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第一章

瓦里米耶回林德沃之森已经过了三天。

领主的收税官还是没来。

我一如往常地坐在姆鲁克村门口执行卫兵的工作。菲姆和牟飞趴在我身旁睡觉。

「哩呀啊！」「嘎呼嘎呼！」

幼龙希吉修瓦拉与小魔狼们很有精神地在周围跑来跑去。

小吉的成长很明显。虽然我有点寂寞，不过还是觉得很开心。

就在这时，葳葳从农地的方向走来。

发现葳葳的小吉牠们跑过去簇拥着她。

「不要在妾身的脚边绕来绕去。你们会被踩到的。」

「哩呀哩呀！」「嘎呼嘎呼嘎呼！」

葳葳看起来举步维艰。虽然小魔狼也是狼，但是她并不害怕。我觉得这是好现象。

她以慎重的步伐走到我面前。

原本跟着她的小吉和小魔狼们，注意力已经被趴在地上睡觉的菲姆吸引走了。

「嘎呼！」「哩呀哩呀──」

「汪呼。」

我一面看着缠着菲姆玩的小吉牠们，向葳葳发问：

「田里情况如何？」

「唔，明天应该就能采收蕃薯了。」

「既然如此，明天请米蕾特她们来帮忙好了。」

「好喔。」

我也会在执行卫兵工作的空档，去田里进行拔草或培土、摘芽、施肥等等工作。

话是这么说，每天照顾田地的是葳葳，真感谢她。

「谢谢妳，葳葳。」

「耶嘿。没什么啦。」

葳葳腼腆地说。

她不但管理田地还照顾牛只，非常活跃。

比身为卫兵的我有用多了。

既然葳葳说蕃薯可以采收了，其他作物也能采收了吧。

作为村民之一，我也必须帮忙采收才行。

「我去看看田里的样子。」

「妾身也一起去。」

我离开大门，和葳葳、牟飞、菲姆一起前往农地。

巡逻也是卫兵的工作之一，所以没问题。

「哩呀。」「嘎呼嘎呼。」

小吉与小魔狼们也摇摇摆摆地跟了过来。我和葳葳配合小动物们的脚步，缓缓前进。

田里的人比平常更多，或许正在做收成的准备。

就像葳葳说的，收获的时间快到了。

菲姆以念话向我发问：

『这样算丰收吗？』

「我也不清楚这算不算丰收。」

不知道往年收成模样的我没办法说什么。

葳葳笑着告诉我们：

「应该算喔。考虑到土壤的贫瘠程度，这样的收获量可以说相当好了。」

「那就好。」

村长发现我们，走了过来。

「亚尔弗列德先生、葳葳小姐，两位巡逻辛苦了。」

「村长也辛苦了。田里的样子如何呢？」

「是往年比不上的大丰收喔。」

「那真是太好了。」

「多亏有菲姆先生们帮忙抓老鼠以及狩猎野猪，才能提高收获量呢。」

「汪呼。」「嘎呼！」

菲姆与小魔狼们开心地摇起尾巴。

「收成完毕就可以让葳葳画改良农地的魔法阵了。那样一来，收获量可能会更高喔。」

「真是令人期待！」

村长以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葳葳。

葳葳有点困扰。

「可是啊，只经过一年可能没有效果喔。」

「会变得比现在更糟吗？」

「不会。用不着担这个心。经过三年肯定会出现效果，但是只有一年就难说了。如果你们太期待，说不定会失望喔。」

村长严肃地点头：

「既然如此，还是先别让村里的大家知道。」

「这样比较好。妾身也不想让大家失望。」

葳葳的土壤改良魔法阵，能把魔矿石的魔力抽出，转化为魔石。

虽然还有其他效果，不过这是主要的功能。

「村长，葳葳的魔法阵可以把土里的魔矿石变成魔石，现在已经产出一些魔石了。」

「喔？魔石是什么？」

我开始说明，村长兴味盎然地听着。

「喔喔，土壤中的魔矿石只会妨碍作物生长，但是转变成魔石就会一下子变成高价品啊？真是奇妙。」

「设置在蕃薯田里的魔法阵已经产出一些魔石了。」

「魔石是从村子的土地产出的，可以算成村子的财产喔。」

「虽然很高兴听到两位这么说……」

听了我和葳葳的话，村长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生产魔石的是葳葳小姐，所以魔石应该归她。」

「等收成完毕，我们会在村子的所有田地里设置魔法阵。总不能把从全村的魔石全都拿走吧？而且村子还有还有缴税的问题啊。」

「没错。」

我们和村长讨论了一会儿，最后做出结论。

「那么魔石一半归亚尔弗列德先生和葳葳小姐，一半归村子好了？」

「没问题。」

「真的可以吗？虽然就村子的角度而言，这样是帮了我们大忙……」

「当然可以。请把那些魔石拿去缴税。」

「妾身还觉得自己和亚尔拿一半太多了呐……」

虽然葳葳这么说，不过最后还是决定平分。

讨论完后，村长松了口气。

「虽然我刚才那么说，但村里的财务其实真的很吃紧，每年都被税金压得死死的。」

村长说着，看着一旁的牟飞：

「有牟飞的肉和作物丰收，再加上魔石，今年能安稳过冬才对。」

「那真是太好了。」

村长不断向我们道谢，然后离开了。

我们在讨论魔石的分配时，小吉和小魔狼们很有精神地在田地周围跑来跑去。

「哩呀呀！」「嘎呼！」

小吉和小魔狼们突然大叫。

我略微惊讶地看向牠们。

「哩呀哩呀！」「嘎呼！」「嘎呼嘎呼！」

只见小吉嘴里叼着一只老鼠。那老鼠似乎还活着，正在猛烈挣扎。

小吉牠们得意地把老鼠带到我面前。

第一次捉到猎物的小吉，骄傲地拍动翅膀。

「喔！好厉害！小吉和魔狼们都很了不起喔。」

「汪呼汪呼！」

菲姆也称赞起小魔狼们。

我一面抚摸叼着老鼠的小吉的头，一面思考该怎么做才好。

「菲姆，像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既然牠们把老鼠叼给你，只要你答应，牠们就会吃掉了。』

「是这样啊？」

我对小吉与小魔狼们说：

「你们很棒喔，可以吃了。」

「哩呀。」「嘎呼嘎呼。」

小吉牠们准备吃老鼠，可是嘴巴一张开，老鼠就逃走了。

「哩呀哩呀！」「嘎呼嘎呼！」

小动物们再次追逐起猎物。

『幼崽常犯这种失误。这样就会知道杀死猎物的重要性了。』

「原来如此。」

一阵子后，小吉再次捉到那老鼠，这次牠和小魔狼们一起确实地杀死老鼠后大快朵颐。

「小魔狼们也在吃，没关系吗？」

『什么意思？』

「不是该由你分配吗？」

『既然有你的许可就没关系。』

「原来如此？」

看样子只要身为魔狼王的主人的我许可，就可以自行开动了。

魔狼界的规矩乍看复杂，其实很单纯。完全是主从关系的社会。

葳葳眺望着正在吃老鼠的小吉，开口：

「这是小吉第一次捉到猎物，今天要庆祝才对。」

「是啊。请米蕾特帮忙准备吧。」

我们因小吉的成长而感到开心的秋季某日。

我的膝盖突然发疼。

希吉修瓦拉第一次成功捉到猎物的当天晚上。

我因左膝剧痛而醒了过来。

「──呜呜呜。」

非常非常非常痛。

由于不能吵醒和我睡在一起的三只动物，所以我努力忍住，不发出呻吟。

「……说到左膝，就是那个呢。」

为了转移对疼痛的注意力，我自言自语着。不过完全无法转移注意力就是了。

魔王死时，对我下的不死杀手之箭的诅咒。

也是我之所以来姆鲁克村当卫兵的理由。

最近因为温泉的关系，本来以为疼痛缓解了很多，但是现在看来，我太天真了。

我以双手碰触左膝，发热的膝盖正抽搐不已。

「……什么情况？太恐怖了。」

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这种症状。是吃了坏东西吗？我心想。

疼痛使我的思考变奇怪了。

「哩呀？」

小吉醒了过来，担心地看着我。

就算是这种时候还是很可爱。我温柔地抚摸牠的头。

「我没事啦！」

「哩呀。」

不能让还是小宝宝的牠担心，只好努力忍痛了。

这是身为成年人的尊严。

「哩呀哩呀？」

尽管如此，小吉还是担心地看着我。

我从床边的魔法包拿出肉喂牠吃。「哩呀……啊嗯啊嗯，哩呀嗯嗯啊嗯。」

小吉一面担心地看着我，一面狼吞虎咽。吃肉的样子也很可爱。

看着牠进食，我觉得疼痛好了一些。

吃饱后，小吉开始打盹。我温柔地摸着牠，哄牠入睡。

小吉沉沉睡着了。但我的膝盖还是很痛。

就在这时，门悄悄地被打开了。本来和尤莉娜睡在一起的库尔丝走进我房间。

「亚尔先生，你还好吗？」

「喔。怎么了？」

库尔丝担心地跑到我身边。

「你还问呢，我是因为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才过来的。」

「妳感受得到这种东西啊？」

「是的！」

库尔丝严肃地点头。可能是以勇者的不可思议之力感受到的。

她进房后，菲姆和牟飞也都醒了。

两只动物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事，你们继续睡吧。」

虽然我这么说，可是菲姆和牟飞仍然担心地闻起我的气味。

由于刚才痛到流了不少汗，被牠们这样闻觉得有点难为情。

菲姆和牟飞的嗅觉都很敏锐。还是小宝宝的小吉先不说，牠们俩不可能没有从我的冷汗中发现异常。

库尔丝担心地抚摸着我的左膝。

「唔──果然很痛吗？」

「是啊。是到目前为止，最痛的一次。」

「比中箭时还痛吗？」

「那时正在战斗，所以不太痛。」

「原来如此──」

库尔丝连连点头。她也懂那种感觉。

战斗中或战斗刚结束时，就算身受重伤也不觉得痛。因为身体还处于兴奋状态。

隔天反而痛多了。

「要叫尤莉娜来吗？」

「不用了。这不是外伤，治疗魔法看来没什么用。」

「那要叫米蕾特来吗？」

「请她开止痛药吗？这也不太好。」

止痛药是猛药而且有成瘾性，依服用方式，有时反而会让自己更危险。

有个国家在战争结束后出现了许多止痛药成瘾的人。

所以止痛药最好只对受重伤，或是对已经病入膏肓的人作为安宁治疗使用。

例如在拔出有倒刺的箭头，或是清除伤口中的碎片时。

我的膝盖属于慢性疼痛，使用止痛药最后很可能对药物产生依赖性。

「唔──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不好意思，害妳担心了。」

抚摸着膝盖的库尔丝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汪呼。」「哞──」

菲姆和牟飞也担心地舔我。我的脸因冷汗与口水变得黏呼呼的。

虽然我知道牠们是在担心我，也很感谢牠们，可是整张脸变得黏呼呼的有点困扰。

「被妳摸了膝盖之后，我觉得舒服了一点。」

「真的吗？那我继续摸喔。」

这不是错觉，疼痛真的减轻了。

真是不可思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说不愧是勇者之力。

「……哩呀──呼嘶──呼嘶──」

至于小吉则睡得很香甜。我认为这样很好。

库尔丝又抚摸了一阵子膝盖，疼痛减少了许多。

我听着小吉的呼吸声，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左膝比平常痛五倍左右。

但是比起昨晚还是好很多了。

「呼啊──」

库尔丝正抱着我的腿呼呼大睡。

即使我睡着了，她还在继续抚摸我的膝盖吧。因为库尔丝是非常乖巧的好女孩。

就在这时，尤莉娜来到我房间。

「啊，库尔丝果然在这里。真拿她没办法。」

我想是醒来后发现库尔丝不在床上，所以特地来找她。因为尤莉娜太喜欢库尔丝了。

我轻抚库尔丝的头，对尤莉娜说：

「昨天半夜，我的膝盖突然很痛。」

「咦？你还好吗？」

尤莉娜松开库尔丝抱着我的腿的手，观察起我的膝盖。

「老实说，痛到我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幸好有库尔丝帮我抚摸膝盖，所以好了很多。」

「唔──」

尤莉娜以魔法进行诊断。

「没有外伤，也不是生病……」

「那就好……可以这样说吗？」

「不过关节的地方可能长了老鼠，最近这阵子最好不要做剧烈运动喔。」

「长老鼠？」

「正式名称是关节内游离体。是从关节软骨剥落的碎片。假如碎片完全剥落，就必须开刀把碎片拿出来才行。」

「……听起来很痛呢。」

「开刀当然会痛了。可是不拿出来就等于有骨头碎片卡在关节里，会更痛喔。」

不论哪种情况听起来都很痛，真是太可怕了。

我当了很多年的冒险者，所以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我很能忍痛，其实不然。

怕痛是理所当然的。看来我得暂时安静休养一阵子了。

尤莉娜对怕得要死的我说：

「是说游离体还没剥落，所以我想和这次的疼痛无关。不用担心。」

「是吗？总之最近这阵子要安分点才行呢。」

尤莉娜点头后，安静地开口：

「关于这次的疼痛，我想，十之八九是不死杀手之箭害的。」

「……果然吗？」

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我查过很多关于不死杀手之箭的资料。」

「是这样吗？谢谢妳。」

尤莉娜也很温柔。虽然她最喜欢的是库尔丝，不过也很重视我和露卡。

真是好人。

「我只是在有空或没事时找资料而已啦。」

尤莉娜露出腼腆的表情。真是简单易懂的傲娇。

她平常很忙碌，不可能有什么空闲时间。

「谢谢妳。」

「不用在意啦。」

尤莉娜温柔地摸着库尔丝柔软的头发。

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宠溺库尔丝。明明两人同年，但是尤莉娜看起来就像个姐姐。

「很多文献都说中了不死杀手之箭的人就算活下来，也会因为剧痛而生不如死。有些身经百战的勇士甚至忍受不了疼痛，最后选择自杀。」

「怎么这么可怕。」

「所以我想说是文献写错了，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你。」

幸好尤莉娜没告诉我。如果知道有那种事，我一定会怕到无法正常生活。

「说起来，中了不死杀手之箭还活下来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我没办法断言那种说法才是正确的。如果能一直像这样缓和疼痛就好了。」

尤莉娜认真地说着。

这么说来，被同样的箭射中的龙大公，每晚也都痛苦呻吟呢。

我本来以为是因为殭尸化的痛苦才呻吟的，说不定其实是不死杀手之箭的关系。

「文献里有提到多痛吗？」

「听说和尿道结石差不多，或者更痛喔。」

「喔？」

虽然我听不太懂，不过好像不是很痛。

是说，尿道结石是什么？我根本没听过。

「你刚才是不是在想这好像没什么？」

「嗯。对。」

「有些人说比生小孩的阵痛还痛喔。」

「……真的假的。」

这样听起来就很可怕。难道说昨晚的疼痛其实还算好的？

「哩呀？」

我一面轻抚睡醒的小吉的头，一面担心起我膝盖的将来。

第四卷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