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章未来的命运

艾比盖儿•欧布莱恩叹了一口气。敌方似乎无论如何想尽快收拾艾夏的事件。虽然兰道夫表示证据不足，但欧道司•克莱顿仍然是头号嫌犯。为防万一，目前连【丰收馆】的路迪都已经销声匿迹。幸好宪兵与【拂晓鸡】还没有把双方视为同一人而展开行动。『欧道司•克莱顿』是早已死亡的男性户籍，没有与这个人见过面，是艾比盖儿为了让路迪存在于外界舞台所准备的。玫瑰十字路是王都首屈一指的花街柳巷，也很容易与黑社会扯上关系。由于先前是派他出去跑腿，应该是不至于留下线索，但要是被调查就麻烦了。即使没有证据，还是有可能让艾比盖儿•欧布莱恩成为搜查对象。当然不会只因为这些事被逮捕，艾比盖儿本身也不觉得怎么样，但连累到别人可能会让路迪情绪失控。于是，艾比盖儿也想在那之前查明艾夏遇害的真相。然而──面对此种迟迟无法进展的状况，艾比盖儿再度叹了一口气。头上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灿烂光芒，大厅正在演奏轻快的音乐，人们也是和乐融融地彼此谈笑。今晚是受有交流的侯爵夫人邀请参加主办晚宴。虽然这几天没有睡得很好，但也不能因为这样缺席。晚宴是收集情报的绝佳场合，重点是想避免被胡乱推测缺席的理由。「向您请安，艾比盖儿。」以平常方式四处活动后，由于顿时有些头晕脑转，艾比盖儿假装拿饮料稍作休憩。结果背后传来一道妖艳的声音，冷淡语调中丝毫感觉不到半点「请安」的意思。对方不用报上名号，光是这样就能察觉到来者何人了。「向您请安，狄比。」艾比盖儿一回过头，便如此说道并回以微笑。狄波拉微微皱起表情，狄波拉•达基安不喜欢昵称已经是十分出名，如果是水火不容的艾比盖儿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当然是故意的。或许该说狄波拉会对艾比盖儿搭话，除了找碴以外不可能有其他理由。既然已经知道她接下来会口出秽言，至少希望稍微还以颜色。果然如同猜想，狄波拉缓缓挑起那鲜红嘴角。「话说回来，最近没看到妳那个跟班呢。」──看吧，果然是这样。艾比盖儿在心中暗自咋舌。「是指谁？我只有一个可爱的养女喔。」艾比盖儿掩饰着内心的焦躁，装傻地歪着头如此回答。没问题，让这个观察力敏锐的对手感到愤愤不平，艾比盖儿同时也感到放心。欧道司•克莱顿的真实身分是路迪这件事并没有被揭穿。狄波拉只是想判断【丰收馆】的路迪缺席，是否会成为艾比盖儿失势的契机。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才会像这样过来心战套话。要是她知道状况，应该已经默默地准备暗算了。「不是。别装傻，是问妳那条一点都不可爱的看门狗。」但还是不能松懈，狄波拉•达基安是个既狡猾且冷酷的女人。「──那个跟班做了什么坏事吗？」夏蓉•史宾赛的葬礼办得十分低调肃穆。据说是艾夏堂姐的夏蓉在数年前离婚，目前已经回老家生活。死因是自杀──而且据说是服毒自杀。传闻夏蓉•史宾赛有强烈酒瘾，近年似乎还有精神层面不稳定的错乱倾向。虽然没有留下遗书，但由于平时便有服用镇静剂，因此没有人怀疑她的死因。而她过世的日期，巧合地与堂妹艾夏•赫胥黎遇刺是同一天。一想到这里，康妮顿时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去找夏蓉，她一定知道某些事。欧道司•克莱顿说过，这是艾夏断气前最后的遗言。夏蓉•史宾赛是艾夏的堂姐，而塞西莉亚毒害未遂事件中使用的毒药瓶，记得也是从这位堂姐手中拿到的。既然如此，这或许不是自杀。为了查探情报，康妮决定参加夏蓉的葬礼。──在教会献完花后，与其他吊唁来宾一同前往史宾赛家准备下葬棺木。在夏蓉的墓碑旁，她父亲谈起女儿的生前事迹，眼角还偶尔泛着泪光。康妮站在最后面，查探在吊唁来宾中是否有人举止有异。「咦？康妮？」结果，突然有道吃惊的呼叫声传了过来。康妮不禁回过头──「米莲！？」只见喜欢八卦且有点粗线条的朋友就在眼前。「没想到夏蓉会不幸过世呢……」在吊唁来宾的赞美诗歌声中，米莲悄悄地在耳边如此说道，康妮也小声回问：「妳认识她吗？」「是我嫂子的朋友，可是因为她即将临盆不能过来，所以拜托我代替出席，我也见过满多次就是了。康妮呢？」「我、我吗？我也是代替……呃……对了，米莲，妳对她大概了解到哪里？」当康妮语无伦次地如此询问，米莲顿时露出兴奋表情。「嫂子有告诉我很珍贵的情报。妳想听吗？」这当然是求之不得，康妮点了点头。「呃……我记得那是夏蓉订婚的时候……大概是十年前左右的事吧。其实她那时候除了未婚夫以外，好像还有交往中的男性。听说夏蓉从以前就是个平凡又乖巧的女孩子，要说她外遇实在让人很难相信。问题是那个外遇对象，妳猜对方是谁？」十年前，正好是塞西莉亚毒害未遂事件发生的时候，康尼忍不住看着米莲。仿佛戒备着四周般，她更加压低声量轻声呢喃。「是赛门•达基安喔。」──是谁啊？康妮在心底歪着头表示不解，史嘉蕾随即皱起眉头开口说道：『……赛门？那不是狄波拉的丈夫吗？』康妮倒吸了一口气。狄波拉……狄波拉•达基安，是将康妮叫到小宫殿星之间，进行名为审问实则各种欺凌的对象。『记得赛门是招赘的女婿，毕竟得取悦那个狄波拉，当然会想逃避吧。』这个出乎意料的名字让康妮脸颊抽搐，米莲见到此种表情便咧嘴一笑。「妳发现了吗？居然敢与狄波拉•达基安为敌，真是令人背脊发凉对吧。虽然我的八卦预感反而越来越兴奋就是了。」当康妮哑口无言时，突然有道不屑的嗤笑声传了过来。「──哎呀，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康斯坦丝•葛莱尔啊。妳又来闹事了吗？」见到那恶梦般的红色卷翘头发映入眼帘，康妮不禁发出低吟声。「……出现了啊，艾梅莉亚•霍布斯。」但这道声音似乎没有传到公开表示是艾梅莉亚粉丝的朋友耳中，只见米莲问着「哪位？」并不解地歪着头。「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有史宾赛家血统的人在同一天死了两个，是不是平常做了太多坏事啊？」她一开口就是嘲笑故人的语气，让米莲有些气愤地将脸转了过去。「虽然不知道您是哪位，但这种说话方式会不会太失礼了？」艾梅莉亚瞬间吃惊地瞪大那暗绿色的眼眸，但随即重新打起精神般仰头说道：「我是五月花报社新闻部总编辑艾梅莉亚•霍布斯，妳也是爱闹事的康斯坦丝•葛莱尔的同伙吗？」「咦？」米莲满腹狐疑地挑起眉头。「嗯，妳什么都不用说，有什么事只要写成报导就好，请尽量胡闹没关系。所以妳这次打算做什么？又想扮演史嘉蕾吗？」康妮照惯例将红发女的疯言疯语左耳进右耳出，但米莲似乎不一样，她用心寒的低沉语调朝艾梅莉亚回嘴：「……身为追求真相的记者，不应该只靠臆测发言吧？」「我说啊，如果只是追求真相，就连外行人都能做得到，最重要的是怎么揭露出来。我先说清楚，我这里也是有背负着风险。看妳这种没有吃过任何苦的小朋友，应该不会懂吧。」艾梅莉亚一口气说完这串话后，不顾看傻眼的米莲，便说道「我还有人要采访」并离开现场。见不到对方的身影后，米莲才总算从震惊中解脱。「那、那是怎样……！那个高傲的红发女……！真想把她那头红发连根拔起……！」「我懂……米莲，我完全能理解……！」康妮泪眼汪汪地牵起朋友的手，总算得到了志同道合的同志。以前崇拜她到现在的自己一巴掌！而且是马上！要狠狠痛打一顿才对！」「这样就有点……」康妮忍不住将手抽了回来。米莲•利斯的眼眸中涌现出非比寻常的决心，朝着未来做出堂堂宣言。「我决定了！康妮！我绝对要进入五月花报社！然后让那个混帐红发女没办法再拿起笔！」那天因为毫无预警出现的客人，让【丰收馆】静静地掀起一阵波澜。平常总是位于最前线的奥黛莉正好有事外出，代替她出来迎接的是容貌与随和度皆广受欢迎，虽年轻却在馆内拥有最高地位的米莉安。她展现出可爱笑容，欢迎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欢迎您来，狄波拉夫人。」在皮条客带领下，这位优雅地坐在会客室沙发上的人──正是艾比盖儿•欧布莱恩的天敌狄波拉•达基安。狄波拉朝室内瞥了一眼，以高压语调如此质问：「今天那条看门狗不在吗？」米莉安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沉稳微笑如贝壳般闭口不谈。此种态度让狄波拉不悦地挑起眉头，然后嘲弄地发出嗤笑声。「妳也真是悲哀啊。」狄波拉•达基安并非是初次前来【丰收馆】。每次来访总是会口吐恶言，还会虐待娼妓。别说是艾比盖儿，只要奥黛莉与保镳路迪在场便会将她赶走。但今天这些人正好都不在场，只能靠米莉安守护众人。然而，狄波拉相当擅长对人心脆弱的部份趁虚而入。「我记得那条看门狗叫做路迪吧。妳是爱上了他对吧？只要一看就知道了，毕竟他可是个好男人嘛。可是──这份恋情不会得到回报，狗只会对主人表示忠诚。我说妳啊，妳都不恨艾比盖儿吗？不觉得她很奸诈吗？明明有丈夫还玩弄年轻男人，都没想过那是不忠贞的行为吗？」她投以戏弄的眼神寻求回应。米莉安仍然浮现莞尔笑容。「您不知道吗？对主人效忠的不只是看门狗喔。」不知是否对这个回答出乎意料，狄波拉感到不可思议地眨着眼。「而且您今天不是与出门散步的忠狗，而是与米莉安玩耍。不是吗？狄比姐姐？」刻意以昵称称呼狄波拉后，她不悦地皱起神情。米莉安暗中想着「活该」。米莉安的确爱慕着路迪，如同狄波拉所说不是家族爱，而是恋爱的感情。但即使如此，从随着光芒得到援手的那天开始，米莉安的世界一直是以艾比盖儿为中心，从来不曾想过背叛她。狄波拉眯起灰色双眸，仿佛无趣地用手撑着脸颊。「……真是扫兴，叫人过来接本座吧。」下贱妓女竟敢口出狂言。狄波拉愤恨地瞪着米莉安离去的方向。明明是个到现在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荡妇，居然敢对本座放肆──然而，她当场按捺着心中涌现的不悦情绪，因为经验告诉她显露出焦躁并非上策。艾比盖儿正在隐瞒着某些事，在晚宴上见到的她似乎十分疲累，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麻烦事。而在相同时期，身兼她情夫与妓院保镳的那名男子消失无踪，会认为有所关联也是理所当然。只要知道那是什么事──说不定就能把那个惹人厌的女人踢下谷底。没过多久后，通知来迎接的马车已经抵达，于是狄波拉站起身。某个眼眸细长的细瘦女性在前面带路。「妳叫什么名字？」「……小的名叫蕾贝卡。」发音十分纯正，没有任何地方腔调或口音。仔细一看，连走路姿势与举止也是高雅有格调。那并非是临时训练，应该是从小时候便接受教育学习。「……我说妳，妳该不会是贵族吧？」对于狄波拉的问题，名为蕾贝卡的娼妓瞬间语塞。「……我出身于与平民没有差别的下级贵族。」见到她那自卑的表情，狄波拉不禁破颜一笑。「从前一定很难受吧。不，应该说现在也是？」蕾贝卡微微瞪大双眼，狄波拉没有放过这个破绽，继续乘胜追击地说道：「既然是贵族，艾比盖儿和妳应该是同样立场吧？」「我们家的身分怎么能与公爵家比较……」「不，贵族就是贵族。妳肯定有恨过她吧。」「……我会变成这样不是艾比害的。」一时陷入困惑的蕾贝卡声音中明显混有抗拒。这招看来失算了，艾比盖儿比想像中还要有人望。──那用男人怎么样？「路迪还好吗？」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蕾贝卡回以戒备的表情，狄波拉光是忍耐涌现的笑意便花了许多心力。这个女人比米莉安更加好懂。「如果他有什么麻烦，说不定能提供协助，毕竟本座的丈夫可是有权有势呢。」她那好胜的双眸担忧地左右游移。「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吧。」仿佛对幼童说话般，狄波拉温和地慢慢引诱。「就算没有恨过，应该也有羡慕过吧？因为她的身边总是──」蕾贝卡终于按捺不住垂下视线，但狄波拉不允许她逃避。「我问妳，妳有没有想过出现在他的眼中？不是看着艾比盖儿，而是看着自己──」狄波拉发出「呵呵呵」的微笑声，在垂着头的她耳边投以恶魔呢喃。「妳一定会感谢本座，让他能把目光放在妳身上。」蕾贝卡缓缓抬起脸，眼神中仿佛充满热情般显得湿润。「可以告诉本座发生了什么事吗？因为妳──只有妳能拯救那个男人了。」※在康妮参加夏蓉•史宾赛的葬礼，得知夏蓉与赛门•达基安之间秘密关系的数天后。兰道夫造访宅邸的第一句话，便是艾比盖儿在艾夏•赫胥黎遇害事件中被列为重要关系人接受侦讯。「什……！」康妮从坐着的沙发弹了起来，无法成声地发出惊叫。「现在搜查员应该已经前往欧布莱恩宅邸准备逮捕她了。」「为什么……？」这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让康妮顿失血色。「因为有人提供情报。说欧道司•克莱顿的户籍是捏造的，真实身分是【丰收馆】保镳路迪──实际上是艾比盖儿准备那个户籍，雇用路迪的也是艾比盖儿。顺带一提，毕竟【丰收馆】保镳是艾比盖儿情夫的事很有名，所以也开始出现杀害艾夏其实是由她策划的风声。」「可是，艾比盖儿夫人和艾夏没有任何往来吧……」艾比盖儿没有杀害艾夏的理由，就连往来也几乎没有。「在艾夏遭到杀害约一周前，艾比盖儿曾经写信给赫胥黎子爵。子爵提出自从收到信后，艾夏的模样就变得很奇怪的证词，总部好像也在怀疑这是不是能连结到某种动机。就算这只是天大的误会，要解开应该还得花一段时间──还有虽然是远亲，同样是黎希留家出身的我也被迫离开搜查。」康妮倒吸了一口气。写给赫胥黎子爵的信，那是艾比盖儿为了康妮──「是我害的……」「不是，错都在那些想陷害她的人。」兰道夫斩钉截铁地如此否定。「不过毕竟是这种状况，说不定妳也会被侦讯。」康妮摇了摇头。这点小事不是重点，她无力地瘫坐在地。对于茫然的康妮，兰道夫表示现阶段还没有能证明她罪行的证据，但阁下应该也很清楚。要是被凭空捏造出罪证该怎么办？如果突然长出了看似合理的犯案动机呢？这样她到底会变成怎么样？※位于王都的欧布莱恩宅邸，目前是一片鸦雀无声。年轻的佣人已经强迫放假，现在只有在艾比盖儿嫁来之前便在此工作的老仆，已经对他们事前通知过状况了。不知是否因为很担心女主人，所有人皆抛下工作聚集到大厅。「──都来了吧。」听到远处传来马嘶声，艾比盖儿如此喃喃说道。她带着严肃表情站起身，对身旁待命的的仆从下令：特•罗宾逊处理，沃特他肯定会能把事情办妥。」艾比盖儿一口气说到这里，便暂时打断话语。「然后，要是我有个万一──」她对在场聚集的所有人个个眼神交会，以坚强语调如此下令。「你们也立刻逃到领地去。」这并非是请求，而是女主人的命令。「──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他们对玫瑰十字路与欧布莱恩领出手。」艾比盖儿带着微笑如此保证。她很感谢兰道夫冒着风险事前通知这件事，虽然时间有限，但至少做好了能保护这两者的准备。这应该是狄波拉做的好事。几天前曾经接到她造访【丰收馆】的报告，而她很擅长操控人心。「你们听到了吗？塞巴斯丁也有听到吧。」艾比盖儿突然想起，于是对房间角落一如往常地准备着红茶的白发管家如此说道。这位管家毫不在乎地开口回应：「──哎呀？您说了什么吗？小的年纪大了，好像有点重听呢。」艾比盖儿吃惊地眨了眨眼。其中仿佛没有任何悲壮气氛，这位管家的模样与平常没有差别。塞巴斯丁从艾比盖儿嫁来这里──不，应该说是与泰迪和路迪三个人到处玩耍的时候，就陪着他们直到现在。每当少年少女混在一起恶作剧时，便会说道「身为绅士淑女」而被痛骂一顿，简直像是现在的露琪雅一样。「而且现在腰腿都不行啦，这样好一阵子都没办法离开宅邸了。不过请容小的说一句──」塞巴斯丁温和地眯起眼睛。「对我们而言，值得敬爱的欧布莱恩家可不能少了夫人。」以这句话为首，在一旁待命的佣人们接连垂头致敬，让艾比盖儿忍不住微微倒吸了一口气。「夫人，身为淑女直到最后都不能放弃。我们将会同心等待夫人归来──在这个家中等待。」艾比盖儿心中顿时涌现出暖意。「……你们真傻。」所以勉强挤出的声音，应该也是丢脸难堪的颤抖声调吧。※室内响起「啪」的响亮巴掌声。毫不留情的巴掌让康妮吓得绷紧身体，眼前能够见到无法承受冲击的细瘦身体摇摇晃晃地后退。另一方面，女性放下刚才忍不住挥出的手，仿佛压抑着激动情绪般缓缓抖动肩膀。──前一刻听到艾比盖儿被宪兵总局逮捕的消息，为了讨论拯救她的计划，康妮与兰道夫决定前往【丰收馆】。而一抵达娼馆，便遇见在大厅上演的争执。「……妳干么突然打我？」蕾贝卡按着变红的脸颊，默默地瞪着朝她甩巴掌的对象。「妳问为什么？」对方回以如结冻般的冰冷声音。「这句话才是我要问的，妳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被平时总是笑咪咪的米莉安的锐利视线这么一瞪，蕾贝卡似乎显得有些退缩。「妳、妳在生什么气啦……米莉安果然是个笨蛋。艾比是公爵家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被处罚。一定会立刻被释放──」米莉安的双眸瞬间燃起熊熊怒气，爆炸般的吼叫声撼动着空气。「妳忘记十年前公爵家千金照样被轻易处死的事吗！？艾夏•赫胥黎是因为主张史嘉蕾•卡斯提奥被冤枉才被杀害的！妳连这代表什么意思都不懂吗！？」蕾贝卡恍然大悟地瞪大双眼。「笨的人是妳！蕾贝卡！妳有贵族血脉又怎么样！看得懂字又如何！妳所谓的纯洁血脉和高尚文字根本没有帮到我们！帮助我们的都是艾比吧！只有艾比把我们从那个地狱救出来！结果艾比她……！」米莉安眼中泛出斗大泪珠。「要是艾比死了该怎么办……！」这时蕾贝卡似乎才总算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她的脸顿失血色，变得如蜡像般苍白。当室内被沉重气氛笼罩时，背后突然传来「铿咚」的声响。回过头一看，只见欧道司•克莱顿正在前方。「……艾比盖儿怎么了？」不知是否听到刚才那番话，他以僵硬语调如此询问，欧道司似乎还不知道她被逮捕的事。虽然迟早会得知，但现场确实怎么想都没有人能通知他这件事。艾比盖儿•欧布莱恩是为了拯救欧道司•克莱顿四处奔波而被逮捕，康妮完全无话可说地保持沉默。然而，依序见到啜泣的米莉安、脸色苍白地垂着头的蕾贝卡、以及表情尴尬的康妮，欧道司似乎便正确地掌握了状况。他微微吸了口气，转过身准备夺门而出。在康妮发出「啊」叫声的几乎同时，兰道夫抓住了他的肩膀。「你想去哪里？」「我去自首。」「……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兰道夫仿佛忍耐着头痛般如此低吟，欧道司默默地将肩膀上的手挥开。「等等，欧道司•克莱顿。」他没有回应，反而是一回过头便毫不犹豫地挥出右手。传来「咻」的划破空气声，让康妮瞪大双眼倒吸了一口气。但兰道夫面不改色，只是稍微缩身闪过挥来的拳头。欧道司烦躁地发出咋舌声，刻不容缓地挥出左拳。兰道夫这次没有试图躲避，借着退后卸去冲击用单手接下这拳，然后一举逼近欧道司将他的脚扫倒，趁着欧道司失去平衡绕到背后，扭住双臂让他跪倒在地。「啧！放开我！小心我宰了你──」看着青年抬头瞪来的凶狠目光，兰道夫叹了一口气。「冷静点。」但对方似乎还是不打算老实听话。欧道司从跪着的姿势灵活地弹起身体，以被抓着手的状态施展出回旋踢。见到此种模样，康妮赶紧冲到两人面前。「请、请冷静下来！欧道司先生！」这时，兰道夫惊讶地高声喊道：「葛莱尔小姐，快点离开！」虽然责备般的强烈视线让身体顿时绷紧，康妮先做了个大大的深呼吸，彻底接下他的目光。「──我不离开！」不顾兰道夫的制止，康妮绕到仍然不停挣扎的欧道司眼前。「听我说！欧道司先生！」连欧道司在康妮面前都停止挣扎，但他还是投以莫名焦躁的视线。能够理解他的心情。然而──「你现在要是公开露面，就会中了狄波拉的圈套！为什么艾比夫人会选择束手就擒！？不就是为了保护欧道司先生和在这里的各位吗！？你若不管她的想法擅自跑出去只会连你都被逮捕，而且艾比夫人也不会获释吧！」欧道司哑口无言，然后从咽喉勉强挤出沉痛的声音。「不然要我怎么办……！」康妮终于忍不住从丹田放声喊道：「所以就是要想办法啊！现在！大家一起想！明明每分每秒都很珍贵，像这样胡闹不觉得很浪费时间吗！？」或许是因为逼近时表情太过拼命，欧道司•克莱顿吃惊地眨了眨眼，似乎很尴尬地喃喃说道「……我也觉得」。<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925/152308/181433.jpg" class="imagecontent">感觉抑郁的气氛稍微缓和，当康妮松了一口气放松肩膀力道时，走廊方向突然传来吵闹的声响。「不行！请别随便闯进来──」有个如海盗般样貌粗犷的壮汉不顾娼妓们的制止闯了进来。男子眯起眼睛，气喘吁吁地瞪视着室内的情况。『沃特•罗宾逊？』史嘉蕾吃惊地发出这道声音，这也让康妮回想起来。海运王沃特•罗宾逊，记得尼尔•布朗逊曾经介绍过眼前这位壮汉，是王都顶尖的大商人。沃特见到被人从后制住双臂的欧道司•克莱顿，原本面貌凶恶的他更加狰狞地冲过去。康妮等人还来不及阻止，拳头已经打在欧道司脸颊上。娼妓们发出尖叫声。「──开什么玩笑。」他口中发出了有如压低到贴地般的低沉声音。「你明明陪在她身边，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为啥艾比她……！」康妮瞪大双眼，来来回回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壮汉与欧道司。以前见面的时候，只听过艾比盖儿•欧布莱恩是【沃特•罗宾逊商会】的常客──微微皱起脸颊将混着血的唾液吐了出来。「……痛死了，可恶。明知自己力气大还那么用力揍我。」无视于发出呻吟声的对象，沃特•罗宾逊毫不在乎地坐在沙发上。简略而言，他说的话如同下述。──艾比盖儿•欧布莱恩从前曾经搭船周游各国，那是艾比她仍是十几岁少女时的事。康妮曾经听艾比盖儿说过，而船的持有人便是刚开始经商的沃特•罗宾逊。艾比盖儿与沃特并非是单纯的顾客与商人，而是结识已久的旧友。「一开始只是能搭乘几个人的小商船。听到贵族小姐想搭那种破船，怎么想都会觉得是很难笑的笑话吧？反正只要有付钱，就算带著有点脏的看门狗，我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上船。我原本打算只要敢有点哀哀叫，就把他们立刻赶下船。结果实际搭上船之后，她不但没有任何示弱，还对我做生意的方式指指点点，最后还带头参加和其他国家的谈判，简直是夸张到不行。实际上我也靠艾比的机智救了很多次，觉得她一定是我的女神，然后就向她求婚了。」「结果根本没有被当成一回事。」「少啰嗦，臭小鬼。」沃特朝欧道司投以恶狠狠的表情，然后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收起表情面露认真。「总之我知道状况了，情况比想像中还严重，而且暂时还没有解决办法。」正是如此，没人能开口说话，室内鸦雀无声。沃特的声音格外显得响亮。「所以我要让艾比逃狱然后出航，只要出海就拿我没辙了，之后再逃到和埃迪拜多没有邦交的国家就可以了。」这段话让兰道夫面有难色。「……这办法有太多不安变因了，我可无法赞同。」「那你要我乖乖看着艾比遭人整治吗？这才是不可能。只要用上稍微强硬的手段，胜算还是很高……要说问题，就是没办法再回来这个国家就是了。」「商会怎么办？」「不是我自夸，我们那里有很多优秀人才，就算没有我还是能运作。原本我就是只因为艾比才会在这个国家落脚，只要是为了拯救那家伙，就算变成身无分文也没什么好眷恋的。」欧道司也同意般微微点了点头。面对似乎要如此采取行动的气氛，康妮反射地开口说道：「那、那露琪雅要怎么办？还有狄奥多公爵也是……！」「等安定下来再找他们过来就好。」「可是……」这样根本不算是有解决问题。对于康妮欲言又止的模样，沃特感到困扰地垂下眉头。「我也不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能懂妳想表达的意思。可是小姐啊──妳有其他方法吗？」「这个嘛……」「就是这么回事，没有责备妳的意思啦，只是麻烦妳别插话了。」康妮暂时离开讨论著计划的沃特等人身边，轻轻靠在墙边微微叹了一口气。『妳的表情真郁闷。』史嘉蕾将手环抱在胸前俯视着康妮。「……我想艾比夫人应该不希望逃狱。」如果是她，肯定不希望让有人为她冒险，但也能切身体会到沃特等人想拯救艾比盖儿的心情。到最后，康妮最气的是做不到任何事的自己。当她对无能为力的自己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时，史嘉蕾一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别管那些脑冲的男人，我们不是也有自己的做法吗？』「可是要怎么做……」对杀害艾夏的犯人既没有头绪，感觉也没办法找出证明清白的证据。正当康妮抱头苦思时，头上传来轻快的声音。『哎呀，妳以为本小姐是什么人？』康妮反射地抬起头。「有办法吗……！？」『在那之前，应该得向本小姐说些什么吧？』面对得意地扬起嘴唇的史嘉蕾，康妮忍不住依赖地开口说道：「帮帮我，史嘉蕾……！」不知否对这句话感到出乎意料，还是康妮拼命请求的模样太过可笑──史嘉蕾吃惊地瞪圆紫水晶般的眼眸，然后噗哧一笑回答『──真是拿妳没办法，本小姐就「帮助妳」吧』。『艾比盖儿是贵族，所以应该会在小宫殿星之间举行的审判决定处置。在现阶段根本没有她杀害艾夏的确切证据，有人发现将她视为首谋的说法太过牵强也不足为奇，视情况还有可能被判无罪。为了避免这种事，敌方肯定会准备会听话的法官。』「既然这样，赶快把真犯人找出来……」面对焦急的康妮，史嘉蕾只回了「真是个傻瓜」这句傻眼般的回应。『像是真相或是证据，像妳这样只想老实解决问题才会遇到瓶颈。说起来是那些家伙先做出这些失礼行为的吧？』「……嗯？」『听好了，那些家伙准备的法官绝对有做亏心事。所以──先把法官的弱点找出来，威胁那家伙让艾比盖儿在审判中恢复清白就好。』气氛瞬间陷入沉默，然后康妮傻眼地张开口。「威胁……」不知道是不是会错意，总觉得好像听到了很危险的字眼。『没错。对没礼貌的人就用我们的风格回礼，这才是淑女应有的礼仪。』史嘉蕾•卡斯提奥挺起胸膛如此主张，浮现一副「怎样？厉害吧」的得意笑容。数天后，得知了艾比盖儿接受审判的日程，以及负责该场审判的法官名称。趁着职务空闲，身着军服的兰道夫造访葛莱尔宅邸，身为同事的凯尔•修兹罕见地陪同前来。「法官是克尔文•坎贝尔伯爵。坎贝尔家代代有许多成员进入司法界，虽然领地并不算丰饶，但似乎从经营孤儿院与医院获得了颇为可观的收入。家族成员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时凯尔举起手说道：「我来补充一下喔。那家伙有离婚过，再婚对象听说和女儿年纪差不多。光是这些就够让人觉得糟糕，据说他还曾经对侍女出手，私生子多到用一只手数不完。虽然脑袋可能还算聪明，但很喜欢夜游和玩女人，算是典型的垃圾贵族吧。」史嘉蕾以理解的表情点了点头。『感觉是能随便挖出一堆内幕的人，这样就简单多了。』当康妮还是满脸问号的时候，便能听见仿佛对迟钝学生的说明随着叹息传了过来。『简单说，只要设计让克尔文•坎贝尔会傻傻掉进来的陷阱就好了吧？』如此说完后，史嘉蕾像是表明恶作剧的孩童般咧起嘴角。『──这样真是太适合我们了。』「要我担任伍•铭世伯爵晚宴的主办人？」脑满肠肥的汉斯沃子爵如此回答，歪着那若有似无的脑袋。「不论我花了多少钱，都没有机会当上宾客以外的角色，我原本以为那是上级贵族的特权。」在地区教会会面的汉斯沃，兴奋地露出闪闪发光的眼神。以公爵夫人狄波拉•达基安为首，能主导那个诡异晚宴的主办者，以传统来说似乎的确仅限上级贵族，因此这次是使用兰道夫老家黎希留公爵的关系。顺带一提，当康妮说出内情时，死神阁下只叹出长长一口气并告诉她「记得别太胡来」。「这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吧？」很起劲的子爵呼吸急促地靠向康妮，让康妮稍微向后仰起身体躲避。「想、想请您邀请克尔文•坎贝尔伯爵参加。」子爵吃惊地眨了眨眼。「喔？这样就可以了吗？」态度似乎显得很出乎意料。『──我说你啊，那种态度要是万一让克尔文拒绝出席，可不是被甩一巴掌就没事了。』史嘉蕾眯起眼睛，以绝对零度的视线睥睨着子爵。然而，汉斯沃子爵完全没有反应。──艾比盖儿说过子爵像露琪雅能够见到非人之物，但从他今天的样子看来，完全没有出现半点看得见的感觉。真的只是不实谣言而已吗？「只要准备好美女，我想那位坎贝尔伯爵肯定会飞也似地赶来。对了，既然这样，不如找高级娼妓来好好热闹一番吧。有话题也比较不会被怀疑，从来没有人找娼妓来参加伍•铭世伯爵的晚宴。我实在是太荣幸了──顺带一提，您认识能服侍贵族的美丽女神们吗？」「晚宴？」将先前对子爵说过的话转达给米莉安后，她随即做出决定。「──我要去。」看起来没有任何犹豫。「只要去把那个叫坎贝尔的伯爵迷倒就好了吧？」她带着认真目光如此询问。只要【丰收馆】的名花米莉安参加，晚宴应该会如同汉斯沃的盘算充满话题性，风流传闻不断的克尔文•坎贝尔伯爵肯定也会表示有兴趣。见到米莉安的视线，康妮也坚定地点了点头。结果不知道是否听见刚才那番对话，背后传来带刺的说话声。「……妳要擅自打烊休业吗？这样是违反契约，必须对奥黛莉支付夸张金额的罚款，最坏的情况还有可能会受到禁足处分。」蕾贝卡带着严肃神情，说出的话让康妮吃了一惊，但米莉安面不改色地淡淡回应：「妳不用说我也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虽然她的声音十分冷淡，但今天蕾贝卡并没有退缩。「让我去吧。」语毕，她带着悔恨的表情紧盯着米莉安。「……我知道自己做了傻事。虽然事到如今说这种话没有人会相信，其实我真的不打算对艾比做出那么恶劣的事。只是我想法短浅幼稚又擅作主张，所以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吧，不论如何我都会把艾比救回来。」虽然她拼命地如此辩解，米莉安的回应仍然是毫无感情。「妳的能耐不够，到目前为止营业额从没赢过我吧。」蕾贝卡咬紧嘴唇，米莉安继续说道：「所以──」然而，她的声音比先前平稳许多。「如果妳要跟我一起去也没关系。」蕾贝卡的细长眼眸吃惊地瞪大，视线前方的对象不服气地嘟起嘴并摇了摇头。「我先说清楚，我还没有原谅蕾贝卡妳犯下的罪过。不过──要是那个叫做坎贝尔的男人喜欢洗衣板不就麻烦了吗？」米莉安似乎无奈地如此说完后，便挺起自己丰满的胸部。晚宴当天，由汉斯沃子爵主办的伍•铭世伯爵晚宴，在消息灵光的人之间似乎已经蔚为话题。当然那位克尔文•坎贝尔伯爵也在参加成员名单中，子爵很高兴地通知了这件事。为了迎接米莉安等人，当康妮造访【丰收馆】时，只见美丽的娼妓们已经排成一列等待着她的到来。「咦……？」正当康妮感到吃了一惊，其中一名娼妓向前跨出一步。「我们已经听说那件事──艾比夫人的事劳您费心了。」稍微年长的女性低下头如此说道，其他娼妓也跟着以同样动作接连行礼。「咦？那、那个……请各位抬起头……！」康妮连忙阻止众人，但她们一起摇了摇头。「我们都很感谢您，还有要说声抱歉。其实我们也很想去，可是不能让店空着不管。米莉安和蕾贝卡她们一定会做得很好──快去吧，趁着奥黛莉还没发现。」随着这段话，深深拉下宽沿帽的米莉安与蕾贝卡来到康妮两侧。背后传来「加油喔」「拜托妳们了」「祝妳们幸运」这些声援，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是谁要做什么？」入口处传来沙哑的声音，原先热闹的气氛顿时鸦雀无声。此种模样让身为声音来源的奥黛莉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直接闯进室内，然后环视着聚集在此处的娼妓们。途中发现康妮身旁盛装打扮的两人，便微微挑起眉头。「──哎呀，『悼念之花』只有米莉安和蕾贝卡吗？这么寒酸让名震天下的【丰收馆】脸都丢光了。」这段不容忽视的话语让米莉安咬紧嘴唇。「艾比还没死。现在就痴呆会不会太早了，死老太婆。」「米莉安，看妳平常一副连虫子都不敢杀，个性果然还是这么倔强。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萝拉，去把店的招牌拿下来。」被称为萝拉的女性，就是一开始对康妮道谢的女性。她对奥黛莉的话语浮现出狐疑表情。「听不懂吗？要妳们把店关起来了。」面对突如其来的发展，娼妓们互相对看并不解地歪着头，于是奥黛莉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看这里，妳们知道这是什么吗？是我拚着老命快马加鞭从狄奥多少爷──不对，应该是欧布莱恩公爵那边抢来的委任信。在艾比盖儿回来之前，我就是这个娼馆的老板，所以谁都不能对我的决定有异议。」她缓缓朝室内瞥了一眼。「今天妳们的工作是开发新客源，场所是蒙特罗斯旧宅废墟。听说那边举办了一场很大的晚宴，赶快去换装打扮！所有人都要！」蒙特罗斯旧宅废墟，是代代伍•铭世伯爵晚宴举办的场所。也就是说──她是要大家去参加能救出艾比盖儿的晚宴。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现场顿时欢声雷动。米莉安和蕾贝卡一副被吓傻的模样呆站在原地，娼妓们皆目光闪闪且手脚俐落地开始准备。「奥黛莉，可以用珍珠粉做的化妆白粉吗？」「花珊瑚的口红呢？」「我想穿月蚕丝的礼服！」老妇人一脸严肃地将双手环抱在胸前，接连大方地同意要求。「今晚是特别情况，要怎么用都没问题。」接着，她用康妮等人也能听见的响亮声调说道：「其实艾比盖儿那个野丫头怎样都和我无关，不过既然敢对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出手──就等于是跟我们这儿过不去。虽然我是个既和蔼厚道又有慈悲胸怀的大好人，但有人敢找碴就会奉陪到底。」奥黛莉不屑地哼了一声。「听清楚了，我培养的可爱女孩们。妳们的个性既『优雅』又『端庄』，所以给妳们一个建议。」这位【丰收馆】的顾问，浮现出在花街柳巷斥责嚣张恶棍时完全相同的表情，斩钉截铁地如此说道：「对找我们碴的蠢蛋不需要留情，使出浑身解数把他们全都剥个精光──连半根骨头都别留。」克尔文•坎贝尔十分焦急。丑陋出名的暴发户子爵，似乎邀请了【丰收馆】的娼妓们到伍•铭世伯爵的晚宴。此种震撼话题瞬间传遍社交界。即便是临时举办，许多人还是利用关系希望能被邀请参加那场晚宴。毕竟大家终究对这类下流游戏无法自拔，不论在晚宴中有多么惹人非议的举动，最后总能若无其事地自圆其说。对克尔文也是这样。他为了这天叫来理发师、戴上特别订制的面具，并且喷上大量香水。即使已经年过四十，他对外观仍是挺有自信。──即便如此，在蒙特罗斯旧宅废墟大厅四处绽放的美丽花朵，不知为何皆牵着除了克尔文以外的男人。谁是娼妓能够立刻看出。她们并非是宾客，而是子爵准备的余兴节目。因此没有配戴面具，毫不吝惜地展露出美丽容貌。克尔文满腹苦涩地瞪着志得意满的男性宾客。他并非是慢了一步出手，也不是没有能够疼爱花朵的机会，但她们没有选择克尔文，此种事实大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大厅突然传来喧哗声，有位拥有如妖女般魅惑肢体，以及天使般纯真脸蛋的淑女现出身影。那是被誉为玫瑰妖精的【丰收馆】瑰宝米莉安。在兼具妖艳与秀雅的她面前，克尔文仿佛被花蜜吸引的蜜蜂般摇摇晃晃地靠了过去。「小姐。」米莉安一发现克尔文，便宛如见到往年恋人般高兴地笑颜逐开。那充满善意的态度让克尔文不符年纪地心头小鹿乱撞，当他继续往前跨出一步时，有条肥胖的手臂随着不识相声音绕过她的腰。「──不好意思，她是我的女伴。」在现场戴面具最没意义的男子──这场晚宴的主办人汉斯沃子爵如此说道。克尔文顿时碰了一鼻子灰。即使财力较弱，爵位还是伯爵较高。就算对方是神职人员，要求对这种无理举动赔罪还是易如反掌，但这里是【伍•铭世伯爵的晚宴】，展现身分才是会引来嘲笑的失礼举动。──输给不论容貌还是身分都明显较差的男人，此种丢脸结果让周围传来类似嘲笑的声音，于是克尔文紧咬着牙根，默默地离开现场。不服气、不服气、不服气。肩膀。「对、对不起……」对方受到惊吓抬起的脸上没有面具，表示是娼妓，而且还是颇为高级的货色。她的眼角泛着泪光，表情也显得莫名忧郁。克尔文感觉到怒气渐渐消散，他牵起眼前女性，尽可能温柔地搭话。「哎呀，这样不行。美丽月儿被阴霾遮盖起来了。应该不是我撞到的缘故吧？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吗？」美女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能在这里说的事……」「我没办法成为吹散阴霾的风吗？」当克尔文皱起眉头，浮现出由衷担忧的表情时，女性犹豫地开口说道：「您或许已经知道，娼馆的老板已经被拘留了。」是指艾比盖儿•欧布莱恩吧。何止是知道，负责送她上路的人就是克尔文。没错，很可惜判决已经确定结果。可怜的艾比盖儿•欧布莱恩应该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一天了。「小女子名叫蕾贝卡。原先是出身于下级贵族，后来家道中落成为了娼妓。这次不知道会不会再流落街头，让小女子实在是担忧到不行。」「我也许能帮妳解决这件事。」蕾贝卡反射地抬起脸，克尔文便满意地点了点头。「没什么，钱我这里有，要用当然得用在像妳这么美丽的女性身上。」克尔文表示自己能在金钱面提供援助──也就是成为赞助者。虽然眼前的娼妓不如米莉安，但仍然有十分值得疼爱的容貌。当克尔文认为这应该是求之不得的提议，蕾贝卡却流露出失望的气氛叹了一口气。「……其实汉斯沃子爵也提出过同样的提议。」「什么？」脑中闪过刚才受到的耻辱，又要输那头猪一回吗？一想到这里，实在是无法继续容忍下去。「金额多少？」蕾贝卡说出一个月份的援助金，是庶民能挥霍一整年的金额。那个可恶的暴发户，让克尔文愤恨地发出咋舌声。「……我出两倍。」克尔文斩钉截铁地如此表示后，蕾贝卡吃惊地瞪大双眼。「怎么了？」她似乎开始沉思。只见她困扰地皱起眉头，悄悄地靠到克尔文耳边喃喃说道：「……没有理由让陌生的大人做到这种程度。」原来如此，意思是要表明身分吧。区区娼妓个性还满谨慎的。「我是克尔文，克尔文•坎贝尔。」「是伯爵家？」蕾贝卡夸张地倒抽了一口气，应该是对爵位比汉斯沃子爵更高而感到惊讶。这让先前郁郁寡欢的克尔文顿时神清气爽，但不知为何眼前女性表情显得闷闷不乐。「可是说到坎贝尔领，不只是领主，听说连领地居民都是『节俭持家』。小女子不想让伯爵大人造成负担，果然还是找子爵大人──」原本以为只要知道是上级贵族，她就会直接上钩。不愧是在王都首屈一指高级娼馆接受教育的女孩，会特地将坎贝尔家称为『节俭持家』试图含糊带过，表示她也知道领地经济状况并不算宽裕的事。不知是否对克尔文看不上眼，蕾贝卡说道「恕小女子失礼」并挺直背脊转身准备离开，目标或许是在大厅谈笑风生的娼妓们，也有可能是紧贴着她们跳舞的男性们。接着，视野边缘能够见到那头猪与米莉安感情融洽地有说有笑。克尔文顿时恼羞成怒，自尊心不容许再度输给汉斯沃子爵。「要、要钱我有！真的！」蕾贝卡停下脚步缓缓回过身，然后眯起细长双眸并歪头问道：「──那么，大人想去哪里呢？」在入口大厅处，五颜六色的鲜艳花朵正在转圈舞动。没有人能够料想得到，这些娇美的模样只是诱饵，她们才是想要捕食猎物的食虫花。戴着黑玉面具的康妮，从二楼的观景台处望着此种景象。看来蕾贝卡已经巧妙掌握住伯爵了。当康妮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时，史嘉蕾发出『哎呀？』的声音歪头表示不解。『是金柏莉•史密斯。』她那如同细长白鱼般的手指，指着正对面的观景台。康妮不经意地望向该处，忍不住发出仿佛鹅被掐住脖子的声音。「呃……」穿戴粉红面具与粉红礼服的微胖女性──虽然没办法见到脸有些遗憾，但那种常人难以理解的配色品味，肯定是以前找麻烦的市民团体──记得是叫做《紫菫会》的妇女代表。『明明那么看不起贵族，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看起来很普通地乐在其中就是了。』就是表面上刁难特权阶级，私底下从中图取利益的寄生虫。总之，康妮都不想扯上关系。当康妮匆忙地转身准备离开现场时，见到走廊另一侧有两名女性走了过来。一位是大步流星的壮硕金发女性，另一位则是似乎正在提醒她某些事的苗条銀发女性。康妮对这对搭档有印象，虽然两人都戴着面具，但应该不会认错。是在繁华大街见到的观光客──桑与尤拉莉雅。（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当康妮以目光跟随着即将通过身边的两人，注意到视线的桑突然停下脚步将脸转了过来。认出康妮后，便满腹狐疑地歪着头。「嗯？」片刻后，对方才发现眼前这位黑面具是几天前帮忙带路的少女。桑拿下面具，开朗地笑着说道：「还真巧。」「听说这里举办了诡异的晚宴，其实我对诡异的事很有兴趣喔。」那是什么可怕的兴趣啊。让康妮抽搐着脸颊退了一步。「这是先不提，多谢妳之前帮了大忙。呃──记得妳是叫圣杯的女孩吧。」「咦？」刚才她是不是说了「圣杯」？当康妮忍不住回问，尤拉莉雅傻眼地叹了一口气。「我说桑，就说是葛莱尔小姐了吧。」接着，她重新转向康妮继续说明。「不好意思，葛莱尔在法利斯古语是『圣杯』的意思。」「没错没错，因为在那边很少听过这个名字。一不小心就……」见到桑如此说道并浮现出难以捉摸的笑容，康妮眨了眨眼睛。「两位是从法利斯来的吗？」「对啊。」桑干脆地表示肯定后，便将手抵在胸前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以流畅动作牵起康妮的手。「嗯？」无视于歪着头的康妮，桑直接朝指尖轻轻吻了一下。「……嗯嗯？」「可以赏光共舞一曲吗？这位小姐。」「…………嗯嗯嗯？」见到眼前少女不知所措的模样，桑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看来是个颇为淘气的人。郑重拒绝邀请后，这位从法利斯造访的客人令人吃惊地轻易收手，与同伴转身离去。目送着两人的背影时，史嘉蕾将手环抱在胸前开口说道：『……感觉有某些内情。说起来普通观光客根本不可能参加这个晚宴，到底是谁介绍她们来的？而且她们两个的言行举止很明显就是贵族。』康妮点了点头表示的确如此。她们的举手投足确实十分洗练，别说是娇柔的尤拉莉雅，连外观给人粗野印象的桑──虽然有些随便，但言行举止都是相当高雅。如果相信她们是从法利斯而来，她们应该是法利斯的贵族。──法利斯。康妮不禁皱起眉头。根据莉莉的信，厄里斯的圣杯目的是法利斯侵略埃迪拜多。既然如此，她们是敌人吗？抑或是──「康妮妹妹。」突然被叫出名字，让康妮猛然回过头。有位面熟的女性站在面前，贤淑地将手抵在脸颊上。「萝拉小姐。」稍微年长的她，同时也是统率娼妓们的大姐。萝拉拨起性感的发丝，浮现出艳丽笑容开口说道：「──蕾贝卡打探出来了喔。」萝拉说出了令人出乎意料的话语。「……献金？」「没错。康妮妹妹，之前不是说过坎贝尔有欠债吗？」康妮点了点头。喜爱赌博的克尔文•坎贝尔负债累累，这个由兰道夫提供的情报，在来到这里前也已经告诉了娼妓们。原本坎贝尔领地并非富庶之地，穷困潦倒的伯爵想将代代继承的部分医院与孤儿院售出，似乎是用来清偿债务。「不过他却扬言能拿出将蕾贝卡纳为私宠的钜款，所以她顺势追问下去。结果──」嘉蕾发出嗤笑声，康妮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歪着头。「呃……可是这很快就会被发现吧……」向国家报告收支是义务。要是有突然出现的收入，应该会被怀疑来源吧？当康妮说出这个疑问，萝拉便微微一笑。「所以才要做得『干净俐落』。例如在请款单的金额稍微灌点水，或是假装与空头公司进行交易。不过坎贝尔好像没有做到那么夸张，所以据说是利用实际存在的市民团体。」「市民团体……？」「没错。听说是叫做紫菫会，妳有听过吗？那里的青年部经理单位好像有他的同伙，用捐款名目转移大笔现金。这样已经是很标准的犯罪了吧？」「紫菫会……」脑中闪过那个全身粉红色的女性──金柏莉•史密斯。史嘉蕾不悦地发出冷哼声。『──去见那个女人吧，康妮。』刺眼的鲜艳粉红色集合体紧紧瞪着康妮。「您哪位？」不只是礼服，连遮盖脸上半部的面具也是粉红色。与黑玉面具搭配竖领丧服的康妮彻底呈现对比。「我是子爵千金C。」几经烦恼后，康妮如此说道并行礼问候，金柏莉稍微眯起眼睛。「──哎呀，是喔。」刚才那句话应该就让她发现是康妮了。「有什么事？」虽然她浮现出欢迎的笑容，面具内侧的眼睛却没有笑意，而是散发出想刺探康妮意图的冰冷光芒。对康妮来说，她也不想久留，于是决定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窥探反应。「您与克尔文•坎贝尔伯爵是何种关系呢？」「伯爵？虽然是贵族却十分优秀，因为他赞同我们的活动。」『所以呢？那又是谁摇着尾巴参加最讨厌的贵族聚会啊？』对于史嘉蕾傻眼地如此说道，康妮也在心中表示赞同。也许是想法表现在脸上，金柏莉尴尬地补充说明：「……认识贵族社会也是一种经验，才会请伯爵让我同行。毕竟伯爵是个善心人士，所以会像这样替我们煞费苦心。」这段话让康妮忍不住皱起眉头。「还会捐款给妳们吧？」结果，金柏莉浮现出吃惊表情。「妳的表情真可怕，捐款不犯法吧？」「是的──只要那不是非法所得。」「……什么意思？」「感觉会有内帐的帐本。」即使听到这句话，一脸不解的她却似乎仍然没有头绪。「内帐帐本？」面对那由衷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康妮也忍不住眨了眨眼。萝拉表示克尔文•坎贝尔的同伙是在青年部，而金柏莉说过自己是妇女部的代表，说不定她是真的与这件事无关。「……那真是伯爵说的吗？」回过神时，只见金柏莉•史密斯浮现出极为严肃的神情，然后将视线迅速转向入口大厅处。「今天的晚宴──是为了搭救艾比盖儿•欧布莱恩吧。」康妮吃惊地绷紧身体。不知是否惊讶太过明显，金柏莉难掩笑意地摇晃着丰满身躯。「没想到会有鼠辈混进我们这边。真是的，就算是青年部捅的漏子，这还是不能忽视的失误。把脆弱的市民团体当成白手套，坎贝尔那个少爷还算有点本事，只是太小看我们了。」「咦？」「呵呵呵，不过没想到妳会想到这么有趣的做法。不是堂堂正正给予正义制裁，而是选择以毒攻毒，而且还是那个以诚实著名的葛莱尔千金。喔，这是称赞妳的意思，毕竟这个做法是比起协助逃亡还要迅速确实。」金柏莉的口条突然变得流畅许多，随即靠到康妮耳朵旁喃喃说道：「妳是想威胁那个少爷释放艾比盖儿吧？」康妮倒吸了一口气，但对方仍然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说的也是，做法还不算差，不过对妳负担有点太沉重了。克尔文虽然是个粗心的蠢货，但还是很擅长为非作歹。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事，而妳怎么看都都不是擅长做坏事的人。」金柏莉•史密斯笑着如此说道，怎么想都不像是刚才那个坏心眼的中年妇女。「常言道『适才适所』，既然演变成这样就属于我的专业领域，我对内部叛徒也有些头绪，我会事情收拾到干干净净。以我们的立场，现在让欧布莱恩家失势也很头痛。毕竟已经花了十年岁月削弱那些家伙的势力，如今可不能让达基安家得利，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个好机会。」康妮傻眼地大大张开嘴巴。「不相信我说的？那给妳一个提示吧。」金柏莉•史密斯仿佛歌唱般低声呢喃：「──紫菫花是什么颜色？」康妮傻傻地望着路边的紫菫花，那泛红的紫色花瓣正随风摇曳。紫菫花在埃迪拜多也称为波普拉。由于受到风土影响，紫菫花在不同国家似乎会多少出现色彩差异，但在国内基本上都是红紫色。说到紫色最先浮现的也是这种颜色，是与史嘉蕾紫水晶眼眸稍微不同的鲜艳红紫色。而那也是象征王家的颜色。──紫菫花是什么颜色？那句话代表什么意思？即使思考也没有得到答案，但被来势汹汹地如此强调，康妮只能将克尔文•坎贝尔的处置交给金柏莉处理。史嘉蕾也没有反对，但偶尔会开始沉思某些事情。顺带一提，紫菫花在邻国法利斯称为薇尔莉特，是泛青的紫色，青紫色是帝国时代法利斯皇族的代表色。在那个重视血统的国家，就连现代继承王位，据称都不能缺少青紫或是以此为基准色的眼眸。康妮「呼」地叹出一口气。如果不像这样想着杂事，感觉身体又要开始发抖了。艾比盖儿的审判已经开始数刻，兰道夫应该在进行审议的小宫殿星之间旁听。虽然他说之后会到宅邸一趟，但康妮坐立难安地冲了出来，目前正在建筑物前方等待判决。「没问题吧……」『要看金柏莉•史密斯了。』「不、不知道有没有问题……！」感觉越来越担心了。那该不会只是演技吧？其实她会不会是伯爵的共犯？要是判决有罪，沃特•罗宾逊与欧道司便会强行展开劫囚行动。根据娼馆的大姐所说，他们已经逐步做好准备了。不知是否看不惯对抱着头发出呻吟的康妮，史嘉蕾开口说道：『别担心，因为那个女人应该是──』不过在她说完前，「葛莱尔小姐？」这道听似出乎意料的声音传进康妮耳中。──是兰道夫。当康妮回过神来，她已经喊着「阁下！」冲了过去。她急急忙忙地绕到兰道夫正面，并且紧紧抓着他的双手。「怎、怎么样！判决呢！？」面对气急败坏地靠近的未婚妻，兰道夫•阿斯达仍然是面无表情地回应。「嗯，艾比盖儿因为证据不足被判无罪。不过宣告判决的法官本人，一脸像是被宣判死刑的表情就是了。」康妮缓缓地反刍着这段话。因为证据不足，被判无罪。也就是说──「太、太好了～」表示艾比盖儿获救了。康妮深深吐出一口气，泪水让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太过放心顿时浑身无力，让她忍不住当场差点瘫倒在地。就在以为自己会跌倒的瞬间，强而有力的手腕突然搂着她的腰，一把拉了过去。「没事吧？」──好近。没有料想到会变成被兰道夫拥抱的姿势，康妮忍不住绷紧身体。好近，距离很近，身体很近。顺带一提，抬起头也能见到他的精悍脸庞十分接近。被他那深蓝色双眸如此俯视，总觉得心情变得无法冷静下来。而且兰道夫不愧是军人，肌肤碰到的身体每个部位感觉都是相当结实。简直像是被紧紧拥抱一样──不，这只是单纯顺手帮忙。是类似急难救助的动作，与恋爱对象互相拥抱的性质完全不同。所以冷静点，康斯坦丝•葛莱尔。即使如此，体温还是不断上升。<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925/152308/181434.jpg" class="imagecontent">此种诡异态度让兰道夫微微歪着头。──没多久就刚好有另一个男性被逮捕，供称杀害艾夏的当晚便自杀。这让欧道司•克莱顿洗刷嫌疑，原先辞职的五月花报社总编辑玛榭也顺利复职。而造成骚动的根源艾梅莉亚•霍布斯，据说则是被五月花报社解雇。根据欧道司所说，这次事件已经传遍业界，今后应该不会有出版社再采用艾梅莉亚的报导。『哎呀，真是自作自受。』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史嘉蕾如此说道并露出极为美丽的微笑。※我怎么能放弃。臭酸的气味传进鼻腔。在宛如破烂小屋的教会前方，艾梅莉亚•霍布斯持续等待着猎物。怎么能放弃，持续在其他报社吃了闭门羹，最后终于发现是旧东家早已通报出版业界联合封杀，让她气到快发疯了。不能就这样结束，绝对要重返荣耀，所以必须要抢到每个人都想知道的丑闻。经过一阵子后，有个将兜帽深深拉下的女性从教会出现，让艾梅莉亚一个箭步飞奔到女性面前。「塞西莉亚王太子妃！」女性缓缓抬起脸，那五官整齐的长相顿时表露无遗。但浮现出的表情却是看不起对方般刻薄无情。「妳要怎样？有人会叫旺塔斯菲这个鬼名字吗？认错人了是吧？」此种毫无格调的语气让艾梅莉亚感到退缩，或许该说身为庶民的艾梅莉亚，原本不可能知道塞西莉亚的长相，顶多只有在典礼之类的场合远远偶尔瞥见，让她涌现出也许是认错人的疑虑。然而，这名女性的眼眸与王太子妃同样是玫瑰色，于是艾梅莉亚决定豁出去赌一把。「……妳其实不是子爵千金，而是娼妓生的小孩吧？」女性的态度没有丝毫慌乱，只是咯咯笑道：「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娼妓或罪犯的小孩啦。」艾梅莉亚便继续说道：「我也去过卢泽领，只可惜养育妳的孤儿院好像已经被火灾烧毁，也听说有许多孤儿被烧死。后来只有两名孤儿下落不明──就是妳和名为希西的少年。」女性的笑声骤止。「听说和妳感情好到形同情侣……他目前人在哪里？」她那毫无感情的目光紧盯着艾梅莉亚，让艾梅莉亚背脊发寒地打了个哆嗦。沉默了几秒，女性不屑地低声说道：「──希西早就死了。」艾梅莉亚猛然抬起脸说道：「妳果然是……！」她的确是塞西莉亚王太子妃。正当艾梅莉亚准备逼近面前的瞬间，突然有把散发低沉光芒的小刀抵在她的颈边。「妳也想死吗？」毛骨悚然的平淡语调传进耳中。当艾梅莉亚吓得哑口无言时，小刀刀尖毫不迟疑地陷进皮肤内。随着锐利的刺痛感，某种黏稠的液体沿着脖子流下，让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全身顿时失去温度浮现出冷汗，让艾梅莉亚颤抖地不断摇着头。小刀总算抽离，艾梅莉亚发现捡回一命，双脚一软缓缓地瘫坐在地。塞西莉亚俯视着艾梅莉亚，<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925/152308/181435.jpg" class="imagecontent">浮现出仿佛圣母般的柔和微笑如此说道：「不想死的话，限妳今天收拾好行李离开这个国家。不然──我会把妳那头穷酸红发染上更鲜艳美丽的红色。」※眼睛哭得红肿的露琪雅扑进艾比盖儿怀中。「我才没有……担心过艾比呢……！」叫声却是随处都能听到破音，那小小肩膀仿佛按捺着情绪般不停颤抖。艾比盖儿带着半哭半笑的表情紧紧抱着露琪雅，身旁待命的几名侍女也是垂首拭泪。年过半百的管家在两人身旁，露出温馨微笑。此种景象让康妮也忍不住跟着掉泪，于是她连忙擤了擤鼻子。──从审判过了几天后，艾比盖儿办完几道手续后便顺利获释。前去迎接她的康妮直接被邀请到欧布莱恩宅邸，宅邸众人似乎都引颈期盼着女主人的归来。当艾比盖儿一下马车，首先是小公主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虽然仍然嘴硬逞强，但她肯定是担忧得坐立难安。难得与露琪雅一起喝了茶，但康妮并不打算久留而准备告别，认为艾比盖儿应该与家人悠闲地度过今天。当康妮准备离开时，欧道司赶了过来并板着脸抛下一句「抱歉啊」。这让康妮吃惊地眨了眨眼，艾比盖儿则是噗哧一笑。「哎呀，真是不老实呢。」「少啰嗦，说起来只要艾比没被抓就没事了，害我们白费那么多工夫。听好了，艾比只会碍手碍脚的，下次记得跑快点啊。」「对对，全部都是我的错，所以别再闹脾气啰。」「我才没闹脾气。」「你看，这就是不老实喔。」当三人谈笑风生地打开正门，发现前方有两道人影，欧道司立即表情一变，挡在前方保护康妮等人。「──嗨，圣杯女孩。」无视对方传出的杀气，前几天才见过面的金发女性一派轻松地举起手。她今天没有盛装打扮，像是首次见面那天一样揹著有身高长度的布包。「……就说是葛莱尔小姐了。桑，妳是故意的吗？」细瘦的銀发女性似乎头痛地如此订正。艾比盖儿一边看着两人对话，一边朝康妮询问「妳认识她们吗？」，让康妮不禁面露尴尬。「好像是从法利斯来的观光客。不能算是认识，只是曾经偶然见过两次面而已……」「偶然？」艾比盖儿不解地重覆问了一次，然后随即换上完美的微笑对眼前两人搭话。「那这算是第三次的偶然吧？找我可爱的妹妹有什么事？」不知是否发现言外之意蕴含的施压并刻意忽视，还是单纯神经迟钝──桑浮现出开朗笑容回应道：「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这场救援做得很不错。毕竟还有个容易操心的大姐，那我就不避讳直接问了。」她如此说道，朝前方跨出一步。「我想问关于【拂晓鸡】的事。」说出口的瞬间，欧道司反射地从怀中掏出手枪。同时随着「咻」的破空声，某个物体从前方扫出一阵劲风。「──埃迪拜多的男人真是没耐心。」桑用古风大剑抵着艾比盖儿，愉快地发出低沉笑声。是从哪里拿出来──康妮如此想着，发现她背后的物体已经消失，原来那个布包的真面目就是这柄大剑。「没有法利斯的女人那么夸张就是了。」欧道司举着手枪不屑地如此说道，枪口直直地对准桑。「到底是子弹会先射中我，还是我把你主人的脖子砍断比较快呢？」「要试试看吗？」欧道司讽刺地挑起嘴角，让现场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怎、怎么办？康妮倒吸了一口气，就在几乎同时传来傻眼的叹息声。而且还是两阵叹息声。「路迪，快住手。」「桑也是闹过头了。」桑笑着回答「哎呀，一不小心就……」并收起大剑，欧道司见状便不甘愿地放下手枪。尤拉莉雅似乎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请容我对同伴的失礼举动赔罪，其实是有事想寻求几位协助。」欧道司啧了一声。「那是想请人帮忙的态度吗？」「路迪！」「不，所言甚是──只是桑的作风有点豪放。」当场扬起一阵豪爽笑声。「豪放真是太夸我了，不过总不能拜托太弱的家伙吧。」「啊，桑可以闭嘴没关系了。应该说这样事情会没办法进展，妳给我稍微安静一点。」面对尤拉莉雅结冻般的冰冷视线，就连桑也不得不收敛表情点头回答「遵命……」，然后闭起嘴巴不再说话。「我们是法利斯第三殿下派的人。」对于尤拉莉雅这句话，艾比盖儿仿佛追溯着记忆般歪着头。「第三殿下……也就是亚莉姗德公主吧。我记得她不是被敌对阵营幽禁了吗？把重要的主人放着不管，妳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这正是殿下的愿望。由于她与尤里西斯殿下有密切来往，因此这次绑架事件的情报也早一步传到我们这里。」「绑架？」艾比盖儿吃惊地瞪大双眼，康妮也倒吸了一口气。由于发生了太多事，忘了目前仍然没有查出幼小王子的行踪。「是的，对我们而言，当然原本也想尽力救出公主殿下，不过也有无法这么做的内情。各位清楚法利斯的财政状况吗？」「认识的商人说已经气若游丝了。」「一针见血。而且更讨厌的是，亨德里克王偏偏挑这种时候病倒。」语毕，尤拉莉雅看似疲累地叹了一口气。从这种态度来看，似乎对国王没有任何崇敬或景仰之情。「算了，简而言之──第三殿下是反战派。」能够听见桑「她是觉得说明很麻烦」的呢喃声。这番发言确实是毫无脉络可言，不只是康妮，甚至连艾比盖儿都是不知所措地张大嘴巴。「……等等，那是什么意思？」「目前是开战派代替卧病在床的国王掌握国家实权──这样说听得懂吗？他们已经拉拢到其他殿下，我国正在准备战争，目标就是这里，埃迪拜多。」艾比盖儿浮现出严肃神情。「……目前两国之间应该有缔结和平条约，居然会忽视条约想发起战争，这样不会给周边各国有干涉的借口吗？」「如果是单方面侵略就会吧，所以要营造出正当借口。」桑也用轻挑语气从旁插嘴说道：「没错没错。」「绑架尤里西斯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开战派似乎打算公开王子遭绑架之事，然后以报复行动为借口进军。幸好那孩子不是这次使节团的正式随行人员，目前已经在国内使用替身尽可能引人注目。不过这毕竟只算是很勉强的牵制行动，不知道能撑多久，目前双方都还在观望。顶多只能拖延到使节团归国，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桑说到这里，便带着认真表情低下头。「是【拂晓鸡】把人绑走，击溃那些家伙也是我们的共同目标，所以希望能帮我们一起找出尤里西斯。」康妮慎重地开始思考。她们应该没有说谎。尤里西斯被绑架是事实，在莉莉•奥拉明德的信中，也有写到厄里斯的圣杯代表法利斯的侵略，内容也是没有差异。康妮不希望战争，如果可以也想尽可能提供协助，但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十分有限。「既然这样，请宪兵总局协助会不会比较好……」当康妮战战兢兢地如此表示，尤拉莉雅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能确定那里有没有被组织渗透，肯德尔•列维刻意不动声色跟我们求援应该也是同样理由，听说埃迪拜多高层也有【拂晓鸡】的成员。」「总、总觉得头越来越晕了……」原本以为他们只是散播奇怪的药物，看来不只是这样。「毕竟这是花了十年以上的长远计划，所以规模还满大的吧？其实我们那边的宰相，十年前也有想过对这个国家发动战争，不过听说只差一步就被迫放弃了。」先前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听着对话的艾比盖儿，这时突然开口说道：「……十年前为什么会失败收场呢？」她或许是认为其中有某些能解决现况的线索吧。「妳不知道吗？」桑难得浮现出吃惊表情。让【拂晓鸡】计划破灭，并且让法利斯多吃了十年苦头的主要原因。那就是──拥有映照太阳发色的女性，仿佛表达理所当然的事实般开口说道：「就是因为史嘉蕾•卡斯提奥被处死啊。」※宅邸主人恰好不在，负责待客的管家表示主人会立刻回来，将客人带到了会客室。不知道等了多久，虽然是自己做出决定造访那个人，但心底深处也许是希望对方不要出现。因为只要自己没有误解──那肯定是既残酷且悲哀的真相。「──手牌准备好了吗？」因此，总觉得这道语带揶揄的声音含有出乎意料的不安。兰道夫•阿斯达将郁积的气息吐了出来，然后缓缓抬起脸。视线前方是即使上了年纪却仍然俊美过人的男子，艾德法斯•卡斯提奥，也是拥有泛红紫色王家眼眸的国家政要。虽然说到诚实就会想到葛莱尔，但实际上兰道夫没有见过其他像艾德法斯如此诚实的男人。不是指身为人，而是对这个国家。兰道夫认识的艾德法斯不为个人，而是身为对埃迪拜多宣誓忠诚的卡斯提奥而活。他的行动原理总是遵循着是否能对祖国带来益处──仅只如此而已。「……史嘉蕾的母亲是艾莉诺•希波拉吧。」当兰道夫如此一问，坐在沙发的艾德法斯便肯定地露出悠然微笑。「根据我们这边的调查，希波拉的祖先确实是柯内丽雅，而且艾莉诺是柯内丽雅•法利斯的直系子孙。」不知道艾德法斯是为何与艾莉诺结婚，但眼前这名男子至少知道『无冕的艾莉诺』的由来，而且那肯定是王家的意思。因为艾德法斯•卡斯提奥的行动总是会为了这个国家。「莉莉的信中没有写出详细内容，不过《厄里斯的圣杯》应该是──」艾德法斯缓缓眯起双眼，那红色占比颇高的紫色眼眸，是这个国家王家具有的特征。然而，史嘉蕾的眼眸却是不偏向红或蓝，而是完美的紫水晶色泽。相对地，现在法利斯王族的眼眸是泛蓝的紫色。但像史嘉蕾那种红蓝均等混合的紫色拥有别种意义。那便是象征着失落的【星冠】。「《厄里斯的圣杯》的真正目的──是将拥有旧法利斯王族血脉的史嘉蕾•卡斯提奥拱上新王位，让埃迪拜多名符其实地成为法利斯从属国的计划。」对法利斯而言，史嘉蕾的血脉便是代表着一度失去的【星冠】。「拘泥于血统的那些家伙，是打算做出与帝国时代建立殖民地统治同样的事吧。」艾德法斯仍然保持沉默，没有显露任何焦躁或惊慌之色，泰然自若地倾听着兰道夫所说的话。「当初塞西莉亚•卢泽的职责，顶多只是成为安立奎的情妇暗中操控，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她成为王太子妃。毕竟照常理来说，公爵千金──而且还是四大公爵之一的卡斯提奥家千金，根本不会将区区子爵千金放在眼中。不过，没有料想到史嘉蕾特地将塞西莉亚拉到公开舞台上，敌方应该也是十分焦急，应该想尽量避免塞西莉亚成为注目焦点。但即使如此，敌方还是不希望史嘉蕾被处死，她一死就会让计划从根本上受挫。一开始的《厄里斯的圣杯》没有史嘉蕾便无法成立。也就是说──史嘉蕾才是《厄里斯的圣杯》。」因此当史嘉蕾被迫处死，法利斯只能暂时撤退重新拟定计划。而且还花费了十年的岁月。「──因为史嘉蕾死去而逃过一劫的，不就是差点遭到暗算的埃迪拜多王国吗？」历经与法利斯的独立战争建国后，埃迪拜多基本上没有与他国产生争端。虽然还是有沿着国境的小规模冲突，但在十年前的军力却是乏善可陈，演变成正式战争根本没有胜算。要是国家高层知道这件事，会决定怎么做？如果是兰道夫，首先会开始考量避免战争的手段。正当兰道夫阅读着当时的侦办资料时，突然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塞西莉亚•卢泽暗杀未遂的最有力证据，是在史嘉蕾房间中发现的毒药瓶，但没有任何人闯进宅邸的痕迹。所以才会断定为史嘉蕾的罪行，但现在兰道夫很清楚那是经过设计的局面。既然如此，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与入侵总局保管室的程度完全不同，能潜进公爵家并在千金房间藏匿毒药瓶，而且不留下任何证据。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事。」──起因是艾夏•赫胥黎的扭曲爱恨情仇。然而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到处都是闷烧的火种。法利斯的阴谋、【拂晓鸡】的暗中活跃，史嘉蕾的行动当然也不能说是毫无问题。各种有形无形的些微偶然互相堆叠缠绕，仿佛命运般编织成一条丝线。那条丝线是描绘出毁灭还是救世，兰道夫无从得知，只能知道就结果而言，这个国家确实又得到了多年安泰。而宛如女神阿特洛波斯般，将史嘉蕾•卡斯提奥的命运丝线剪断的人──36.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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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四章 未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