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四章

打工结束之时，店长突然叫住了我。

「榊原，最近工作很努力啊，干得不错」

「哎，是这样吗？」

不过确实今天厨房的员工似是身体欠佳的模样，好几次都弄错了客人的订单引起了不少麻烦，『这和我点的不一样啊』，连我也是被殃及池鱼，遭受了客人的责备。

明明又不是我们服务员的错——虽说我也可以如这般包袱一甩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毕竟是工作嘛！没办法！我带着一半自暴自弃的心态重新振奋起来。

这周的我总而言之就是充满了干劲。绚那么努力了，所以我也不甘落后！大概就是这么一种感觉。作为我来说也真是有够傻白甜，不过也多亏如此，才使得工作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吧。

「啊啊，看着你连我的心情都变得阳光起来了」

毕竟，都受到如此褒奖了呢！

打工处的店长，眼眸下方总是有着黑眼圈重重包围，周身环绕着阴郁的神秘气质，同时也是一位大美女。一头垂肩黑发整齐利落，隐于秀发之下的耳朵也戴着许许多多的耳钉。

休息日貌似会参加乐团活动，曾和店长一起去过卡拉OK的女生，对于店长那低沉嘶哑的歌声，在不吝『真是太厉害了！』的赞美之词的同时，脸上无不洋溢着兴奋之色。

确实，店长平日里就是一副帅气逼人的模样。也许正因为店长是这种人，所以这家店也成为了易于女孩子打工的舒心之处。

被店长这样一位一看就很受女性欢迎，周身有着无形气质环绕的女性夸奖，我的嘴角不自禁地弯翘起一抹弧度。别误会，这并不是因为被美女表扬了的缘故，而是为自己的努力得到认可而感到开心！

毕竟，绚也在努力构筑着人际关系我也得加油才行，刚刚才下定了这个全新的决心呢，所以打工我也要全力以赴。

「好，你等等……喏拿着，把这个像这样挂起来」

从店长那里接过的东西，是C级别小组的名牌。噢噢……也就是是实习生毕业了？

「时薪上涨了呢！」

「真是个势利家伙啊」

店长用一副就像跟附近的小鬼较真似的表情扑哧一笑。

「算了，就是这么回事。当初你来我这里面试，我就觉得这小姑娘很招人喜爱，哪怕最坏的情况你无法胜任工作也行，但没想到你如此优秀，在我雇用的历代打工学生中都能排进前三」

「噢噢，真的吗？哎呀，店长也终于注意到我的实力了呢——」

「虽说是实习生毕业了，但可不要得意忘形哦？我姑且打打预防针，但榊原你的话应该不用担心吧。一如既往地努力就行」

随后我和要回事务所的店长告了别，朝着更衣室走去。尽管已经重新打起精神挺直腰板，但一边走嘴角却一边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呼呼，呼呼呼呼呼……我是工作能干的女生……能干的女生……！

什么嘛，我也是只要做就能做成的嘛……真没想到我的才能居然会在除学校课堂以外的地方开花结果。

我这是很有接客的才能吗……将来是不是可以考虑做个什么百货商店化妆品区的大姐姐，或是大型企业的前台小姐之类的呢……呼呼，呼呼呼呼……嘎吱一声，我打开门。

「看上去心情不错呢，小鞠佳。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噢，小冴」

更衣室中遇见小冴后，我兴高采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事的，小冴。小冴你这么努力，不久后肯定也会有好事发生的」

「唉——真的吗？希望好事能快一点来呢。啊，说到好事，我实习生毕业了哦，时薪也涨了呢」

看着眼前朝我比划起V字手势的小冴，我『嗯……嗯』地将脑袋上下点了两次。顺带一提，小冴打工比我晚来三天。

……店长，你那些话莫不是随便说说的？

「那小鞠佳，你到底发生什么好事了呀？」

「算、算了算了，那种事怎么都好啦。比起那个！我更期待这个周六呢——！」

我一边脱去衬衫，一边笑着将这件事糊弄了过去。那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小冴大我一岁嘛……但、可……呜呜……

不对，无论小冴如何，我的努力被认可这件事又不会改变！对呀，我努力过了！还是抬头向前看吧！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从柜子里拿出手机查看消息。不知绚有没有发消息来呢。没有。也是，毕竟绚基本上都是固定在早上和睡觉之前才会联系我。嗯，还是老样子，老样子。

「那个，小鞠佳」

「干——嘛？」

我的视线从手机移开，转而看向小冴，但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她向我凝视而来的眸光。

那简直就犹如言语之刃猝然朝胸口扎下一般令人猝不及防。就好比那些发生交通事故的冲击性瞬间，总是在你预料之外的时刻来临。

然后遭受事故之后人总会不可避免地想，为什么偏偏是我？

所以，在小冴开口的瞬间，虽说很不好意思——但我也不禁如此想到。

「我，喜欢小鞠佳」

等我反应过来，尽管精神上感觉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但实际时间最多也不过两秒钟吧。

「……哎？」

哎……哎！？

『是作为朋友而言的喜欢吧？』，如果我一开始想到的是这个，那说不定还有办法抢救一下。但对于已经知道女生之间不是不可能的我来说，这句话在我听来只像是告白，况且事实上貌似也正是如此。

话说，现在是说那种事的氛围？

不、不对……哎！喜欢？喜欢我！？

怎么办怎么办。小冴俏脸一下子绯红遍布，旋即垂下脑袋，似是在等待我的反应。

我是不是应该装个傻漫不经心地道一句『我也喜欢哦——！耶——！』什么的？不行，如果当真没有察觉的话还算情有可原……她所谓的喜欢，确实就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吧？哎等等。还是先确认一下为妙，好就这么办。

「你、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啊，那个…………就是………………作为一个、人类、而言……所抱有的恋爱感情……」

狭小的更衣室中，两个满脸通红的女孩子呆呆站立，体温急剧上升的同时，背后也是莫名其妙地有着冷汗流淌而下。

不是吧……像小冴这般可爱而富有教养的大小姐，居然会喜欢上我什么的……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吧……

但，为何要在此刻，告白？简直吓我一跳。还有为何对象是我？亏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好朋友来着……呜哇——原来，被朋友突然告白的心情是这样的，这感觉还真有些新鲜——现在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吗喂！

看样子，我的内心也是相当之动摇。

而另一方，说出告白之言的小冴似是冷静了下来，朝我这边柔柔一笑。

「……啊，那个……很抱歉，因为唐突之言让你受到了惊吓……不过，我还是觉得在周六之前向你传达我的心意会比较好……」

「那、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像是此刻该问的话吗喂？我自己向自己吐槽，可除此以外我再也想不出什么其他话来！

随即小冴一边重新换起衣服，一边用微若蚊鸣的声音回答。

「从一开始。其实，我就是为了小鞠佳才开始打工的哦」

不是吧。

「这、这样啊……哎等等，从一开始？为、为什么？」

虽然即便问出理由也无济于事，但正当我在脑海中一一列举诸如阳光开朗、相聊甚欢、活泼可爱这些经常为人所道的夸奖之言时，小冴轻轻摇了摇头。

「到底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但就是喜欢上了小鞠佳……或许，这是一见钟情吧」

此时此刻，这一席话让我不由想起同班同学白幡雏乃跟我所说之言。『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了，总感觉鞠佳你的周身，会散发出一种对那种人而言颇具吸引力的气质』。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那啥气质使然？哎……？哎………………？

撇开因为受到巨大冲击而石化的我，小冴换好衣服之后，旋即朝我微微垂头。

「对不起，这么突然……但若是小鞠佳不嫌弃的话，请你跟我交往。回复改日再告诉我也没关系……那么，我先失陪了！」

「啊，等」

连让人叫住的时间都不给，小冴便这样消失在了我的视线当中。这哪里是交通事故，简直就是肇事逃逸。仍在换衣服的我，保持着上半身半裸的状态，将伸出去的手乖乖抽回，连追上去都无法做到。

就在此时，手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定睛一看，是绚发来的。

呜噢……而且上面竟是写着『现在发生什么事了？』，超能力吗喂！？

『为什么这么问？』，我回复道。『只是冥冥之中有种预感』，绚回复道。

我不由双手掩面，将『我被一个女性朋友告白了』的字面内容写好又删除。因为……总感觉眼前竟是浮现出了小冴被绚甩飞出去的光景！虽说这不太可能！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

于是，我回复道『有哦，实习生毕业。太棒了！』。随后绚发来了一个表示祝贺的奇怪贴图——观赏植物君的贴图。

唔嗯……

心情重若一辆超载的平板车，我抱着手机喃喃自语。

「究竟怎么办才好……」

明明有那么多人曾向我提出过忠告，而我却连做梦都未曾想过。

居然真会有『同性的朋友向我告白』这种事。

回到家中的我，吃完晚饭，洗好澡，虽想预习明天的内容却又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再三犹豫的最后，给小冴发送一条消息……的事还是没能做到。

只要发送一条拒绝的消息告诉她『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抱歉』，那么此刻的心情也就会释然了吧。可是，相对于小冴当面告白的举动，我仅仅一条简单拒绝的消息，总感觉……有些狡猾……

哈啊————我长叹一口气。

随后摇摇晃晃站起身，将香薰蜡烛并排摆放于桌面，使用的和作为礼物送给绚的是同一种类。我将其中的一根，也就是之前绚使用过的玫瑰香型小蜡烛，在关闭房间的灯光后点燃，大约四小时后便会熄灭。

凝望着黑暗中轻轻摇曳的火苗，我深吸一口气，再次呼出，心绪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即便只是聊胜于无的宽慰，但对现在的我而言也十分重要。

桌子上静静躺着一本开而未合的手账。

是啊，后天的周五，排班就会和小冴撞上……在那之后立马就会迎来周六的购物。

也即是说，留给我决定的时间就只有明天。小冴她，是算准了才跟我告白的么。

「……为什么是我呢」

昏黄的火光映照在眼瞳之中，我两手抱膝而坐，轻声嘀咕。

在同性眼中我真的具有如此魅力么，我不由思考起这种在别人听来很是自作多情的问题。若没有绚，我是不是就和小冴交往了呢。虽不是很清楚，但总觉得和绚有什么地方不同。尽管那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也莫名所以。

想找一个人商量。这并不是说自己在犹豫着该如何是好，而是希望一个人能倾听一下我的心声，不过，这种事，应该无人可以倾诉吧……

翌日的学校，我在恍惚之中度过了一天。别说知沙希和悠爱，就连绚，我都是有口难言……

……好，既然如此。

当天从学校回来，我便敲响了『Plante à feuillage』的大门。当然，我没有直接穿水手服开门而入，而是换好了一身提前备好的私服。

「您好……」

现在正值十月上旬。在这夕阳仍未落下的傍晚，我小心翼翼探出脸。这种酒吧一般都会给人一种只有在夜间才开始营业的印象，我目光一扫，旋即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可怜小姐就在里面。

可怜小姐用一副如同天生就是被如此制作出来的机器人般完美的妆容，微笑着走过来迎接我。我则是战战兢兢地朝往常的座位走去。

「啊啦，这不是小鞠佳嘛。可今天小绚打工休息哦？」

「我知道才来的，因为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说给可怜小姐听」

「啊啦，这话说得可真叫人欢心。不去床上详谈也没关系？」

「就在这里谈！」

可怜小姐粲然一笑。想必可怜小姐的这些性骚扰发言也是为了让我心情放松一些才故意为之的吧，因此我并没有觉得讨厌。

「好吧。既然是连对绚都要保密的事，而且今天店里应该也不会很繁忙，我就奉陪一下好了。毕竟是可爱的小鞠佳的请求嘛」

「那个，听了可不能笑哦？」

「当然」

话虽如此，但不管怎样还是很羞耻，我不由将声音进一步压低。

「我……即便是在可怜小姐看来，那个，也很可爱吗？」

话音落下，只见可怜小姐的表情，与其说是发笑，更多的似是惊讶。然而马上又有着笑容浮现。

「是呢，对我而言你太过耀眼，耀眼得令人有些难以下手呢。非常可爱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是我跟你在一个班级可能还会喜欢上你」

喜欢上……对于这个词，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为、为什么呢」

「嗯——所谓会为同性喜欢的人呢，总而言之，都很亲切诚实、表里如一。要么积极乐观，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开心；要么很会照顾人，善于倾听。小鞠佳你在令人感到憧憬的同时又不失平易近人的亲切……哎呀，一脸不满意我这解答的表情呢」

不知为何，总感觉这些话语无论哪句都完全无法和自身对号入座啊。

「我也是有表里两面的，而且也没你说的那么亲切，无法友好的相处的人，也是存在的……」

「原来如此，今天是这种模式啊，难怪不想见小绚呢」

可怜小姐嘴角不禁泛起一抹苦笑。呜呜，我也自知现在进入了麻烦模式……总感觉自己会定期变成这样啊……！

如此下去直到明天的打工时间为止都会处于这种优柔寡断的状态，所以为了转换心情我点了一杯可怜小姐推荐的无酒精鸡尾酒。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道。

「其实……我在打工的地方，被一个女性朋友告白了」

「唉呀」

将摇酒器中的液体倒入玻璃杯，可怜小姐今天为我调制的鸡尾酒呈无色透明状。一饮而下后，有种如同融入了各种香料的甜味姜汁苏打饮般的口感，温和而又刺激。

「总之想让你先打起精神呢。那么，对于那个孩子，你有何想法呢？」

「只是一个关系友好的朋友，因为我已经有了绚……啊，要不要看照片？」

「要看要看」

说起来，我记得可怜小姐之前好像说过光看手就能猜出那个人的攻受履历来着。如果是可怜小姐的话，说不定真能从照片之中看出一些端倪来。

望着照片中和我并排站在一起，摆出V字手势的小冴，可怜小姐擦了擦流淌而下的口水。等等。

「或许，安慰被发好人卡的可怜女高中生，也是我这个在二丁目开设酒吧的店主的使命呢……」

「不、不行，小冴可是很纯情的」

这个人！我已经真心无力吐槽！

「是吗？我可看不出来。不过算了，既然小鞠佳这么说那应该就是了吧」

可怜小姐话语之中似是饱含深意。难道小冴不纯情吗？那副模样，莫非其实经验丰富不成？哎，真的假的？

「不如颠鸾倒凤一回看看？我会替你向小绚保密的哦」

「不，身而为人那未免也太过禽兽……」

对于可怜小姐的玩笑（是玩笑没错吧？），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后长叹一口气。

「虽说我当然已决定要拒绝她，但总觉得心情还是有些沉重……伤害小冴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有点于心不忍呢……」

「也是啊，小鞠佳这么乖的一个孩子。若是换作小绚，肯定二话不说当场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呢」

「啊啊的确，可能一句『不可能』就直接糊人家脸上了」

「没错没错」

我与可怜小姐都相视而笑，但很快吸入的空气又转变成了一声叹息。

「绚还真是厉害呢。那么坦率耿直，无所不能……唉，真让人沮丧啊～～～～！可怜小姐，请给我来杯烈酒！」

「似曾听闻的一句话呢。但这可不行，作为补偿抱了你如何？」

「不……这方面我已经足够了」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嘲笑了。咦，这莫非就是放闪？顿时心中羞耻感爆棚。

「不过呢，即便小绚也不是从一开始就那样的。虽说现在好像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但以前也经历过不少失败呢」

「哎，求详细！」

当然，在可以说的范围内就好！我催促道。可怜小姐面露一丝犹豫之色后，如同宽容我几分测验成绩一般无奈说道『只能一点哦』。

「小绚第一次来我店里，是在初中三年级的时候。跟在熟人后面，还带着些许稚气，让我对这孩子不禁心生担忧」

「哎……」

可怜小姐的话一上来就出乎了我的预料。

我所结识的绚，从一开始就已经是一副即便一人也无所不能的样子了。

「那时的她小脸上满是无处可去的表情，所以我姑且先了解了一下情况。听完后便觉得这孩子活得也是不易，就没能放任她不管。然后聊着聊着，就被她请求说『请让我在这里打工』。这下可难办了，毕竟她那时还太小」

可怜小姐一边擦拭着玻璃杯，一边凝视那杯子表面反射而出的溢彩流光。

「所以呢，我说如果你成为高中生后还觉得内心刺痛的话。那就再到我这儿来，说完我便让她先回去了。自那之后她就会作为客人隔三差五地来到这里，当然，即便成为高中生后她的决心似乎也没有发生改变，所以我就如约雇用她了……但此后便是各种麻烦接踵而来」

边回忆边向我娓娓道来的可怜小姐，怃然失神，就如同在向他人介绍自己傻乎乎的骨肉至亲的姐姐一般。

「毕竟，一个从未工作过的高一学生，要在夜晚的酒吧里打工谈何容易？一开始时，接客也是狂踩地雷。得亏我家店的客人对颜值高的孩子非常纵容，但还是让我忍不住捏了把冷汗啊」

「完全无法想象……」

「总而言之就是以前很不擅长接客啦。在她曾被一位客人砰砰拍了拍肩膀，结果瞬间就让对方吃了招擒拿手，还威胁说当心以性骚扰告你的时候，我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虽说根据情况这或许是正确的行为，但真希望她能采取更稳妥一些的举措啊」

呜哇，还真像她会干出来的事……

「之后，来我家店的那些女同客人，站在门外时果然像在和什么做着斗争，踏进店里后便都戴上假面消遣着时光。而我开设酒吧的初衷，本就是希望可以为那些人营造一个可以安心放松享受个人时光的场所，所以呢，我就小小威胁了一下，给小绚布置了一项任务。我说，如果你今后还想在我店里工作的话，那就要每天向客人做自我介绍，而且是向当天来的所有客人。我记得，一天三十次的时候也有过呢。」

「自我介绍……吗？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终于，可怜小姐的俏脸上又有了笑容浮现。

「因为呢，我知道想要让客人一下子觉得小绚十分惹人喜爱的希望很渺茫，毕竟，那孩子笨嘴笨舌的，所以啊，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让大家了解小绚。毕竟造访这里的大多数人，大家或多或少都遭遇过事不如人愿的挫折，所以我想让大家都成为守望小绚的大姐姐」

顿时可怜小姐挺直腰板，模仿着绚的口吻道。

「『我叫绚，是高中一年级学生。昨天有一堂移动教室课，因为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所以就暂时在校园内四处转了转。虽然现在接待客人还是有些紧张，但请大家多多关照』。虽说很简短，但每天都是不重样的自我介绍。在这之后，大家真的很快就对小绚温柔起来了。真是的，大家对小孩子都太娇纵了，尤其美女的话就更是如此了呢」

确实，我也不由跟着笑了笑。

「不过，后来客人也逐渐开始理解小绚，虽笨嘴拙舌但却十分投入和努力。只是，拜托她擦玻璃杯结果直到叫停为止都在持续擦拭，连向她搭话都没听见，这就令人有些头疼了呢，那注意力的集中程度当真是可怕，也许是对自己的笨嘴笨舌有所自觉吧。小绚她，也是一步一步向前进的」

可怜小姐单手撑着脸颊，倚在柜台上。

……确实，那种执拗程度真不愧是绚。毕竟是个会如蛇般纠缠不休的人呢。

「确保一件事能够好好完成之后，再进一步着眼于下一件。如此循环往复，小绚果然也终于有了余裕，对客人也能够变得温柔了些。那些看着小绚一直努力过来的客人会感到欣慰和高兴自不必说，把小绚当做自家孩子欢喜的也大有人在呢。承诺当小绚遇到困难时绝对会给予帮助的客人，有医生、律师、侦探、艺人，来自各行各业的都有哦」

好厉害，绚好厉害。

我如同是自己的事般感到由衷高兴，胸腔变得火热起来。

啊，原来如此，绚之所以每天早晨都跟学校的大家进行寒暄，也是源于那个时候的事啊。首先要让大家先了解自己。看来，绚是真的不需要我来出谋划策啊。

「不知不觉间小绚在店里已经不存在她所做不到的事了。虽说摇酒器的使用现在还是我更胜一筹，但说不定何时就会被她超越。如此一来我就可以把店全部交给小绚，自己就能一直和客人谈笑风生了呢」

从可怜小姐口中娓娓而来的绚的形象，终于跟如今的绚连接在一起。

我脑海里浮现出绚那面无表情，不甘示弱，一次又一次重复挑战的身影，那一定就是，我所熟知的绚的身影。

「……绚她，为什么能够那么努力呢」

她为何，能够变得那般认真。世间有句话叫能够努力也是一种才能，可我并不怎么喜欢这句话，因为这般说辞无异于在正当化无法付出努力的自己。

可怜小姐撤下已变得空空如也的玻璃杯，随后又给我递上第二杯。这回摆在我面前的是有着柠檬片漾漾漂浮其上的粉红色蜜桃鸡尾酒。

「我想想啊……应该正是因为有过无法努力，最终留下悔恨与不甘的痛苦经历，所以才如此的吧」

「那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呢。不过，小鞠佳你心里应该有数不是吗？」

对于可怜小姐那一个迷人眨眼送来的提示，我运转脑袋，就如同现实版的逃脱解谜游戏一般。但是，这道问题我的话绝对能够解开，毕竟这是有关绚的事情嘛。

啊啊，脑袋忽然灵光一闪。难道可怜小姐说的就是那一次网球部前辈手持剪刀伤人事件？同时也成为了绚受到同学排挤的契机。

持刀欲伤人的前辈反自食其果本是绚的自我防卫，但事后会不会也懊悔着当时要是换一种解决方式就好了？这样一来就不会在班级上显得格格不入。绚是否也曾像这样烦恼过许多许多？

绚的话，她在初中也应该曾有过许多交心的好友吧，但时至今日似乎都没有联系其中任何一人，果然还是伤心了吧。

整整一年间都在极力避开他人，形单影只。

「原来如此，所以绚才……」

为了不再后悔。

所以下定了决心，决定为各种事而努力。

说起来，绚大言不惭地要拿一百万将我买下的那个时候，也是突然得让人猝不及防呢。那也一定是这么回事吧。

正因为知道区区刹那之间便能使一切崩坏殆尽，所以，她才鼓起了勇气吧。

我终于，终于明白。绚的后悔、决心，还有奋斗。如同解开了现实逃脱游戏的最后一道难题，我的视野如拨开了云雾般豁然开朗。绚一路走来的轨迹，并非什么奇迹的眷顾，而只是一个女孩一步一步踽踽而行的脚步。

如此一想，绚在我眼中形象顿时变得格外神圣起来。

我最喜欢的绚，原来是她自己不断努力的产物啊。

「确实，如今细细一想，要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十全十美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可怜小姐和亚斯塔的邀请，就去干3P这种事呢」「就是说啊。那孩子也有脱线的地方呢」

我和可怜小姐相视而笑。

我才没那个功夫沉浸在被那样的绚喜欢上的自豪之中，为了使绚对我更加着迷，我也得加油才行。

驻足不前的闲暇，没有。焦思苦虑的时间，不需要。

「虽然一直都在想究竟如何才能巧妙地拒绝……但总之，我会按照我认为合适的做法试试」

我站起身。目光一瞥手机，方才六点。即便现在去也一定来得及。干脆不必等到明天的排班，现在就去见小冴一面吧。

然后告诉她，我不能和你交往。

因为我，已经有了最喜欢的人。

「小鞠佳的这种单纯的地方我很喜欢哦。这并非出于我是店员，你是客人，而是真心喜欢，所以我会替你加油的。若还有什么问题欢迎再次光临，毕竟我和这家店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呢。今天你能来找我商量，真的非常感谢哦，我感到很荣幸」

「哪里哪里，我才要谢谢您呢！」

结完账，我走出店门。不仅我那个家庭餐馆的店长是个好人，而且绚这个酒吧的主人也是个很棒的大姐姐，甚至让人不由心生如果是这个人被抱一次也不无不可的想法。

当然，虽说我绝不会花心就是了。因为，我是绚的所有物呀。

一条LINE，小冴便很快来到家庭餐馆。但不管怎样这并非是适合在餐馆里大肆交谈的事，因此我们前往了附近的公园。

一身私服的小冴上身穿着一件红色衬衫，今天还是一副很少见的裤装姿态。书包上悬挂着那个观赏植物君的挂饰，若换作平时，我还会以此为话题闲聊几句，但即便来时一鼓作气，当下未免还是会有些紧张……就这样，我们在无言之中来到了公园。

街灯映照之下，我们相视而立。气氛简直就像接下来要进行一场决斗，但就心情而言这么说或许也并没有错。毕竟，我得好好拒绝小冴才行。

吹拂而过的晚风略带寒意，让我不禁想裹上一条围巾。而小冴是从我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什么吗？不过想来也是，若是一个打算接受告白的人站在这，又怎会露出一副如此严肃的表情呢。

深呼吸。好。

「对不起，突然叫你出来。那个啊，小冴」

「是」

即便故意拖延时间，也只会使得愈发沉重的气氛压在肩膀，叫人喘不过气来。这里就一鼓作气，像扔铅球似的提起精神……

好、要说了，要说了要说了。

「对不起！我已经有交往的人了！」

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小冴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呢」

…………咦？

在我的预想之中，小冴或默不作声，或屏住呼吸泫然欲泣，大概是这样的感觉才对……但不知为何，小冴的反应却是全然不同。

只觉得她，似是用着一副不知有没有在看我的神情，心不在焉地怔怔发呆。也许是由于街头的微光昏暗朦胧，才会如此觉得。

「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所以才会这样无动于衷吗。可是，她怎么会知道，明明我一次都未曾和她谈起过这种事情……相对于她的无动于衷，我反倒动摇了起来。

「哎，是吗？啊，可是！」

尽管我并没有义务像个笨蛋似的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道明，但……我再次微微垂首，只为小冴在今后的人生中不会抱有『我是因为对方接受不了女同才被拒绝』这种念头。

「我交往的人……是女生！」

「嗯」

不是吧，连这个都知道的么！

随即小冴如流沙般不紧不慢道，声音让人无法窥见其感情。

「交往的人，应该就是那位偶尔会过来玩的漂亮女性吧」

「哎，等、等等。你是知道这一切还来向我告白的？」

「是的」

小冴依旧面带微笑。

这太奇怪了吧？事到如今，我也终于不得不感到一丝不寻常。即便是以察言观色著称的我，也完全无法理解小冴的意图。她那笑容仿佛布满了整个面庞。

「要和我交往吗？小鞠佳」

「不是，都说了，我已经有了交往的人……」

小冴向我一点点靠近。我不由后退半步。但转眼间就被拉近了距离。

「我会对你很温柔的哦，小鞠佳」

「不是，确实小冴你是个好人，但那个」

「……你也看见了吧？是我的胸部，比较大，不是吗？」

「咿诶」

手被小冴抓住，放置于她的胸部之上。圆润的弹性！柔软的触感！

于是，事到如今我也终于明白。

——这是要，横刀夺爱的节奏！

可这种事不应该更委婉一点的吗！？哪有这样从正面进攻的！？而且还妄想用身体攻陷我不成！？

原来可怜小姐所说的看不出小冴哪里纯情就是指的这种事啊！

小冴就这般让我的手触碰自己的胸部，然后渐渐把脸凑近我的耳边，轻吹了一口气。这有些不知羞耻了吧！

「我的话，会对小鞠佳尽心尽力……什么都会为你做哦。只要小鞠佳希望，无论什么事……我还会给你很多的宠爱，哪怕在此之上的事也……」

啊哇哇哇……为什么我要在夜晚的公园，被迫摸着别人的胸啊……

「不、不用了，我」

就算想要挣脱逃跑，手腕却被死死握住。很可怕啊好不好！

「呐，不行吗？就选择我嘛。要不，让我做你心中的第二位也行哦。只要小鞠佳在你喜欢的时候，以你喜欢的方式奉陪一下就好……」

「不不不，我没你想的那么收放自如啦！」

「明明我都这么说了，还是不行么……？」

慢慢地，小冴晶亮的眼眸中有着水光盈动。真是的，到底想干嘛呀这个人……就那么喜欢我吗……？难道我身上漂浮着什么能将女孩迷惑到如此地步的诱人色香不成？精油吗，香薰精油的错吗！

——然而。

「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吗？」

「哎？」

小冴周身气氛陡然一变，传来的是有如从地底闷轰而来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的眼中……尽是那个家伙……！」

「小、小冴？」

小冴瞪大眼睛，饱含恨意的目光朝我怒视而来。

咦咦咦，啥、啥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那个家伙！受到大家喜欢，为大家所爱！抢走我所有渴望的东西！明明我也在努力！却谁也不愿看我一眼！为什么总是那个家伙啊！」

好不容易我的手腕得到解放，这回又被抓住了双肩。力气贼大！好痛！

「呐，跟我交往吧，小鞠佳！这一次，我一定要睡了她的恋人！呐，请让我睡了你吧！或者你睡了我也行的！只要是你想做的PLAY，一切都如你所愿！哪怕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也在所不辞！只要能给她点颜色瞧瞧，我可以不惜一切！」

「等、等等，停一下！停一下停一下停一下！我说小冴，莫非你认识绚！？」

「绚…………绚…………呵，呵呵呵呵呵呵……嘿嘿嘿嘿……！」

为什么要在这里发笑……？可怕……

「当然认识，我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不破……那个把我的一切都搅得乱七八糟的女人……不破绚！」

小冴表情如同鬼魅，嘴角弯起一道瘆人弧度。仿佛在用刀背将肉末无数次无数次地敲击碾碎，小冴持续不断地嘶吼咆哮着内心的愤怒与怨恨。

「因为她，我的内审分数一落千丈，高中入学考试惨败，朋友全部离我而去，就连父母亲也变得独宠妹妹，我已经从人生的轨道上滚落下去了啊！都是因为不破！不破！都是因为她花言巧语骗了我喜欢的人！」

撕心裂肺的咆哮成了决定性的提示与线索。如果这就是解谜游戏，我再也不会去碰第二次……总之，我不由想到了什么。

难、难道说……

「你就是……绚的原网球部的前辈？」

「！」

小冴的瞳眸如同手机的手电筒，似是有着精光骤闪而过。呜哇哇。「那家伙，关于我的事都说了些什么！？肯定也是恨满乾坤了吧！我说的没错吧！就像我因为那家伙人生变得一团糟一样，那家伙也因我而身败名裂了呢！说到底，我们两个就跟硬币的正反面一样！呐，告诉我，她都说了些什么！究竟说了些什么！？可憎可恨！？不可原谅！？为了一辈子不忘记这份耻辱而把照片剪下贴在墙上每晚睡觉前一定不忘大骂几声傻子笨蛋白痴弱智脑残！？」

那、那个…………

我移开视线，十分、非常以及相当难于启齿地张开了口。

「从绚口中，并没有特别说什么……」

小冴呆然睁大眼睛。

「哎…………………………？」

恍惚之中，将手从我双肩抽离的小冴，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当场崩溃。

关于绚原网球部前辈的事情，我都是从知沙希那里得知。绚的口中我几乎只字未闻，就算有，充其量也就只言片语的『一个熟人』而已。

绚早就已经跨过那道坎，如今生活得快乐自在。所以你也振作起来……这种话说得出来才有鬼啊！

加油鞠佳！为了摆脱这个危机，得好言相劝让她宽宽心才行！

「不、不过啊，那个……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是吗？你看小冴你，那个，长得这么可爱……就让我们把以前的事随水东流，只要活着万事皆有可能不是吗……？你说对不对？」

「……不可原谅……」

顿时，一道冰冷至极的嘀咕声传入耳中。

「我可是对那家伙的事一秒都不曾忘却，但竟只有那家伙交了一个像小鞠佳这样可爱的女朋友，过上了幸福的现充人生……这种事，这种事怎么允许发生……因为，那很不公平不是吗……呜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小冴从包里掏出的。

是一把在路灯下反射出刺骨寒光的刃具……剪刀。

「好狡猾，只有不破，好狡猾……为什么总是不破，为什么只有不破……明明我也活着，明明我也是人类…………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等等！等等等等！这跟我没关系吧！」

我不由将包作为盾牌挡于身前，抽身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不破，不破这个该死的东西……我绝不饶恕，绝不可能饶恕……」

小冴……冴手握剪刀站起身，如同僵尸般左右摇晃身子朝我逼近而来。

这副光景，毋庸置疑同那初中时引发的事件如出一辙……

恐怖，彷徨，瑟缩。腿脚不听使唤地颤抖，无处可逃。啊啊，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胆怯不受控制地流露在脸上了啊！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多看几部恐怖电影锻炼一下了！

「那个，我们有话好说！这样继续增加罪孽对你而言也不好吧！如果真的刺伤我你也会被炒鱿鱼的！难得才刚刚实习生毕业啊！」

「那种事怎么都好！」

「哈啊！？怎么可能好！虽然对你来说可能真的无所谓！但我可是超级认真地努力了一把啊！说话不要那么放肆啊！」

心头陡然涌上一股火气，结果不由自主地怒吼了回去。冴的脸上闪过一丝怯色，紧咬住嘴唇，最终停下脚步，道。

「既、既然如此就麻烦你和我交往吧！抛弃不破，选择我！只要夺走了不破喜欢的女孩！这一次我就能堂堂正正说自己战胜了不破！一天不超越那个家伙，我就一天只能是个废人！」

「别把错都归咎于绚啊！你不是工作做得很好吗！也完全不像个废人！不如说，你之所以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全都是你过度心理暗示的缘故吧！」

对于净说自私之言的冴，我内心的不快愈发加剧，言辞也不由尖锐激烈起来。

「两年之前的事还一直耿耿于怀，而且矛头不是指向当事人而是她交往的女孩，简直挫到爆！这种人无论对我告白多少次，我也绝不会跟她交往！对于冴你的告白，我明明真心烦恼思考过！虽让人为难，但也感到过开心！但到头来又如何，把人当白痴一样玩弄！劝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榊原鞠佳！」

「你给我闭嘴！」

不知是不是被怼得哑口无言，冴终于还是提起剪刀猛然朝我刺来。呜哇！物理手段我不行啦！

「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反对暴力！」

「我、我……想要变得幸福——！」

「那和刺伤我有半毛钱关系吗！」

「如此一来，不破这回就会怨恨我了不是吗！？会一辈子憎恨我了不是吗！？就不会把我抛到脑后了不是吗！？」

内心已完全凌乱——

被步步紧逼到公园周边栅栏的我放声大叫。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叫喊声响彻整个夜晚的公园。然后紧接着。

「『Safe Word』」

从旁陡然伸出的手，抓住了冴近在咫尺的手腕。

宛如正义的伙伴突然出现的——是绚。

「纟、绚！」

「不破！？」

穿着一身私服的绚牢牢扣住冴的手腕不放松。我亦带着前所未有的危险目光，瞪大眼睛，朝冴怒视而去。

「我就说上次在家庭餐厅这张脸怎么有些似曾相识，原来是榎本前辈啊」

「你忘人脸忘得也太快了吧！平时胸口处不都一直挂有名牌么！」

「我对鞠佳以外的胸没兴趣啦」

故意说漏一字的绚，转动腰部扭拧手腕。仅仅这样，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冴已是跪倒在地。好、好厉害。

「纟、绚……绚……」

泪水不自禁地夺眶而出，我紧抱住眼前这个让人倍感安心的人儿。

「绚，谢谢你来救我……呜呜刚才好可怕……我爱你绚……」

不怕不怕，绚轻抚着我的后背。

「因为看你在学校的样子有些不自然，我正觉得奇怪时可怜小姐联系我，说对方可能是个不太妙的女生，所以以防万一我就跟了过来，若无事发生我就打算直接回去的」

但还好有跟来，绚如是说道。

唔——可既然你都已经看见了，再稍微早那么一丢丢来帮我也是可以的吧……

「我以为你们在玩狂热的精神变态游戏」

「鬼才玩啊！」

「因为你说了Safe Word，所以我出来了」

「幸好事先有敲定啊！」

Safe Word，原来竟是名副其实的救命金言啊。

「不过丑话说前头，我对鞠佳也稍微有些来气了呢」

「哎！？」

尽管仍在被温柔摸头，但对于绚突如其来的发言，我还是不由惊得身体一僵。

「如果一开始不是找可怜小姐而是找我商量，就不会经历这种可怕的回忆了。难道说，我还没被信赖？」

「那、那是……有、有诸多缘由啦……」

糟糕糟糕糟糕，我心脏疯狂打鼓。加之内心有愧，此时此刻流淌而出的冷汗简直比方才剪刀朝我笔直刺来时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得好好找个借口才行……

「不过算了，惩罚改日再说。现在……鞠佳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分外轻柔的声音沁人心脾，我「嗯……」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另一方面，冴依然跪倒在地，朝我这边……准确说，是朝将我拥在怀中的绚投来愤怒怨恨的目光。

「别在我面前一副卿卿我我的样子……！呵呵，不破……你又让我如此狼狈！」

「关我何事」

绚向前一步，将我护于身后。

「若你敢对鞠佳出手，我会杀了你」

绚不带半点玩笑的声音让人心头直窜起一股寒意。呜哇哇……

冴内心似乎也不由恐惧骤生，脸上有着一丝怯色闪过，可即便如此却依然站起。冴没有拂去身上的砂砾，空无一物的手朝绚指出。

「……正、正合我意不是吗！」

冴的眼眸中，泪水流淌而下。

「我发自内心地讨厌你……！总是以那种一本正经的态度，用那副无所不能的表情，无论男女，若无其事地夺走所有我喜欢的人……！天赋才能的家伙，就那么了不起吗！天生美人，想必至今为止的人生中也净是些美好的回忆吧！无论怎么努力，我就连在你身上留下一道伤痕都做不到！我会永远、一生一世讨厌你！像你这种人，去死就好了！」

或许是因为绚的到来，我的心绪得到平复，对冴抱有的直到方才为止的印象，也发生了些许变化。

当然，伤害他人是一种绝不该为的恶行。再加上还是个跟踪狂，更妄想横刀夺爱，真心觉得她脑袋不正常。若是平时的我，绝不会想要和她扯上半点关系。

但若是此时充满干劲，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我的话。

况且，我无法打从心底里去憎恨冴。不知为何，我感觉此时的冴，跟那个像刺猬似的将绚作为对手时的自己有些相像。

所以，我不自禁地多嘴道。

「……不是的，冴。绚每天也有好好加油努力，也会存在事情进展不顺的时候，因为冴那时候做的事，绚也一直深受着伤害」

「为什么要帮这个人说话！小鞠佳应该是『这边』的吧！？作为同没有才能的普通人，我们——」

那时，我不由动了手，啪地一声扇了冴一记耳光。尽管并未打算扇得很用力，但巴掌声却是格外的清脆响亮。「很好，还有九十九下」，从身后传来绚如同教练般的发言。不不不，我怎会扇那么多，作为吓到我的回报，这一记耳光足矣。

「呐，好好听我说，冴」

冴发出细微的呜咽声，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我没有在新宿蕾丝酒吧打工的能力！附近家庭餐馆的工作就已经竭尽全力！如果身边有这种人存在，自己的人生不都会变得不正常了吗！我这两年间，没有任何一件快乐的事！无论做什么，都会不自禁想如果是不破或许会比我做的更好，这种想法就像根深蒂固地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或许，冴曾多次造访过酒吧。可是，一身调酒师装扮的绚却注意不到自己，果然这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打击吧。

冴的包上悬着三个小卷叶榕君挂饰，而绚也恰巧丢失了三个挂饰。也许那些就是冴趁绚不注意偷偷盗来的也说不定。我没有证据，冴也肯定不会主动承认，但冥冥之中我就是如此觉得。不过，那种不得不通过这些微小的复仇来聊以慰藉的心情，实在是太过悲哀。

弯腰拾起剪刀的绚，在咔嚓作响地把玩剪刀的同时淡淡而语，「我来帮你闭嘴？」，这幅光景着实吓人。等、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呢。

「……我起初也正如你所言，一直觉得绚很是烦人碍眼，仅仅存在于那里就能够改变周遭的气氛，到底什么情况这家伙……」

我双手紧握成拳，方才甩了人家一巴掌的手心阵阵发热。如果转换立场，我说不定也会变成冴那样，抱着误解对绚深恶痛绝吧。

「既然如此……」，冴发出细小的呻吟，我摇了摇头。

「但是我错了。关于绚的事我了解得越多，就越是清楚绚究竟有多么努力，对绚的喜欢也越来越深！冴，你太不了解绚了！这个人，在不知道移动教室怎么走的时候，连向同班同学打听都做不到，内心可是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啊！」

绚匆忙从旁插了一句「等下」，声音隐隐夹杂着些许难为之情。但我没理她。

冴大幅摇晃脑袋。

「那才不是我认识的不破！不破的话，哪怕不用问路，也绝对会是第一个到达移动教室的人，然后懒洋洋地眺望窗外的风景！就这样，还会无意之中让半点交集都没有的同学迷恋上自己！」

「我懂！」

什么嘛，果然还是有通情达理的地方嘛。我用力点了点头，深表认同。而绚进一步插了一句「等下啦」。

好，成败与否在此一举。就在这里，给她最后临门一脚。

「所以啊！我现在就建个LINE群！」

『哎』

我掏出手机，趁两人目瞪口呆的间隙，找到冴和绚的联络信息，创建了一个属于我们的三人群组。然后发送了一张贴图，一张『请多关照』的可爱贴图。

「OK，建好了！这样一来，冴你绝对不要再掏出剪刀了哦！绚也要好好解开误会！如果失败的话，记得跟我报告！」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呵、呵、呵，不破的联系方式……啊呜，呜呜呜……联系方式……呜呜呜呜呜呜……是、是真的……已经不用再把披萨店的电话号码，标记成『不破绚』了……是真的……」

心神动摇的两人皆是有着各自激烈的反应，我眼睛瞪大，交替怒视绚和冴。

「这次，我是被卷进了绚以前的纠纷之中，所以你要好好听我的话！」

「那是……」

绚眉头微蹙。虽说之后轻声嘀咕了一句「确实，早知道就该给她最后一击」的危险言论，但姑且还是服从了命令的样子。

抱歉呢，绚。绚明明是受害者，还要你奉陪我们。

不过，对冴置之不理造成今天这般境地的，也是绚哦。我会帮你察觉到这一点。毕竟，冴对自身施加的诅咒，除绚以外无人可解啊，所以拜托了，助我一臂之力吧。

「还有冴也是！用剪刀对着人多危险！这一次我不会报警，以后若有什么不快的事要先说出来！就是因为压抑太久，才会做出这种脑残的行为！另外，也要好好来打工哦！你若敢翘班，这回我绝对会报警的！」

「…………明、明白」

在我强横气场下乖乖点头的冴，略有些打工时的文雅之态。尽管事到如今也已毫无任何文雅可言，但我觉得，也许那才是她的本来面目。

「快啦，打个招呼！」，我催促道。于是绚和冴各自发来贴图，不约而同地都是观赏植物君的贴图。冴一脸莫名开心的模样，而绚则是苦着脸凝视着手机画面。

「听好了？我不会叫你们一定要和好，毕竟这世上也存在着无论如何都是八字不合的人，也有着众多不遂人愿的事。不过即便如此，因为怨恨而将自己珍贵的两年白白断送，真心毫无意义。再说了，冴今年是报考生吧？你倒是学习去啊。如果因为大学落榜而被再次怀恨在心，那可真就欲哭无泪了啊」

比起可怜小姐的直觉，我更想相信我自己。因为我，绝不会和一个真正不妙的家伙成为朋友。

所以，事情的复杂化就到此为止。此时还远远为时不晚。只要大家互相了解彼此即可。

从每一天的寒暄开始也好，自我介绍也罢，什么都行。

如此一来肯定，不，哪怕是从现在开始，也绝对能够理清这线解开这结。毕竟不管怎么说，绚可是我最喜欢的人，冴也是我的朋友啊。

「那么这个周六！我们三人一起去涩谷购物吧！我会为冴挑选一款香味宜人的精油的！那种让你闻了不会想拿剪刀刺人的精油！」

此时此刻……绚和冴凝视彼此，脸上皆是掠过一抹无比之复杂的神色。我亦心知肚明，这太过强人所难。但，一切应该从这里开始。就算哪一方悻悻而归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不过，我觉得这便是最初的一步。

「——那么，解散！」

我的声音回响在夜晚的公园之中。这场感觉会给周遭之人造成困扰的骚乱至此也告一段落。冴拍了几张不破的照片之后便落荒而逃似的疾步而去。

各自纷乱思绪的整理就请随便在家完成，这便是到周六为止的作业。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

「呼——累死了」

「…………」

绚将从冴那里抢夺过来的剪刀丢进垃圾桶，随后径直来到我的下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绚，或许是生我的气了吧。毕竟我做了许多任性之事。

不过，唯独这件事上我不会察言观色地拱手道歉。说我爱管闲事也好，多嘴多舌也罢，我只是做了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那样下去的话，冴会变成一蹶不振的废人，而作为“罪魁祸首”的绚，毋庸置疑也会受到伤害。因为绚很温柔。如果她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地对冴弃之于不顾的话，也就不会那么快就能和知沙希悠爱她们打成一片了啊。所以说，绚，即使现在再如何不情愿也要忍耐。在一切的一切，变得无法挽回之前。在绚，受到更大的伤害之前。

……呐，哪怕变得有些讨厌我也没关系。拜托你了。

冰冷的寒风吹过，早已被汗水打湿的身体感到些许寒冷。双肩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包裹起来。

「……绚？」

「嗯」

绚吻住我的嘴唇，轻柔如点水。难道说，绚没有生气么？若真是如此，我可就要松一大口气了。松到连膝盖都支撑不住身体的程度。

我抬起头，却发现绚那流转着潋滟波光的眼眸中，摇曳起了丝丝波澜。

「……我是不是，也这么做就好了呢」

「哎？」

「没有，没什么」

绚将我紧紧抱在怀中，顿时甜甜的暖意悄然弥漫。将小脸埋入我脖颈的绚，似是撒娇似的微微动了动脑袋，朝我喃喃柔语道。

「有鞠佳在我身边，真是太好了。为了成为能够配得上鞠佳的女孩，我今后也会努力的哦。鞠佳，我好喜欢你」

擅自地猛冲向前，任性地自作主张，把本应作为被害者的绚也卷入进来。

虽不知我究竟触动了绚的哪根心弦，但。

「——那些，可都是我的台词哦」

我俏然一笑，再次与绚相拥而吻。

顺带一提，之后的涩谷三人约会惨不忍睹，绚和冴只要一张口便是互相开怼，本应轻松自在的购物却是落得心力交瘁的下场，即便是我也不禁感到一阵后悔。

不过我相信，新的篇章将会从此开启，有这种感觉的肯定不仅我一人。虽说这或许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漫漫长路，但我们能够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第二卷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