把这些数据分析了吧。（星盟语）」吴关取出了存储核心，放入了中控台内。

「好的，开始解析，预计完成时间将在四小时后。处理到关键信息时，会立即通知您。（星盟语）」

吴关望向舷窗之外的星空，他知道在这里待的越久，他们越有被探测到的可能。

约莫一小时后。

「舰长，从这里的部分数据得出，之前我们曾经遇到的那个一点七级文明，疑似被探测到并且被不知来源的伽马射线暴摧毁了。恒星的爆炸引起了巨大的引力波反应。（星盟语）」

「离这里的距离是？（星盟语）」

「四十二光年。当时命名的克林星文明。（星盟语）」

「这样啊，我们别无选择，没记错的话，克林星文明拥有星系内短距离航行的能力并且有生产反物质的技术。距离新加（星盟语，即地球）十二光年处还有一个一点五级文明，如果那边出现异状的话，保守估计的话，我们差不多就还剩下一年左右的安全时间。海神号，如果处理到异常状态的话，就设置警戒时间吧。（星盟语）」

「收到。请吴关舰长开启辛拉德引力波望远镜数据同步的权限。舰载引力波透镜因为体积的原因达不到辛拉德的探测精度与范围。（星盟语）」

「那台终端需要人工连接外部管控，等一会去提取恒星资料时，我会去同步权限。（星盟语）」

「好。（星盟语）」

「如果没事了，我就先回休息室了。（星盟语）」

（02）

唉，事情真多。吴关这么嘀咕道。

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吴关总会走到窗边，眺望远处。

舷窗之外，星空是如此地深邃，而又静谧。群星如同附在画笔上的颜料一般，不规则地洒在这块漆黑的画布上。在这块大的可怕的画布的衬托下，再黯淡、再不起眼的恒星，任凭谁都会觉得，它们显得分外清晰。

几近毫无生气的宇宙，实际上却暗流涌动。承载了若干星际文明兴衰的几万年，对于宇宙而言，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每一个文明，都是这场残酷而又不公平的游戏参与者。

控制一场星际战争的风向并取得优势，以尽可能小的损失然后胜利，对每一位指挥官来说都是必修课。

星盟致力于培养出优秀的指挥官，于是开发了战争模拟器这一系统，不仅能作为各位军官的模拟训练，还可以成为日常消遣。

在等待三小时的数据分析的同时，吴关回到了个人休息室以消磨时间等报告出炉。

坐在大屏之前的吴关，正百无聊赖地使用模拟器操控星盟基建的部署。他发动了如同瀑布一样连绵不绝的攻击，使得敌方毫无招架之力。

约莫三十分钟后，屏幕上便出现了「胜利」的字样。

吴关按下「继续」键，屏幕上又显示出另外一行字。

「累计胜场1706场，当前已连续获胜792场，综合失误率0.3%，综合排行第四名。」

他再次按下「继续」，随即站了起来，走出卧室。

「海神号，数据分析进度如何了？（星盟语）」吴关端着茶杯，立于舷窗前，背对着安装于休息室的智能助手，问道。

「目前进度82%，预计还需要一个小时完成分析。（星盟语）」

「好，完成后请提醒我。（星盟语）」

吴关喝完杯内最后一口饮品，便再次回到了卧室。

真想在有生之年能够看看宇宙边缘是哪呢。

但这个愿望可能永远不会实现。

吴关打开了虚拟潜行状态，连接了创世纪量子计算机。他想借此契机，去试图寻找他想得到的答案。

一场爆炸，或许不是毁灭，而是新生。

与往常一样，这片共享的虚拟空间，大家在这里各取所需。处在世界大厅的吴关，并没有选择加入他们的娱乐或者是工程，而是打开了左上角的工具栏，创建了新的世界。

「重力：已关闭；人物状态：开发者模式；世界类型：虚无空间；时间流逝：已关闭……」吴关保留了基础设定，将世界还原至初始状态。

与当前世界有着一样的设定的种子，最后产生的结果与当前却是完全不同的。但得到的数据有着参考价值。

吴关再次拉开左侧的工具栏，点击了「添加」键。

「物品『奇点』添加成功，您是否希望该物品质量为『无限大』，体积为『无限小』？」吴关的视角出现了这行字，猜中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是」。

一转眼的功夫，一个极度刺眼的光球出现在他的面前，由于时间锁的缘故，这个光球并未发生什么变化。

吴关预料到了接下来的事情，于是提前调整了视野亮度，随即打开了时间锁。

短短几秒钟之内，纵然视野亮度已是最低，吴关依旧被亮得睁不开眼。星光有如落到地上的水珠一般四处飞溅。

若非现在处于模拟状态，吴关早在爆炸的一瞬间被蒸发殆尽。上亿度的高温足以摧毁一切碰到的东西。海神号的电磁护盾与表面的中子材料只能抵御八千万级别的温度。

「时间流逝速率调节成功。当前倍速：五千万倍。」系统的提示突兀地出现在左下角。

刺眼的星辰迅速黯淡下来，原本聒噪的宇宙转瞬间变得悄无声息。无数星点与吴关背驰而去，动荡的星系也随着时间的飞驰而逐渐定型。

「恢复初始值。（星盟语）」吴关及时暂停了倍速状态。

如同在夜空中俯瞰城市灯火一般，群星汇聚成一副壮观的图景，映入他的眼帘。斑斓的星团总能使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爆炸就是艺术」这一说辞。

「当前距离爆炸已过去82亿年，目标世界产生了多个图层。」页面的左下角，赫然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查看当前图层所有能使用自己语言的文明族群。（星盟语）」

「很抱歉，您的指令无法生成。『创世纪计算机』无法支持运行目标检索数据。原因：运行数据过大。您可以将精确搜索切换为模糊搜索。」

这样啊，那只能多试几次了。吴关眉头紧锁，他也没有想到舰载的量子计算机无法承担这样的运算。

「保留当前进度，并且复制五个初始世界的备份。（星盟语）」

「保存成功，自动为您切换回当前世界。」

吴关向后拖动时间进度条，数亿年的时光如水一般流逝。最终，他的手停在了150亿年的位置。

模拟的时间极限当然不止当下宇宙的年龄。与所处宇宙一样大年龄的这个平行小宇宙，数据还是值得参考的。时间继续推演下去，就失去了参考的价值。毕竟最后的最后，所有的世界都会进入热寂，归根于黑洞纪元。

「创世纪」作为一种型号的量子计算机，也只能模拟出150亿年后大致的样子，而无法精确到每一个恒星的位置。到了这里，已经是计算机的极限运算。

作为一个粗略的框架，「创世纪」可以对一些特定的目标进行简单的估计，误差也不会太大。

「勾选估算值，统计星际文明。（星盟语）」

「正在代入参数……运算中……共计10000＋个星际文明，10000＋拥有星系内航行的能力，10000＋拥有星系团内航行的能力，52个拥有跨越超星系团航行即宇宙范围航行的能力与技术。」一大堆数据罗列在吴关视角左侧。

「估算与本文明同等水平的文明个数。（星盟语）」

「大约10000＋个。」

「扩展数值。（星盟语）」

「大约1000000＋个。」

「扩展为精确数值。（星盟语）」

「90894710个。」

「……」

看来即使是攀到了三级文明的台阶，同等实力的种族数量也是相当泛滥的。

每一个台阶，对应着一个科技手段的飞跃。恐怕能实现全宇宙航行级别的文明，已经了解世界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计算出这个瓶颈所在的确切位置，吴关还需要更多数据。

「将变量「光速」调整，然后重复前实验的所有步骤。（星盟语）」

「———您希望的速度是？」

「就以二分之一，两倍，五倍，十倍这样计算吧。（星盟语）」

「请稍后……数据整理完成。」

吴关的界面上，又多出一大堆数据。

「信息记录已开启。（星盟语）」吴关按下辅助脑的侧边开关，屏幕上的数据瞬间提取入个人的存储空间。

「比对分析中……比对完成。」

吴关的视野里又多出来一堆复杂而又精确的数据。模拟宇宙的演算结果，进一步推演并证实了他的假设。

「50％……405；200％……39；500％……14；1000％……3？（星盟语）」

显而易见地是，不论是处在哪种光速的环境下，宇宙级别航行能力的文明依旧寥寥无几。

「创世纪，把任意星系团的核心区域到星系稀疏的区域做一张文明数量的分布分析。（星盟语）『吴关这么命令道。

「舰长，分布图已完成，请查看。」

从边缘区域一直到核心区域，再到边缘区域，文明数量与之成为标准的正态分布。壁垒自然不言而喻，水落石出。

能源与科技，是限制了大部分文明离开故土的一大瓶颈。这个瓶颈，也叫过滤器。不论是怎样的文明，在壮大的过程中，一直会面临各式各样的过滤器。

从最开始的学会制造并使用工具，到发明能够使文明自如离开母星的推进器，再到戴森球，最后到自如穿梭于整个宇宙的技术，过滤器无处不在。

湖星文明处于银河系靠近银核的区域，距离地球上百光年。通过跃迁技术，可以将路程缩短至半光年而非行驶时间。

银核作为年老的恒星密布的区域，能源也相当充盈。湖星文明也因此容易被作为目标，被殖民。

从吴关角度出发，这片区域可能存在潜在的「捕食者」，时刻威胁着文明的发展。

找到有关这类的有利证据，他就能向星皇提出文明危机的公开预警。

「清空当前世界，存档世界1。（星盟语）」

吴关划开工具栏，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登出」按钮。

再次回到现实中的吴关，全身因为休眠状态的关系，再次充满能量。

「海神号，数据整理完成了吗？（星盟语）」吴关走出休息室，对着智能助手说道。

「舰长，您所需的所有材料已经就位，请查看。（星盟语）」

一封邮件送到吴关的个人信箱内，他啜着饮品，点开了邮件。

邮件在他的视野所能容纳的地方徐徐展开，一个巨大的三维星空映入眼帘。无数星点在这片投影中闪烁着，似乎迫切地希望倾诉它们所蕴藏的秘密。

漫漫星河之中，几个不起眼的恒星被点亮并强调了出来。伴随着的，是刻意标注了的几条轨迹随之浮现。

「所以这块地图的范围是多少？（星盟语）」吴关仰望着这片室内繁星，问道。

「以100光年为半径，所获得的全部数据。（星盟语）」

「再次确认一下，所有动向全部收集并列举出来了吧？（星盟语）」他刻意地强调了「所有」二字。

「是的，并且时间轴与推测发生的事件，也整理完成了。（星盟语）」

「那么，就麻烦把主要事件概括出来吧。（星盟语）」

「湖星历11476年，至湖星历11884年，即新加（星盟语，指地球）年1955年至2070年。对象暂时取名为目标A。目标A从未知区域出现，因为不在观测范围，我们无从得知。但从新加历2010年的观测数据来看，这个星体大致最开始出现在新加92光年处。（星盟语）」海神号系统将最初的区域，在星图上标注而出。

「辛拉德收集这些数据的形式是？（星盟语）」

「全部出自引力波透镜的观测。利用增幅后的波进行『回声』定位的只有一次。（星盟语）」

「所以是一份延时数据所绘制的星图吧？（星盟语）」

「是的舰长。（星盟语）」

「所以从图上数据来看，这个目标A在朝着仙女座悬臂方向飞行了30光年，然后折返到天狼星双星，

总共上百光年的行程，目标A就花了3年？」

「是的，舰长您没有听错。A有着和我们一样或者更优秀的技术，至少在星际航行这方面。（星盟语）」

「我想，这似乎已经无法用罗尔定则（星盟语，即相对论）解释了。除非……除非A也能从路程上解决速度问题。（星盟语）」

「是的，这相当反常。我们是通过在宏观宇宙的重力平面上找到结构薄弱点，使用中子星来击穿重力平面并强行连接目标空间，建立虫洞以达到所谓的超越光速。（星盟语）」

「众所周知，我们和光赛跑时抄了捷径。（星盟语）」这句在星盟科学界的玩笑，描述的就是从路程上解决速度问题。以低于光速的速度走了非常短的距离与时间，却在宇宙中实现了需要数百光年的航行。

在穿越跨越百光年距离虫洞后，湖星科学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秒钟前的过去时，整个科学界就定下了铁则：禁止使用虫洞反复跃迁并与过去的自我进行任何互动，以免造成时间的悖论。

「我们找到了跃迁的道路，难不成出现了和我们拥有同等科技水平甚至更胜一筹的存在？如果否定这个答案，那么能证明它是一般星体吗？（星盟语）」

「嗯，我想，我们已经有了大致的证据，去论证这不是一般星体，而是未知物体A，对吧。（星盟语）」

「另外在2021年辛拉德空间透镜的观测中……（星盟语）」

「我看见了，A经接近了临光星（星盟语，指比邻星），相距1光年。（星盟语）」

「但是它没有登陆临光星，而是以天狼双星为圆心，绕着它们飞行，并且不断地扩大这个圆。（星盟语）」

「按照这个扩大速度来看的话，应该预计十年就会探测到新加（地球）。（星盟语）」

「是的，舰长。所以我们最开始的目标……（星盟语）」

「我知道。我们做得到。我没有忘记我们要实现的目标。（星盟语）」

「只恐怕可怜的他们，到最后还蒙在鼓里。但吴关舰长，恐怕您得了解一个更迫在眉睫的消息。（星盟语）」

「好。（星盟语）」吴关不自在地攥紧了拳头。

「海神号从抵达辛拉德基地到现在，检测到了区域熵值不断地缓慢上升。目前遇到唯一会造成这种现象的，就是大质量星体塌缩或者暗物质云。（星盟语）」

「保留塌缩可能性，先重点观察临光星方向吧。（星盟语）」

周围的种种异状，不断地加固了他的一系列猜想。

「看来，我们既是捕食者，也是猎物呢。（星盟语）」

处于数据漩涡中心的他，处于权力漩涡中心的他，处于猜疑漩涡中心的他……

他的嘴角，微微泛起一抹笑意。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

「你发现了吧？（星盟语）」

「是的舰长，我似乎发现了。（星盟语）」

「发现就好，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证据与猜测，我们似乎也发现了其中的关联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赛塔那个丫头应该算不出才对。（星盟语）」

「为什么会如此断定？（星盟语）」不解的声音从屏幕中传来。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有一颗恒星塌缩了，然而却未到达这颗恒星原本的派安极限（星盟语，即钱德拉塞卡极限），所以整体数值就存在无解。能算出来，要么就是刚好在那算错，要么就忽视了那组数值。（星盟语）」吴关表现的很高兴，他似乎发现了一条能够锻炼下属的机会。

「上将，她会故意隐藏这组数据以免受到惩罚吗？（星盟语）」

「我猜不会，按照她这个性子来说。但是我敢猜测的是，她肯定不会协助我把这个情况交给星皇。毕竟我们在做与那个小不点对着干的事，作为那个小不点的崇拜者，她绝对不会帮我就是了。（星盟语）」

（03）

「舰长，您可真想好了，覆水难收啊。（星盟语）」海神号携带的人工智能，这样劝告吴关道。

「我想，以我的权限，就算正面与星皇对峙，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怎么说我都是由前任星皇所重视的一员。（星盟语）」

「祝你好运。（星盟语）」

吴关一路走到了印有双脚图案的地上，张开了双臂。特制的作战服立即覆盖住了他的身体，随着流体一样的作战服定型凝固，他也完成了更换。多功能的作战服能随时调整状态，来应对多种突发情况。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吴关所站的圆圈地带周围便降下透明的保护罩。

伴随着头顶的天花板向左右两侧裂开，他脚底的平台也变为升降台，载着他从指挥官休息室到中央控制室。

「认证通过。欢迎回来，吴关舰长。（星盟语）」气压舱的大门打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习以为常的控制室。整个舱室从这个角度看，显得尤为的开阔。

吴关缓步走至指挥官控制台前，圆弧状的控制台展出一面半透明的显示屏。舰船的全部数据与状态，罗列在中央控制台上。

在屏幕的右侧，有一行小小的文字。

「外接设备名称：辛拉德引力波望远镜」

吴关找到了一旁的图标，并点击了它。

「状态：连接中。传输权限：已锁定。」

吴关皱了皱眉头，再次输入了操作密码。

「权限解锁完成，现在您可以执行一些指令」

他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海神号主控系统到辛拉德数据研究处的信息传输。

「通讯接通完成。」

「这样就可以了。（星盟语）」

。

在前往辛拉德的弹射舱里，吴关一直在思考着。他接下来的行为，堪比于破釜沉舟。

一旦公开发布文明预警，星皇必定与我对立。吴关对此笃信不疑。

在吴关眼中，现任星皇不论是判断能力还是经验，都显得资历不足。

发完那份报告，顺便去骂一骂星皇吧。吴关略显得意的表情，却罕见地挂到了脸上。

大概一天后收到这份资料的星皇，会气得发毛吧。

当然吴关本人不至于把这种事情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骂上级这种事，总是要拐弯抹角的。

「辛拉德基地欢迎您的回归。（星盟语）」

吴关在地上站稳时，他已经有了完整的规划。

「罗赛塔，麻烦你现在放下手头的工作，我们需要开个会。（星盟语）」

站在舰桥上的吴关，远远地就看见了处于大堆设备之中的负责人。

罗赛塔如梦中惊醒一般猛地站了起来，然后咣地撞到了柜子。

捂着脑袋的罗赛塔，尾随着装作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吴关，进入了最近的一间会议室。

吴关与罗赛塔坐了下来，机器人为两人端来了水，摆在他们面前。

「这么说吧，结果已经由海神号分析出炉了。（星盟语）」

「所以我们辛拉德这边还需要做什么吗？（星盟语）」

「那份恒星引力波的数据资料，如何了？（星盟语）」

「噢噢，这边已经就位了，随时准备交给您。（星盟语）」罗赛塔匆忙跑出了会议室。

等她回来时，会议室的屏幕已经投射出了小组的研究成果。

「所以你们提供的资料里面，整理出了一组异常数据吗？（星盟语）」吴关的目光死扣在她身上，示意让她将这个答案说出口。

「是的，吴上将。我们多次演算，发现确实存在了一组异常的数据，引力波的数值远大于平均值。我实在无法忽略掉这组，所以放在了报告里面。（星盟语）」

「但实际上，对于这个结果，你根本用不着担惊受怕。（星盟语）」吴关挑起眉毛，示意让罗赛塔注意屏幕。「因为，这个异常数据是存在的，不是你的问题。海神号计算机推出的数据，与此吻合。所以毋庸置疑。（星盟语）」

「……？（星盟语）」

「没错，这个引力波的数值，源于天狼双星。目前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黑洞。（星盟语）」

「什么？塌缩成黑洞？（星盟语）」

「这是我在提取海神号那边数据时的分析，你看一下吧。不难推测的是，天狼星有一颗恒星变成了不允许光离开的大密度天体，而且原因是外来因素。（星盟语）」

借助海神号与辛拉德搭建的数据桥，那封报告结果被很快地传了过来。

庞大的立体图像再度被打开，无数星光映射在了整个会议室。

「海神号系统动用了量子计算机运存的百分之六十，才在很快的时间里整理出来。（星盟语）」

吴关指着屏幕，语气中透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为什么需要消耗那么高的运存？海神号的舰载计算机运存再小，也不至于这样吧？（星盟语）」

「纵然量子计算机的运算能力相比于最早期的电子计算机的能力呈现出指数级的趋势，但在海量数据面前，量子计算机也并非万能。（星盟语）」

吴关底下了头，手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上的芯片。

半晌之后。

「所以这份数据，您打算怎么处理？（星盟语）」

「原本想向星皇斯拉克.伊提出这一份撤退的申请，但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打算仅进行报告，并且不通过星皇这边，自己想办法解决。（星盟语）」

「为什么你那么不相信斯拉克大人？（星盟语）」

「这任星皇还是太年轻了，说实话这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一任。虽说担任星皇这一最高职位，需要比我还要高一个标准的智力水平，可以说是全星盟数一数二。但至少在判断这一方面，斯拉克.伊是不可能比我有更为深远的思考的，更何况是相较于前任星皇，也就是其父亲。（星盟语）」

吴关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么大可以放心地签下你的名字，然后把报告发出去（星盟语）」他翘起二郎腿，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抱歉，吴上将，我可能不会去协助你完成这件事，毕竟出了事，我不想承担这份责任。（星盟语）」罗赛塔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说出了内心的想法。

「为什么？（星盟语）」吴关放下了腿，坐姿回归端正，直截了当地问道。

「很抱歉吴关上将，恕我直言，我始终认为上次的恒星级加速器爆炸是由于您的监管不当导致。像这样子的大型项目，我很难再次建立信任。（星盟语）」

「看来罗赛塔，你还没有从上次的阴影里走出来。不过关于那次爆炸，我想，原因完全不是监管的问题吧？（星盟语）」

「但那件意外的爆炸，原因已经尘埃落定了，难不成现在还能翻盘？我想，当初没能让大家相信，现在也同样吧？（星盟语）」

「这……我不敢保证我的结论一定是无误的，但你得承认我是如何攀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原因还不是在于思路比平常人都深远吗？（星盟语）」吴关显得有点无可奈何。

「更为深远……如果真有那么深远的话，为什么环恒星加速器还会爆炸？这个项目可是你亲自操刀的！（星盟语）」空旷的会议室，让罗赛塔的声音一下子提升好几个分贝。

罗赛塔继续追问道，「再说，所谓的『更为深远』，难道就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在那边自顾自地借助一台只会运算不会规划的计算机，大胆地下定义，在遇到失误的时候就把责任全部、全部推托在别人的身上吗？（星盟语）」

然而吴关对于罗赛塔的恶语相向，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愤怒。

「我承认我确实不是完美的个体，我也承认星盟制造出了比我天赋优异太多的新素材，并且几乎没有弱点。（星盟语）」吴关语气依然保持着平静，没有一丝慌张。

然后他将后半句一口气倾吐完：「但我不得不说的是，我和星皇是对立的。没错，事实确实如此。实验体44025号确实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传说，但出色的天赋，终究抵不住初出茅庐的解决问题的能力（星盟语）」

「此话怎讲？（星盟语）」这回轮到罗赛塔提问了。

「或许我很少去讨论我的身世，所以你们对我了解甚少。看我现在这样，你猜猜我多少岁了？（星盟语）」

「四十五？（星盟语）」

「很抱歉，答案错误。截至当下，我已经一百三十七岁了。我看起来不像已经走完大半人生的人了吧？（星盟语）」吴关打开了隐藏的个人信息展示栏，面板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吴关的年龄。

「确实。不过这能表达什么？（星盟语）」

「我三十五岁坐上了中央执行部秘书的位置，五年后因为功绩显著晋升为中央执政官。两年后进入内阁，成为首席执行官外加军部上将。我的所有功绩，可以归功于多次实战所带来的经验。所以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只要我依旧处于清醒状态，我的判断就没有问题，八九不离十。（星盟语）」

吴关知道说服罗赛塔不太现实，所以他最开始就没有抱有太大成功的可能性的打算。

「非常抱歉，吴关，我无法为这个可能产生的后果买单。但我并不会阻止您使用辛拉德已经整理出的数据来作为支持。但请不要在资料审核的末尾，加上我的名字。（星盟语）」

看的出来，罗赛塔在很注意地压制自己的脾气。

「也罢，我自己解决吧。」吴关关掉了投影，离开了会议室。

于是他再度返回了辛拉德的中央控制室。

「把辛拉德的信号发射器权限拉过去吧，用辛拉德这边的信号塔寄送数据，以免其他内阁成员以为我在那无中生有。（星盟语）」吴关接上了通讯桥，这样指挥着海神号主控系统。

「舰长，你还需要把整个辛拉德的设备权限解锁，不然这边无法正常对接。（星盟语）」

吴关打开了操作板，拉出了权限条目。他将身份码放在了面板上。顿时，他的头顶亮了起来并浮现出一圈又一圈的设备锁。

锁状结构沿着光标方向旋转着，随着「咔」的一声，设备锁的圆盘显示出开锁的图标，各种杂乱的符号从显示屏上蹦了出来。

「保险认证解除了，把权限接上吧。（星盟语）」

仅仅几秒钟后，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信息有如时间倒流一般消逝而去，数据的走向也趋于正常。

「舰长，权限已移交完成，现在您可返回主控室了。（星盟语）」

「收到。（星盟语）」

在吴关返回海神号的路上，舰载的主控系统也于此刻完成了与发射器的衔接。

「欢迎回来，舰长。（星盟语）」

「看来要发送的材料也已准备就绪了啊，应该还需要一个署名吧？（星盟语）」

「确实如此。（星盟语）」

吴关拿起一旁的感应笔，在署名那一栏潦草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并在字里行间，加上了「蓄谋已久」的吐槽，然后飞快地按下了发送键。

「大功告成。（星盟语）」吴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鼓起了掌。

「舰长，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星盟语）」

「放心吧，出了事也不会怎么样的。再说，我失败的概率微乎其微。（星盟语）」

「行……那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星盟语）」

吴关关掉了屏幕，望向天花板。

「这个嘛……大概是按原计划吧。说实话，某人建议提取完数据就把辛拉德基地的中枢摧毁以销掉记录，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毕竟这样可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星盟语）」

「也对，过早暴露我们的存在，可能不是个好主意。」

吴关展开了日志，并且打开航行记录。「依我看，基于最初的目的，我们需要用尽可能少的资源，去实现循序渐进式的公开。海神号是无论如何不能跑上来就现出原样。（星盟语）」

「这和预警有什么关联？（星盟语）」

吴关接过问题：「关联大的很。我们有按照湖星历记录的工作日程，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来讲，湖星历的二十四年。现在放在这不合适，应该用辛加历（指地球日历）这样子算是差不多五年时间，需要完成交涉计划。」

吴关这时又打开另一份资料，说道：「但显然，我们的预期时间被缩短，意味着交涉截止，我们最多能用两年。（星盟语）」

「所以原本的五年，现在压缩到多久了？（星盟语）」

「三年！（星盟语）」

「三年？原计划可是记载了『通过创建教派宣传地球危机这一说辞，来增加信徒，攻略新加』这种方案，怎么看都不像是三年能完成的事吧？（星盟语）」

「正是。事先申明，这种无厘头的可不是我的作品。我可没有『聪明』到这种境界。（星盟语）」

「那舰长你要如何在有限的时间里，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星盟语）」

「那么我先卖个关子，有效摧毁敌方所有防御而且不会造成物理上的破坏的办法有什么？（星盟语）」

「精神攻击。（星盟语）」

「……」

「嗯？不对吗？我说错了吗？（星盟语）」不解的字符表情从屏幕上显现出来。

「……行吧，我并不能说你错了。其实我想说的是，经济上的攻击，比如说垄断。（星盟语）」

「私自外泄星盟的科技可是重罪嗷。（星盟语）」

「欸，我可没说过我要完全依赖星盟已有的科技，我可是要为新加文明量身定制科技，对于星盟却没什么知识含量的那种。（星盟语）」

「哪种？（星盟语）」

「无可奉告。（星盟语）」吴关两手一摊，显然不肯提前将他的想法提前说出来。

「好吧……那就不多过问了。另外您打算如何开展这个项目呢？（星盟语）」

「无可奉告。（星盟语）」

「这就是所谓的『商业机密』吗？（星盟语）」

「可以这么认为吧。（星盟语）」吴关淡淡一笑。

「好吧。（星盟语）」

「三天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去往新的办公场所了。说不准的话，未来还可以和小小的皇大人见上一面。听说星皇现在过的日子甚是朴素呢。（星盟语）」

「新卫一（星盟语，指月球）中转站的航次在三天后的中午有一班，不要错过时间了。（星盟语）」

吴关合上文件夹，并将行程日志再次放了回去。他抬起手，光幕在他的手掌上扫了过去，然后给日志消失的地方加上了一道锁。

「海神号，关于辛拉德，没有我命令，不要让他们擅自做出摧毁等程序。（星盟语）」他透过舷窗看着那个庞然大物，语气却始终保持着镇静。

「代理模式开启完毕。（星盟语）」

「开始吧。（星盟语）」他说。

第一部 归来篇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