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8月22日星期六

暑假后期的星期六早上，窗外的蝉仍然在吵闹地鸣叫着。我边用筷子夹着作为早餐的煎鸡蛋边思考着。暑假的假期和双休日重叠在一起，总感觉好像损失了什么。在暑假40天里的双休日，能不能在放完暑假后补回来呢？我并不认为这是种无理的愿望。如果节日与周日重叠的话，假期就会调到星期一。如果说想要补回暑假中的双休日算是贪婪的话，那至少将星期日给补回来。不对吗？我将从小学就有的这种想法抛到脑后，开始谈论起餐桌上的话题。「已经休息一个月了，还想要继续休息，难道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听到老爸略显惊讶的发言，我放下了筷子开始沉思。「——不，倒没什么特别的。」「什么鬼？」「只是感觉损失了什么而已。」「年轻真好。」「这个话题和年不年轻没有关系吧？」「到了我这种年纪的话，就算真的有假期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特别想做的事情。」「等......在亚季子小姐面前就不能说些比如想去家庭旅行之类的机灵一点的话吗？」「唔呼呼，悠太君很机灵呢，和太一完全不一样。」坐在老爸对面的亚季子，正在用优雅的动作夹着煎鸡蛋。两个月前，因为父亲的再婚，亚季子成为了我的继母。亚季子是酒吧的调酒师，所以她傍晚才开始上班，到她下班回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另一方的老爸则是普通的工薪族，所以不至于到早上那么晚才能回家。明明是夫妻的他们，却总是在休息日以外的日常生活擦肩而过。所以当我一看到老爸和亚季子一起吃早餐时，我就会想「啊啊，今天是休息日啊。」「但是啊，悠太，好好想想吧？」「想过了，算是吧。」「比如说，今天是双休日中的星期六，但是对于暑假中的悠太君来说就是和平时一样的日子对吧？」听到亚季子的问题后，我坦率地点了点头。像暑假这样的悠长假期确实容易淡化星期的概念。从七月的结束算起，我已经度过了持续一个月的暑假生活。「但是实际上今天和平时的星期六也不一样，悠太君还是要打工吧。」「嗯嗯，今天也是全职打工，所以中午前就会出门。」「辛苦了，好了，我也要像做昨天一样地去上班了。」「好。」「但是今天其实是星期六啊，今天出勤的话就会有休息日补贴，工资也会上涨！太棒了！」亚季子再次高声宣告了今天是星期六这个事实。「诶......诶？」「我觉得今天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是却能得到比平时更高的工资，很划算吧？」「啊，是的，原来......如此？」「暑假的周末不算周末，所以没有休息日的津贴。这样考虑的话，一直处于暑假状态不算最棒的吗？」听她这么一说，我感觉还挺划算的。虽然逻辑上有微妙的矛盾，但我的大脑还是相信了听起来表里如一的亚季子的声音。「哈，浅村君上当了。」准备动筷子的绫濑忍不住插了一嘴。「果然？」「嗯，按照这个逻辑，浅村君昨天不就是为了平常的工资而在休息日上班吗？」「啊啊......这样啊。」绫濑的指摘就是这样。暑假中的工作日不是「普通的日子」，暑假中的双休日也是双休日。从这个角度看，得和失的比例是5：7.亚季子在对话一开始的时候就诱导我定义「普通的日子」，告诉我暑假的工作日和普通的日子一样。思维诱导真是可怕。「小心点，妈妈是会成为骗子的那类人。」「太过分了，沙季，你在对妈妈说什么啊？」「正是因为是女儿才知道母亲的真面目，要是那种想法，你可以很轻松地就蒙骗别人。」「我想起来了，无论我多失落，亚季子总能很好地鼓励我。」听到绫濑的话后，老爸说出了自己的亲身经历。但是啊，按照现在的话题走向，难道不是应该理解为自己被巧妙地骗了更正常吗？这真的是值得开心地说出来的事吗？但是眼前的女性确实在繁华的涉谷街道里常年担任酒吧服务员的专业人士。我和老爸这种程度的人应该跳不出她的五指山吧。还是暂时不想比较好。「考虑到休息日要打工的悠太君会很辛苦，我想着告诉你只要像平时一样去打工工资就能上涨的话，你会在精神上好受些。」亚季子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回答了我的问题后，向我伸出了纤细的手。「悠太君，再来一碗味噌汤怎么样？」「好，麻烦你了。」「啊，我来吧，我正好也想喝。」比亚季子更快站起来的绫濑迅速地将我的碗夺走了。「谢谢。」「不客气。」「沙季，我的也拜托你了。」「啊，好。」绫濑拿着汤勺，回过身来接过了老爸递过去的空碗。用流利的动作接来的空碗被绫濑放置在托盘上。绫濑将IH电饭煲的开关打开后，用汤勺轻轻搅拌着味增汤。在电饭煲里加热汤汁的汤汁沸腾后，绫濑关上了电源，再次轻轻搅拌后就将热汤盛进了我们的碗里。「谢谢你，沙季。」「举手之劳而已。来，浅村君。」「谢谢你，绫濑。」最后才在自己碗盛好汤的绫濑再次坐下，重新开始吃早餐。「沙季的味增汤还是老样子，真好喝啊。」老爸眯起眼开心地说道。休息日的早餐是绫濑和亚季子一起做的。绫濑则负责煮今天的味增汤。今天的味增汤是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葱油炸豆腐味增汤。与葱的爽脆感不同，吸入汤汁后的油炸豆腐变得很柔软，口感奇妙的配料令人心情愉悦。「嗯。绫濑的汤真的很美味。」「谢谢你，浅村。」绫濑犹豫了一段时间后回答道。绫濑这样的反应后，亚季子轻轻地微笑着。「呵呵，关系真好呢。」「是呢。」我凝视了相视而笑的双亲几秒钟后就松了一口气，我小时候的餐桌上，不是互相怒吼的声音，生硬的对话，就是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除此之外还有冷冰冰的饭菜。那又怎么样呢。现在眼前只有互相说着像砂糖般甜蜜的话语的夫妻。虽然偶尔会感到浑身痒痒，但是有忍耐的价值。绫濑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她仍然没有离开座位，她和我的想法一样啊。「但是悠太君和和沙季，还是在以姓相称呢。」老爸不经意间说出了这句话。亚季子也看向绫濑。「难道还是觉得叫名字很害羞吗？那叫『悠太哥哥』就好了吧？」原来如此，我打心底佩服亚季子的提议。果然这就是经验差吧。虽然完全无法想象被甜美的声音称呼自己为「欧尼酱」，但是如果是被叫「悠太哥哥」的话和被叫「悠太」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且这样听起来很有兄妹感。虽然我没有过妹妹但我也有这种感觉。这确实是一个稳妥的称呼。但是听了亚季子的话后绫濑轻轻地摇了摇头。「虽然不会感到害羞，但是叫起来很违和......」「这样吗？」「嗯。」「嘛，也是啊。叫浅村君的话就不会弄错了。」「弄错？」亚季子漫不经心的话语让我歪了歪头，一旁的老爸开始插嘴。「在我们交往之前，亚季子一直叫我『浅村先生』。在家里的话，沙季口中的『浅村先生』是指我，『浅村君』则是指你。这样说起来的话确实比较容易区分我和悠太。」没听完老爸的后半句话，我就忍不住张嘴凝固了起来。我都没想过，也是啊，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算是亲友之间也要注意礼貌，更别说是客人与服务员之间了。况且亚季子这种接待客人的专业人士，不可能突然用「太一」这种称呼来缩短两人的距离。在公共程度高的地方在他人姓后加上「桑」来称呼对方已经成为了现代日本的普遍现象，所以在别人姓后加「桑」来称呼他人是理所应当的......等等？「诶，那老爸你在交往之前叫亚季子小姐......」「那个啊，当然是叫绫濑小姐啦。」「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成功让这个人叫我名字。」「啊哈哈，真难为情。」老爸脸红着挠脸这种迟来的青春期的表现，看着都让人觉得恶心。从星期日早上就见证了新婚夫妇的良好关系。但是这样的家庭才能说幸福不是吗？我抬起头看向绫濑，绫濑一开始皱着眉头露出为难的神色，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扑克脸，重新吃起早餐来。托她的福，我也平静下来了。我将餐后的咖啡倒进拿出来的几个杯子里，然后分发给她们。既然早餐的准备交给她们了，我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绫濑和老爸喝的是黑咖啡，亚季子喝咖啡时则会加少量牛奶。我将装在小瓶里的牛奶推向亚季子。「谢谢你，浅村君。」「不用客气。」顺带一提，我此时的心情十分惬意。说起咖啡，最近一个月家里喝的咖啡不是巴西猫屎咖啡就是蓝山咖啡，都是老爸特意挑选的具有有利于集中注意力的气味的咖啡——对，就是为了一个月前绫濑的补考而买的。但是这些咖啡到现在都没有喝完。我之所以能兼顾打工和完成暑假作业，都是多亏了老爸买的咖啡。「但是还是没想到沙季居然会和浅村一起打工啊。」「这种话都说多少次了啊，妈妈。」「因为很意外嘛。」「这是我第一次打工，如果能让身边的人指导我的工作的话就能很高效的记住方法了吧。而且我也想读一些有助于提高现代文成绩的书。」觉得亚季子反应很不可思议的绫濑这样回应道。自放暑假以来已经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了。亚季子确实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绫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暑假前的现代文补考得到了好成绩吧。我没想到以「短时间内能赚到大量金钱」为目标的绫濑居然会选择在工作很辛苦但工资却又很少的书店打工。绫濑貌似也不是像我一样的爱书之人。所以在放暑假的第一天，在打工的书店看到绫濑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到当时为止，我都没听过绫濑说她想打工或要打工。我确认了事实后只能保持沉默，因为我不能在工作时溜走，即使心存疑惑，但我还是好好地完成了打工。虽然我很着急，但是回家一见到绫濑后，她就将事情告诉了我，所以我并没有感到很沮丧。对于「为什么没有事前找我商量」这种问题。绫濑的回答很简单。「要是应聘失败会很害羞。」很没有征兆的戏剧性理由。嘛，要是这种简单的面试能败北的话，会感到害羞还是能理解的。我边喝着咖啡边回忆起绫濑对我说「浅村君明天和我一起打工吧。」的那个晚上。「但是两个人都打工真的好吗？」「不用担心，我也会去参加暑假补习的。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到了二年级，意识到考试存在所需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特别我就读的水星高中还是在东京都中心区内屈指可数的升学高中。除了像亲友丸一样忙于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其余的学生哪怕在暑假也会坚持参加模拟考试或暑假补习。顺带一提，绫濑就是参加了暑假补习那一类学生。参加有名的补习学校主办的暑假补习在某种程度上要花不少的一笔钱，也就是说要依赖家里的存款。老爸以家庭还算富裕为理由，劝说绫濑用家里的钱去上补习班。绫濑却执着地想用自己打工的赚的钱来上补习班，在绫濑的坚持下，老爸最终还是让步了。要用自己的努力考上有名的大学，完全不允许自己妥协和撒娇。我发自内心地尊敬绫濑沙季这个有骨气的人。「暑假补习？哦哦，那个怎么样都好了。」老爸因为信赖（想信任）自己孩子认真的学习态度，干脆利落地将自己出乎意料的担心说了出来。「沙季和悠太没想过去哪里玩吗？你们一点在放暑假的样子都没有不是吗？」「是啊。」我和绫濑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像这样能一家团圆地坐在饭桌闲聊的时光就和只能在农历十五才能看到满月一样。我并不认为这种内容的话题值得双亲抛开有关学习的话题，但老爸却认真的说道。「这是很重要的事啊，。成为了大人后，连想要用来游玩的时间都没有。以前和学校的朋友度过的酸甜青春是现在的宝物啊。」「刚才我就看到了青春ing。」「我们是大人的恋爱哦。」看着双亲，我脑内时常会浮现出「大人和孩子的区别是什么？」这种哲学问题。这个人云亦云的世界就是这么让人意想不到。「高中生的话，不是会很自然地就想到去旅行啊，祭典啊什么的。难道你们不想去玩吗？」「你不是说玩就行了吗，我打工也有一半是在玩啊。」听到我的发言后，老爸惊讶地摇了摇头。「虽说很开心，但打工终究是打工。结果还是在工作而不是在玩。」「这个，确实是这样......」但是高中生在暑假打工的做法在社会上的大人们看来是不是像过家家一样呢？我知道会用这种语气说话的大人是存在的。但对于我这位父亲来说却并非如此。「到了三年级就得集中精力备考了，我觉得你们现在稍微玩一会比较好。」「是啊，沙季也太全神贯注地生活了，这让我好担心啊。」两人开始用与世人不同的标准担心着自己的孩子。虽然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但是这对夫妻应该是十分相似的人。「朋友可能还会因为不能和悠太一起玩而感到寂寞哦~」朋友，额......对老爸的话起了反应的我，脑子里冒出了带着眼镜的肌肉男的样子。「说是这样说，但会因为我感到寂寞的朋友本来就很少，为数不多的朋友现在还在地狱社团。」我的回答让老爸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苦笑。亲友丸友是二年级学生兼棒球部的正捕手。即使放了暑假他还是要进行训练，而且还要去参加集训和其他地区的练习赛。当然就没有和我一起玩的时间和余裕了。「感谢长假的到来，让我有比平时更多的时间能用来训练。」正是因为能不拘言笑的说出这种话，他才能在两年内就成为了正捕手吧。我一边想着丸说过的话，一边窥视着绫濑。「暂且不论我，我还以为绫濑会被朋友积极地邀请呢。」「我没有计划。」很快就被否定了。说到绫濑的朋友，我只认识奈良坂真绫。她和丸不一样，不用参加地狱社团。我实在是没想到很会照顾人和对绫濑特别感兴趣的她居然没有邀请绫濑去玩。因为再问下去就过分干涉了，所以我停止了发问。虽然很在意，但我还是中断了对话。当我在房间里准备打工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绫濑打开门，进来之后就直白地说道。「如果是真绫的话，你就不用在意了。『她们没到能一起玩的关系』浅村君你是这样想的吧？」我语塞了，像是心情不好的人才会说出来的直白话语让我思考系统崩溃了。「等等，绫濑。」「......嗯？」我反射性地叫住了已经转过了身准备回到自己房间的绫濑。但是叫停了她之后我却已经说不出想要继续说的话了。我不能很好地用言语来表达我叫停她的理由，但我对她这种态度感到很危险。要是直觉是对的话，在这里忽视并不是上策。错误的萌芽要尽早掐断。比起玩乐，绫濑用在钻研自己的事用的时间会更多，和她共同生活了三个月的我深知这点。话虽如此，当她也不是完全不与别人交往。奈良坂曾在放学之后来我家玩过，我们三人一起玩游戏，互相帮助地学习，准备晚饭。按照这种距离感考虑的话，就不免会觉得绫濑和奈良坂的距离感突然变远了。「抱歉。」「诶？」明明叫住了别人却擅自埋头思考的我慌忙抬起了头。绫濑稍微缓和了表情后说道。「我没有生气，也不是心情不好，要是你很介意的话我很抱歉，但是我和真绫本来就没玩得那么好。」「都来过家里那么多次了。」生子女相反的她，照顾别人已经成为习惯了吧。「反过来说的话，不邀请的话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呢。」「啊，这种感觉我也不是不懂。我也不是能和别人玩得特别好的那种人。」「你喜欢孤独？」「应该说我更喜欢孤独。」我是擅长一个人玩的类型。如果我愿意的话，我甚至可以不感到痛苦地度过任何时间。我觉得和别人在一起玩会更累。小时候，我身边的人都在不开心地度过每分每秒。即使待在家里，我也必须打醒十二分精神，避免让她们的心情变得更糟糕。家庭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安心的避风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像逃避现实一样开始埋头看书。一个人也无所谓。最好能一个人待着——说实话，这样我会感到更轻松。「浅村君也是这样啊。那，这件事就当过去了吧。」「好。」「那我先去准备打工了，今天还有一个想去的地方，我就先出门了。」「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但是，违和感并没有消失。绫濑的话是谎言——虽然不至于这样说，但是我还是感觉有点奇怪。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后，我也稍微思考了一下那种模糊不清的感觉的真面目。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为什么绫濑要特意地来我房间和我强调她暑假不和奈良坂一起玩这件事呢？中午前我就离开了家。今天排的是下午到晚上的班。将自行车停在停车场的角落后，我确认了一下时间。发现离工作开始还有30分钟左右的时间。「话虽如此，但是去外面逛逛的时间也没有吗......」我决定看看卖场消磨消磨时间。我和普通的客人一样从门口进入了书店。进入书店后不久，我就看到了最引人注目的平台上堆积如山的新刊和八卦杂志。因为那里有很多普通客人会经过，所以人群的来往非常的频繁。刚刚有一个看起来像45岁的上班族男子，扫视了四周一圈后，就朝着体育杂志专柜走了过去。尽管时间非常短，但只要能客人的视线在上面停留就已经足够了。店里只有一个出入口，出入口附近理所当然地存在着收银台。不言而喻，对于买完东西的客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马上从店里出去，所以必须要让客人避免感到付完款后还要在店内走动的压力。走过了新刊和八卦杂志的专柜后，之前摆着的高人气的书就越来越少见，越往书店的深处走，见到的书人气就越来越低。越畅销的书摆在越显眼的地方。无论是哪家店都有其独特的商品配置的道理。虽说只是打工的前辈告诉我的道理，但我也还是好好地遵守了。我回忆起了刚开始打工的时候的事。「但是，读卖前辈。书店里，会随意更改这种热销书籍的位置吗?」不论是哪家书店，一年或半年左右都会做一次变换专柜的位置这种令人无语的事情。为什么越大的书店，专柜的摆放越奇葩呢——明明图书馆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啊嘞，好烦啊，不记得想找的书在哪。」在书店里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书，任谁都会心情不爽。「嗯，正因为是这样......」读卖前辈像打哑谜一样回答了我。「哈？」「现在，我就要像你说的那样，变换书的位置。」「啥情况？」「说实话，我还以为你记得的呢。果然人类就是看不到细节呢。后辈君，这个书架的这里，之前放了什么还记得吗？」前辈说着并敲了敲书柜的一角。好像刚刚卖出似的，书柜里空出了一本书的位置。因为那里是轻小说专柜，所以我应该查看过书柜很多遍，但这时我却记不得这个空位之前放了什么。「正确答案是这个！」前辈举着补充进书店的一册文库本，将它的封面展示给我看。这本书要是放在偶像专栏会更畅销吧。书的作者是擅长写短篇小说的老手，当然我也读过他的书。这时我注意到了空着的位置两旁放的书都是同一个作者的，或者说是同一个系列的。「啊，原来是这样。」「但是你现在还是觉得这里和原来不一样吧。」「这个......确实。」「也就是说，你连架子里原来放着什么都忘了。但是你的大脑没有出现问题吧。因为人类也是动物，动物如果没有察觉到异常的话，注意力无法特别集中。」听了前辈的话后，我不禁发出了呻吟。刚刚前辈在我眼前证明了这一点，所以说服力有多大不言而喻。前辈微微扬起嘴角我也没有看漏。乍看之下，前辈是位举止优雅端庄的大和抚子。但实际上，她是个相当善于捉弄人的小恶魔系美少女。「是这样吗？」「嗯，是的哦。就是因为平时一直看着，所以才注意不到细小的变化。当细小的变化积累起来之后，就会时不时产生令人很疑惑的大变化。这样人就会一边提高注意力一边寻找变化吧。和图书馆的目的不同，书店的目的是卖书。要是只注意平台上的畅销书，其他空间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不去时常打理书架的话，书架可是会发霉的哦。我以前就见过很多书店里都有荒废的书架。」「谢谢前辈你充满含蓄的哲学性解说。」「很帅气对吧？」「就像RPG里活了上百年的白胡子老头一样。」「唔姆，这个比喻有些微妙呢。」有点生气的前辈撅起了嘴唇。我回想起那样的前辈的话语，望向了平台上的新刊。我认为书店是人类知识的资产展览室之一，而且仅仅看着新刊的标题和封面就能切身感受到书中如实反映了时代潮流的事实。这是我最喜欢的消磨时间的方法。走过平台后，我就放慢了速度，然后在书店里转了一圈。我一边查看新到的书，一边浏览书架上的封面。像这样事先把握好卖场的情况，既有助于在打工开始的时候轻松应对客人，又能消磨时间，可谓是一石二鸟。正在我逛完卖场，想着差不多要换制服时，有人突然从身后拍了拍我的肩。「呀，后辈君。」我回头一看，身穿便服的读卖前辈正站在我的身后。「前辈，吓到我了，差点就心脏骤停了。」「你，原来心脏那么脆弱的吗？」「看起来是这样的。」「如果你让我看看我就信你。」「如果你能好好地还给我，给你看看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的趣味问答过后，前辈笑了起来。「你是莎士比亚吗？不过我也不知道如何不流血地取出心脏，所以就勉强相信你吧。」「那可帮大忙了。」我仔细地打量着读卖前辈。她今天穿着牛仔裤和尺寸正好的无袖白衬衫，长长的黑发被她扎成了双马尾。露着后颈的她看起来让人觉得非常清凉。<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890/151429/180261.jpg" class="imagecontent">「话说，你今天来的有点早啊。」「前辈不也是吗？」这个人，今天应该和我们是排的是同一个班吧。「待在家里太无聊了，而且这里空调已经开始工作了。我再在书柜附近逛逛就进办公室。」「你很闲吗？」「大学生就是这样的喔。」「研讨会，社团活动，还有研究什么的都不用吗？」「啊—啊——听不见——听不见！」「这种小学生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几岁啊？」「大能兼小，古人不是这么说过吗？」「诡辩的内容倒是像中学生。」「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几岁，里面的内容都不会改变的哦。」「说了那么多深奥的话，结果只是为了掩饰乱来的大学生活......」「后辈也变成大学生就知道了。正如高中生所想，大学生并不是大人。」说完这句话后，前辈微微一笑。明明说的台词一点说服力都没有。点我也是同意的。倒不是说我和绫濑是兄妹的事情暴露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在打工的地方提交简历的时候，简历上也写了我和绫濑是兄妹，所以店长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我们都没有对店员们吹嘘这件事而已。而且就算我有自行车，绫濑也没有，她只能徒步上下班。为了一起去书店，其中一方必须去配合另外一方——我和绫濑都不喜欢这种拘束的方式。「呀，真没想到妹妹也会来这里打工啊。诶，怎么了，你的脸色好怪啊。」「不是......我刚刚才和家里人谈了这个话题。」大家都觉得绫濑来这个书店打工很不可思议。听了我的话后，读卖前辈露出了思考问题的表情。「我不觉得她来这里打工不可思议哦~但是现在确实是高中生特别想出去玩乐的时候呢。妹妹大概是不想输给聚精会神打工的哥哥你吧。」「嗯，也是。话说回来，前辈你这个夏天要去哪里玩？」「嗯？我吗？那当然是要穿上性感泳衣去海边当个被搭讪的女子大学生啦。」可以不要边「哼哼哼」地笑边挺起胸膛吗？性感泳衣是......是怎么样的泳衣啊。嗯，客观地说，读卖前辈确实是个漂亮的美人。如果不说话的话，她很容易被当成黑长直的和风美人（虽然内在是个大叔）。「海啊......」「怎么了，那副嫌弃的表情。」「不，我只是脑子里想到了海边拥挤的景象。」在本州的海岸游泳的话，避不开人群的吧。原本就是阴角的我，一想到自己混入拥挤的人群中，压力就会倍增。「我不是为了游泳而去海边的。」「那就是为了被搭讪而去吗？」「是的。」「被搭讪是什么好事吗？」「只是可以免费吃饭而已。」「又不是没有收入！」书店打工的工资不低吧，虽然说基本上书店这种行业本身利润就很低，即使是正式员工工资也不高，但是也不至于很低吧。「哦呀，你不喜欢吃饭吗？」「与其说是白嫖，不如说是买给别人人请。而且被请客就好像自己赚不到钱一样，这样一想就很不爽。」认为世界上是由给予和付出系统构成的我，对于被单方面豪华地请客这种事感到十分不信任。免费的午餐才是最贵的——这样想的话，还是用自己赚的钱来吃午餐吃得会更美味和心安。「嘛，只有后辈君才这样想。但是啊，能看到活泼女大学生穿着泳衣的样子，也不算是免费吧。」「活泼......说的话已经和大叔一样了。你还没枯萎吗？」「你说我是干物大学生了吧？」「没有说。」只是在想而已。「那你在想什么呢~」「......抱歉。」「顺便说一下。」在嘴唇前竖起食指的读卖前辈，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猫般的表情说道。「到目前为止说的话都是谎言。」「......全部？」「是的，全部。」「说谎到底有什么意义？」「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居然没有吗！」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知道之前的话是谎言后，再看见读卖前辈的脸，我就会在内心反省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出来然后批评前辈。前辈无袖衬衫没有遮住的纤细手臂还是一如既往的雪白，一点也看不出来被暴晒过的痕迹。「嘛，玩笑就开到这里，差不多该换衣服了。」我和读卖前辈在更衣室前分别了。我在空无一人的男子更衣室里换上了工作服。刚要进事务所时，我看见绫濑和前辈一起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好好地准时来了啊。我在进入暑假后已经好几次看见了穿着围裙的绫濑。现在的她与在家和学校不同，注重功能性的她，用缎带将头发扎成了马尾。细长的金发就像名贵马匹的马尾一样在半空中摇晃。也许华丽的长发与书店制服不搭的缘故，绫濑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既然司空见惯，但我的视线还是会不自觉地飘向绫濑。某一瞬间，我的视线与绫濑重合了。但是还不满一秒她就移开了视线。不行，要适可而已，还是赶紧习惯吧——这样对自己说后，我端正了自己的心态。被这样目不转睛地看着的话，绫濑也不会开心吧。可能是因为今天是暑假的星期六，从中午开始店内就非常拥挤。尽管如此，客人最多的时候还是下午的三点左右。处理完收银事务的绫濑说着「非常感谢！」送走了来买书的客人。看到收银台前排队的人群消失殆尽后，我，绫濑同学，还有读卖前辈都松了一口气。「但是明明只过了一个月，绫濑适应得真快啊。」「是吗？」「嗯，后辈君刚来时我就觉得『来了一个很聪明的孩子啊』，没想到绫濑比浅村更厉害呢。」说道好像很厉害似的语气啊。实际上，我也是同感。收银和接待客人都很完美。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她的了。但事实上我只用了一周就已经记住所有业务的技巧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快就适应一种新事物的记忆。这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件事。读卖前辈在我面前称呼绫濑为「妹妹」。在店内则叫她「绫濑小姐」。我觉得前辈的这部分很像成熟的成年人——不是年龄上而是精神上。「谢谢你。」绫濑微微一笑，回应了读卖前辈。最近在家里看到干脆冷酷的绫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所以我很久都没看过她发自内心的笑颜了。第一次在家庭餐厅和她交谈的时候，她就给我一种社交能力很强的印象。「都是多亏了前辈的指导。」「能变得这么厉害也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不不不，是真的感谢前辈你啊。」「那个......」「啊，好。」听到收银台外传来的叫声后，绫濑立刻高声回应了。她开始用毫无破绽的笑容体贴地应对着顾客。看起来是个找着漫画的高龄老妇人。「结账，要代你一下吗？」「拜托了。」拜托完我处理收银后，绫濑去了卖场我原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但是过了十分钟她还没有回来。这时的客人已经大排长龙，虽然很在意，但看来一时半会离不开收银台了。不仅是书，漫画绫濑也不怎么看。大概是和客人一起迷路了吧。「收银交给我，你去看看吧。」大概是看见我脸上写着担心两字，读卖前辈啪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朝着目的地漫画区走去。到了漫画区后，我看到了刚刚向绫濑搭话的老妇人和绫濑一起在书架前徘徊。「绫濑，怎么了？」「浅村君......」绫濑带着困惑和低落转过了头。旁边的年纪很大的客人也神色不安——她大概是被孙子拜托才会来买漫画的吧。也就是说，她也对漫画不熟悉。要找的书是这个月刚出版的新书，刚刚决定要动画化，并且在书店卖得很好。因为对新书进行了大量地采购，所以绫濑不认为找不到它。但她还是找不到。「从出版公司考虑的话，应该是这个书架没错......」「检索呢？」我瞄了一眼放在书店角落里的机器。用那个机器进行检索的话应该能了解到库存情况。「虽然还剩下五本，但是......」「眼前的平台里没有吗？」「没有，已经好好确认过了。」大概了解状况后，我思考着。明明是这个月刚刚出版的新书却找不到真是奇怪啊。而且虽然是畅销书，但是库存记录上显示还有存货啊。但是在流行文化元素活跃的书店平台上，确实找不到某些听过名字的书。书架从上到下都放着相应公司出版的漫画。我粗略地扫视着漫画的书脊，同时顺着作者名字排列的书寻找目标。这个作者写的其他系列的书都能找到，就唯独看不见新刊。放在架子上的新刊貌似已经卖出去了。「没有......」「没有啊，这里绝对没有。」「怎么说呢......唔，这附近很可疑呢。」我将平放着的其他新刊最上面的一本移开。，是这个对吧？」客人可以随意触碰大部分放在卖场上的书，书被客人拿起来观察后，没有被放回原本的位置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刚刚的书放在平台上的话，我和绫濑一下就能注意到它的存在。只是被客人胡乱地摆放的话其实会更加显眼，但书被漂亮的重叠在一起的话反而会变得难以发现。被覆盖的新刊确实只有五本——与记录完全一致。「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嘛，直觉吧，比起这个，客人在等你哦。」「啊，嗯。那个......是这本书对吧？」绫濑确认完手中的漫画后，回头看向了那位老奶奶。老奶奶看到绫濑手里拿着的书后高兴地微笑着。「诶，嗯，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您只买这本书对吗？」看到老奶奶点了点头后，我和绫濑陪同老奶奶向收银区进发。结完账后，老奶奶将那本漫画书小心地塞进了包里，深深地对我们鞠了一个躬后就离开书店。我和绫濑都叹了一口气。「能找到真是太好了，但是真的好像超能力啊。」「不，没什么了不起的。」我来揭晓秘密吧。堆积着的书山最上方的书背后贴着[8月2日发售]的流行附录卡片。但是放在最上方的书不应该是这个发行日期。对于不应该存在于那处的书，我感到了违和。「我没注意到那个......」和平日一直泡在书里，期待新刊的我不同，绫濑原本就不是很在意漫画的发售日期。「我没有什么经验，连该注意哪里我都不知道。」——动物如果没有察觉到异常的话，注意力无法特别集中。某一瞬间，前辈的话语在我脑内里闪过。尽管我大脑在极力地否定，但眼前的事实却为前辈的话提供了有力的证据。「就算是这样我也觉得很厉害。」「但是，如果是读卖前辈的话，应该会更快发现。」我边想着帮我代班的读卖前辈边说道。绫濑嘟囔了一声「是吗。」就回到了收银台继续工作。此时的收银台前已经再次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在大楼的缝隙间可以看见挂在低空中的月亮。8月下旬的风一如既往地掺杂着温热，白昼积攒的热气也开始从泊油路上浮。微妙的燥热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现在的时间已经来到了10点15分。高中生只能打工到10点，为了让我能在这个时间附近离开书店，9点50时店长就让我们下班了。在我收拾好东西走出书店时，同样刚刚结束打工的绫濑和我并排走着。之所以会在自己喜欢的时间出门，是因为我们都不想过度干涉彼此。但.......为什么我们回去的时间相同呢？这其实是有原因的。必须由我送绫濑回家——这是亚季子允许绫濑去打工的前提，也是她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希望我们能两个人一起走路回家，是不想让绫濑这个女性独自在夜晚的涉谷行走吧。这是亚季子的关心。绫濑最初是反对的，她觉得仅仅因为自己是女性就得把哥哥束缚在自己身边实在是太荒唐了。她说以前去见在酒吧上班的亚季子时就经常在深夜的涉谷独自行走，所以没有必要太担心。说起来，以前传出绫濑做援助交际也是因为绫濑去见时亚季子被同学目击到，然后被误解。我之前好不容易才明白了谣言产生的原因。其实，绫濑拒绝与我同行的理由应该还有一个。绫濑大概是觉得如果我们分开走的话，骑着车的我能更快到家，而要是让我陪她慢慢地走回家的话则会拖慢我回家的速度。这样与坚持以「在付出和获得中尽可能多的付出」为信条的她的立场相反。虽然我们最后还是接受了亚季子小姐提出的条件。现在还寄生在这个家里，要是让父母白白担心也只是任性而已——她曾这样说过。嘛，为什么我也会感到安心呢？无论绫濑本人怎么说，我也不想让她一个人在夜晚涉谷的繁华街道上行走。——要是偶尔走一两次还没问题，但是打工的话天天都得这样走夜路。后者遇到麻烦的几率会比前者大很多。听完我的说明后，绫濑说着「嘛，算了。」就接受了。经过这样的事情后，我和绫濑就每天都像这样并排走着回家。我和绫濑一边擦着从额头上流下的汗水，一边在人群的缝隙中穿行。说起来今天一点都不凉快。「现在还是夏天啊。」「已经是秋天了......」「诶？」「哈？」我们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脚步。绫濑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看到她的表情后，我的脸上也出现了问号。绫濑注视了我一段时间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难道你说的是......夏天？」「也许吧，你呢？」「是那个。」绫濑用上颚示意我看向人行道旁的......女性服装店的窗口?女性人体模特在大玻璃窗前并排地站着。「那个就是『秋』？」「是「秋」对吧？不管怎么看都是「秋」吧？」//译注：此处的「秋」指的是服装店的名字而不是季节。大概是看到我摇了摇头，绫濑的表情变得更加惊讶了。「额，你认真的吗？」「抱歉。我没有发现到那些人体模特和现在绫濑你穿的衣服的不同。」看起来和会在盛夏里穿的衣服也不一样啊，明明袖子那么长......对吧？//补充：这里浅村说的是衣服风格，绫濑说的是衣服店。绫濑在和服衣料做的吊带式女背心上披上了一件方格无袖衬衫。「不是这个问题，衣服的色调和小饰品都在今年秋天很流行，所以一看就能发现了吧？说起来，盛夏的服装从很久以前就没让街上的人形模特穿过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昨天不是还穿着别的衣服吗？」「这样的吗？」「骗你的......」「啊，不是，我也不是怀疑你。就是那个，我希望你不要露出像在街上遇到僵尸或者圣诞老人的那种表情。」「我现在遇到了比这些更稀奇的东西，就算现在圣诞老人和僵尸蹦出来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太过分了。」被当成濒危物种和无知生物对待了。注意不到人体模特衣着变化的我视野果然还是太狭窄了吧。「浅村君对时尚没有兴趣吗？」「你见过我看时尚杂志吗？」要是有够用来买衣服的钱的话，我会用这些钱来买书。最重要的是，没有服装适合我这种阴角吧？听见我的话后，绫濑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吗......也是啊，没有兴趣的话就真的注意不到呢。」「是啊。」「嘛，反正浅村君也不会在服装店打工，所以没问题。」「......嗯？你在说什么？」

第三卷 8月22日 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