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1</p>
<p>清晨的空气凉飕飕的。虽说从被窝里起来并没有难受到受不了的程度,起床准备的时候后背还是冷得发抖。水也是冰冷得不行,洗脸之后一下子就睡意全无了</p>
<p>寒日早起最困难的是从被窝里爬出来那一刻,只要做到了就没什么问题了。和洗脸这项大工程一样,刷好牙才能做好迎接新的一天的准备。</p>
<p>用水整理好外表,脱掉睡衣麻利地换上工作服开店。柜台完全关上了,早上的店里十分昏暗。营业后扫除的时候把椅子全部倒过来放在桌面上。寂静的店里仿佛还处在睡眠状态一样,莫名感觉有种见外感,稍稍泛起了一丝孤寂的心情</p>
<p>拉开窗户的窗帘之后耀眼的朝阳射了进来。推开窗户之后清晰感受到空气拂过皮肤的触感。虽然风还是很冷,却实在感受到了夜里沉睡下去的空气被唤醒了一样</p>
<p>从仓库里拿出扫除用具,首先要用扫把清扫一下地板。再用拖把沾水擦一下。因为昨晚关店之前已经做过了,所以现在不用太仔细。这是类似营业前的仪式一样</p>
<p>把椅子全部放下来了之后,再用扭干水的毛巾擦拭一下柜台和桌子。快结束的时候轻轻喘着气,身体已经完全暖和了起来</p>
<p>暖炉里烧到一半的柴薪和轻轻一层灰堆积着。把烧过的柴薪取出来放在一旁,轻轻把灰扫出来。再把柴薪放回去,补上一根新的木头,然后再加上点火用的外皮。擦着火柴点着外皮之后,一下子火就熊熊烧了起来</p>
<p>总算做完提前准备的工作了,我松了一口气</p>
<p>手伸过去烤火,仿佛清晰感受到火焰的温度转移过来了一样。伴随着噼呖噼呖的柴响声,木头的芳香飘散着。就跟咖啡豆烘焙的时候一样,有股加热时候飘起来的独特香味</p>
<p>盯着暖炉里燃烧的火焰,突然想起来</p>
<p>虽然我没有野营时围着篝火的经验,如果用这个火来烹饪的话,不是能做些很好吃的东西吗</p>
<p>[哼姆]</p>
<p>我站了起来,走向冷藏库。虽然里面塞满了食材,那么,什么东西适合火烤的呢。这么想着时,看见了正好合适的用纸包着的东西。取出那个用茶色的油纸抱着的东西。接着从放着料理用品的架子抽屉里抽出两根铁串,回到暖炉那里。</p>
<p>暖炉的火已经旺盛地烧了起来。坐在前面,打开了油纸。里面装着的是两根香肠,两根都又圆又粗。是昨天时,从客人那里收下的东西。貌似是冬天保存食物里的惯例,在这个时期的话到处都有人会制作这个</p>
<p>这两根听说制作方法和里面的材料都不一样。虽然也跟我讲了详细的说明,但听不懂的词太多了所以不是很理解</p>
<p>总之吃了之后就明白了,我把它们都用铁串穿起来。接下来只要放在火边烤就行了,但是遗憾的把它是无法直接插在地面。实在没办法,我只好左右手各拿一根放在火上烤</p>
<p>因为我自身不是很喜爱所以很少吃这个,这个世界的香肠有着很狂野的味道。狂野的意思是,味道很重</p>
<p>香肠这东西,是混合着血和脂肪,内脏和肉搅碎成细块混合,然后塞到动物的胃袋或者肠道里的食物。而这个世界那些没有经过品种改良的肉,本身就有着很强烈的独特风味了。再加上血和内脏之类的,对现代人的我来说,实在是不太合口味。可是并不是说它味道不好,而只是我还没习惯而已。</p>
<p>直接烤的香肠,很快就出现焦痕了。稍微拿远一点,为了不让它掉落慎重地转动着。终于肉汁慢慢开始渗透出来,包着的皮啪地裂开,里面包裹着的肉溢了出来。飘散出深深刺激着我的空腹强烈香味</p>
<p>等到差不多了,再把香肠从火那里移开,放回油纸上</p>
<p>拿起充分烤好的一根。茶色的外表上浮现的跟酱油一样颜色的焦痕,跟我熟悉的香肠非常像。吹了几口气让表面冷下来之后,轻轻咬了一口</p>
<p>「唔,好烫」</p>
<p>发出啪哩地能回荡在脑海的畅快声响的外皮,滚烫的肉汁充斥在嘴巴里。热得几乎要烫伤一样。嘴里那滚烫肉汁到处都是,仔细咬下去之后,那强烈的味道涌现了出来</p>
<p>就完全是,塞满了肉的暴力风味啊。是肉啊。把肉为主旨的味道浓缩在了一起。除了肉和脂肪还是肉</p>
<p>明明只是咬了一小口,却有着一整块牛排的满足感。看着那被串起来的香肠,咬下去的断面处透明的肉汁四溢着。手指因为碰到了嘴唇。那根手指也沾上了那反射着光辉的肉汁</p>
<p>「这个的话,若是再喝上几杯酒就最棒了吧」</p>
<p>虽然我不能喝酒,但却能明白这个料理肯定适合配酒。要是没有配上那种能一口就冲淡味道的饮料的话,或许真吃不下这根香肠。肉的味道太重了</p>
<p>放下这一根,拿起另一根。那根是赤黑色的,有着独特的味道</p>
<p>比刚才还要仔细地吹冷了之后,朝一端咬了下去</p>
<p>「唔」</p>
<p>咬到一半时扩散开的味道,让我明白这是用了什么材料了。是在材料里面加上血液的香肠。独特的味道在口里扩散,这是我不擅长的味道啊,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p>
<p>「嗯。。。?挺好吃的?」</p>
<p>自己说着也觉得半信半疑的,又咬了一口</p>
<p>减少了肉汁的成分,鼻子闻到的香味是香辛料的味道。为了去除血腥味大量加了进去,让人舌头发麻。但也多亏这点,血腥味几乎完全没有了。不仅如此,味道还更加浓厚了。里面塞着的肉块浓厚黏在一起,咬着的口感之间融化的脂肪又溢了出来。明明如此,吃完却感觉很爽口</p>
<p>虽然看上去黑色一块地让人没多少食欲,味道确是让人吃惊般的好。把第一根香肠充斥着的嘴里的脂肪感给抹去了一样</p>
<p>「香肠,真是深奥啊」</p>
<p>自己一个人点了点头,再咬了一口满是肉汁的香肠。不管怎么说,这根的肉感真让人欲罢不能。咀嚼着的肉让人感受到一股野性风味。这肯定是,被火烧过才有的美味吧。木料的香味仿佛渗透到了香肠里一样</p>
<p>轮流吃着两根,再次感受到了新鲜的味道。每次都能加深了感受到这味道的魅力。真是富满野性的一次用餐</p>
<p>但是吃到一半之后,还是感觉不到味道的变化了。我站起身走到柜台里面</p>
<p>从架子上取出圆面包切开,取出从冷藏库里拿出来的芝士块。小心地切开了圆面包的中间,夹上切的薄薄的芝士。在墙上挂着的平底锅之间拿起小型的那个,在上面放上夹着芝士的面包回到暖炉。然后把平底锅放在火薪上面</p>
<p>铁制的平底锅很快就热了起来。手腕甩动平底锅让面包翻到另一面,可以看到一面已经烤的差不多了。就这样等了一会儿,加温过后的面包切口里的芝士已经开始流了出来。热得正好</p>
<p>把平底锅从火上面拿开,放在暖炉的前面。直接放在木制的地板上的话会把地板烫出焦痕的。等到面包冷却下来之后拿了起来。但还是很热。两手交替拿着拉开切口之后丝。在里面夹入吃了一半的两根香肠</p>
<p>「这种的话,应该算是三明治吗。还是热狗呢?」</p>
<p>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我也不知道。不过,嘛,哪个都好。无论哪个,我都很喜欢</p>
<p>我两手拿着被粗粗的香肠撑起了的面包,张大口咬住。中途虽然肉汁溢了出来,又被面包吸了回去。烤过的面包那种朴素的香味</p>
<p>,把肉的浓厚风味包裹了起来。以芝士为基础连接着</p>
<p>这里需不需要加上蔬菜呢,真让人烦恼</p>
<p>要是加上清脆的新鲜蔬菜的话,吃起来就更加爽口了。这么浓厚的味道的话,舌头估计也会感觉有点腻吧。但是,加上蔬菜之后,这个肉加上芝士这种让人天旋地转的冲击性的暴力感就没有了。果然,还是这样就好。蔬菜什么的只能充当装饰</p>
<p>吞下去之后,这次咬下另一端</p>
<p>血香肠的肉汁没有溢出,而且还是一种粘稠的口感。</p>
<p>「好吃」</p>
<p>这真是超乎意料地适合和芝士搭配在一起。虽说是味道浓厚的香肠,跟芝士合在一起之后,能品尝到被隐藏在深处的味道。这真是简单直接的美味。而且还缓和了香辛料强烈的刺激,跟面包的相性也是很搭。毫无疑问,这个是考虑到跟面包一起吃而制作出来的味道吧。更何况这里还是面包文化。跟米饭搭配的话,还是稍微有点不适合</p>
<p>像批评家品尝过后,我轻轻松松就吃完了。尽管最初的一口让人对这过于强烈的味道有点不安,搭配上面包和芝士之</p><p>后就毫无顾虑了</p>
<p>「我吃饱了」</p>
<p>虽然以早餐来看有点过于充实了,偶尔这样也挺不错的</p>
<p>把本来抱香肠的油纸折起来,拿起平底锅站起身</p>
<p>吃饱了之后,就想跟平时一样喝咖啡了。习惯了的饭后咖啡不喝一下的话,总感觉平静不下来</p>
<p>走到柜台里面,把平底锅放到洗涤台</p>
<p>橱柜了取出陶制的壶。里面装满了烘焙过的咖啡豆。从中取出一杯分量放到研磨机里,嘎哩嘎哩地碾碎。在这期间把虹吸壶的烧瓶里面的水煮沸</p>
<p>打开冷藏库,取出在一个装着水的小容器里浸着的绒布。看上去是一块手掌大小的,格子很细的布制的捕虫网一样的外观。当然不是用来捕虫,是用来泡咖啡的道具</p>
<p>迅速把绒布用水洗之后夹在布巾里,拍打一样去除水分。接着把磨好的粉放进去,然后放到杯子里。把烧瓶里的热水在上面滴上几滴,落到粉里面。等了一会之后,再滴几滴。粉吸到水分之后膨胀了起来。渐渐地一点点渗下去</p>
<p>最后啪嗒一声,杯子了渗透的液体流了下去。一边确认着一边增加热水的量,慢慢加到能称得上倒水的节奏。等杯子里有了差不多一杯量的咖啡之后把还蓄着水的绒布拿开</p>
<p>把鼻子靠到杯子上闻了之后。轻轻啜饮一口</p>
<p>「嗯,今天的味道不错」</p>
<p>这是叫做法兰绒滤布手冲咖啡的冲泡方法,随着绒布质地的不同味道会醇厚些。特别是用深烘培的咖啡豆的话,会有着法压壶和</p>
<p>手冲滤杯泡不出来的让人陶醉的甜味。但是,因为布的格子</p>
<p>质地很粗杂,所以随便地倒热水的话味道就变了</p>
<p>绒布里随着热水膨胀的粉整体缓缓地流动着,在里面热水形成了圆形的对流。根据这个变化才能顺利抽出,而这相当困难。随着热水的浇注方式和绒布里的流动方式,还有粉末的磨碎方式和热水的温度,能随意的变换它的对流</p>
<p>这就是法兰绒滤布手冲咖啡的醍醐味,我的技术还做不到总是让自己满足的味道。所以这个没有放在店里卖,这样自己一个人慢慢享受正合适</p>
<p>一边啜饮着热咖啡一边走到店外面。风虽然和缓地吹拂着,吹在脸上还是有股寒意。远处的山谷上布满一层白色的雾气</p>
<p>还残留着夜色的云朵慢慢漂走。街道上清晨的阳光撒了下来。已经有很多行人出现了。路边的露天商店正搭着架子准备开店,铺开的色布上摆放着各种商品</p>
<p>虽然夜间营业的日子挺开心的,但眺望着清晨的景色一边喝着咖啡的感觉也是特别地享受</p>
<p>「不错的早上啊。。。」</p>
<p>这样深切感慨着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从大路上走过来的女性。如果仅仅走着的话我不会在意的,但她四处查看,好像在找着什么一样晃着脑袋走着。本以为是观光客,但好像不是。穿着一眼可以看出相当不错的打扮,明明这么寒冷却穿着轻装。看起来就像从附近的家里散步过来一样</p>
<p>女性朝这边走了过来。视线交汇,她看着我走了过来。脸蛋小小的,鼻子也小小的,有着薄薄的嘴唇。长着群青色瞳孔的大眼睛,宛如笔直直画出来的眉毛让人感觉到刚强的感觉</p>
<p>女性看着我,稍稍抬头看了一下店,接着「那个」对我搭话了</p>
<p>「我失去记忆了」</p>
<p>「。。。什么?」</p>
<p>我发出了相当蠢的声音</p>
<p>「失去记忆,吗」</p>
<p>日常生活里实在是很少听到的词汇,还是第一次遇到自己说自己记忆丧失的人</p>
<p>想着是不是在开玩笑地看着她,但她眼神是认真的。她默默地,直直看着我,比起是在因为失去记忆在困惑,还不如说是在寻找着什么一样</p>
<p>「那真是,很困扰呢」</p>
<p>「诶欸,是的」女性点了点头。「不太清楚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p>
<p>如同断定一样的语气,简直像是自己宣告着这样的设定一样地不自然。但是要我去问「你真的失去记忆了吗」的话,还是有点踌躇</p>
<p>女性一脸认真地站在我面前</p>
<p>我手里拿着咖啡,一言不发地站着</p>
<p>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好呢,我完全搞不懂。应该给她介绍病院吗,还是去拜托警察吗,况且这个世界对失去记忆的人是怎么应对 的呢。或者是什么都不说直接回店里才是正确的。也有她是打着什么坏主意的可能性</p>
<p>打破这种彼此都在等待着对方反应的沉默休止符,先开口的是那位女性</p>
<p>「那个,虽然有点麻烦到你了,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吗?这里,是一家店对吧?也许会有客人清楚我的事情。请问可以吗」</p>
<p>「哈啊,原来如此」</p>
<p>脑子转得真快。就像是最初就预备好的台词一样。我一边感受着这种违和感,然后该考虑是否要拒绝了。接着,又不禁笑了出来</p>
<p>这里是咖啡馆。我没有理由去拒绝别人光临。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决定了,我就把疑问和不安都吞了下去。我露出微笑,抬手示意店门。</p>
<p>「当然没问题。请进」</p>
<p>2</p>
<p>进到店里的客人每一位都在感受到店里温暖的空气之后『哈啊』地松了口气,接着就会察觉到坐在正面坐席上热心看着这边的女性。就算对视她也不移开视线。表示疑问地歪了歪头之后,女性就会笑着一边解释完然后说</p>
<p>『欢迎光临』</p>
<p>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常客们一脸不可思议地走近柜台。</p>
<p>『什么时候安排了一个招待员了?』</p>
<p>常客也就是菲尔先生一边时不时地瞄着那位女性,一边小声问道。面对着今天已经听了好几遍的问题,我重复着同样的说明</p>
<p>『哈啊,记忆吗……?』</p>
<p>『说也许来店里的客人之中,也许会有认识她的人』</p>
<p>最初还只是坐在位置上看着进来的客人,不知不觉之间,开始这样子迎接客人起来了</p>
<p>「那有什么成果吗」</p>
<p>我左右摇了摇头</p>
<p>「现在还是早上,来的客人还不多」</p>
<p>跟为了歌姬很多人聚集过来的那时候不同,现在日子相当平静。我店里的客人光顾量也完全稳定了下来</p>
<p>「菲尔先生,可以的话能不能去聊下天呢」</p>
<p>「嗯嗯,可以啊。其实啊,我正为了霍卡展而准备画了一幅画,可以说是我的自信之作。啊,霍卡展是一个具有权威的展览」</p>
<p>「不是跟我聊」</p>
<p>我制止了热情地开始说话的菲尔先生,用视线示意了坐在坐席处的那位女性。菲尔先生好像明白了一样,微微张口点了几下头</p>
<p>「说的也是,跟谁交谈一下的话也许她会回想起什么也说不定。交给我吧」</p>
<p>说完,菲尔先生端正了一下姿势转身了。步伐明显生硬地走了过去</p>
<p>我一边准备着其他客人点单的咖啡,一边下意识地留意菲尔先生那边的情况。菲尔先生站在女性面前,笨拙地咳了咳</p>
<p>「你、你好」</p>
<p>听到招呼声,女性抬起了头微微笑着</p>
<p>「嗯,你好」</p>
<p>「可以的话,那个,能、能跟我聊下天吗」</p>
<p>菲尔先生很紧张地说了出来。很明显是不习惯女性。那位女性歪了歪头</p>
<p>「你了解我的事情吗?」</p>
<p>「不,不是这样,不如说如果接下来能了解的话就好了」</p>
<p>「啊啊」女性说着合上了双手。「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请多多指教」</p>
<p>看到女性深深低下了头,菲尔先生也慌张地弯腰行了一礼</p>
<p>「请坐吧」(原文:どうぞ、お 掛 か けになってくださいませ,用的是敬语)</p>
<p>「那,那我失礼了」(原文:こ、これはご 丁 てい寧 ねい に、失礼します,也是敬语)</p>
<p>女性优雅的欠身之后,菲尔先生正坐在了她的对面,小心翼翼又笨拙地开始了对话</p>
<p>暂且不管二人,把抽出完毕的咖啡倒到杯子里,往客人那里端了过去</p>
<p>「请慢用,你的咖啡」</p>
<p>「啊啊,谢谢」</p>
<p>明朗的回应着我的是最近经常出现的细脸老爷爷。桌面上放着折叠式棋盘,不知是不是摆着棋谱,明明没有对手却放着旗子</p>
<p>「今天是一个人吗?」</p>
<p>对没有一直以来对战的圆脸老人这点提问了之后,细脸老人苦笑了</p>
<p>「对啊,好像是腰痛。人老了这样的事情也多了」</p>
<p>边说着展示了一下棋盘</p>
<p>「说起来店长,你觉得下一步怎么下比较好呢?轮到黑色了」</p>
<p>语气很愉快,让我不禁身子探过去确认了一下棋盘</p>
<p>「这真是让人苦恼的局势呢」</p>
<p>「没错。是该进攻还是防御呢,下一步能看出下棋</p><p>者的性格」</p>
<p>白方处于攻势是很明显的事情。应该坚守忍耐呢,还是果断反击</p>
<p>呢,黑方不得不做出抉择。比起说怎样才是正确,不如说看你更倾向哪种</p>
<p>「我的话会防守。主教走到e7」</p>
<p>「哼姆。退下吗。原来如此」</p>
<p>老人用手指敲了敲下巴。接着,只是抬起视线看着我</p>
<p>「不想进攻吗」</p>
<p>「就算要进攻,这边的王后的位置却不是很好。处理不好的话王后就危险了」</p>
<p>「是吗,这样啊」</p>
<p>一边小声说着,老人按我说的移动了棋子</p>
<p>「那么,这样之后呢?」</p>
<p>接着拿起了白方骑士,推上了前线。是由于黑方主教退下之后打算赶尽杀绝的举动</p>
<p>「这难道不会太强硬了吗?」</p>
<p>按照我的常识,是不会出现在我的选择项里面的一步。整体来看太跳脱了,骑士的位置也不好。现代的比赛中并不受欢迎</p>
<p>「店长是会选择不输的走法呢」</p>
<p>「嘛,这样说的话的确是」</p>
<p>为了不输的走法。的确说的很对。不仅可以说是根据我的性格来看,也可以说是现代西洋棋的风潮。遵从积累下来的庞大研究,离奇大胆的下法只会自取灭亡</p>
<p>「肯定是因为你是个优秀的棋手吧。走的是合理的,完美的,没有破绽的下棋风格」</p>
<p>老人眯着眼睛看着我。真是个读取不了情绪的表情</p>
<p>「但是,这肯定是不够的。想要变强,仅仅是优秀是不行的」</p>
<p>这句话不知为何深深渗透到了我的内心。不是从哪里引用的话语,伴随着实实在在的感触。</p>
<p>老人忽然表情放松下来把手放到脑袋上</p>
<p>「开玩笑的,装作了不起地说了一下。人老了之后总喜欢说教了。真是失礼了」</p>
<p>低下了头。在我开口之前,又迅速抬起来头,露出了一直以来的温和笑脸。有其他客人呼叫我,我点头示意之后就走开了</p>
<p>你还不够,被这样说了之后,这句话一直残留在我的脑海里</p>
<p>3</p>
<p>失去记忆的女性,和菲尔先生的谈话正热烈着。说得好听点是这样,实际上都是菲尔先生在这样那样地找着话题,女性露出笑脸回应而已</p>
<p>菲尔先生面容微微潮红,视线漂移不定,浑身安静不下来。怎么看都是过于在意面前的女生。不过的确长得很漂亮,举止很得体。再加上失去记忆困惑着,作为男性积极地想帮忙的心情也是很能理解。</p>
<p>但是,有点让我很在意。女性一边倾听着菲尔先生的话语,又不时地看向门口。不过是无意识的动作而已,却重复了好几次。每当看见新客人的脸之后,感觉有会有点失望。就像在等着某人一样</p>
<p>没有记忆的人却在等着谁也是很奇怪的事情,想着也许是我的错觉地否定了,但还是觉得她像是在等着特定的某个人</p>
<p>这样考虑的话,问题就是她在等着谁了。这个疑问得到解答,是在正午过后不久时</p>
<p>门口铃铛响了。挺着巨大身躯身穿黑色西装的狼脸男性走了进来。跟往常一样看了店内一圈,最后瞥了我一眼,咻地让开了身子。他是科尔雷奥尼先生的护卫,也是随从。所以他让开身子之后,出现了理所当然地出现的科尔雷奥尼先生,他戴着一成不变小帽子的小小白色身姿出现了。</p>
<p>科尔雷奥尼先生走进了店里之后突然站住了。然后很罕见的,呆然地发出失神的声音</p>
<p>「艾莉瑟。。。?难道是」</p>
<p>科尔雷奥尼先生定定地盯着那位失去记忆的女性</p>
<p>菲尔先生交互看着科尔雷奥尼先生和那个女性。毫不在意忙着来回转着脑袋的他,那个女性站了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科尔雷奥尼先生对面</p>
<p>「。。。你知道,我的事情吗?」</p>
<p>声音深切地响起。既像是在忍受着什么感情,也蕴含着一丝亲切,但也有种冷淡</p>
<p>「你是,不对,你是谁?」</p>
<p>回答科尔雷奥尼先生这严峻诘问的是菲尔先生</p>
<p>「那个,她好像是失去了记忆。所以,她就在这里寻找着认识她的人」</p>
<p>瞄了菲尔先生一眼,科尔雷奥尼先生看向在柜台那里站着的我。我点头了之后,科尔雷奥尼先生一言不发地看向被叫做艾莉瑟的女性</p>
<p>「失礼了。我有个熟人很像你。是我误会了」</p>
<p>「那位叫做艾莉瑟的人,跟我长得很像吗?」</p>
<p>「就是这么一回事」</p>
<p>菲尔先生插口说道</p>
<p>「那个,有没有可能她就是艾莉瑟本人呢」</p>
<p>科尔雷奥尼先生哼了下鼻子</p>
<p>「如果是外貌跟年龄不成比例的种族的话还有可能。就算还活着究竟多少岁了呢。。。至少没有这么年轻了」</p>
<p>科尔雷奥尼先生走到柜台这边。护卫的谢莫塔先生走到了外面。跟门关上残留下的铃铛声重合的同时,女性「那个」地开口了</p>
<p>「不冒犯的话,能跟我说下叫做艾莉瑟那个人的事情吗」</p>
<p>「很冒犯。容我拒绝」</p>
<p>一反常态的严厉的语气。吓得我都后背发凉</p>
<p>女性像是害怕一样抖了抖肩,把手放在胸口,竖起了眉头</p>
<p>「就算是这样我也想知道。拜托了,请告诉我」</p>
<p>科尔雷奥尼先生定定站着,一言不发。尽管如此女性还是一直盯着他的背后等待着</p>
<p>忽地,空气缓和了下来。科尔雷奥尼先生把手放到帽子上回头了。接着像是回忆起过去的身影一样盯着女性</p>
<p>「。。。不是什么愉快的话题。只不过是,过去的事情而已」</p>
<p>女性点了点头</p>
<p>「没关系。我就想知道这个」</p>
<p>科尔雷奥尼先生登上身旁的椅子,叹了一口气。开始说起了以前的故事</p>
<p>「艾莉瑟是,我打从心底爱过的,仅此一位的女性」</p>
<p>4</p>
<p>青梅足马,虽说是一个最为常见不过的词语,用来形容我们的关系再合适不过了。我和艾莉瑟的童年是一起渡过的</p>
<p>虽然出生的地方不是贫民窟,也没相差很远。哪个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是个天天都很贫乏,很昏暗的场所。是个难以分辨人和垃圾的世界</p>
<p>在我的记忆里,没有家人这种存在。连是我不记得了,还是本来就没有都不清楚。意识过来已经自己一个人一边捡着垃圾,不停地重复着一成不变的日子</p>
<p>在这样的地方里,人的行动分为两种</p>
<p>彼此敌对,或者互相帮助。不管怎样最后都会群聚起来。一个人的话很快就死了。为了保护自己,人与人之间构造起了团体</p>
<p>在我所属的小团体中,艾莉瑟也在。</p>
<p>在不存在一丝美好的昏暗世界里,只有她闪耀着光芒。在那种地方究竟是怎么做到那样的,虽然事到如今我还是理解不了,艾莉瑟总是保持着微笑。性格比男生还要好强的她,比住在那里的任何人本性都要好</p>
<p>把没有家人,独自一人生活着的我放在心上的也只有她了</p>
<p>只知道和别人敌对,被周围孤立的我,总是只有她愿意接近。不管被怎样冷漠对待,被弄哭了,第二天还是回到原来的微笑</p>
<p>昨天还在一起欢笑的人第二天也许就病倒了,在这里住着的人不知不觉就会消失。有时候只是为了一个面包的抢夺,人就会轻易死去。在这种地方生存,只会让内心不断被磨损。善良早就被丢弃,人会变得只追求利益。谁都是这样做的。但是只有艾莉瑟,没有放弃掉为他人着想的举动</p>
<p>要是没有她的话,我早就死掉了吧。在那个生存意义、价值都无关紧要的世界里。这样一个,人把自己的婴儿砍断手,出借给乞丐都是理所当然的地方。因为这样的话能博取更多同情,增加收入。人心能堕落到这种程度。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p>
<p>我和艾莉瑟,到了你们这种年龄的时候还一起生活着</p>
<p>与其说是互相喜欢,不如说是习以为常了。就像一家人一样,从来没想过要分开</p>
<p>但是,我厌恶着在这样的世界里生存。思考着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p>
<p>运气很好能混进正经的商家里打杂的时候,还觉得那时就是人生里的关键时刻。觉得从此之后,人生肯定会改变的。终于有办法生活在阳光照射下的世界了,那时我是真心这么觉得的</p>
<p>每天拼命地工作,把微薄的酬劳存起来。打算把艾莉瑟也一起带到正常人的世界。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说呢。她的话,肯定会摆出一直以来的笑脸点头的吧,根据我的印象</p>
<p>有一天,艾莉瑟的父母死了</p>
<p>据说是被卷入黑帮的争斗里面了,这也不过是日常的现象而已。不仅谁都不会说要去抓</p><p>住犯人,连葬礼都没有。没有这样做的余裕,连父母死去的那一天,都要担心着明天的食物</p>
<p>接着那一年流行病在镇上肆虐。能接受治疗的话还能治好,而像我们这种贫民只能听天由命了</p>
<p>终于艾莉瑟的弟弟也徘徊在生死一线。尽管我花费那贫乏的存款到处找药,但没有门路的人实在不可能拿到手。能被救助的人早已决定好了。是那些有权利,有金钱的人。仅此而已。人的价值,不是取决于对谁来说有多么重要,而是你本身有没有那种权利的问题</p>
<p>艾莉瑟是个既温柔,又坚强的女性。总是比起自己更在乎别人,把家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女性。为了救她全家唯一剩下的弟弟,她提出要去卖身。</p>
<p>我拼命阻止了。但是又没有其他办法,剩下的办法我只想到去偷了</p>
<p>在一个作为商家的打杂工经常进入的一个贵族家,我潜入了。但是,进行地并不顺利。我被抓了,被押送到牢房里。那时候贵族的权利比起现在要大得多,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死罪了。我却运气很好地月底就被释放了。</p>
<p>虽然我立刻赶去艾莉瑟的家里,那时已经人去楼空了。从附近的人口中得知,某个贵族把她和弟弟带走了</p>
<p>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p>
<p>5</p>
<p>深深探出一口气结束了故事,科尔雷奥尼先生自嘲一样笑了</p>
<p>「真是丢人的故事。每次想起来就觉得难受」</p>
<p>「。。。从那之后,你就一直没结婚吗」</p>
<p>女性语气平和地问道。科尔雷奥尼先生按了按帽子,呼、呼地笑了</p>
<p>「人生里,名为女性的星星一颗就足矣。而我的那颗星星已经消逝了。仅此而已啊,这位小姐」</p>
<p>那位女性微微嘴叹了口气。接着露出了,柔和而暖心的微笑</p>
<p>「我,没有记忆」</p>
<p>她说道</p>
<p>「所以接下来讲的是,没有记忆的女孩的,一个荒唐的故事」</p>
<p>科尔雷奥尼先生头转了过来。女性专注地盯着科尔雷奥尼先生,开始了她的故事</p>
<p>「那名为艾莉瑟的女性,遇到了一位贵族,和弟弟一起被带走了。以救助弟弟的性命,和帮助为了帮自己找药而一去不回的青梅竹马为条件,把自己献给那位贵族。那位男性遵守了约定,把弟弟和青梅足马都救起来了」</p>
<p>科尔雷奥尼先生张开了眼睛</p>
<p>「艾莉瑟凭着她的品格,一下子就让许多人爱慕上了。就算身份低微,却是个谁都要认同的女性。贵族的男性打心底地爱上了她,娶她为妻了。最后她生下来两个孩子。她倾注爱意去养育他们,虽然时而比父亲还要严厉,她却是个很好的母亲。孩子们越来越优秀,最后也成长成相应的好孩子了」</p>
<p>家庭和睦,日子过得很幸福。跟孩子在庭院里来回奔跑的身姿,还有温暖的太阳照射下守望着的艾莉瑟的身姿,残留在所有人的记忆里。</p>
<p>但是,当其中一个孩子刚很好地建立起自己的家庭的时候,艾莉瑟却病倒了。患上了的是非常难治的病。家里的人拼命地想办法,但谁都没有找到治疗方法</p>
<p>后来有一天。排第二的女儿被叫到了艾莉瑟的房间。那时,艾莉瑟已经连起身都做不到,自己也意识到时日不多了</p>
<p>艾莉瑟让其他人离开,仅留下女儿讲了些秘密的话。那是关于自己小时候,一直在身边笨拙地守护着自己的,总是被他拯救的,一位对艾莉瑟很重要的骑士的故事。</p>
<p>幼小时的她生活过于艰辛,贫困,毫无希望,不知多少次想过去死。不清楚活在这样的世界有什么意义,在那个充满痛苦的地方里,只有那个人总是十分地耀眼。多亏了那个人的存在,她才能一直微笑</p>
<p>艾莉瑟就像偷偷展示着她珍藏的宝石一样,跟她女儿讲诉着。要问为何,只因那女儿的名字,是从那位骑士的名字里取的</p>
<p>擅自拿名字去用了,会不会惹他生气呢,艾莉瑟笑着说</p>
<p>那个人要是还健康地生活着,我就毫无遗憾了。。。</p>
<p>这是,那个女儿听到的最后一句艾莉瑟的话语</p>
<p>女儿想到了。自己想代替母亲去实现她最后的愿望。因为是母亲至死都保守着等待秘密。所以不能让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必须全部都自己亲自去实行</p>
<p>一般来说是很困难的一件事。幸在她的家庭是相当富裕的贵族,虽然要花时间,多少的情报还是能收集到的。但是,接下来才是问题。贵族本身是相当麻烦的,特别是出嫁之前的少女连随意出门都不被允许</p>
<p>而且更重要的是不能被家人知道这件事。除了跟那位骑士,其他人都要隐藏住自己的身份。然而,就算收集到了情报,还是不能确信那个人就是真正要找的。跟搞错的对象揭露身份那实在是过于微妙。为了确信他就是那个人,必须要有某种凭据。何况候补的名字还是那个人,那位非常有名,还有着无数可怕的传说的权力者</p>
<p>那么再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想起了一件事。小女儿常常被说跟年轻时候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那么看到自己的这张脸之后,被误认为是母亲的人就是艾莉瑟的骑士了。接着,正巧听说,那个人总是会光顾同一家店。这样的话,毫无疑问能碰上面了」</p>
<p>说到这里话语结束。我和菲尔先生都默不作声,静静看着科尔雷奥尼先生和那位女性</p>
<p>「这个故事,仅仅是,并非某处的贵族女孩。。。没错,只是不知名字的少女的胡言乱语」说完这样的前言,女性笑了。「那位女孩的名字叫,蕾奥娜」</p>
<p>科尔雷奥尼先生盯着那位女性</p>
<p>「这种笑的方式。。。跟我回忆里的熟人真是一模一样呢,小姐」</p>
<p>是吗,小声地说道</p>
<p>「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想会不会是这样了。实在太过相似,没错,简直就像回忆里走了出来一样」</p>
<p>那句话里,蕴含了太过复杂的情感,谁都没办法揣测</p>
<p>「艾莉瑟。。。母亲她,一直没有忘记过你的事情,作为重要的回忆收藏在心中。就跟你现在一样,持续到她临终的最后一刻」</p>
<p>科尔雷奥尼先生一直看着她。或者说,是一直看着某位跟她的身姿重合的人</p>
<p>「看来艾莉瑟她,过得很幸福啊。知道这一点我就满足了」</p>
<p>6</p>
<p>能给我杯咖啡吗,这样说完之后,科尔雷奥尼先生就一直沉默了起来</p>
<p>女性已经离开了店。若是并坐再一旁聊天的话,两人的立场实在过于复杂</p>
<p>菲尔先生也一言不发,现在坐在坐席上一个人,张开一张纸画着什么</p>
<p>我也没有打破店里笼罩着的沉默,默默地擦着玻璃杯。想着有没有什么适合现在说的话语。但是也明白到,不管我说什么,对科尔雷奥尼先生都没有价值。不仅不是我应该插嘴的问题,连插嘴的权利都不应该有。毕竟这是关于科尔雷奥尼先生先生自己人生的事情</p>
<p>突然,菲尔先生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了起来。一直沉默着,到底想干嘛呢?</p>
<p>「可以的话,请收下这个。。。」</p>
<p>我伸出脑袋窥视了一下纸里面的内容。那里是,画着刚才那位女性笑着时候的写实画。应该说真不愧是画家,真是漂亮的一幅画</p>
<p>科尔雷奥尼先生稍稍看了一眼确认完这幅画之后抬头看着菲尔先生</p>
<p>「谢谢。很好的画。那我收下了」</p>
<p>他一边用温和的语气说着,视线回到了画里。接着拿起杯子,啜饮着完全冷了下来的咖啡</p>
<p>「今天的咖啡,分外的苦涩啊」</p>
<p>小小的声音融解在店里的空气中</p>
<p>暖炉里的柴火燃烧爆开,嘭的一声回响着</p>
<p>科尔雷奥尼先生先生没有再开口,一直盯着画里的女性。在没有时间界限的黑白世界里,那位女性,如同夜空中浮现的星星一样笑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