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p>1</p>

<p> “Anfang（设定）！”</p>

<p> 咒文在红树林林中回响。</p>

<p> 从凛的手指上放出的Gandr魔弹不断分裂作作，描绘出螺旋线般的轨迹。</p>

<p> “Pseudo-Edelsteine（拟似宝石）。Sieben（七号）、Sechs（六号）、Funf（五号），Spiegel（镜子啊）、Blume（花啊）、blühen und stolz sein（盛开吧）！”</p>

<p> 那犹如瑰丽的万花镜一般的魔术将敌人全方位包围，灌注其中的是哪怕仅仅擦伤便足以让人昏迷数日的诅咒，就在此刻向那边飞去。</p>

<p> 但是，那些魔术全部，都在眼前被弹开了。</p>

<p> 魔弹被弹开的一瞬间，半透明的手腕显露了出来。</p>

<p> 从埃尔戈背后延伸出来的幻手，简直就像敲碎玻璃珠一般，将Gandr魔弹组成的风暴轻易击碎了。那足以打倒一打普通的魔术师的魔术，对于青年来说却连擦伤程度都算不上。</p>

<p> 但是，凛的动作并未停止。</p>

<p> 那是在海贼基地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的步法。</p>

<p> 迸发而出的，是八极拳·铁山靠。</p>

<p> 尽管技艺还在修行的过程当中，但凭借『强化』，将身体进行十二分的增幅之后，能产生出匹敌达人级的速度和威力。远坂凛将埃尔戈从红树林林生长的泥地巧妙地追逼到对她有利的岩地上，使出了一记仿佛直接要将岩地震裂般的震脚。</p>

<p> 通过旋转整个身体进行力量增幅，辅以百炼的魔力贯通身体，一并发劲以背部直击对手，不愧是足以让人联想到铁之山的绝招。</p>

<p> 但这撞击却在埃尔戈眼前停下来了。</p>

<p> 两条半透明的幻手交错，以双臂交叉格挡的架势将其阻拦下来。</p>

<p> 在被剩下的四条幻手抓住之前，凛向身后飞跃闪避。</p>

<p> 与此同时她还不忘在空中继续散射出Gandr魔弹来牵制埃尔戈的行动，我还看到那穿透了地面的Gandr所形成的洞穴也开始组成别的形状。</p>

<p> “Der sechsfache Stern（六重之星）。 Vogelkfig（束缚） der bindet（鸟笼） ──”</p>

<p> 从那被贯穿的洞穴中，魔力正在将其他的什么东西实体化出来。</p>

<p> 不，不仅是被Gandr击中的那些洞穴。刚刚的震脚，也是魔术的一环。</p>

<p> “——Schlieung（闭锁） Kette der Finsternis（暗之锁）！”</p>

<p> 从周围的泥土以及碎裂开的岩石中出现的漆黑绳索，将埃尔戈的六条幻手全部束缚住了。</p>

<p> 这就是凛布置下的连环陷阱。</p>

<p> 如果Gandr被防下的话就用八极拳，八极拳再被防下的话那就再用Gandr，即便这也被挡下来了，也能使用更高层次的魔术攻击敌人。究竟要预判到多远的前方，才能这样战斗呢？还是说，这也是来自她所克服的困难的经验吗？</p>

<p> 最后的魔术式恐怕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吧，即便是埃尔戈也终究不免被封住了动作。</p>

<p> 而魔术绳索就这样继续全力地压制着青年。</p>

<p> 简直就像是，用古代魔术封住巨人一样。</p>

<p> “……意识在身体之中，视点在身体之外。”</p>

<p> 从背后传来指示。</p>

<p> “埃尔戈君，让你的身体行动起来的，并非你的意识。你那无意识的反应才是由你的表层意识所决定的。虽然到现在还不清楚构筑出那幻手的魔术系统，但那毫无疑问是与你的本质深深地连接着吧。所以请不要思考，只要感受从自己身体中发出的真理即可。”</p>

<p> 被绳索拘束着的埃尔戈，呻吟着跪倒在地面上。</p>

<p> 凛的左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恐怕那是魔术刻印的光。通过向其中注入精气（Od），不断地对拘束着埃尔戈的术式在进行着补强吧。</p>

<p> 声音没有变化，依旧向青年传去。</p>

<p> “你的手腕，究其本质是魔力构成之物。之所以会被Miss远坂的魔术束缚住也不过是因为你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导致的。将这个现实理解成真理的影子吧。影子并没有束缚原本的你。只是你想多了而已。”</p>

<p> “是想多了…吗…”</p>

<p> 他的低语，撞上了地上脏兮兮的真手腕后破碎开来。</p>

<p> 接下来的数秒之中，右上的幻手从拘束中逃走，消失了。</p>

<p> 而当漆黑绳索“刷”地横挥向再次从背后出现的幻手“刷”，它却如同被风吹灭的蜡烛般消失了。</p>

<p> “骗人吧！只是挥了挥手就把魔术式本身都给破坏了吗？！”</p>

<p> 而舒展出来的幻手中的三只，现在则是狠狠拍在地面上。</p>

<p> 如同炮弹般被发射的埃尔戈，向凛冲刺过去。他挥舞着拳头，将Gandr魔弹一扫而空，并与凛的纤细的手腕发生了猛烈的碰撞。</p>

<p> 不，会觉得那是冲撞，是因为自己的眼睛产生了错觉。</p>

<p> 实际上那与半透明的幻手接触的，看似柔弱的双掌，开始迅速旋转。虽然幻手在体积上足在其三倍以上，但还是被卷入了这回旋，原本直击凛的攻击全部错开了。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在中华拳法中常见的化劲技巧。</p>

<p> “集中在躯干部分。幻手是没有质量的。”</p>

<p> 即将要崩溃的埃尔戈的架势因为这句话语而再次站立了起来。</p>

<p> “不要用眼睛去看。那双手腕知晓着前方。”</p>

<p> 从背后浮现出来的幻手，再一次向凛挥舞过去。虽然经过两次、三次的『强化』的凛用体术将拳头打散，但这样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双拳难敌四手”了。预先准备好的防御术式被攻破，拳头正在慢慢往她压过去。</p>

<p> 快扛不住的凛再次弹开一击后，她手指上的宝石开始闪闪发亮。</p>

<p> “啊，真是的！”</p>

<p> 再过一瞬间，她的新魔术就会发动吧。恐怕比起Gandr什么的，那宝石才是远坂凛的真本事啊。</p>

<p> 但是——</p>

<p> “点到为止！”</p>

<p> 这样的声音插了进来。</p>

<p> 一道人影慢慢地从红树林林中走了出来。</p>

<p> 那是为了安全，在周围布置下了防御型结界的师父。让我呆在他们的旁边，当然也是保险之一。</p>

<p> 在这方面，师父的谨慎甚至能被称作胆小了。</p>

<p> “嘛，也不算坏。”</p>

<p> 闭上了一只眼，师父这样评价道。</p>

<p> “不过我得说两句——体术＆魔术的组合固然好，但Miss远坂你还是太依赖于小把戏了。将心思放在魔术式的训练上才能出结果吧。”</p>

<p> “谢谢您的指点，老师。”</p>

<p> 凛微微地噘了噘嘴。</p>

<p> “但是，您从中途开始就只指点埃尔戈这算犯规了吧？”</p>

<p> “因为这本来就是为了引出埃尔戈君的能力而进行的训练。虽然交给格蕾也不是不行，但Miss远坂的魔术更为直率，更为理想。……如果你本人的性质也是那样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吧。”</p>

<p> “您这话可说得真绝啊，教授。”</p>

<p>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哪有人会明知是训练还会拿出宝石啊。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露维娅这样瞎折腾把教室炸飞所导致的破坏损失已经高达几位数了啊？！”</p>

<p> 把顿时哑口无言的凛放一边，师父将视线转向了青年那方。</p><p>“埃尔戈君，你有感觉到什么吗？”</p>

<p> “我……不是太明白。”</p>

<p> “嗯。我还认为如果是实战形式的训练的话，说不定能通过让你的身体和精神一致化来让你连接上你的记忆，可惜了。不过终归还是有些收获。”</p>

<p> 虽然幻手已经看不见了，师父还是将手搭在了埃尔戈的背后。</p>

<p> “看来，你的六条幻手也有着个性呢。”</p>

<p> “个性……吗？”</p>

<p> “第一个逃出Miss远坂的拘束，并将魔术式解除掉的是右上方的幻手。恐怕是拥有着对灵体的干涉能力吧。会出现这样的灵体部位的，一般同被守护灵或者恶灵附身的人是同类，或者是成功进行了限定性降灵的那类……但即便如此，手腕以这样的形式出现个性，还是有些奇怪。这样的话说不定，别的手腕也同样有其他的个性吗？”</p>

<p> 师父再次开始了思考。</p>

<p> 一旦进入这样的话题的话，基本上我就是外行了。</p>

<p> 不过，能听着师父那虽然烦恼但也莫名地情绪高涨的声音，也让我很开心。我感觉这声音有一点像老师在伦敦的公寓里对新游戏的攻略陷入僵局的时候发出的声音。</p>

<p> 虽然说成是攻略新游戏，也许有点不太严谨…</p>

<p> “关于被你吞食了的某物……”</p>

<p> 当师父开始说话的时候。</p>

<p> 咕咕——，响起了可爱的声音。</p>

<p> 不用说，全员的实现都落在了声音的发生源上。</p>

<p> “对不起，我肚子，饿了。”</p>

<p> 看到埃尔戈垂头丧气，我和凛不约而同地笑了。</p>

<p> “……好吧。我们回你们的基地，吃午餐吧。”</p>

<p> 师父叹了一口气后，如此宣言道。</p>

<p> 2</p>

<p> “全身是灰啊！”</p>

<p> “是瘦狐狸！”</p>

<p> 在炫目的光下，小小的身影们和旋风一般转来转去。</p>

<p> 被他们扬起来的沙子就仿佛极小的星星一样，而在他们旋转的中心的师父则被沙尘糊了一脸，扑哧几下把沙子吐出来。</p>

<p> “你们啊，够了……”</p>

<p> “瘦狐狸生气了！”</p>

<p> 叽叽呀呀地叫嚷着的黝黑孩子们一哄而散。</p>

<p> 在密布着红树林林的浅滩和岸边跑闹着的孩子们，有的光着脚丫，也有人穿着破旧的凉鞋。</p>

<p> 在半夜潜入时见到的那些少年，他们那类好像也已经算年长的了。在建筑群中，更年幼的孩子们，就像现在这样跑来跑去。</p>

<p> 也许是因为久违地见到类似来客的师父和我而感到新鲜，他们相当热情地缠着我们不放。说实话因为这是我至今为止从来没经历过的事，所以对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感到为难。毕竟即便在故乡，自己大概也是最年幼的那类了。</p>

<p> “嘻嘻嘻！虽然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不过你也许意外的是那种会被小孩子喜欢上的类型啊！”</p>

<p> “……可我很困扰啊。”</p>

<p> 我叹了口气。</p>

<p> 我也许是被这奔放的南国的氛围给迷惑了。</p>

<p> 和伦敦以及我的故乡完全不一样的，温热而舒爽的风。明明身处海边，却完全没有预想中那种湿答答的感觉。空气给人的感觉十分愉悦，不仅是肌肤的触感，抚触耳垂的声音、浸入视野的色彩也是如此。</p>

<p> 哗哗哗、哗哗哗，海浪声有节奏地回响着。</p>

<p> 蓝蓝的天空中，白云懒散地漂浮着。</p>

<p> 在这种环境当中，感觉无论如何都能让心情放松下来。简直就像是多年未曾有过的，总算能好好地休息了一样的体验。</p>

<p> “既然是休假的话，那就极尽欢乐不就好了嘛！你这吃亏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过啊！”</p>

<p> “我到现在才是如此发觉的。”</p>

<p> 一边稍微有点逞强地抗议道。</p>

<p> “师父，有没有稍微放松一些呢。”</p>

<p> 我这么想着，转过身去。</p>

<p> 师父正坐在红树林的树根上。</p>

<p> 虽然这里某种意义上甚至能称得上是修养胜地，但师父的表情却难以称得上柔和。或许是对于刚刚的训练，现在也还有什么要考虑的地方吧。不过话说回来，从我这边倒也能看到师父怀里揣着那台施加了防水魔术的便携式游戏机，也能看出师父现在正为了不让孩子们把它拿走而自己偷偷玩就是了。</p>

<p> 然后，还有另一个人。</p>

<p> “埃尔戈！”</p>

<p> 看来，赤发的年轻人似乎被孩子们仰慕着。</p>

<p> 被好几个孩子围着，脑袋晃悠悠地好像想睡觉一样。</p>

<p> 虽然他给人幼犬一样的印象，但这么一看，又感觉他就像给孩子们提供荫庇的树木一样。</p>

<p> 埃尔戈盘腿而坐，其中有个少年和国王一样坐在座位上（埃尔戈的腿上）。</p>

<p> 而一脸困意的埃尔戈则伸出自己长长的双臂，抓住坐在自己膝盖上的少年，把脸埋在他那杂乱的头发中。</p>

<p> “很香啊。”</p>

<p> “很臭才对吧，我的头！”</p>

<p> “不是哦，都是太阳的香味。”</p>

<p> 在他那柔和的声音中，能感受到某种十分温暖的事物。</p>

<p> 被他们那轻飘飘的氛围所吸引，我不自觉地走近过去向他搭话。</p>

<p> “想睡觉吗？”</p>

<p> “……是的，我喜欢在吃过东西以后午睡。”</p>

<p> 这么说着，他打了个哈欠。</p>

<p> 因为表情有一半被他的红发遮住了，总觉得看起来就像是海之KUMA一样。如果要说个所以然的话，说不定也是因为他带给他人这种印象，就算是怕生的我也能向他搭话。</p>

<p> “这里很暖和、很舒服……所以，我很喜欢这个岛。”</p>

<p> “……是这样啊。”</p>

<p> 这是和魔术师们不一样的尺度。</p>

<p> 还是说，这才是普通的呢？</p>

<p> 自己从未知晓过的普通人生，普通的生存方式。虽然从一个现代的海盗，而且还是记忆丧失状态的人身上联想到这些说不定也很奇怪。</p>

<p> 一个少女，拿着一把“咔擦咔擦”响的剪刀，向这边走过来。</p>

<p> “埃尔戈，我帮你剪头发，来这边！”</p>

<p> “谢谢，拉娜。”</p>

<p> 他点了点头，任由女孩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离这边稍远的沙滩椅上。</p>

<p> 女孩将手指插进埃尔戈的红发中，开始用剪刀剪了起来，而埃尔戈的头很快就垂了下去。令人惊讶，就在那么数十秒的时间内，埃尔戈就这样干脆地“呼”地睡了过去。明明在他的周围还有很多小孩在吵闹着，他却好像完全没有被影响到一样。</p>

<p> “平时也是这样的呢。”</p>

<p>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凛，无奈地耸了耸肩。</p>

<p> “你是说埃尔戈吗？”</p>

<p> “对啊。把他放在一边的话就会睡着。我之所以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也是因为我手头有空的时候，这家伙却总是在睡啊。”</p>

<p> “比别人更需要睡眠，也许是这种体质吧？”</p>

<p> 我向窝在一边打游戏的师父问道。</p>

<p> ”说不定吧。那么，老师和格蕾——请用点心。“</p>

<p> “哇！”</p>

<p> 连托盘一起被送过来的，是红茶和什锦水果拼盘。</p>

<p> 虽然器皿本身是有破损的塑料制廉价品，但上面却用心地摆放着红、白、黄、橙等色彩艳丽的水果。水果上面铺着的薄薄的一</p><p>层，是巧克力之类的东西吧？</p>

<p> “非常感谢。”</p>

<p> 拿起一块放入嘴中，感受到的是足以让人震惊的甘甜。</p>

<p> 然后接踵而至的，是果汁的酸味和苦味，味道结合在一起，刺激着鼻腔深处。那看起来像巧克力的东西，原来是某种带有些许辣味的调料，但这份辣味不如说反而更加让水果的原味凸显了出来。</p>

<p> “中华的点心的要领在于，佐以sauce进行调味。就像给西瓜上加入一点盐那样。”</p>

<p> “这个，真好吃啊！”</p>

<p> 刚关上游戏机的师父脱口而出。不知是不是发觉自己不小心表露了本性，师父干咳了两声。</p>

<p> “嗯，Miss远坂。这里好歹是海盗的秘密基地，我认为这里应该少有行商出入才对，那么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得到的呢？”</p>

<p> “是自给自足哦。都是那边的田里的作物。”</p>

<p> “……！”</p>

<p> 师父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你认真的？”的表情。</p>

<p> 而凛则面无表情地地喝着红茶，继续说道。</p>

<p> “因为和红树林不一样，所以在改良土壤的时候用了魔术就是了。习惯了的话，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哦。虽然那些特定型的热带水果种不出来，不过现代品种当中也有不少是容易培植的嘛，自己吃不完的还能和水产品一起拿去卖掉。这买卖意外地还挺挣钱的，我都觉得最后干脆直接转行干这个也行了。”</p>

<p> 女性发出了“哼哼”的鼻音。</p>

<p> 怎么说呢，真是太可靠了。这并不是因为她是魔术师，或者说在埃尔梅罗教室中也是值得特别称赞的奇才之类的理由，而是因为她的生存方式在根本上说是顽强而柔软的。</p>

<p> 而师父，为了遮掩自己阴沉的面容，这会正往嘴里送水果和红茶。</p>

<p> “等一下，Miss远坂——”</p>

<p> 师父向凛搭话，并向背后看去。</p>

<p> 那是在理发的埃尔戈身边危险地转来转去，淘气的孩子们。</p>

<p> 师父看着他们，双眼眯了起来，开口道。</p>

<p> “你开始当海盗顾问，也是为了那些孩子们吗？”</p>

<p> “您指的是？”</p>

<p> “我听他们说了。这里的小孩子那么多，是因为大多处于遗弃或者半遗弃状态的孩子们自然地聚集在一起。如果你只是要打捞自己的目标物的话，根本就不存在依赖这样的团体的必要性。说到底，即便他们有打捞所需的潜水技术，也欠缺装备和门路。要补足这些缺陷的话，不是反而让你的计划徒增成本吗？”</p>

<p> “不过作为交换，我和他们缔结了来之不易的信赖关系哦。这对秘密打捞作业来说是必需的不是吗？”</p>

<p> 凛一脸若无其事地说着，将一粒漂亮的荔枝送入口中，苦笑道。</p>

<p> “水果的栽培也是那样，我只是将生存必需的技能以‘即便远坂凛小姐不在了也没问题’的程度刻在了他们脑子里罢了。等价交换是魔术的基础之一，不是吗？”</p>

<p> “即便如此，这也说不上是选择了最适合的对象……是出自正义感吗？”</p>

<p> “怎么会呢。”</p>

<p> 凛抚触着被潮风吹拂的发丝，说道。</p>

<p> “只不过是，偶遇罢了。既然碰上了还聊了几句，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心情是会变差的吧？既然进入了我的视线那就已经是我的世界中的一部分了，当然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当然，我也明白这种只不过是心头无关紧要的东西就是了。”</p>

<p> 虽然是相当独特的表达方式，但总觉得明白她的意思。</p>

<p> 那是相当绕远路，但却是十分认真，十分强大的人说出的话。</p>

<p> 而看着这样的学生，老师停了比平时更久的时间，慢慢地开口接话。</p>

<p> “这种说法，简直好像是在说，整个世界都是你的责任一样呢。”</p>

<p> “这是当然的吧。毕竟世界什么的，早就是我的东西了。”</p>

<p> 凛如此斩钉截铁地说道，却又好像十分困扰一般皱紧了眉头。</p>

<p> “……我以前会这么说，但现在又如何呢。”</p>

<p> 她举起手，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握住一般张开手掌。</p>

<p> 虽然新加坡周边的海域说不上有多漂亮，但天空则毫无疑问非常美丽。</p>

<p> “没有什么好困惑的。对你来说的世界，也就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价值观吧？你所期许之物对于魔术师而言，可以说是王道。虽然我感觉有人会对这强得过头的王道皱起眉头吧。”</p>

<p> 师父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什么一般地补充道。</p>

<p> “如此说来，如果是那位正在Miss露维娅那边担任管家的你的随从，想必会一本正经地接受下来吧。毕竟他说过想成为正义的伙伴之类的话。”</p>

<p> 突然，凛瞪大了双眼。</p>

<p> “哈？！真的假的！那家伙，对老师说了这种话吗？！”</p>

<p> （那家伙？）</p>

<p> 听到自己不认识的人又增加了一个的我，悄悄歪了歪脑袋。</p>

<p> “和他正经的交流也只有一次就是了。啊，虽然会让人觉得是笨蛋的梦话，但并没有什么可笑的。我还以为，他肯定是你的恋人什么的。”</p>

<p> “怎，怎么可能！放过我吧……等等，就是因为您立刻就搞这种解体，老师的敌人才会不停增加的不是吗！”</p>

<p> “唔！”</p>

<p> 吃下了意想不到的反击，师父歪了歪嘴。</p>

<p> 这是将军者与被将军者之间的华丽逆转。</p>

<p> 看着仿佛在遮掩自己无言以对的事实而不停地吃着剩下来的水果的老师，凛好像感觉自己有点说过头了，吐了吐舌头接着说道。</p>

<p> “不过，刚刚的训练真该说是名不虚传呢。埃尔戈的动作，突然就变得好了不少。您会被弗拉特那家伙加上莫名其妙的绰号的理由，我也有点理解了。”</p>

<p> “我和格蕾也说过吧……我想放弃当讲师了。”</p>

<p> 我觉得心脏仿佛被贯穿了一样。</p>

<p> 和最初被这么告知的时候一样，听见这样的话，我感觉我的喉咙和胸口好像都变成了石头一样。</p>

<p> 而远坂凛的反应则是这样的。</p>

<p> “……老师，刚刚那是认真的？”</p>

<p> 她非常直接地盯着师父。</p>

<p> “如果老师是认真的，我没有阻止的理由。但是，老师您是生来注定成为时钟塔讲师的那种人吧？”</p>

<p> “你会这么说啊。”</p>

<p> 师父皱着眉说道。</p>

<p> 这并不是在发怒，也不是在责备对方不能理解自己，就总感觉是那种十分悲哀的表情。那就像是向绚丽的星空伸出手以后，却第一次知道自己无法抓住的少年一般的表情。</p>

<p> “点心和红茶谢谢了。我稍微去走走。”</p>

<p> “啊，那这孩子我借走一下行吗？”</p>

<p> 柔弱的手突然抓住了正打算跟上去的我的身体。</p>

<p> 虽然抓得不紧，但其中不由分说的态度把我的动作封住，只有视线飘忽不定。</p>

<p> “放心吧，教授。”</p>

<p> “……想干啥就干啥吧。”</p>

<p> 师父就那样转过身走了。</p>

<p> ＊</p>

<p> “哼哼哼”</p>

<p> 远坂凛的笑声仿佛在说“总算抓住你了”一样。</p>

<p> 简直就像是将目标纳入瞄准镜的狙击手，或者把老鼠逼入了绝境的猫一样。虽然有时候师父的义妹莱妮丝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但让她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毫</p><p>无例外地都下场悲惨。</p>

<p> “……那，那个——”</p>

<p> “没事没事，别紧张坐下吧。因为被他们叫做埃尔梅罗教室的秘藏之子所以我到处打听呢，结果却是一直被老师藏着嘛。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p>

<p> 明明是爽朗温柔的笑，其中却有着让人无法言语的威压。</p>

<p> 实际上，自己也没能作出什么反应，就被按在了椅子上。我感觉被埃尔戈的那个看不见的幻手拘束住的时候都比现在好太多了。</p>

<p> “不过，在此之前有其他想问的问题。”</p>

<p> 那双美丽的眼瞳紧盯着我，其中映照出我的身影。</p>

<p> “不当讲师什么的，那个人，到底想干啥？”</p>

<p> “……想专心研究，他是这么说的。”</p>

<p> “哈啊……那就麻烦了。”</p>

<p> 她单手捂脸，移开了视线。</p>

<p> “麻烦，吗？”</p>

<p> “毕竟，不管是继续当讲师，还是专心研究，都是正确的嘛。明明两边都是正确的却还在烦恼，还真是太像那个人的风格了，简直是令人发笑啊。”</p>

<p> 她所说的话，我非常明白。</p>

<p> 这是很符合师父的烦恼，完全就是这样。毕竟无论哪边都会是艰辛的道路，这和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断在忍耐着的那个人的侧脸，实在是太般配了。</p>

<p> “不过，真的只是这样？”</p>

<p> 凛继续问道。</p>

<p> “刚刚那个，肯定没有在撒谎吧。不过，如果只是正确与否的问题的话，我觉得他会更快作出决断的。毕竟你看，从老师的生存方式来看，他并没有得以烦恼的充足空闲吧？虽然赌徒不管赌哪匹马都行，可要是在不停烦恼要如何选择的时候错过了比赛，那就是单纯的傻瓜了。那么，老师那样说，说不定是有别的什么理由呢。”</p>

<p> 她不停地继续向前压迫着。</p>

<p> 恐怕即便如此，也是凛因为讨论对象是老师已经而有所留情了吧，我是这么觉得的。</p>

<p> “……大概，”</p>

<p> 从我的口中流出了话语。</p>

<p> “大概，我，知道这个理由。”</p>

<p>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p>

<p> “……”</p>

<p> 我没能立刻回答。</p>

<p> 接着，这次是凛那一边开口了。</p>

<p>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和我的一个熟人很像呢。”</p>

<p> 肩膀因受惊而抖了一下。</p>

<p> 那是，比任何事物都要可怕的话语。不，如果是过去的自己的话说不定会恐惧吧……。那可是我即便身处夏天的新加坡都不脱下外套的理由。</p>

<p> 只不过，她没有继续向前更进一步，而是转移到了别的话题上。</p>

<p> “我在几年前参加了一场战争。”</p>

<p> ３</p>

<p> 埃尔梅罗二世坐在了海滨沙滩附近。</p>

<p> 从这个岛的地形来说，水道因红树林的遮蔽而半途而止，基本看不到外海，但这个地方却是个例外，从这里能将很远的光景纳入视界。虽然，再怎么说也看不到新加坡的海岸，但马六甲海峡和临近的半岛的一部分还是能看见的。</p>

<p> 在炫目的阳光下，碧蓝的海上波涛起伏。</p>

<p> 听见从背后传来的踩着沙子的脚步声，埃尔梅罗二世向后望去。</p>

<p> “变化大得差点让人认不出来呢，埃尔戈。”</p>

<p> “拉娜剪得比我想的还短了点。”</p>

<p> 温和地笑着，年轻人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处。</p>

<p> 那虽然不完美，但与孩子相称的发尖被风吹拂着。</p>

<p> 虽然他的长相给人强烈的质朴感，但像这样把头发剪得清爽以后又加上了比较明晰的气质。可能是他那色素稀薄的瞳孔的原因，在他那爽直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神中，同时拥有着孩子般的天真和知性之光。</p>

<p> 如果举止外形都能再讲究一些的话，那就是即便登上荧幕也毫无问题的美貌了。</p>

<p> 不知为何，埃尔梅罗二世的表情似乎有点吃惊。</p>

<p> “怎么，了吗？”</p>

<p> “不，只是我以前也有个红发的熟人。虽然是个和你完全不一样的家伙就是了。”</p>

<p> 微微地耸了耸肩。</p>

<p> 在他仿佛想要将回忆抛诸脑后般将视线移开的时候，埃尔戈靠近了过来。</p>

<p> “请问我能坐这吗？”</p>

<p> “请随意。”</p>

<p> 顺着他说的，埃尔戈坐了下来。</p>

<p> 一时间，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孕育潮声和光的风，刺激着鼻腔的潮水的香气，从数千年前开始就永不疲倦永不厌烦地不断重复着的，海之律动。</p>

<p> 仿佛要跟上那旋律一般，埃尔戈开口了。</p>

<p> “……是叫埃尔梅罗教室来着？老师您亲自授课的地方。”</p>

<p> “那就是和大学研讨会差不多的东西罢了。不过总是吵吵闹闹，连我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来，从这方面来看不如说更像是演出现场吧。”</p>

<p> “老师的教学，十分简单易懂呢。”</p>

<p> 埃尔戈以极其认真的脸这么说道。</p>

<p> “训练也是，这几天学到的冥想也是，真的让人很开心。”</p>

<p> “观月法什么的，只不过是随处都能学到的东西罢了。”</p>

<p> “想象月亮，真的很棒。”</p>

<p> 观月法，也被称作月轮观7。</p>

<p> 在心中想象一轮圆月。</p>

<p> 那轮月亮会慢慢地逐渐变大。最开始和自己同样大小，然后变得和家一样大，再然后变得和街道城镇一样大，最后不断地扩大至国家的大小、大陆的大小、地球的大小，甚至是宇宙的大小。</p>

<p> “只要是在内心中的话，无论是什么都能抓住，就是这样的冥想。我觉得很适合你。虽然佛教当中的菩萨一类比较显著，但大概来说的话，就是拥有众多的手臂的偶像，被人们认知为能以其手触及世间一切事物。说不定你的那看不见的手也是类似的东西。”</p>

<p> 二世如此说道。</p>

<p> “如果是那种好东西的话就好了……”</p>

<p> 埃尔戈挠了挠头，红发在他的动作下沙沙地动了。</p>

<p> 接下来，他又开口道。</p>

<p> “您要，放弃当老师了吗？”</p>

<p> “原来你听到了啊。”</p>

<p> “虽然我剪头发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不过凛的声音还是很容易听见的。”</p>

<p> “这点我很同意，不过看起来，你的五体似乎拥有常驻着平常的魔术师使用『强化』后的级别的性能啊。”</p>

<p> 二世的话指向的是明明应该离得有相当距离的埃尔戈，却能正确地把握凛和格蕾的对话这点。</p>

<p> 虽然从训练时的场景来看也很明显，看来他的肉体本身也远超常人。至少比施展『强化』的二世还强这点是毋庸置疑的。</p>

<p> “您是讨厌当老师吗？”</p>

<p> “……怎么会呢。”</p>

<p> 二世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p>

<p> “不如说，真是超乎我想象的快乐。虽然并非我自己所望的讲师工作，但这十几年天天忙来忙去、晕头转向、整天胃痛、总是感觉像在坐过山车一样啊。最开始只有五六个人的教室里人数也已经变得相当多了。如果算上旁听生的话，教室差不多都快塞不下了。”</p>

<p> 从魔术师嘴中溢出的话语里，没有一丝悲叹之意。</p>

<p> 二世取出放在自己衬衫胸口的墨镜，戴上了它。</p>

<p> “但是，</p><p>我有时会很痛苦。”</p>

<p> 太阳正光芒四射。</p>

<p> 洁白而薄的云飘浮在空中。</p>

<p> 二世透过墨镜望向清爽的天空，静静地说道。</p>

<p> “我啊，曾经向往伟大的魔术师之路。”</p>

<p> 那声音十分模糊。</p>

<p> 在那声音飘散在风中后，埃尔戈缓缓开口。</p>

<p> “……明明用的是过去式，您却没有放弃呢。”</p>

<p> 一瞬间，二世低吟道。</p>

<p> “你啊，说得好像看穿了我一样啊。”</p>

<p> “对不起。”</p>

<p> 青年低下了头。</p>

<p> “嘛，你说得没错。虽然我用的是过去式，但结果我还是没能放弃。既然作为讲师获得了相当的成功，那这之后的想法就该托付给后继者了不是吗？实际上包括Miss远坂在内，我对有着出类拔萃才能的学生们在教室当中学成出师这件事，一定会觉得很骄傲吧。……不过，果然还是不对啊，我的心在这么叫喊着。”</p>

<p> 之所以要戴上墨镜，恐怕是因为他的心袒露得太过彻底了吧。</p>

<p> 按在胸前的手指指尖，微微颤抖了起来。</p>

<p> “您还真是认真的人呢。和凛说的一样。”</p>

<p> “那丫头不会说的都是我的坏话吧？”</p>

<p> 二世的嘴角歪了歪，埃尔戈摇了摇头。</p>

<p> “没有哦。只是，她好像和老师有什么特别的秘密来着。”</p>

<p> “啊……说是秘密的话不太正确，那是我们共有的秘密这点倒是没问题。虽然参加的时期有所不同，我和她曾经参加过相同的战争。”</p>

<p> “战争？”</p>

<p> 埃尔戈微微歪了歪头。</p>

<p> 对他来说这恐怕是很难想象的单词吧。更何况，还是埃尔梅罗二世和远坂凛参加过的战争。</p>

<p> 仿佛很怀念一般，二世那藏在墨镜之后的眼睛眯了起来。</p>

<p> ＊</p>

<p> “我在几年前参加了一场战争。”</p>

<p> 听见远坂凛说出的话题，自己咽了口唾沫。</p>

<p> 因为，有回答她的必要。</p>

<p> “……你是说圣杯战争吧。七个魔术师唤出七骑英灵，为追求能实现愿望的圣杯而纷争的仪式。”</p>

<p> “嗯。在时钟塔里好像没能掀起什么话题。倒不如说，好像被当成了乡下地方总是会出现的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胡话之类的了。我参加的是第五次，老师是第四次圣杯战争。果然，你也是知道的呢。”</p>

<p> “……对。”</p>

<p> 没错。</p>

<p> 我很了解。</p>

<p> 将铭刻在传说和神话中的众多英雄们作为自己的使魔从者呼唤出来，并进行战斗的仪式。虽然那是即便从魔术师看来也是荒唐无稽、难以想象的壮举，但确实在名为日本的国度展开了。</p>

<p> “在那场战争中，我遇到了亚瑟王。在不列颠威名远扬的传说之王，居然只是个年轻的少女……恐怕你对于这一点多半没什么吃惊的吧，毕竟，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嘛。”</p>

<p> “……”</p>

<p> 正是如此。</p>

<p> 师父不让我和远坂凛碰面，恐怕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吧。而他说完“你们随意”后离开，也是基于‘既然已经相遇，那么就应该在这里解开疑念’这个缘由吧。</p>

<p> 因此，我也放弃了，闭上了双眼。</p>

<p> 数秒后，缓缓地睁开眼，将兜帽拿了下来。</p>

<p> 凛在一瞬间停下呼吸的理由我也很清楚。这说明我的身姿，和那位英灵就是如此得相同吧。师父第一次遇到我的时候，这样浑身僵硬了。正是因为那时师父浮现出的恐怖表情，才让我有了想要跟他出走的心情。</p>

<p> 我和王之间不一样的地方恐怕是头发的颜色。</p>

<p> 听说亚瑟王好像是一位金发女性。而我那暗沉的灰发中，只有一缕变成了金色。</p>

<p> “我看起来，多少岁？”</p>

<p> 我问她。</p>

<p> “大概15岁？……不对，童颜，也不对吧？”</p>

<p> “是的。”</p>

<p> 我点了点头，吐露出了答案。</p>

<p> “大概从三年零几个月前开始，我的身体就再也没有成长过了。”</p>

<p> “也就是说，你的实际年龄和我差不多？”</p>

<p> 凛不可思议般眨了眨眼。</p>

<p> 但是，她很快就捂住了嘴，喃喃道。</p>

<p> “啊，不过也是啊。……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啊。她不也是这样吗。”</p>

<p> 对于她接受了现况这一点，我感到很痛苦。</p>

<p> “亚瑟王和我之间，有着因缘。大概就因为这样的理由，我的身体一直停滞着。虽然师父一直想着要做点什么，在讲师工作的空闲时间进行了各种各样的调查……”</p>

<p> “只是忙里偷闲的话做不了什么，所以想专心研究？唉，真是的，既然如此明明直说就好了。……不对，他确实是绝对不会说出那种话的人啊。”</p>

<p> 就是这样。</p>

<p> 我也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事。</p>

<p> 所以，我没能在师父面前说出什么。因为我不能玷污了那个人的决心。</p>

<p> 可是……</p>

<p> ４</p>

<p> “……圣杯战争”</p>

<p> “嘛，有过那种事啦。”</p>

<p> 只对埃尔戈说明了一些概要的二世耸了耸肩。</p>

<p> “现在回头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没想到同为圣杯战争的参与者，居然会变成师生关系呢。不，仔细想想我的老师也参与其中了，说不定就是有这种缘分也说不定。”</p>

<p> “缘分，吗？”</p>

<p> “对魔术师来说，那还挺重要的。”</p>

<p> “我没法理解老师的痛苦。”</p>

<p> 无意间，埃尔戈又将话题转了回去。</p>

<p> 因为太过突然的缘故，在皱起眉头的二世面前，他抱住了自己的双肩。</p>

<p> “也许，老师说想辞职不干了，也有更深的理由吧。但只有这数个月的记忆的我是无法理解的。我没有足以去理解的经验。……可是，真的很可怕。”</p>

<p> 他喃喃地说道。</p>

<p> “虽然我失去了记忆，但大家都对我很好。这个岛很温暖，大家也很温柔，食物也很好吃。”</p>

<p> “这么听起来好像最后那个最重要啊。”</p>

<p> “实属抱歉。”</p>

<p> 他再次坦诚地低下了头。</p>

<p> “但是，如果我，杀了人呢？”</p>

<p> 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地，埃尔戈这么说道。</p>

<p> “过去的我，如果是个，让很多人都受苦受难的，很坏很坏的大恶人呢？”</p>

<p> “……”</p>

<p> 二世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用非常认真的眼神如此说着的青年。</p>

<p> “都是让人搞不懂的事情。失去的记忆也好，背上那看不见的手也好，刚刚老师说的五体性能也好，我完全不知道其中的缘由。”</p>

<p> “你不愿意想起吗？”</p>

<p> 面对二世的询问，埃尔戈视线下移。</p>

<p> 脚边的沙丘中，小小的螃蟹们优哉游哉地横穿过去。直到卷起浪花拍打到岸上发出拍击的声音为止，他的视线一直彷徨不定。</p>

<p> “遇上了老师以后，我总算有一些东西想起来了，明白了一些东西。比如我背上的手臂，还有肚子很饿。”</p>

<p> “回想起了空腹感，吗。”</p>

<p> 二世低语道。</p>

<p> “大部分场合，想要的东西可能也就是这些了。”</p><p>听见了鸟的叫声。那是新加坡周边随处可见的，名为Great Myna的鸟。它们有着黑色的羽毛，和让人印象深刻的黄色鸟喙。</p>

<p> 类似九官鸟8一般的鸣叫声，响彻蓝天。</p>

<p> “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满足，但我只能向它前进了……大概那只是梦吧。如果是你的话，可能会不一样吧。”</p>

<p> “不，我明白的。”</p>

<p> 埃尔戈如此说道。</p>

<p> 两人都面向了相同的方向。虽然并不漂亮，但十分可靠强劲的大海的白波正在冲刷着沙滩。</p>

<p> “我们说不定意外得很相似呢。”</p>

<p> “我可以进入埃尔梅罗教室吗？”</p>

<p> “你不是魔术师吧。……所以，这只是我外出旅行期间，特有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担当讲师。”</p>

<p> “这就足够了。十分感谢。”</p>

<p> 埃尔戈柔和地笑了。</p>

<p> 面对他的笑脸，二世撇开了视线。</p>

<p> “但是，关于你的食物问题……”</p>

<p> 就在二世正说起这件事时，听闻此言的年轻人突然僵硬了起来。</p>

<p> 他用手掌死死按住太阳穴，眼睛圆瞪，喉咙微微颤抖着，从中传来丝丝声音。</p>

<p> “在……呼唤……我？”</p>

<p> “埃尔戈？”</p>

<p> 发掘这不同寻常的情况，想查看他情况的二世很快就察觉到了别的异样。</p>

<p> “这是……什么。”</p>

<p> 大海突然发生了异变。</p>

<p> 不对，不只是海。在二世他们所在的沙滩上，慢慢地——无数的灰色和白色的物质都在涌上来。</p>

<p> 对这平滑的色调，二世是如此表现的。</p>

<p> “骨……？！”</p>

<p> 如他所言，这简直就是骨头。</p>

<p> 在降灵术中，也有能让人骨活动起来制作成使魔的技术，但无论是质量还是规模都很明显完全不同。仿佛要将二世二人包围起来般涌现出来的怪物，有异形的蜘蛛，狼，以及无视物理法则在天空中飞舞的白骨之鸟。</p>

<p> “咕……！”</p>

<p> 看见敌对者而放出的二世的魔弹，轻易地就被蜘蛛弹开了。虽然二世作为魔术师的技量十分平凡，但灰白的表面只留下些许焦痕，完全没有任何松落的迹象。</p>

<p> 而他们的主人，则从深处出现了。</p>

<p> 远超两米半的巨物，从海里走了出来。</p>

<p> 异形的使魔们所侍奉的主人之脚，踩上沙滩后，由于它的重量而陷入沙子之中，沙子没过了脚踝。</p>

<p> “骨头……的巨人……？”</p>

<p> “警告你，君主。”</p>

<p> 巨人宣告道。</p>

<p> 从他那和周围的使魔同样以灰白色的骨头组成的身体上，海水正在啪塔啪塔得滴落。</p>

<p> “以阿特拉斯之名，给予汝警告。”</p>

<p> “竟然是，阿特拉斯？”</p>

<p> 这好像是他在和凛谈话的时候出现过的单词。</p>

<p> 三个魔术协会之一。</p>

<p> 比肩时钟塔的组织之名，其中的一个。</p>

<p> “希望你能把那位年轻人交给我，君主·埃尔梅罗。”</p>

<p> “阿特拉斯院吗，找他有何贵干。不对，为什么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会来这种地方。这里并非你们的领域吧。还是你们想说埃尔戈是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吗？”</p>

<p> “这与你无关，君主。”</p>

<p> 并没有回答问题，巨人就这样说道。</p>

<p> “只要把他交过来就行了。虽然同为魔术协会，不对，正因同为魔术协会，我认为我们不应当再进行必要程度以上的交流了。”</p>

<p> 没有交涉的余地，就是这样的态度。而同时，从那足以将魔弹无效化的装甲性能也一目了然，如果那些使魔每一匹都有如此性能的话，它们的总战力毫无疑问甚至能胜过近现代的军队。</p>

<p> 实际上，像这样先展示自己的使魔浪潮的行为，恐怕也是基于对方免去无谓的言语争论的合理性吧。</p>

<p> 二世转头向红发的年轻人看去。</p>

<p> “老……师……”</p>

<p> 埃尔戈仍旧摁着自己的太阳穴。</p>

<p> 不认为他现在理解了这个状况。说到底，恐怕对他来说，从阿特拉斯院或炼金术师这样的单词开始就已经意义不明了吧。即便是在时钟塔中有那么一点地位的埃尔梅罗二世，现在也无法对在此时此地发生了什么作出判断。</p>

<p> 即便如此，他还是虚弱地微笑着。</p>

<p> “老师……我……没关系的……”</p>

<p> “……”</p>

<p> 二世咬紧了嘴唇，摘下墨镜，从夹克里面取出了雪茄。</p>

<p> 雪茄的前端已经切下来了，二世打了个响指，火焰在他的指尖微微闪烁了一下。</p>

<p> 为了让颤抖的身体镇定下来，慢慢地感受着雪茄的烟气，二世仿佛抱怨般说道。</p>

<p> “……真是，太遗憾了。”</p>

<p> “这是贤明的判断，君主。”</p>

<p> 骨之巨人以毫无语调变化的口气赞扬了魔术师。</p>

<p> 而对此，二世则仿佛一个差一点就能及格的孩子般，用不甘心的口吻吐露了心声。</p>

<p> “如果你再早十分钟左右来到这里就好了。或者说，如果你不是对我，而是与他直接进行交流的话就好了。如果是那样，那就没有什么介入的余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火星就自己抖掉（不要让别人帮你善后），我一直如此讲。”</p>

<p> “……那是什么意思，君主埃尔梅罗？”</p>

<p>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他已经是我的学生了。”</p>

<p> 雪茄燃烧着的火星融入海风中，二世凝视着眼前的骨之巨人。</p>

<p> “然后，我无法出卖自己的学生。无论发生什么。”</p>

<p> “君主·埃尔梅罗！”</p>

<p> “不好意思，请加上二世吧。君主埃尔梅罗是对我来说过于沉重的名字啊！”</p>

<p> 伴随着他最后的话语，雪茄被扔了出去。</p>

<p> 从他的雪茄当中，放出了巨量的烟。那并非单纯的烟幕，由魔术编制而成的烟，正在遏制着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所制成的骨之巨人的感觉器官。</p>

<p> 这是现在还很稚嫩的君主所携带着的，少数的魔术礼装之一。</p>

<p> “要逃走了！”</p>

<p> 二世悄声在埃尔戈耳旁耳语，然后迅速抓住了埃尔戈的手腕。</p>

<p> “老……师……”</p>

<p> “那可不是我能战胜的对手！首先必须先重整态势……”</p>

<p> “原来如此，这个认识是正确的。”</p>

<p> 冲击伴随着声音向二人袭来。</p>

<p> 二世察觉到这是将周围的使魔的一部分进行自爆而产生的这点是不久之后的事情。</p>

<p> “如果被妨碍了认知的话，那只要整面地去击溃就行了。虽然效率会稍微下降，但没有问题。”</p>

<p> 两次，三次，冲击还在继续。</p>

<p> 当然，以二世的防御魔术当然不可能阻挡。但即便冲击本身无法无效化，但至少防御住了想要侵蚀身体的使魔碎片。</p>

<p> 碎片在空中停了下来。</p>

<p> 半透明的幻影手臂，将空中危险的碎片全部阻挡了下来。流着冷汗，满脸沙子的年轻人，在支援着二世。</p>

<p> “埃尔戈……！”</p>

<p> “是这么用的啊。看来似乎刚好赶上啊。”</p>

<p> 将逐渐稀薄的烟幕一把挥开靠近过来，巨人的拳头正向这边</p><p>挥落下来。</p>

<p> 而幻手则再次迎击了上去。</p>

<p> 巨人之拳只有一只，而埃尔戈的幻手则有三只。</p>

<p> 二者间的激突伴随着如同敲响卡车般大小的大钟一般激烈的轰鸣。或者说这也许也并非物质性的声音，而是灵属性的现象吧。脚边的沙地如同陨石坑一般炸裂开来，将埃尔戈和二世两人都吹飞了出去。</p>

<p> “……还不错。”</p>

<p> 骨之巨人看了看自己的拳头。</p>

<p> 五根手指已经被扭曲破坏不成原样。若不是二者之间压倒性的质量差距的话，恐怕被轰飞的就是骨之巨人一方了吧。</p>

<p> 被破坏扭曲的手指用另一只手一根根强行掰直。</p>

<p> 然后，巨人的身体为了靠近无法移动的埃尔戈他们而摇晃了起来。而就是在这时，向其头部刺去的黑色诅咒，在巨人的表皮上燃烧了起来。</p>

<p> 巨人将视线移了过去。</p>

<p> 并非陆地的方向。</p>

<p> 那边的支援，骨之巨人也早已预测到了。</p>

<p> 但刚刚袭击过来的诅咒子弹Gandr，却是从反方向——从一位骑着摩托艇从水路过来的女性那边射出的。</p>

<p> “让你们久等了！”</p>

<p> 简直就像西部片的枪手一般，远坂凛将洁白的食指对准着这边。</p>

<p> ＊</p>

<p> 摩托艇不断卷起波浪。</p>

<p> 远坂凛用单手操控着它，向沙滩呼喊道。</p>

<p> “感觉到结界起了反应，还以为是什么呢！如此想来这不是收到别人的愉快舞会邀请的样子啊，老师？”</p>

<p> “……你，怎么能运转那个？！”</p>

<p> “这可比车简单多了！虽然报废了两三台，修理费啊重新买啊赔偿金啊之类的，差点觉得要死了就是了。”</p>

<p> 虽然她和海盗的接触是在半年前，不过看来这段时间让她上手摩托艇还是足够长了。不对，不仅是驾驶的技术，摩托艇本身似乎也加持着什么魔术的样子。和水的摩擦，还有同适配风压的魔术相组合之类的，对她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吧。</p>

<p> 对她的出现，骨之巨人的使魔开始反应了。</p>

<p> 骨鸟们从空中飞来，向凛的头上，斜后方袭击过去。</p>

<p> “Anfang（设定）！”</p>

<p> 面对这种情况的她，盲狙射出了Gandr魔弹将它们击坠。并仿佛要将它们就这样彻底烧掉一般摇动手指，咏唱了三节咒文。</p>

<p> “Identifizieren（识别）、besttigen und kontinuierlich feuern（确定，连续射击）——！”</p>

<p> 那是不逊于加特林机枪般的Gandr猛烈扫射。那已经达到了物理级威力的诅咒魔弹，将空中的使魔们一一击碎。</p>

<p> 那是夺取制空权的先发制人战术。</p>

<p> 面对那将第一波的使魔全灭后再次漂亮地转了过来的摩托艇，巨人发出了声音。</p>

<p> “你打算妨碍我吗，凛·远坂。”</p>

<p> “啊啦，对这边的情报已经检索完成了的意思？不愧是阿特拉斯院呢。”</p>

<p> 她的嘴角撇了撇。</p>

<p> “定位到这座岛之后，要进行魔术师的确认就很容易了。不管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称顾问，还是从远方的时钟塔专程跑了过来的君主。”</p>

<p> 巨人用视线示意了一下后，将埃尔戈他们包围着的使魔们，继续缩小着包围圈。</p>

<p> 仿佛在说“无论何时都能杀掉他们”一样。</p>

<p> “你要怎么办？从那个位置击落我的使魔吗？”</p>

<p> “没有那个必要。”</p>

<p> 伴随着爽朗的笑容，凛向上指去。</p>

<p> “格蕾！”</p>

<p> 听见她的叫声，我立刻作出了反应。</p>

<p> 从红树林林中飞跃而出，将师父和埃尔戈周围的使魔们用死神之镰尽数斩断。我听从凛的指示，在她搅乱局面的时候潜入了森林。</p>

<p> 蜘蛛的脚被切断，骨狼的身体斜落了下去。</p>

<p> 而趁此机会，我将师父和埃尔戈一把抓起，用被『强化』了的脚跳跃了起来。</p>

<p> 用单手挥舞的镰刀牵制群聚起来的白骨使魔们，在着陆前的瞬间一气呵成。我用眼睛和刀刃的压力向它们宣告，接下来不会再让它们碰到师父他们哪怕一根手指。</p>

<p> “多谢了，不过能不能请你的动作能稍微再轻一点呢，Lady。”</p>

<p> “如果有余裕的话我会那么做的。”</p>

<p> 我站在了跪倒在地上咳嗽着的师父的身前。</p>

<p> 只是，由于从使魔们身上感觉到的违和感，我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p>

<p> “这，不是死灵的类型……！”</p>

<p> “想必如此吧。”</p>

<p> 就像已经有所预料般，师父点了点头。</p>

<p> “阿特拉斯并不会和我们实践同样的理论来操控神秘。恐怕，虽然那些使魔们经过了一些加工，但其实就是骨头吧。只是以磷酸氢钙为主体的，单纯的物质。”</p>

<p> ——“我以前遇到过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呢。他们所使用的是类似现代科技与魔术的混合物一样的东西。”</p>

<p> 对于师父当时的话语的含义，我总算稍微理解了一些。</p>

<p> 但是，我反而却安心了。虽然可能很奇怪，我明明是守墓人出身，却对死灵和幽灵有着止不住的恐惧。即便是现在，只是感觉到那些存在的气息，身体就会止不住的畏惧，心就会被恐惧所冻结。</p>

<p> 但是，如果是这些对手的话。</p>

<p> “埃尔戈先生，能请你保护师父吗？”</p>

<p> “</p>

<p> ……我觉得，应该可以。”</p>

<p> 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p>

<p> 在这时，我才总算察觉到了青年的变化。</p>

<p> “您，剪头发了呢。”</p>

<p> “会不会很奇怪？”</p>

<p> “不，是和我想象的一样的温柔的脸。”</p>

<p> 虽然我要说起来是属于怕生的那种，但对他的话却很容易搭话。</p>

<p> 恐怕是因为他那对孩子们也能发挥出来的容易亲近的属性吧。</p>

<p> （……可是，为什么呢？）</p>

<p> 在这样与他接近的地方，我却也很自然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僵硬。……这简直和在死灵面前的时候一样。</p>

<p> “真奇怪呢。”</p>

<p> 埃尔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p>

<p> “你一出现在我身前，我的肚子就会饿。”</p>

<p> 虽然这是漫不经心地讲出来的，略微有点不可思议的话，可我却不知为何对此特别注意了一些。</p>

<p> 只是，现在这样也不是进行问询的状况，在这之前师父就开口了。</p>

<p> “要是能动的话，埃尔戈你也去。”</p>

<p> “可是，老师你。”</p>

<p> “那并不是单个人轮流就能应对的轻松对手。当然我姑且还是会逃跑的。只要你们能赶紧让那个家伙无力化就行了。”</p>

<p> 接到这不由分说的指令后，我也迅速切换了意识。至少这还是有点道理的。如果是这种时候的师父的分析的话，想必是值得一睹的吧。</p>

<p> “——我上了！”</p>

<p> 我全力地向地面一蹬。</p>

<p> 每次跳跃，便会将白骨的使魔们切断。如果那只是单纯的物质，搞不好会无限地涌进来的对手的话，那只要将那些堵住了前进之路的必要之敌排除掉即可。</p>

<p> 一只，两只，三只。</p>

<p> 比我将</p><p>镰刀挥向它还要快，第四只被自然地弹飞了。</p>

<p> 那是幻手。埃尔戈以与经过了『强化』的自己几乎同等的速度，在离我很近的距离上疾走着。</p>

<p> （好快——！）</p>

<p> 虽然在训练中也有见过，但实在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身体能力。虽然自己无法使用正经的魔术什么的，但若单论『强化』的话，我应该能凌驾于大部分魔术师之上了。没想到他竟然能这般轻松跟上。</p>

<p> “那家伙，由我来！”</p>

<p> 埃尔戈的幻手将前方的使魔们逐个击破了。</p>

<p> 那字面意义上的数只手臂自不必说，那自由伸缩的攻击范围也绝非泛泛。延展数十米以外的距离，将那些恐怕有近百公斤重量的骨蜘蛛和骨狼的外壳轻易击碎，沙滩上只剩下了可悲的残骸。</p>

<p> （这样的话——！）</p>

<p> 正前方，已经可以见到通往身为主控的骨之巨人的道路了。</p>

<p> 同时，伴随着自己的决断，我高喊道。</p>

<p> “亚德，第一阶段应用限定解除！”</p>

<p> “咿嘻嘻嘻嘻嘻嘻，对那种傻大个就该这样！”</p>

<p> 亚德的话音未落，我手中的死神之镰进一步变化了。</p>

<p> 破城锤。正如其名，拥有着足以将城门击碎的破坏力。</p>

<p> 在锤状的背面，魔力宛如喷射一般放出，经过加速的向量被转化为离心力。而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骨之巨人的拳头引起的风压已经摩擦到了我的脸颊。我强忍住那仿佛能让我姿势崩溃的风压，从缝隙之中突进，用破城锤向骨巨人砸去——！</p>

<p> 轰鸣声将海面撕裂。</p>

<p> 那不仅仅是破城锤的余波。</p>

<p> 我的那一击，将骨之巨人吹飞到了海中。</p>

<p> 难以置信。</p>

<p> （……没能打碎！）</p>

<p> 恐怕是在受到冲击前的瞬间，通过某种手段提高了防御力吧。虽然我想那一击也不会成为致命伤，但再怎么说也是足以连战车的装甲都粉碎掉的一击才对啊。与那些使魔不同，到底要用怎样的技术，才能让骨头拥有那种级别的强度啊。</p>

<p> ……不对。</p>

<p> （刚刚那个，简直就像从最开始就——）</p>

<p> 简直就像从最开始就已经预知到破城锤会出现一般的应对。</p>

<p> 护住自己皲裂的手臂，海水没过腰部的巨人重整了态势。</p>

<p> 但是，在那个方向上——</p>

<p> “——凛小姐！”</p>

<p> 摩托艇已经回头了，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突进，而操纵着她的凛则举起了一只手。</p>

<p> “啊！真是的！既然如此那就用我的珍藏！”</p>

<p> 被她夹在指间的宝石，放出了虹色的光辉。</p>

<p> “Anfang（设置）！”</p>

<p> 魔术刻印，启动。</p>

<p> 在她的左手上，我看到复杂的纹路伴随着苍蓝的光芒浮现出来。遵从被赋予刻印之形的魔术式，宝石中所注入的魔力正在被不断引出。</p>

<p> “信任自己的魔术并不断精练，是这样吧，老师！”</p>

<p> 她低语着，构筑出了咒文。</p>

<p> “Vierzehn(第十四)、 neun（第九）、 acht（第八）。 Drei Schwerter（三连之剑）、 Synergie（相乘）、 eine Mulde（破裂吧）！”</p>

<p> 从她挥出的手中，如螺旋般不断重叠的光芒向巨人发起了挑战。</p>

<p> 如果单论威力的话，那已经是作为现代魔术师的最高规格了。虽然被叠加起来的宝石本身已经达到了禁咒的领域，但如果是凛的控制技术就足以完全驾驭。</p>

<p> 受到了直击的骨之巨人，第一次开始剧烈地摇动了起来。</p>

<p> 但是，看着那依旧坚持着没有倒下的对手，凛抱怨着。</p>

<p> “到底有多结实啊！就算是赫拉克勒斯也要被杀个一次的啊！”</p>

<p> “魔力的转换，还真是有趣的性质呢。”</p>

<p> 不对，绝非没有损伤。</p>

<p> 骨之巨人的头部已经夸张地破裂了，被剥开的位置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空洞空虚地窥视着对面的蓝天。</p>

<p> 然后，那空洞也仿佛视频被倒放了一般收缩，消失了。</p>

<p> “并不是因为它很结实。”</p>

<p> 我听见了，埃尔戈的低语。</p>

<p> “那里，没有任何人。”</p>

<p> 那看似巨人的东西，倒不如说类似空壳般的存在。</p>

<p> 本体身在别处。而骨之巨人只是像机械傀儡那样的存在的话，就算要害被击穿或者破裂了，也能如理所当然般再生无数次吧。</p>

<p> “格蕾！凛！”</p>

<p> 师父的呼喊，稍微晚了一些。</p>

<p> 刹那间，从脚下涌出的骨鞭——可以如此形容的白色锁链，将我和埃尔戈的身体束缚住了。骨鞭以超越了接受了『强化』的我以及埃尔戈的幻手的力量，紧紧地、使劲地、将我们捆住了。</p>

<p> 在视线的一角，我能看到凛也被同样的骨鞭拘束住了。</p>

<p> 恐怕，从被我用破城锤打飞那时开始，这个陷阱就已经被布置下来了吧。</p>

<p> 即便是平时小心谨慎的凛，也因为看到对方被吹飞了而在转瞬间大意了。明明在那个战况变化的时机，对应应该是很困难的才对。</p>

<p> （……为，什么）</p>

<p> 为什么呢，我的思考在空转着。</p>

<p> 亚德的破城锤也好，凛的魔术也好，明明对方应该都是第一次看见，却仿佛提前知道我们会使用这些一样，提前做好了准备——</p>

<p> “咕啊……！”</p>

<p> 从我被紧紧压迫着的肺中，空气溢了出来。</p>

<p> 虽然我在中途便用破城锤卡在了中间，总算是避免了被一口气挤碎掉，但我脑中的红色警报正在以最大音量不断鸣叫着，而骨鞭则继续以那连铁都能压扁的力量持续收紧着。</p>

<p> “痛痛痛痛痛痛痛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要断了！”</p>

<p> 亚德发出了悲鸣。</p>

<p> 握着它的手中，甚至传来了讨厌的不协调感。</p>

<p> “亚德……！”</p>

<p> 在这堪称异常的压力中，我拼命地思考着。</p>

<p> 本体，并不在那个骨巨人中。</p>

<p> 和刚刚的推论一样，它也没有人体的要害。说不定有核心之类的东西存在吧，但我并没有能判别出核心的能力。</p>

<p> （那样的话……）</p>

<p> 要是让骨巨人灰飞烟灭的话？</p>

<p> 将那连破城锤的一击都没能穿透的巨人碎成齑粉的手段的话……</p>

<p> （……我有……！）</p>

<p> 我咬紧了牙关。</p>

<p> 让魔术回路全数运转，强行再次开始呼吸，作为送往心脏的薪柴。并非为了肺，也并非为了氧气或红细胞。只是通过名为呼吸的仪式让自己的心脏化为一座魔力炉。</p>

<p> 如果说骨鞭拥有连铁都能扭曲的压力的话，那这个就拥有连钢都能融化的热量。宛如一头龙一般的无可匹敌的『力』，在我体内的魔术回路中奔腾着。</p>

<p> 啊，这简直就像是岩浆中的过山车一样。</p>

<p> 自身的存在，正在从根底被替换掉。那过于炫目的『力』的本质正在压迫着名为我的概念。即便如此我也一边抓住那即将消失的烛芯，一边对抗着这纠缠在我身上的骨鞭的压力。</p>

<p> 慢慢地，慢慢地，束缚开始放松了。</p>

<p> 配合着这个时机，手中的</p><p>破城锤进一步开始变形。</p>

<p> “师父，请给我拔锚的许可！”</p>

<p> 白光从我手中，伴随着接近暴走的威力显现出来。</p>

<p> 隐藏在亚德各种形态之中的，真正姿态。伴随着魔力的飓风从回转着的匣子（亚德）中吹袭而来。曾经需要吞食周遭的魔力才能发动的第二阶段限定解除，如今的我已经可以一个人完成了。</p>

<p> 只需要我和亚德即可。</p>

<p> “Gray……Rave……”</p>

<p> 我以半恍惚的状态，开始了咏唱。</p>

<p> 如同要在师父下达许可的瞬间将其解放一般。</p>

<p> “Crave……Deprave……”</p>

<p> “到此为止。”</p>

<p> 平静的声音响起。</p>

<p> 那是拥有蓝色长发的人影。</p>

<p> 看上去，大概就是25岁左右吧。</p>

<p> 长得很高，给人中性的印象，但那纤细的肢体则毫无疑问是女性。那在自然界通常不可能出现的头发的颜色，紫色的眼瞳，都与她十分相称。</p>

<p> 那让人觉得是制服的衣服的胸口处，藏青色的领带在摇动着。正是因为这领带和随风摇动的蓝发，总算让我察觉到了她是在被潮风吹拂着的现实中的存在。因为那双唇紧闭的美貌，以让人想到古希腊雕刻般的绝妙平衡，让我不觉得她和自己一样是活生生的存在。</p>

<p> （……简直就像是，人造物一样。）</p>

<p> 那样的感想，也很快就被我抛诸脑后。</p>

<p> 就连我的王牌，也在开启之前就被封印了。</p>

<p> 因为从女人的手中伸出的骨剑，正紧贴着师父的喉咙。</p>

<p> ＊</p>

<p> （要去……救他……）</p>

<p> 即便体内被剧痛填满，埃尔戈也如此想着。</p>

<p> 无论是二世，还是格蕾，都不过是一同相处了区区几天的人而已。即便是一起待得最久的凛也还没过一个月。</p>

<p> 正因如此。</p>

<p> 对埃尔戈来说，他们无论哪位，都是与他人生的大部分同在的朋友。</p>

<p> 是与他共享着仅仅一个月的记忆的，无可取代的人。</p>

<p> （要去救他……！）</p>

<p> 只是，这个想法，驱动着他的身体。</p>

<p> 以幻手的全力，一点点地将骨鞭撑开。</p>

<p> 明明如此，这样的思考却突然就消失了。</p>

<p> 埃尔戈的视线被光夺走了。</p>

<p> 意识被夺走了，甚至连那强烈的骨鞭的拘束都忘掉了。</p>

<p> 那让人难以想象是从那个总是没自信，总是低着头的，名为灰色（格蕾）的少女那边释放出来的，凄烈而凶猛的白光。</p>

<p> 在如同闪电般从大地上把天空逆向撕开的光芒面前，埃尔戈的身体内，产生了正体不知的冲动。</p>

<p> 那冲动，如同灾厄。</p>

<p> 那冲动，如同疾病。</p>

<p> 那冲动，如同地狱。</p>

<p> （不行啊！）</p>

<p> 一边拼死地将那冲动压制着，年轻人从喉咙中发出了悲鸣。</p>

<p> 在身体中翻滚着的欲望，刺激着大脑。理性什么的早已丧失，埃尔戈品味到了如同要将骨和神经都烧尽的业火。简直就像突入大气圈后被失去热源进而压缩燃尽的流星一般，蹂躏着年轻人的血管，神经。</p>

<p> 这正是，与刚才在少女体内蠕动的东西相同的热。</p>

<p> （……好）</p>

<p> 不经意间，那热量已经产生了形体。</p>

<p> 那是决不能听的声音。</p>

<p> 但是，塞住耳朵的力量，年轻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幻手也逐一被封印，甚至连好好地呼吸都做不到。血流也被阻断，不知不觉间，年轻人那充满稚气的脸庞已经变成了青黑色。</p>

<p> （……疼）</p>

<p> 让人颤抖地，欲望顺着这个势头不断增加。</p>

<p> 这是对那位少女决不能产生的冲动。明明如此，但在那少女放出的光面前，自我就仿佛沐浴在阳光下的霜一般，不断在黑暗中溶解着。</p>

<p> “啊……！！”</p>

<p> 只有一个概念，在埃尔戈的身体里结果了。</p>

<p> （好想吃！）</p>

<p> ５</p>

<p> 看见那指向师父喉咙的骨剑，我浑身都僵硬了。</p>

<p> 到现在，向骨之巨人解放光芒已经是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将瞄准的目标改成新出现的女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倘若是凛，说不定会配合这边的行动采取回避行动，但对这个状态下的师父不能期待这种事。</p>

<p> 即便如此，要将即将发动的光芒简单地消去也是做不到的，我的脸上传来了汗水的感觉。</p>

<p> 这种胶着的状态没有持续很长时间。</p>

<p> 我的魔力也仅仅为了维持手中的光芒而不断被浪费掉。就在一个呼吸之间，普通的魔术师来算整整一个人的分量的魔力就消失了。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的话，恐怕只是知道这个数值，就会因为太过奢侈而纵身跳楼吧。</p>

<p> 就在逐渐要被榨干的实感，和刀刃不过再移动数厘米就会杀死师父的恐惧，同时向我夹击而来的时候。</p>

<p> “等等。”</p>

<p> 声音响了起来。</p>

<p> 当然，在这个时机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只有一个。</p>

<p> “……师父。”</p>

<p> “从你不惜冒着暴露本体的风险，还有在我喉咙前停下剑刃的行为看来，是因为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p>

<p> 用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师父如此宣告。</p>

<p> 乍看上去是十分可靠的态度……但那背后的手指在微微颤抖着，这只有我看到了。这个人特有的倔强，不知会招致怎样的结果，让人冷汗直冒。</p>

<p> 过了不久。</p>

<p> “拉提奥。”</p>

<p> 蓝发的女人开口了。</p>

<p> “拉提奥·库尔德里斯·海勒姆。是这个个体的名字。”</p>

<p> 对这个名字，师父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反应。</p>

<p> “库尔德里斯……竟然是阿特拉斯的六源之一？！”</p>

<p> “这，在时钟塔的话等同于君主（Lord）的家系？！”</p>

<p> 被拘束着的凛也瞪大了双眼。即便是有相当的距离，但以我们的听觉的话还是没问题的。</p>

<p> 然后，我也被这话语冲击到了。</p>

<p> 没想到居然是能与在时钟塔中也只有十二人的君主匹敌的家系。</p>

<p> 如果是这样，这番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炼金术的技量也说得通了。因为我在这数年里也明白了，师父以外的君主们到底行使着何等优异的魔术。</p>

<p> 那紫色的眼瞳中映出师父的声音。</p>

<p> 美型的嘴唇微微颤动。</p>

<p> “进行交涉吧。”</p>

<p> 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如此说道。</p>

<p> “虽然拉提奥也没有使出底牌，但你们那边也是这样吧。既然如此，那即便在这里强行争斗，也只是互相扩大双方的受害程度罢了。想明确我们之间可以互相让步的范围。”</p>

<p> “也就是说，我们算是，将你逼到了这个份上，的意思？”</p>

<p> “低估了你们的战斗力，承认这一点。”</p>

<p> “……哼。我还以为阿特拉斯院的话，会拘泥于自己最开始的计算结果来着。”</p>

<p> 凛多了一嘴。</p>

<p> 但是，即便听到了，拉提奥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p>

<p> “计算终究只是将已知的要素进行组合才能产生的。如果加上未知的要素的话，出现偏差</p><p>也是理所当然的。——然后，整理出了能产生对于己方的有利结束的结果的状况。”</p>

<p> “这就是阿特拉斯院的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吧。”</p>

<p> 师父指了出来。</p>

<p> “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会将自己化作一件演算装置。为此所必需的就是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前者正如其名，是让思考高速化。而后者则是将大脑进行分区，制造复数的自己进行并列工作的技术。像刚刚那样将Miss远坂拘束住的手法，以及在这边的王牌暴露前就以我作为威胁的做法，都是通过并用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是获得了拟似型未来视才能做到的吧。……没错，恐怕是计算出了数秒之后的未来吧。”</p>

<p> 不觉间，我不禁要发出声音。</p>

<p> 所以才会像那样，从中途开始就完全被先发制人吗。</p>

<p> 原来那是收集完成了足以演算未来的情报之后所导出的结果吗？</p>

<p> “既然如此，依然觉得反抗是有意义的吗？”</p>

<p> “当然。你不阻止格蕾，而是用我作威胁，也是因为你没有能切实地防住我们这边的王牌的自信吧？至少，应该留有你无法无视的程度的概率才对。”</p>

<p> 虽然听到了这挑衅般的话语，但拉提奥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p>

<p> 冰冷的视线动了动。</p>

<p> 看到她望向了这边，我因为紧张而浑身紧绷了起来。</p>

<p> “收起剑吧。这样的话，格蕾也会停下枪的。”</p>

<p> “……好吧。”</p>

<p> 她在收起剑的同时，也将束缚着我们的骨鞭停了下来。我也慢慢地，在能够控制的范围内让光平静下来。</p>

<p> 终于能稍微喘息一下了。</p>

<p> 凛也同样被解放，开着摩托艇向岸边靠过来。只有年轻人还没被松开。</p>

<p> “请把埃尔戈，也放开吧。”</p>

<p> “他是那样称呼自己的吗。”</p>

<p> 拉提奥，瞥了瞥依然被拘束着的年轻人。</p>

<p> “那是……”</p>

<p> “不行。”</p>

<p> 接上话的并非拉提奥。</p>

<p> 而是被绑着的埃尔戈本人。</p>

<p> “绝对不能把我松开。至少现在不能。”</p>

<p> 下个瞬间，骨鞭就被撑开了。</p>

<p> 并非拉提奥将它松开了。</p>

<p> 而是幻手的力量超越了骨鞭。连我也只能通过『强化』到接近极限才总算撑开一些的骨鞭，简直就像是糖丝一般被轻易地撑开了。</p>

<p> 六根幻手中，上面地两根大大延长开来，向拉提奥袭去。</p>

<p> 而打算上前保护的白骨使魔们，也只是在碰到那幻手的瞬间就崩坏了。</p>

<p> “住手，给我住手啊！”</p>

<p> 埃尔戈叫喊着。</p>

<p> 看来，幻手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p>

<p> 刹那间，拉提奥说出了一个名字。</p>

<p> “坦格雷！”</p>

<p> 从空中，更多的骨鞭飞了过来。</p>

<p> 将袭向拉提奥的幻手束缚住，并就这样连埃尔戈也束缚了起来。</p>

<p> 完成了这件事的人影在海岸着地，沙滩上的沙子如同爆炸一般四散飞扬。明明理解是那个骨之巨人，但还是稍稍愣了一下。那个暂时停战而在波浪中间停止下来的骨之巨人，一个起跳就回到了沙滩这边。</p>

<p> 不止如此。</p>

<p> “只是触碰到就解析了这边的术式，并对其解咒（Deprogramming）了吗。还真是了不得的性能，不过，现在的是在骨皮质和海绵质上铺设了三重屏障的特制品。——这样就没问题了吧，拉提奥大小姐。”</p>

<p> 从骨之巨人那边发出了很爷们的声音。</p>

<p> 很难想象这是刚刚那个除了传达拉提奥的话语以外完全是以无机质的态度将我们逼入绝境的对手——我们甚至还看到了他作出了耸了耸肩这样的，相当人性化的动作。</p>

<p> 师父吃惊于眼前的反差，开口道。</p>

<p> “我听说，阿特拉斯院原则上应该是不允许拿出在地下藏的内部制作出来的兵器的吧？”</p>

<p> 对他的话语，她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回复道</p>

<p> “这是当然的。并没有拿出武器。剑也好，坦格雷也好，都是拉提奥的骨头。”</p>

<p> “什么？”</p>

<p> “就像同为阿特拉斯院的艾尔特拉姆家能将Etherite9如同神经一般操纵一样，库尔德里斯家可以将Exoform作为自己的骨头来操纵。刚刚所使用的骨头全部都是从拉提奥身上产生的。只要是身体的一部分，就不会抵触到阿特拉斯院的戒律。没错，阿特拉斯院六源，即被托付了家传特质的一族之名。因为吾等探求吾等躯体的可能性。”</p>

<p> 听见这番话，师父也不由得稍微瞪了瞪眼。</p>

<p> 阿特拉斯院，原来是驱使着这样的神秘的人们啊。</p>

<p> 虽然姑且和时钟塔一样同属魔术协会这个框架才对，但看上去倒不如可以说成——SF电影里出现的生化人一类的存在。或者说，是那种追求武之极境的武僧那样的人。</p>

<p> “坦格雷的人格是拉提奥将分割思考中的两份调配出来的。因为允许了它们根据自我判断进行成长，结果就变成了这个不像样的性格。”</p>

<p> “没想到，这话还真是无情！明明是类似姐弟一样的关系，被这样批判一番，我的心好痛哦，拉提奥大小姐。”</p>

<p> “闭嘴，还有，不许叫我大小姐。”</p>

<p> “好的，大小姐。”</p>

<p> 从那举起一只手的巨人的口吻中，完全感觉不到一点像人工智能那样的感觉。</p>

<p> 当然，从道理来说的话亚德也是类似的东西，但假如变成人形的话，而且还是以巨人的动作自然地靠近过来的话，只会觉得可怕。</p>

<p> “为什么要抓埃尔戈？”</p>

<p> “因为拉提奥们，是遗产的继承者。然后，埃尔戈正是古之契约的遗产。”</p>

<p> 就像理所当然般，女人这么说道。</p>

<p> 依旧被拘束着的埃尔戈，这次是真的动不了了。被唤作坦格雷的巨人的新骨鞭，似乎凌驾于幻手之上。</p>

<p> 作为代替，凛问道。</p>

<p> “那个称呼方式感觉有点那啥……那，是你的父亲之类的人制造出了埃尔戈，你难道想这么说？”</p>

<p> “从三个组织中，三位魔术师——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他们——进行了一个实验，你们只需要知道这么多。虽然那是所有人都忘却了的遥远过去的实验，但到了现代之后其结果之一流落到了外界，我们察觉到了这点。”</p>

<p> “从三个组织中……三个魔术师……”</p>

<p> 师父低语着继续说道。</p>

<p> “难道说，因为这样才是六条手臂？”</p>

<p> “嚯？”</p>

<p> 拉提奥的细眉动了动。</p>

<p> “因为我察觉到埃尔戈被融合了某些灵属性的因子这件事了。活着的人类由于凭依现象而出现肉体上的变貌，这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例。狐狸凭依和狼人的传说比比皆是，我毕业了的弟子中也有能使用兽性魔术的人之类的。”</p>

<p> 在基督教教圈中则流行恶灵附身。</p>

<p> 因此，也会有驱魔人之类的职业被正式确定下来。</p>

<p> “虽然手臂繁多并且根据手腕的不同还能感受到不同的个性和性质这点一度困扰我，但如果考虑到他被复数的灵附身了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了。在这种情况下，三个魔术师和三对手臂，三个灵体。大概这个魔术是从三角形结构的稳定开始的吧。虽然</p><p>与阿特拉斯院的流派不同，但也聚集了炼金术中的盐、水银、硫磺三要素。魔术师们各自都提供了奥秘吧。”</p>

<p> 看见师父这样口齿清晰地讲话，我感觉到了某种既视感。</p>

<p> 这简直就像是师父触碰到了事件的谜的时候一样。</p>

<p> 师父的推理，在单纯的魔术知识之上，还需要观察行使此魔术的人类才能成立。现在，在自称遗产继承者的阿特拉斯院炼金术师面前，师父在发挥着他的异能吗。</p>

<p> 实际上，拉提奥的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p>

<p> “……明明也没有亲临仪式，洞察力有点好过头了。”</p>

<p> “因为和我最近研究的术式有些类似呢。……只不过，这是逆向的，问题在于研究怎么剥离因子就是了。”</p>

<p> “……”</p>

<p> 这次，我感觉自己的胸口有点疼痛。</p>

<p> 因为刚刚师父所说的，就是指我的事情。</p>

<p> 将曾经的英雄的因子剥离。</p>

<p> 那是为了连肉体年龄都停滞了下来的自己的研究。是师父甘愿放弃当讲师也要全力倾注其中的术式。</p>

<p> “如果，并非将这些因子剥离，而是将其植入什么人身体内的话，我也想过这种假说。这样的话，恐怕会变成应该叫拟似从者的，英灵仿造品吧。恐怕埃尔戈就类似这种。”</p>

<p>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里面有什么附身的东西也要研究吗？”</p>

<p> “是黄泉户吃。”</p>

<p> 师父开口道。</p>

<p> 凛的表情变了。</p>

<p> 也许是因为这是她的国家的神话吧。</p>

<p> “死者无法从冥界中归来的故事吗。”</p>

<p> “没错，黄泉户吃虽然是日本的神话，但作为类似案例，西欧圈比较有名的则是珀耳塞福涅的传说吧。”</p>

<p> 我想起了在听说埃尔戈的事的时候，师父无意间说出来的话。难道从那时开始，师父就已经有什么发现了吗。</p>

<p> “将丰饶之神德墨忒尔的女儿，珀耳塞福涅拐走的冥神哈迪斯，向她献上了冥界的食物。其结果，即便愤慨难平的德墨忒尔将女儿带回去之后，珀耳塞福涅也不得不根据在那时所食用的冥界食物的分量，在冥界居住。……除了名字以外，埃尔戈记得的还有一件事。过去吃过的，形状和味道都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p>

<p> 黄泉户吃。</p>

<p> “在珀耳塞福涅的传承中，也有她吃的是石榴的说法。在很多的神话传说中，石榴都是作为人肉的替代品献上的贡品。那么，黄泉之国的石榴究竟是什么。若是吃了那个，就已然与现世不再相应又是指？”</p>

<p> “稍微等下啊老师！”</p>

<p> 忍耐不住的凛插嘴道。</p>

<p> 她作为远比我这种人要正统的魔术师一直学习积累着，因此想必她现在已经想到了师父的话语的后续是什么了吧。</p>

<p> 包括这话语中所蕴含的，真正的恐怖之处。</p>

<p> “要是按照老师你所说的话，那埃尔戈曾经吃掉的那是……”</p>

<p> “可以认为埃尔戈的术式大概就是基于这类传说而诞生的。不管是冥界、还是黄泉户吃，既然是不分东西方的传说，那么不同的魔术组织之间也是通用的。然后，从埃尔戈摄入了某些因子这件事来看的话，其目的也已经昭然若揭了。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木乃伊的碎片被认为是长生药那样，就像有人相信食用战士的脑和心脏的话，就能得到他们的勇猛一样。那么，在这类传说当中，最为强壮的对象又是什么呢。那么，这些传说中最强壮的对象是什么呢。所谓冥界的人肉，或是和人肉相似的东西——”</p>

<p> 仿佛在讲课一般，师父朗朗说道。</p>

<p> 那其中甚至蕴藏着让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拉提奥也有所退缩了的威压。</p>

<p> “约翰福音书如是说10——『盖我肉诚为食、我血诚为饮也。食我肉、饮我血者、居我中、我亦居彼中焉。』，虽然这是源于说教的举例一般的表现，但却能看出其中对吾等吃下，摄取神圣之物这一概念从无比古老时就开始的熟悉和喜爱。也就是说——”</p>

<p> 停了一拍后，师父从口中说出了答案。</p>

<p> “也就是说，埃尔戈吃下了神的血肉……没错吧？”</p>

<p> 所有人都因为这其中的意思而陷入了沉默。</p>

<p> 只有潮水声吵闹地敲击着耳膜。</p>

<p> 我还以为，至少，即便只是很短的时间内也好，师父会想要先隐瞒一下真实的。</p>

<p> “而且，并非一柱神。六条幻手并非出自他，而是神之物。想来既然有三对，并且有三位魔术师协作了，那么考虑为三柱神应该不会有错吧。”</p>

<p> “和传闻一样，真是不容小觑的人物啊。君主·埃尔梅罗二世。”</p>

<p> 拉提奥如此评价道。</p>

<p> “预先判定这是几乎没有任何提示的状况，然而你却能走到这一步。尽管，也曾听闻掠夺公之类的逸名。”</p>

<p> “虽然我不介意这些多余的绰号，不过这种东西甚至连正经的假说都算不上。即便能吞噬神的血肉，但想要利用其因子之类的行为凭借现代魔术的力量是不可能的……。不对，神代的魔术就有可能了吗？说到底，即便只是一柱神，也已经超越了人之容器了。虽然你说了是三个组织的，三个魔术师，但到底使用了怎样的诈术？”</p>

<p> “这当然是不能说明的。”</p>

<p> 女人的嘴唇上浮现出了轻笑。</p>

<p> “但是，您应该已经非常理解他的危险性了才对吧。请原谅我最开始的无礼。如果必要的话，我也会给予足够多的礼物。希望您能将埃尔戈交给我。”</p>

<p> “我早就决定好了啊。”</p>

<p> 说出了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后，凛挡在了师父的身前。</p>

<p> “突然出现，然后打算掳走别人的熟人什么的，如果觉得这种任性能对我其作用那我会很困扰呢！”</p>

<p> 她的眼瞳中带着挑战的色彩，凝视着拉提奥。在她心里早就已经得出了答案。</p>

<p> “……”</p>

<p> 而我，只是茫然呆在那。</p>

<p> 吞噬了，神。</p>

<p> 我还没有好好理解出其中的意义。——并非魔术师的我无法判断这其中有着怎样的重大。怎样的致命性。</p>

<p> 或者说，我太过理解其中的意义了——对被植入了曾经的英雄的因子的我来说，埃尔戈的境遇中有着何等的孤独，我能够身临其境般地感觉到。</p>

<p> “……老师……”</p>

<p> 依然被拘束着手足的年轻人，低声说着。</p>

<p> “我觉得……那样一定更好……”</p>

<p> “……”</p>

<p> 拉提奥对依然保持沉默的师父开口道。</p>

<p> “不如尊重学生的自主性如何，君主·埃尔梅罗二世。”</p>

<p> “……我拒绝。”</p>

<p> “老师。”</p>

<p> 埃尔戈再一次呼唤他。</p>

<p> “并不是想那样做，而是那样更好，你是这么说的吧。这并不是愿望，只是放纵自己选择更轻松的那方而已。给我记住，这是我的学生最开始就被禁止的一条。既然想跨过埃尔梅罗教室的门槛的话，那么就必须给我思考‘自己应该成就之事，自己应做之事’想到吐为止。即便，这样想的结果会让你我反目也无可奈何。”</p>

<p> （……啊）</p>

<p> 心情有点吃不消了。</p>

<p> 这个人总是这样，</p>

<p> 向自己标定的星星伸出手，即便无法触及也要逞强。即便是恐惧和颤抖包围，也努力地挺起胸膛。</p><p>所以，只要在他的身旁，我就会感觉自己能变得稍微更好一些。</p>

<p> “我不明白。”</p>

<p> 兜帽在晃动。</p>

<p> “无论是埃尔戈先生曾经吞噬过神明也好，还是拉提奥小姐是埃尔戈先生的继承人也好。但是，现在要是埃尔戈消失了的话，这座岛上的孩子们会伤心的。”</p>

<p> “咿嘻嘻嘻嘻嘻，嘛确实会变成这样吧！”</p>

<p> 亚德再一次，变回了死神之镰的形状。</p>

<p> 骨之巨人发出“yareyare”的叹气声。实际上，因为它并没有在呼吸，所以这也只是单纯的摆出这样手势而已吧。</p>

<p> “果然谈崩了呀，拉提奥大小姐。”</p>

<p> “这是必要的过程。”</p>

<p> “明白明白。虽然想来院长也不会说什么的，不过库尔德里斯的代理人就不知道了哦。”</p>

<p> 坦格雷——骨之巨人如此说道。</p>

<p> 再一次，沙滩上的紧张感提升了。</p>

<p> 拉提奥呼唤出的白骨使魔还有残留着一半以上，而埃尔戈也还依旧是被拘束着的状态。可以说战况变得更坏了吧。而且，这边的情报也被其高速思考和分割思考给解明了。</p>

<p> （数秒后的，未来。）</p>

<p> 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独占着未来。</p>

<p> 面对这样的对手，究竟应该怎么做呢？</p>

<p> 拉提奥后退了数步，停下了。</p>

<p> 这次，当谁再动起来的时候，那就会变成战斗开始的信号了吧。</p>

<p> 天空中响起了某种声音。</p>

<p> 高而尖锐的声音，会让人觉得这是不应该飞在这样的海边的鹰的鸣叫声，却稍微让人感觉到了压力。</p>

<p> “找到了。”</p>

<p> 这个意志恐怕在现场的所有人的脑子里轰鸣了吧。</p>

<p> 就像是恶作剧，开玩笑一样的态度，但却让人感到死一般的恐惧。</p>

<p> “这个……声音……”</p>

<p> 埃尔戈颤抖了起来。</p>

<p> “哈哈，还记得吗？不对，是没有忘记得了吗？”</p>

<p> 拉提奥猛然抬起了头。</p>

<p> “难道是，Mushiki……！”</p>

<p> 谁也没能作出在这之上的反应。</p>

<p> 师父也是，我也是，凛也是。甚至连拉提奥和坦格雷也是。</p>

<p> 甚至搞不清楚对方究竟行使了怎样的魔术。</p>

<p> 在察觉到的时候，被拘束着的埃尔戈的右侧头部，轻易地消失了。</p>

<p> “埃尔……戈……”</p>

<p> 我想发出的声音此时也已经徒然无力了。</p>

<p> 从年轻人的鼻梁开始的右上方部位整齐地消失了，血液如同喷泉般溢出了。啊啊，和巨人那时不同，被破坏掉的头盖骨和其中的内容物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时候还在考虑他是否活着本身就变得极其愚蠢，失去了如此分量的头部还能生存下来的人类根本就不存在。</p>

<p> 下一刻。</p>

<p> 从死亡的埃尔戈背后，迸裂出了如同光之翼般巨大的幻手。</p>

<p> ＊</p>

<p> 姑且写下结果吧。</p>

<p> 数日后，在新加坡的东南部的小岛上发生的某个奇迹成了新闻。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取材自流言的三流新闻的缘故，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当真，但不久后在互联网上的某些角落将其称为了当代通古斯之类的事情。</p>

<p> 新闻，是这么写的。</p>

<p> 岛的海岸，简直如同被掉落的陨石撞击了一般毁灭了。</p>

<p> 而更奇妙的是，据说那个破坏痕迹是巨大的人之手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