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在你的世界里、澄碧响彻 第一章 她牵手绝望

<p>1</p>

<p>对真边由宇的四月二日这一天，是非常凄惨的一天。</p>

<p>天空如此晴朗，日光如此温暖，微风如此清爽，樱花树花瓣间隙的新芽散发出淡淡的粉色光辉。四月二日这天春的气息已能沁人心脾，但也是能让人充分知晓漫长沉重绝望的一天，若在那里的不是真边由宇的话。</p>

<p>我总是在注视着她。</p>

<p>那个真边由宇总是在低头、流泪、叹息之后，无论几次都会重新振作。</p>

<p>——我现在在真边由宇的世界里</p>

<p>这种表述并不准确，这是时任把魔法借给安达之后创造的世界，但映照于我眼中的却是真边由宇的世界，美丽而又凄惨。</p>

<p>按照之前的约定，安达忠实的根据真边的指示使用着魔法，将四月二日像碎掉的玻璃窗一样细分化后，一部分一部分的展现成完全不同的景色，作为真边由宇的实验和实验结果展现的景色。</p>

<p>真边由宇的目标只有一点。</p>

<p>将完成的世界变为完美而又理想的世界。</p>

<p>作为其第一步，她想要找出相原大地的幸福，探索让这位将在春季升为三年级的年幼少年，在母亲身边健康安稳成长的世界，同时每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p>

<p>理由很明确。</p>

<p>魔法所再现的大地母亲——相原美绘疲惫不堪。就像几个世纪前被抛弃的机器人一样，即使通上电源能够正常工作的线路也过少，强硬的让她动起来也无济于事，锈蚀早已深入内部线路，无论怎么打磨最终也只会留下缺口。</p>

<p>真边一个个确认着其损坏的部分，同时向安达发出指示。</p>

<p>【下一个——】</p>

<p>我的体感时间而言大概已经经过了一百或是两百个小时。</p>

<p>某个相原美绘从没看向过大地，仅仅在注视着电视剧，硬是让她和大地说话则会跑出家门彻夜不归；别的相原美绘接到大地遭遇事故的联络，然后叹着气，不紧不慢地化完妆后走出家门；还有别的相原美绘面前出现了支援单亲母亲的机构男性职员，而她只是冷淡的置若罔闻。</p>

<p>所有的相原美绘当然不是本人。</p>

<p>不过是用魔法制造的用于模拟实验的仿造品。</p>

<p>但魔法再现的同时也是现实里的她，伪物的痛苦也好、绝望也好、放弃也好全部与现实同质。那么若是伪物的相原美绘能够展现笑容的话，真实的她应该也会笑出来才对，但就是无法找到她的笑容。</p>

<p>这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整理出结论的事吧，但是。</p>

<p>在我眼中映照着她像是在恐惧幸福，看起来把自己置于不幸之中是她所坚持的唯一的使命。</p>

<p>【下一个——】</p>

<p>究竟是第多少次真边说出这句话了呢。</p>

<p>安达摇摇头。</p>

<p>【差不多该放弃了吧？】</p>

<p>【放弃什么？】</p>

<p>【不知道呢，该怎么样才会放弃呢？】</p>

<p>这个世界正彰显真边由宇这样的存在。</p>

<p>单纯的以希望作为目标，不断地失败、再失败，明明有很多放弃的机会，却绝不会绝望。只是不断延长着痛苦，而锐利的她决不会挫折的地狱。</p>

<p>我很清楚，非常了解真边由宇就是这样的人。</p>

<p>而不太了解这点的是正在她身旁名为安达的少女，安达遵从真边的指示，强忍使用着魔法，让人不忍直视的结局，和真边一样从始至终映照眼中。</p>

<p>——不，理所当然的不完全一样</p>

<p>安达一直一脸无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没有表达自己任何的意见，就像从最初开始就没有对此有任何期待。</p>

<p>但不应该啊，若没有一丝的期待，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样只剩苦痛的地方的。</p>

<p>面对安达的疑问，真边长长的沉默着。</p>

<p>安达隐约浮现出笑容，再一次问道。</p>

<p>【呐，真边同学，你能放弃些什么？】</p>

<p>这次真边回答道。</p>

<p>【现在】</p>

<p>现在，安达反复琢磨着，真空一样的冷淡声音。</p>

<p>【为了未来而放弃现在的意思？】</p>

<p>【不，过去也很重要，为此放弃现在也好】</p>

<p>【不太明白呢，不放弃过去是指什么意思？】</p>

<p>【昨日的悲伤，也许能变成明日的不错回忆也说不定不是嘛，所以我无法放弃】</p>

<p>【那么大地被母亲冷淡对待的事实总有一天会变成不错的回忆吗？】</p>

<p>【我不清楚，感觉很难，但至少可以变得稍微漂亮一些】</p>

<p>【该怎么做？】</p>

<p>【通过让大地变得幸福】</p>

<p>【这样，也是，说不定】</p>

<p>安达叹了口气，虽然也包含对真边无语的意思，不过她的声音稍微有了一些温度。</p>

<p>【真边同学，你还真是狡猾】</p>

<p>【是嘛？】</p>

<p>【所谓的现在很快就会变为过去，要是说为了将来的回忆而忍耐现在去努力的话，就和不放弃任何事同义】</p>

<p>【是这样吗？】</p>

<p>真边疑惑的歪着脑袋。</p>

<p>【当然，能让现在幸福也很棒，我更喜欢不用忍耐的现在，但如果选择放弃改变痛苦的话，就放弃了一切】</p>

<p>【你还真是说了很像神明的台词呢】</p>

<p>【神明会这么说吗？】</p>

<p>【该怎么说呢，根据思考方式，也许像是在说人是能够万能的一样】</p>

<p>【能做到哟】</p>

<p>【认真的吗？】</p>

<p>【不是现在，十年后、百年后可能也不行，但千年后的人类在现在的我们看来一定基本上是万能的，就像千年前的人类看现在的我们一样】</p>

<p>【不一定吧，人类这种生物不知何时就会灭绝也说不定】</p>

<p>【恩，不清楚。毕竟无论哪边都没有确实根据，但也因为一切不明确，所以现在的我们必须为了让明天变得更好而努力】</p>

<p>真边的话语宛如神话一般，就像与日常生活不着边际但又极其正确的某些概念。</p>

<p>安达无语的耸了耸肩。</p>

<p>【不过，怎么都好，总之现在先听真边同学的话】</p>

<p>【什么意思？】</p>

<p>【能放弃现在不是嘛，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再怎么说我都已经累得不行了】</p>

<p>【魔法很累人嘛？】</p>

<p>【与其说是魔法，倒不如说已经看累了】</p>

<p>安达指了指前方，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像舞台的黑幕一样空无一物。</p>

<p>【明天再继续吧】</p>

<p>安达嗙嗤的打了个响指。</p>

<p>真边由宇的世界消失了。</p>

<p>同时我的意识也回到了四月二日的阶梯岛。</p>

<p>我坐在窗边的硬木椅子上，这里是耸立于海边灯塔上的一间房，至今为止没有时间感的我通过射入屋内的光线明白已经黄昏了，我没有确认时钟，因为身体已经累瘫了。</p>

<p>我使劲从椅子上站起，拼尽全力走到数步旁的床边，就这么倒了下去。闭上眼睛回想起真边由宇的世界，它如同鲜明的伤痕般铭刻在心中。</p>

<p>然后我听到了堀的声音。</p>

<p>【七草君】</p>

<p>不是什么多么美妙的音色，但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暖而又温柔。</p>

<p>【怎么样？】</p>

<p>我老实回答道。</p>

<p>【和预想中一样的，难受】</p>

<p>没有救赎，只剩苦痛，仿佛独自置身于寒冷宇宙中的感觉。</p>

<p>【单凭真边一定无法改变那个世界】</p>

<p>她只能无法放弃的停滞于在那里。</p><p>——该怎么样才会放弃呢？</p>

<p>安达问道。</p>

<p>这个问题的本质已经阐释了真边的一切，为了未来与过去的全部而永不言弃的她，不停地牺牲着现在，放弃了如何去放弃。</p>

<p>【那么安达同学的话能做些什么吗？】</p>

<p>我在床上翻了个身，看向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夕阳将她半分哭像半分寂寞的脸染得通红。</p>

<p>【我开始能了解她了，会做点什么的】</p>

<p>安达，执着于魔法的少女。</p>

<p>她也，恩，一定很温柔，与真边相反的温柔。</p>

<p>我们在围绕魔女的继承而争夺着，真边和安达一队，堀和我一队，互相寻找着完全不同的魔法用途。</p>

<p>【真边的获胜方式我能够想象，单以她作为对手的话总有解决办法，但是现在借用魔法的是安达，不得不先想办法应对实际使用魔法的安达】</p>

<p>所以有理解安达这个人的必要。</p>

<p>而这也确实的有所进展。</p>

<p>【真的吗？】</p>

<p>堀疑惑的歪着脑袋。</p>

<p>【真边同学，很弱小？】</p>

<p>【倒不是弱小】</p>

<p>在那个尽是悲惨的世界，即便哭泣、痛苦也用自己率直眼瞳去直视一切的她，绝不会弱小。</p>

<p>【但也正因为强大，所以有办法】</p>

<p>教导不知何为绝望的她，知晓绝望的方法我有线索。</p>

<p>堀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带着些许的悲伤、些许的寂寥，带有各种要素的眼瞳仿佛在质问我一般，而我则为了回避她的视线而继续道。</p>

<p>【麻烦的果然还是安达】</p>

<p>【这样啊】</p>

<p>【非常难搞】</p>

<p>【怎么难搞？】</p>

<p>【对大地而言所需要的，也许是安达也说不定】</p>

<p>不是强与弱的问题。</p>

<p>我们的目的不单是争夺魔法，更重要的是大地的幸福，这点是我、也是堀、更是真边的共通认知。</p>

<p>【或许最适合拯救大地的人是安达，所以她最引起我忌惮】</p>

<p>将打倒她作为目标可能是最有价值的也说不定，那么我们就必须选择完全不同的做法。</p>

<p>【我——】</p>

<p>堀在心中酝酿着。</p>

<p>意志坚强的表情，总觉得很像真边，但从别的角度看也像是快要滴落泪珠般的神情。</p>

<p>【我讨厌看到七草难过的样子】</p>

<p>我反射性的微笑着，像是在逞强，但在这种场景有什么好逞强的，不过是让我看起来可笑而已。</p>

<p>【谢谢，但】</p>

<p>但，什么呢。</p>

<p>很擅长做出难受的觉悟？很习惯？能顺利？当然不是。</p>

<p>【但这大概就是我的幸福了吧】</p>

<p>把这种事称之为幸福大概就是我被安达本能讨厌的理由吧，但也因此，安达比起我们更适合去拯救大地也说不定。</p>

<p>上月底，堀给我的信寄到了。</p>

<p>上面有写安达的过去。</p>

<p>*（以下部分为堀来信的全篇内容）</p>

<p>给七草</p>

<p>之前有说过安达的事通过信件来告诉你，让您久等这么长时间实在是非常抱歉。</p>

<p>该写些什么、怎么写让我非常烦恼，实际上现在我也在为此烦恼。总之先动笔写起来，现在我以此般心情握着笔。如果写完后不是应该告诉给你的事，就请把这封信丢进垃圾桶吧。能这么做不也正是信件方式传达的魅力点嘛？其实我房间里的垃圾桶，现在就堆了不少揉成团的信纸。（译：重新定义交流障碍）</p>

<p>首先我想将自己对安达的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p>

<p>当然我也明白你想要知道的应该不是这种事，但不从这点开始讲述的话我就无法好好的写完这封信。</p>

<p>我一直将安达当做朋友。</p>

<p>朋友这个词语的定义一直模棱两可，单就我个人而言，认为不同的人一定对此有完全不同的阐释。不是有些人认为稍微说过些话的人就是朋友了对吧；同时也有很多人认为在经过比较麻烦复杂的理解交流之后才算是朋友。</p>

<p>我和七草算是朋友吗？我认为肯定有算是朋友的部分，也觉得应该还有更加合适的辞藻来形容我们，同时也认为任何词语都无法完全诠释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过至少，我们算是朋友，我是这么认为的。（译者：朋友合适60%，恋人合适90%）</p>

<p>我所考虑关于朋友的定义，首先联想到的便是信赖这个词，信任对方是成为朋友的前提条件。</p>

<p>但好比同事关系一样，即使对对方的能力有所信赖，将其称之为友情还是有点不合适对吧？孩子们纯真的相信来自父母的爱，自然也不能称之为友情吧。</p>

<p>所以我所认为的友人关系，能够毫无依据的信赖这点是最重要的。不需要书面上的契约，也不需要血缘的纽带，根据以往的经验能够毫无依据的信赖对方，这便是我对友情的定义，所认可的朋友。</p>

<p>在这一层意义上，安达是我的朋友。</p>

<p>也就是说，我信赖着安达，相当程度的信任。就像七草君对真边一样——可能有点夸大，尺寸可能不太一样，不过一定是同质的，同时是不需要依据的信赖。</p>

<p>很久以前开始就是朋友，而现在这点也不会有任何变化。</p>

<p>同时无论安达做些什么，恐怕我的这份感情也是不会消逝的吧。</p>

<p>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了。</p>

<p>安达是出生于魔女世界的人。</p>

<p>准确的说是到她九岁为止，现实——究竟该怎么称呼那个世界呢，我无法确信，总之是没有魔法的世界里——以及魔女的世界里两边都存在安达。而七年前我被选为魔女的时候，现实里的她捡回了魔女世界的她，那时她们才合为一体。</p>

<p>安达同时存在于现实及魔女世界的原因非常单纯，在她母亲怀孕之时，也就是怀着安达的时候决定今后在魔女世界里生活。所以存在同时出生于现实与魔女世界的安达，导致两边都有安达本人这样的情况。</p>

<p>出生的日期有两天的差距，魔女世界的安达要早两天出生，当然现实里的母子健康手册不可能写上魔女世界的情况，实际上她生日还是按照现实世界来算的。</p>

<p>从出生开始就一分为二的魔女，大概算是极其特殊的案例。同时现在安达同学的价值观，一定融合了两边的存在。</p>

<p>因此我打算在这封信里分别介绍两位安达同学的事。</p>

<p>魔女世界里的安达和我相遇是在六岁，入学小学前的春天。</p>

<p>当时作为魔女的女性——也是时任姐的前代魔女——同时是安达的伯母，她对安达也是非常的关注，所以安达一直处于比我离魔法更近的地方。</p>

<p>大概是因为这个影响，那个时候的安达就很像个小大人。毕竟在这个世界里魔法是巨大的力量，而巨大的力量当然也伴随着与之相对的责任。成长于魔女世界的安达，从出生开始身边就伴随着承担如此重责的魔女。实际上安达伯母的那位魔女，也仅仅数年间就放弃了魔法，而安达她在成长过程中也体验了当时的魔女以及后任的时任姐两人份的【魔法的最后】。</p>

<p>实际上我与当时的安达，并没有多少回忆，基本上我都生活在现实世界里，所以和魔女世界的安达并不算是多么亲密，因此关于魔女世界的安达，几乎没有什么能说的事。</p>

<p>不过，有一次，让我印象非常深刻的对话。</p>

<p>——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魔女的话，那是幸福的嘛？</p>

<p>关于这个问题我考虑了很久，如果所有人都是魔女的话，所有人都</p><p>有实现愿望的力量的话，这样的世界是否幸福。</p>

<p>大概是幸福的吧，这是那时的我所给出的答案。虽然这不代表世界上的一切问题都华丽的消失，但是那样至少也能解决不少麻烦的吧。</p>

<p>可是，安达同学的答案完全不同。</p>

<p>——结果，难道不是只会比现在更加不幸嘛</p>

<p>她这么说道。</p>

<p>——确实会有很多问题随之解决，但也会出现新的不安因素。难道不是这样的嘛，也就是说无论实现多少愿望，人们还是会擅自变得不幸。第一天变成魔女的人大概是幸福的吧，第二天姑且还算幸福，但过个一个月之后基本就不太能感到幸福了，而过了一年以后就完全无法感受幸福了吧。同时因为自己成为了万能的魔女，也不可能再去寻找什么幸福。</p>

<p>虽然我说的可能有点绕，但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p>

<p>当时的我无法理解她话语的意义，不过现在能明白不少的感觉。</p>

<p>七草君知道等等君（译：指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对幸福的定义吗？我最近和他交换信件的时候有读到这样的话题。</p>

<p>幸福并不是指周围环境，而是指自身发生变化的过程，等等君是这么定义的。将什么作为自己的目标，同时有不断接近的实感。以前无法做到的事现在可以做到了，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现在可以知道了，去获得自己没有的某些的这个过程，这样的变化。世上没有绝对的幸福，比昨天稍微变好的实感就是幸福，这样的话题。</p>

<p>我认为这和魔女世界的安达所说的大概是同样的含义吧。</p>

<p>就是说获得魔法那瞬间的幸福很快就会随着时间的经过而褪色，但获得魔法之后基本上大部分的事情可以用魔法实现，所以【比昨天更好】这一条件变得更加极其苛刻，之后不再有任何变化，也就是变成了不幸，大概就是指这样的意思。</p>

<p>安达对魔法的希冀，也正如七草君所知。</p>

<p>在时任姐给出的考试中，她选择尽可能地避免使用魔法。仿佛空无一物的岛上，建造一座孤独的仿佛只用来打发闲暇时光的老旧公寓，便是对安达而言魔法的正确使用方式。</p>

<p>她所建造的那座公寓，对我而言也是饱含回忆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她作为原型现实存在的公寓——科摩利科波公寓有很多的回忆。</p>

<p>以前，时任姐曾经住在那所公寓的一室，有一段时间，现实世界的安达以及我也一起住在那里。</p>

<p>现实世界里的那位安达，是我了解的比较清楚的。</p>

<p>你可能会觉得很意外，安达同学曾是个非常内向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独自度过，非常不擅长和他人对话。</p>

<p>另一方面，她也在好好注视对方，当我写作业找不到橡皮的时候，她会立刻递给我，该怎么形容呢，应该说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p>

<p>有个很纤细敏感的话题，让我难以说出口，她的家庭也存在一些问题。毕竟她母亲甚至决定居住于魔女的世界，也因此让她母亲对现实世界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吧。不过说起来，我的家庭环境也没有好上多少，看来继承魔女之血的人们，都不太适应一般家庭生活的样子，当然就我个人的看法，比起血缘关系的影响，在贴近魔法的场所生活才是主要原因。</p>

<p>从那时起，我和安达同学就像在逃避一样的经常去时任姐的公寓，时任姐就是在那时教我如何作画的，在我的记忆中安达同学于那看书的情形比较多。</p>

<p>我和她开始变得疏远正是在从时任姐那接受魔女考试的那会。对魔法的希冀，我和安达仿佛是完全相反的，不过我们倒没因此吵过架，也没有发生任何争论。仅仅只是我们互相觉得无法再和对方一起而已。</p>

<p>在那之前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所以对现实里的安达我有不少的回忆，无论是好是坏。</p>

<p>在那些回忆之中，我打算告诉你一个最能决定我对安达印象的事。说实话，那不是能让人心情舒适的话题，有很多让人模棱两可的点，关于模棱两可部分，如蒙谅解，不胜荣幸。</p>

<p>那是我和安达同学还是小学一年级时发生的事，已经是距今九年前了。</p>

<p>那一天，我捡到了一只小猫，究竟是一只被丢弃的猫，还是迷路的野猫我完全没头绪，不过可以肯定那只小猫没出生多久，在记忆里那只猫的体积只有还是小学生的我，稍微比两只手加起来大那么一点点。</p>

<p>那只猫看起来完全没有活力，脸上有伤，某一边，确实好像是左眼粘着眼屎，一直闭着眼睛。它蜷缩在道路旁边，我伸手抱起它也没有发出声音，但身体确实是温热的，配合着心脏的跳动，身体在一直震动着。</p>

<p>我将那只小猫带到了公寓，和平时一样时任姐和安达都在那里，时任姐很快就买来给小猫喝的牛奶，不过那只小猫也没有喝多少。</p>

<p>我想把猫带去动物医院，但附近的病院已经过了接诊时间亦或是休诊，没能去成。记得那时才刚是小学放学之后没多久，天也没有黑，恐怕那天是休诊日吧，总之那天没能去成，打算第二天再把它带去动物医院。</p>

<p>我那晚一直都在考虑小猫的名字。</p>

<p>总有一种，会有我们来饲养那只小猫的预感，比起预感该说是这么希望的吧。</p>

<p>但结果却不是那样。最后我没能给那只小猫取名，也没能带它去医院，第二天就死掉了。</p>

<p>那天放学后去公寓时，那只小猫已经不在了，只有红着眼睛的时任姐和像往常一样读书的安达同学。</p>

<p>那时的混乱状态现在也很鲜明的记得，比起猫已经不在这件事，时任姐的神情更让我震撼，那个人的哭脸——准确的说是哭过之后不再流泪的——表情，还是我第一次看见。</p>

<p>时任姐与安达同学，以及那只小猫究竟发生了什么，详细的情形没有告诉我，这么写听起来像是两个人瞒着我的保密一样，实际上可能也确实有这样的侧面，但更该说我自己没有想去了解，这么形容才更加贴切吧。</p>

<p>总而言之，能确认的事实有以下两点。</p>

<p>第一点是在我到达公寓之前，猫的遗体已经被埋好了，不过被埋在了哪里我没有问。</p>

<p>第二点是在那之前安达同学曾把那只小猫从窗户丢出去，从时任姐房间所在公寓的三楼窗户，撞到外面的柏油路面制小路上。</p>

<p>根据安达同学自己的说法，小猫是她杀掉的。</p>

<p>但我想不起来她究竟是怎么对我说的，只有是如此内容的记忆，无法想起她所说的任何一句具体话语，就像只读了摘要的故事一样，没有她的声音，只剩她所说的内容。</p>

<p>安达对我所说的话大致如下。</p>

<p>那只猫非常衰弱，她觉得已经没救了，所以无论是给它牛奶还是带去动物医院都毫无意义，所以从窗外丢出去杀了它，之后已经不忍直视的遗骸被安达挖了个洞埋了。</p>

<p>不过她的这番话，并没有让我相信。</p>

<p>但另一方面，我也无法将其当做完全的谎言。</p>

<p>安达的所言，并没有大幅偏离那时为止我对她价值观的认知，可能表现方式是那么露骨的丑恶，但实际上她确实有考虑到我和时任姐。</p>

<p>即便如此她的所作所为还是过于极端，让我印象深刻。</p>

<p>然后是我个人的臆想，在安达把猫丢出窗外前那只猫是不是就已经断气了呢，因为猫已经没了呼吸，所以发现了这点的安达撒了个【自己杀了猫】这样的谎。</p>

<p>那个时候的安达让我感觉到超越常识的冷静而又果断冷酷，她可能不会给猫带来伤害，但若是猫遗骸的话大概就不同了。</p>

<p>事实上，安达把猫从窗户丢出去确实对我有所救赎，说</p><p>实话现在的我几乎不记得那只小猫的死所带来的悲伤，甚至连自己是否因此而悲伤过都没有自觉。</p>

<p>唯一记忆深刻的是当时的惊讶，以及因惊讶而感到的混乱。之后还有对安达同学的怨恨，但那只小猫的死让我感受到的悲伤与对友人的怨恨，究竟哪种更加让人痛苦我并不知晓。不过把另一个视点带入这件事时，得出的答案则完全不一样。</p>

<p>如果那只小猫是衰弱致死的场合。</p>

<p>遗体出现于我的眼前之时。</p>

<p>我大概会更加自责吧，明显非常虚弱的小猫，自己依然做出再等一天的决定，一定会对此抱有强烈的罪恶感吧。</p>

<p>于是安达同学的行动——她把猫丢出窗外之时，无论那时小猫是死是活——我负面的感情就会全部指向她。惊讶、混乱以及怨恨，最后都会归咎于她。</p>

<p>但我即使自责，也想最后看一次它干净漂亮的遗骸，如果不得不把它埋葬的话，我也想通过自己的手。即使痛苦、悲伤，我也不想被夺走仅此一次自责的机会。</p>

<p>但即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渐行渐远。</p>

<p>安达同学非常准确的理解了我，所以才会为了让我稍微轻松一点而采取那样的行动不是嘛。</p>

<p>确实我也因为安达同学的行动而释怀了不少，虽然，那并不是我所希冀的。</p>

<p>安达同学自己也很清楚，但即便清楚——知道我会拒绝，也还是依据自己的价值观，将那份救赎强塞给我了不是嘛。</p>

<p>对这封信变得过于冗长，以及包含了大量我自己的臆测而向你道歉。</p>

<p>我当然也认为这样的注释七草同学根本不需要，但为了让我自己好受一点，请让我再写一遍。</p>

<p>从始至终，安达同学都是我的朋友。</p>

<p>我从没有放弃过这个想法。</p>

<p>我信赖着她，她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p>

<p>我与她的部分价值观如论如何都合不来，但与此无关，我与她的相遇也好、一起度过的时间也罢，现在她存在于这座阶梯岛的事也好，全都是我幸福的一部分。</p>

<p>即便写了这么多，我还是不太确信这些内容是不是七草同学有必要读的部分，但我一定会把这封信送到你手上。</p>

<p>改日，希望你能和我聊聊自己对安达同学的看法，我希望你不要讨厌安达同学。</p>

<p>那么之后再见。</p>

<p>我非常期待之后再次和你面对面交流。</p>

<p>*（译者：信部分到此为止，重新定义交流障碍）</p>

<p>夕阳在阶梯岛山对面西沉，夜晚开始到来。</p>

<p>路灯早已亮了起来，不过光亮还不是很明显，毕竟天空还留下一片青蓝，街道上鳞次栉比的灯光仿佛群星般闪烁。</p>

<p>离开灯塔的我往岛的西边走去。</p>

<p>我发觉数个路灯前站着一位少女，戴着红色边框的眼镜，是安达。我朝她走去，正好想找她聊聊。</p>

<p>【晚上好】</p>

<p>这么打着招呼后，她皱着眉头般笑着，或许该说为了看起来像是笑容而皱着，究竟是哪种我也不清楚。</p>

<p>【一整天，陪真边同学还挺累的】</p>

<p>【是嘛】</p>

<p>【你倒是能和她在一起呢】</p>

<p>【有窍门】</p>

<p>【诶，什么样的？】</p>

<p>【很简单，憧憬她就好】</p>

<p>只要完全认可纯净美丽的她，那么感受到的所有痛苦、焦躁，都让人相信和她纯洁眼瞳般，是她个人魅力的一部分。</p>

<p>【对我而言很难做到】</p>

<p>【大概吧】</p>

<p>【你是不是在把我当傻子？】</p>

<p>【当然不是，为什么这么说？】</p>

<p>【随意的答应，不就是那种意思吗？】</p>

<p>【怎么可能是随意的】</p>

<p>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我还不是很了解安达，但也不是随口而是根据对她的了解说的。</p>

<p>【你大概不是我的敌人】</p>

<p>当然也不是同伴，也无法喜欢上，但她的价值观我可以理解。</p>

<p>这次安达真的皱起了脸。</p>

<p>【还真是无法理解的话，敌人是指什么？在发生战争吗？】</p>

<p>【在围绕着魔法发生争抢】</p>

<p>【那果然还是敌人吧】</p>

<p>【但其实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谁持有魔法，而是该怎么使用它，当前状况而言能让大地变得幸福大家就能满足了】</p>

<p>【大家？】</p>

<p>【我、堀以及真边，就现在而言大地变得幸福就足够了】</p>

<p>【将真边算在内明显不对吧，那个孩子永远不会满足】</p>

<p>【那倒是，只要世界还没有变成乐园】</p>

<p>【就算变成乐园，也会找到某些问题的】</p>

<p>【若是的话，那大概不算是真正的乐园】</p>

<p>真正的乐园。</p>

<p>乌托邦。理想乡。</p>

<p>按照真边由宇的话来说的话，也许是千年后的人们能到达的场所，但就我的价值观而言，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存在。</p>

<p>安达看起来很不高兴的盯着我。</p>

<p>【让人无法抱怨的乐园根本不存在，现实点考虑的话，真边所祈盼的世界根本不会存在】</p>

<p>【恩，但无视各种现实因素的话，倒也能想象出她满意的世界】</p>

<p>【当然不可能无视吧，不现实的理想主义和暴力没有区别】</p>

<p>【完全认同，但不想象理想的现实主义，和自杀志愿有什么区别】</p>

<p>【说不好，你不是就没有自觉嘛？】</p>

<p>【比之前更加过分】</p>

<p>这样粗鲁的对话，大概算是互相理解对方话语意义以及价值观的证明，我们将同样的话语用同样的意义表达出来。</p>

<p>安达夸张的叹了口气。</p>

<p>【什么啊，我们的对话有什么意义？】</p>

<p>【希冀愉快的闲聊会有什么意义才是无意义的】</p>

<p>【你果然在把我当傻子？】</p>

<p>【完全没有，我也很累，毕竟我也想看真边的世界】</p>

<p>【你是那种疲惫之后废话更多的类型？】</p>

<p>【与其说是废话，倒不如说是会迁怒，你不也一样】</p>

<p>【说不定呢】</p>

<p>我笑了，安达则还是板着脸，我和她的表情一定在表达同样的意义。</p>

<p>虽说已经到了四月，但夜风还很寒冷，让我后悔自己没有穿着大衣出门。</p>

<p>【一起吃个晚饭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适合夜里站在外面说话的季节】</p>

<p>【我会在宿舍吃】</p>

<p>【收到联络说今天晚饭会晚】</p>

<p>【我那边可不一样】</p>

<p>【总有办法的吧，用魔法啊】</p>

<p>【我是说赶紧说正事啊】</p>

<p>【我在说正事会讲很久】</p>

<p>【从刚才开始一直想惹怒我？】</p>

<p>【不，怎么都好，你就算稍微生点气，意见也好态度也罢都不会有所改变】</p>

<p>【说得好像变得挺了解我一样】</p>

<p>【恩，我要说的正事就是这个】</p>

<p>最初遇到她的时候，我一直认为安达会是障碍，无法理解，也没有去想过理解她，尽可能的只想避开她。</p>

<p>但现在不同了。</p>

<p>我不可能100%的理解安达，也不限于安达，真边、堀以及大地，想要100%的理解谁完全是做梦。</p>

<p>重要的是即便只有一小部分，也能信赖对方。现在的我已经知晓了她的一部分，比如说我知道堀把她当作朋友；知道她即使皱紧眉头也依然是站在真边身边的一位少女；也知道了她曾经从公寓</p><p>的窗户把小猫丢出去。谨慎、温柔、冷静以及会把与她人合不来的价值观强硬的塞给对方。</p>

<p>【按理说其实不该这么简单的表述一个人吧，应该用更加复杂的表达方式。但若是毫不客气的概括，你爱着绝望】</p>

<p>和一般意义上的绝望这个词有些微妙的区别。</p>

<p>用更加字面的意义表述，断绝一切的愿望，让希望迎来终结，易于理解的定义她的价值观就是这样。</p>

<p>【在你眼中，希望才是产生悲剧的源泉，永不放弃才会伤害这个世界，所以你将绝望置于悲剧发生之前，夺走希望而让人放弃。无法相信努力的价值，而为了证明其无价值而不停的努力。遵从于类似安乐死的温柔，深信让人理解无法挽回是一种救赎】</p>

<p>安达看起来很无语的样子。</p>

<p>既没肯定也没否定，不高兴的用【话太长了】来糊弄过去。</p>

<p>我知道更简短的话语来概括她的特征，一句话就能表达清楚。</p>

<p>【安达，你是悲观主义者】</p>

<p>甚至如此定义自己的她，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完全的悲观主义。并不是我自认为的那种伪造品，而是完全彻底的价值观。</p>

<p>安达笑了，但她的笑容中一定不含有任何情感。</p>

<p>【虽然还很朦胧，但我有种自己和你的核心想法是不是一样的预感】</p>

<p>【恩，我也一样】</p>

<p>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互相说了半天不好意思的话。</p>

<p>【七草同学，和我俩手吧】</p>

<p>【你是第几次这么对我提案】</p>

<p>【鬼知道，不过真心说出来还是第一次】</p>

<p>【联手要做些什么？】</p>

<p>【只有一件事吧】</p>

<p>我们能联手做的事，只会有一件。</p>

<p>安达说道。</p>

<p>【教会真边由宇何为绝望】</p>

<p>我点了点头。</p>

<p>【任何忙我都会帮的，但那之前还有非常重要的一步】</p>

<p>【大地的事？】</p>

<p>【当然】</p>

<p>安达没什么兴趣的叹着气。</p>

<p>【那，就随你喜欢】</p>

<p>【你会帮忙吗？】</p>

<p>【如果不是非常麻烦的话，你有什么提案？】</p>

<p>【有点模糊，不过我在考虑你现在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p>

<p>相原大地，那个没被家人所爱的可怜少年所需要的。</p>

<p>是绝望也说不定。</p>

<p>*</p>

<p>真正的本质上，我和安达互相敌对。</p>

<p>她所希望的，纯粹是堀的幸福吧，所以会想去夺走堀的魔法，断绝名为魔法的沉重希望，让那个孩子从诅咒中解脱。</p>

<p>理由？不知道，大概因为是朋友吧。</p>

<p>另一方面我当然也祈盼着堀的幸福。</p>

<p>但我的优先顺位不同，无论如何我会把堀优先当做魔女，无可救药的把她的魔法看作为高尚美丽的存在，并想要去守护。</p>

<p>也就是说，安达想要保护身为人类的堀，而我想要保护身为魔女的堀，这两者有太多矛盾之处。</p>

<p>但我还是和安达联手，想象着几乎相同的未来。</p>

<p>两人单方面相信着相同过程带来的完全不同结局。</p>

<p>我们一定非常相似，使用着类似的话语，思考着同样的价值观。</p>

<p>但是本质的部分却是正反面。</p>

<p>2</p>

<p>次日，四月三日星期六。</p>

<p>我在太阳到达中天之前登上阶梯。（译：中天指太阳处于一天中最高点）</p>

<p>明明是春假里的星期六，学校却还是开放的。能听到铜管乐队的演奏声，大概是因为社团有活动的日子吧。</p>

<p>我要去的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屋顶，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应该在那里，他正背靠着栅栏读着书，是我这半年来司空见惯的情景。</p>

<p>我来了之后他把视线从书上抬起，说道【呀啊】。</p>

<p>我也回道【呀啊】，然后继续问道。</p>

<p>【春假你也在这里呢】</p>

<p>【和上不上课没关系，我喜欢屋顶这里】</p>

<p>【这的哪里合意？】</p>

<p>【恩？】</p>

<p>【屋顶的】</p>

<p>【昨天我也在这里】</p>

<p>他脸上浮现出苦笑，该说是比较柔和的苦笑吧。</p>

<p>【前天也是，在那之前也是，最初的所在其实哪里都好，我并不在意，只要能看到这片广阔的天空。但每天都在一处的话，那里便成为了我的归处，我喜欢自己的归处】</p>

<p>【是嘛】</p>

<p>【你不一样吗？】</p>

<p>【不知道呢】</p>

<p>现在的我还无法将三月庄的那个房间作为自己的归处，那么真边的身旁呢？或者说堀的身旁呢？两者在某个意义上都算是的感觉，但两者的理由不同。</p>

<p>同时就像我来找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一样，并不是随便找谁都可以的，必然有自己的喜好，我比较喜欢他这个家伙。</p>

<p>我在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身旁坐下。</p>

<p>【我来找你说关于堀的事的】</p>

<p>【最近的话题全是有关她的呢】</p>

<p>【恩】</p>

<p>【恋人？】</p>

<p>还真是直接的质问，感觉完全不像活了一百万次的猫会说的。但实际上在寻求直接对话的人一定是我吧，无论是爱或是恋之类的，不适宜对那颗高贵的星星所抱持的情感，在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去理解吧。</p>

<p>我笑道。</p>

<p>【很难回答的问题呢】</p>

<p>【是嘛】</p>

<p>【无论是肯定还是否定都有种不诚实的感觉】</p>

<p>【用这种方式来岔开话题？】</p>

<p>【当然也很不诚实，可没有办法啊】</p>

<p>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恋人这样的词汇就好了，就像用小刀切开的某种切实形状一样，我不想用这种方式表述和谁之间的关系。</p>

<p>【我想变得更加单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爱情，像是仅仅牵起对方的手一样】</p>

<p>【那么就这样就好】</p>

<p>【但就是无法简单地做到】</p>

<p>【就算困难，但那么做就好】</p>

<p>【可就算我是这么想的，结局依然会是伤害谁，同时谁也无法变得幸福】</p>

<p>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书页间夹好书签。</p>

<p>【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谈论过的关于独占欲的话题吗？】</p>

<p>我点了点头。</p>

<p>是指他和堀互通的信。</p>

<p>堀在信里是怎么写的我不知道，总之读了她的信之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这么说道。</p>

<p>——对重要的事物所抱有的独占欲并不是肮脏的感情，想要这么告诉对方。但是很麻烦的是，我对于独占欲没有任何兴趣。</p>

<p>他用平静的语调继续说道。</p>

<p>【所谓恋人，也就是说那种吧？想要独占对方，请让我独占这样的意思】</p>

<p>【大概吧】</p>

<p>【你很讨厌这种想法，所以就像回避着爱一样前进着】（译：第一卷序章开头）</p>

<p>【恩】</p>

<p>——你不能再舍弃任何事物</p>

<p>对我，时任姐这么说道。</p>

<p>可以的话我自己也想如此，能不舍弃任何事物的成长究竟是多么美妙。相对的舍弃一方选择一方是痛苦的，我既不想去独占什么，也不想被任何人独占。（译：乍一听咋那么像渣男宣言）（译校对：不对，你和ケイ一定都是渣男）</p>

<p>自觉着对自己的厌恶，我说着像梦一般的话题。</p>

<p>【我希望这个世界能够多一分也</p><p>好，对那个孩子的救赎与释怀】</p>

<p>以我的真心。</p>

<p>但这本身就是不纯的吧，对谁都不算是诚实吧。</p>

<p>【于是也希望我算是其中一部分？】</p>

<p>【可以的话，可能的话。其实现在就已经算是了不是嘛】</p>

<p>【不要对猫有过剩的期待】</p>

<p>【但猫不就是这样的存在吗？】</p>

<p>只要在哪里，就能成为某种救赎的存在。</p>

<p>温柔的语调，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说道。</p>

<p>【偶尔说说我自己的话吧】</p>

<p>我沉默着等待他的发言。</p>

<p>静静的、低沉的、没有抑扬的算是比较小的声音，但没有其它声音能够遮蔽它，周围既没有风吹过的声音；也没有鸟叫声；铜管乐队的社团活动也暂时停下。在四月初的温暖阳光照耀下，他的声音细细道来。</p>

<p>【以前我曾经有过一位很喜欢的女孩，偶尔会和她见面，一起聊聊天，也不是没想过能让她成为自己的东西该有多好，也不是没有想象过能够了解她头发的触感该有多好。但到最后，我也没有向她伸出手】</p>

<p>【为什么？】</p>

<p>【谁知道呢，理由什么的是不是根本不存在呢】</p>

<p>他不是在比喻而是在阐述事实让我甚是惊讶，那低沉小声的温柔声音听起来就像在说寓言。</p>

<p>【大概能这么形容吧。我的眼前伫立着无法目视的怪物，实际不存在的怪物。但在我的眼中确实存在，我无法跨越但实际不存在的怪物，所以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理由】</p>

<p>我认可道。</p>

<p>【我能明白】</p>

<p>这不是能随意认可的话语，但我确实。</p>

<p>我也一样，总有实际不存在于眼前的怪物伫立于我眼前，很多的、难以计数的怪物包围着胆怯的我。</p>

<p>【但我并不讨厌那样的怪物，当做只有我能看见的存在于此的怪物，也不会对别人有什么影响，那么总有能够勉强度日的感觉】</p>

<p>这么回答之后，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满足的笑了。</p>

<p>【理所应当的，不是能以这种方式接受的家伙，我根本就不会说这种话】</p>

<p>【最后，你是想说自己被那样的怪物所打倒了？】</p>

<p>【那种事根本无所谓】</p>

<p>不知不觉间他变得口齿不清。</p>

<p>无法成声的声音，我想尽办法的去理解。</p>

<p>【无视怪物的活下去当然可以做到，觉悟到它们并不存在没有多么困难。但让我感受到那个女孩的特别魅力的一定也是那些怪物，甚至包括对死亡的恐怖、对明天的希望。将这些主观因素全部排除，这个世界究竟还剩下些什么？】</p>

<p>能剩下些什么呢，一定只剩下露骨的现实吧。</p>

<p>通常那被称为真实，但对我以及活了一百万次的猫而言不同，就像客观存在的事物被称为事实一样，主观认为的现实也是真实。实际不存在的怪物，只要在我们的主观理念里认为是存在的，就会对我们的现实造成影响。</p>

<p>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继续说道。</p>

<p>【想要活得轻松一点就要学会好好分辨它们。把难搞的怪物当做不存在，将易于理解的怪物留在身边。活得长久的价值，还有人类的发展之类，但若是你身边有那些无法轻松忘怀的、特别麻烦的怪物的话，也只能不断去迷茫了】</p>

<p>我认为他所说的怪物，指的是信仰。</p>

<p>各人只属于自己的信仰，被自己所明文规定一样存在的教典般的怪物们。</p>

<p>相信什么样的幻想是有价值，舍弃什么样的无价值幻想，都是个人以自身信仰作为依据的。只按照世上大多数人所认可的信仰生活大概是最有效率的吧。死亡需要尽量避免，这也算是一种信仰。赚钱过上富足的生活，组建温暖的家庭过上幸福生活也是一种信仰。就像这样把许多平易近人的信仰收集起来当做自己的信仰也绝不是不可能的，将改成此种生活方式用成长来总结概括我也没有异议。但与此相对的，不选择那些有效率的信仰，无法选择那些信仰的人，也只能寻找别的形式使自身得到成长。</p>

<p>我低着头说道。</p>

<p>【堀总是直面那些怪物】</p>

<p>【啊，嗯，你也一样】</p>

<p>【不，她远比我小心慎重】</p>

<p>【我分不出你们的区别，但既然你是这么认为的，那一定就是】</p>

<p>【恩，谢谢】</p>

<p>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所发出的声音，像是面向年幼孩子的通话故事那般诚实，对他而言，故事与对话基本是同义的吧。两种话语都是截取现实的一部分，送入对方心中，当然不是用小刀刺入那种，只是像将种子埋入心中，静静等待其慢慢发芽那样。</p>

<p>【能够解决身边怪物的，也就只有她自己，但你可以成为她的助力，温柔的守护她，帮助她】</p>

<p>【谁知道呢，感觉有点难办】</p>

<p>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堀伤心，可以的话希望能一直注视她的笑容，若是她受到伤害，我会小心谨慎的安慰她。</p>

<p>但那样的生存方式，实在是对她索取过多了，将不仅是恋与爱，更把她纯粹的作为自己的信仰。</p>

<p>【其实我一直认为比起自己，你是个更加温柔的人】</p>

<p>【猫怎么可能有什么温柔】</p>

<p>【是嘛？明明只要存在于此就能让人平静】</p>

<p>【那可不是温柔，那是魅力】</p>

<p>我不经意间笑道，然后毫无缘由的摇了摇头。</p>

<p>【嘛，也好，至少我还在，暂时无所谓】</p>

<p>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微笑着叹了口气。</p>

<p>【你会消失不见吗？】</p>

<p>【不清楚，大概不会吧，但】</p>

<p>我自身也有深深伤害她的可能，真到了那种时候，我希望周围有能够安慰她的人。</p>

<p>还是那样的微笑，活了一百万次的猫用像是猫爪般锐利的声音说道。</p>

<p>【希求他人什么时，要以在自己不顺意时能一笑了之为前提，不要有其他什么过分期待】</p>

<p>大概没错吧。</p>

<p>但是。</p>

<p>【但这世上并不是什么都能顺心的吧？也有明明绝对不想失败，但自己确实无能为力的事情】</p>

<p>这种时候也只能拜托给别人，而我能做到的努力，只有相信谁，怎样去相信。</p>

<p>活了一百万次的猫夸张的叹了口气。</p>

<p>【你是怎么看待我的？】</p>

<p>【朋友哦，不是别的什么】</p>

<p>【朋友代表什么意思？】</p>

<p>【按那个聪明女孩的说法，好像是能毫无依据信赖的人】</p>

<p>堀来信上所写的对于朋友的定义我很喜欢，但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摇了摇头。</p>

<p>【对我而言的朋友并不是这样，不需要什么信赖，只要偶尔能陪我打发时间就好】</p>

<p>【是嘛】</p>

<p>这个定义，倒也能理解。</p>

<p>【不管怎么说，拜托了】</p>

<p>【啊呀，被人拜托了，同时我并没有接受】</p>

<p>【这样就好】</p>

<p>无关于对朋友的定义，我信赖着活了一百万次的猫。</p>

<p>笨蛋一样温柔的他，一定，会坚持自己所拒绝了的委托到最后。</p>

<p>*（译：概括以下一段内容——渣男三省其身）</p>

<p>我在屋顶并没有待太长的时间，因为之后还有约。</p>

<p>一边走下长长的阶梯，我一边思考着真边与堀的事。我对堀的感情非常暧昧，而对真边的感情极其单纯；我对堀的愿望极其单纯，而对真边的愿望非常暧昧。</p>

<p>几成构成我的部分认真的恋慕着</p><p>堀，也就是小学三年级时来到阶梯岛和堀一起度过了很久的那个我。拾取那个我的我还保留着他的恋心，就像我自己的一般。但我也有一种在代替别人的恋心行动一样模糊不清的感觉，很难说有多少现实感。</p>

<p>当然不提这点堀确实是让我很倾慕的女孩。</p>

<p>是个温柔、认真、强大的少女。</p>

<p>我真心企盼着她的幸福，祈愿她的未来一片光明，为此我会做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甚至能为了她做任何事，为她奉献一切。</p>

<p>而另一方面对真边由宇的感情则离恋爱相去甚远，只要真边还是她自己，我就不再奢求更多。如果她完完全全忘记了我的存在，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伤感的事。</p>

<p>当然我也希望真边的幸福，但即便她一直痛苦下去也无所谓，毕竟我觉得那样才像是她。真边只要保持本色的去烦恼；保持本色的去失败；保持本色的去受伤就好，同时在那之后她会以自己的意志重新振作。</p>

<p>——我之所以希望堀作为魔女</p>

<p>一定不是因为对堀的爱情，而是因为对真边的信仰，甚至觉得这份异质般保持不变的纯真非常美丽。</p>

<p>另一方面我几乎没有和真边的回忆，而阶梯岛上的那个我甚至舍弃了堀作为魔女的身份，想象着身为普通人的堀的幸福，我当然也知道其实他才是正确的，理性清晰的明白他的想法很美，但是从感情上无论如何也无法让堀放弃魔法。</p>

<p>所以我理所当然的会舍弃那个我。</p>

<p>说到底，我至今还是爱恋着那颗星。爱不是谁的更加纯粹的事物，为此愿意牺牲其它一切。</p>

<p>3</p>

<p>向阶梯岛东面的海望去，能朦胧看到对面的陆地。</p>

<p>那片陆地是时任还是魔女时所留下来的魔女世界，就像封闭的游乐园一样没有变化的闭锁世界。那里生活着大地的双亲，被现实里的自己所舍弃，已经无处可去的两人。</p>

<p>真边理所当然的说想去见他们，而我和堀也与她同去。</p>

<p>约好的碰面时间是下午两点，地点是港口。我比约定的时间早一个小时到达港口，一遍眺望着远处的海面，一边吃着从面包店买的帕尼诺，夹了火腿、马苏里拉奶酪、番茄以及蜂蜜芥末的帕尼诺。因为身后就是邮局，所以时任姐什么时候出来和我碰到也不奇怪，不过她并没出现。而我也没有进邮局拜访她的打算。（译：帕尼诺，一种意式三明治）</p>

<p>正好在我吃完的时候，堀来了。</p>

<p>【午安】</p>

<p>我问候道。</p>

<p>【午安】</p>

<p>堀回应道。</p>

<p>然后她指着我手里的面包店空袋。</p>

<p>【要丢掉那个？】</p>

<p>【恩，我正打算找附近的垃圾箱】</p>

<p>【是嘛】</p>

<p>堀一声低语之后，我手上的纸袋消失了。</p>

<p>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让我意外，我看了看空空的两手。</p>

<p>【不是禁止为了我个人而使用魔法的嘛？】</p>

<p>准确的说，是禁止为了我们——堀和我而使用魔法，是我们自己定下的规则，所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理应遵守下去。</p>

<p>【那是我作为魔女时定下的】</p>

<p>【现在不一样吗？】</p>

<p>【现在的魔法是向时任姐借的】</p>

<p>不愿意？堀疑惑的歪着脑袋。</p>

<p>【倒不是，当然，谢谢】</p>

<p>我微笑着，同时对话中断了，就像平时一样堀又开始找寻自己的话语，而我等待着她。</p>

<p>魔法的使用方式是我们一边创造阶梯岛一边考虑的，之所以定下这些规则当然是因为我们畏惧着魔法。给过于强大的力量上保险，踌躇着直接把魔法和幸福划等号。</p>

<p>这个世界上一定没有能从心底里喜欢上魔法的人。</p>

<p>我也好堀也好，都是从厌恶魔法开始接触它的，估计谁都一样吧，面对那样万能的力量，脚步不可能不会犹豫。如果有例外的话，也就真边由宇了吧。</p>

<p>与其说是找到了最贴切的话语，倒不如说是做出了觉悟，堀开口道。</p>

<p>【我想要更加喜欢魔法】</p>

<p>很棒的话语。</p>

<p>【我觉得很棒，我们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去喜欢上魔法】</p>

<p>毕竟堀的目标是去成为爱着魔法的魔女，相信着自己能够正确的使用那份过于强大的力量。</p>

<p>在这点上我们从最初开始就输给了真边。</p>

<p>对我们而言能否到达都还未可知的遥远终点，不过是真边由宇的起点。</p>

<p>——但，谁能把那样的存在当作起点</p>

<p>不以对魔法的畏惧作为起点的话，就不该对魔法出手。</p>

<p>堀用像深呼吸一样的缓慢节奏说道。</p>

<p>【我想要喜欢上各种各样的事物，魔法、有魔法的这个世界以及言语。变得能不负责任的喜欢上一切就好】</p>

<p>我叹了口气，笑着。</p>

<p>表情像是叹息，但从内心深处感到欢喜。</p>

<p>高兴地说着像是咏唱诅咒般的话语。</p>

<p>【你是无法变得不负责任的】</p>

<p>她疑惑的歪着脑袋。</p>

<p>【没法变成那样嘛?】</p>

<p>【恩】</p>

<p>其实也许是能变成的，但我感到去否认她才是我微小的责任。</p>

<p>【若是你能变得比以往更加健谈，我当然很高兴，更多的使用魔法也是同样。但，你身上所具有的那些纤细而美丽的事物，没有舍弃的必要】</p>

<p>堀是个非常怯懦的孩子，很怕自己在不经意间给他人带来悲伤。</p>

<p>因此极端的无口。</p>

<p>仅仅是只言片语的辞藻，却如同魔法般恐惧着。</p>

<p>这样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孱弱，劳而无功，甚至有些愚蠢，但也因此，对我而言她是最理想的魔女。</p>

<p>【真边同学说——】</p>

<p>堀像是难受的眯起眼睛。</p>

<p>【说我之所以不擅长说话，是因为不信用对方】</p>

<p>之前也听过相同的话题。</p>

<p>也知道堀非常在意真边说的话，对堀而言这大概是非常重要的指摘吧，但在我眼中，根本微不足道。</p>

<p>【在大地的面前我希望你能不抱有一切疑问，对世界也好、未来也好、我们也好，能够纯粹的相信一切。不过等你重新获得魔法的话可能就不太一样了】</p>

<p>就算没有魔法那么强大，对具有力量或是责任——也就是说变得更像个大人之后，胆怯也是很重要的，要在心中抱持着那类冰冷的碎片。</p>

<p>【我觉得去怀疑也是责任的一部分。无论是多么喜欢、多么热爱的事物，我们都不能把一切托付放任给最喜欢亦或是最爱的事物】</p>

<p>堀这样认真温柔的孩子一定无法对真边所言置之不理吧。</p>

<p>会去认真倾听吧。</p>

<p>当然，这对于我而言是值得高兴的。理应被人充耳不闻、置之不理、敷衍了事的真边，竟然能被认真对待让我心情舒畅，但也没有那么把她当真的必要。</p>

<p>——毕竟真边由宇就是为了被反驳而存在的</p>

<p>那个孩子就是为了被人否定、被人打倒，变得体无完肤而存在的。</p>

<p>多么悲伤啊，而真边由宇也相信这是和社会的正确联系姿态。</p>

<p>真边由宇的主张被否定，从中得出对这个世界更有益的什么，真边由宇自身也在如此期望着，她那所谓的相信这个世界的温柔大概指的就是这个意思。</p>

<p>【真边是美丽的，纯净完美，但若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像她那样献身般相信眼前的事物，世界将不复存在】</p>

<p>我</p><p>们不得不作为一个浑浊的存在，去胆怯、去怀疑。必须连着这些负面情感一起，去爱世间的一切。</p>

<p>堀很长一段时间沉默着。</p>

<p>我继续眺望着大海的彼方，无限延伸的蓝色海面与一望无际的天空，以及显眼的处在两者之间，水平线彼端突出的陆地，过去时任姐所创造的世界是如此孤独的坐落于彼岸。</p>

<p>终于，堀开口说道。</p>

<p>【但是】</p>

<p>区区两字，却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回响，沉重、苦痛而又尖锐。</p>

<p>我静静的等待着堀那无表情但看起来总是悲伤的快要哭出来般的神色，没过太久，她说道。</p>

<p>【七草的理想，是真边同学吧？】</p>

<p>如何回答让我甚为迷茫，虽然想诚实的回答她。</p>

<p>但心中却想不出让我满意的答案。</p>

<p>【我的理想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不过是为那些不想悲伤的人能够露出笑容而开心而已】</p>

<p>堀好像有些烦恼。</p>

<p>至今为止的她从没有过这样的举止，以前她都是小心谨慎的对自身想法三缄其口，默默地点头。不过这也正是因为她自身也开始出现很大的改变，所以才硬是说道。</p>

<p>【我知道】</p>

<p>【是嘛】</p>

<p>【但只对真边同学不是这样对吧】</p>

<p>【嗯】</p>

<p>真边的幸福无关紧要。</p>

<p>有多痛苦就多么痛苦吧，每天都流下泪水吧。只要她还能维持那般美丽的话，我也不再过多的奢求她什么。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在身旁陪她一起流下痛苦的泪水。</p>

<p>【那么果然七草的理想，还是真边】</p>

<p>【也许是呢】</p>

<p>【嗯】</p>

<p>我吐出口气，因为说完话之后立刻叹的气，不安的察觉到是不是让人觉得像在叹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想在堀的面前叹息。</p>

<p>【理想也是分很多种类的，理想的结果和理想的手段当然也有所不同，真边大概确实是我的理想，但你也是我的理想】</p>

<p>这是实话。</p>

<p>真边由宇存在于这个世界一事对我而言非常重要，但堀在这里也是极其重要的。</p>

<p>堀直视了我一瞬。</p>

<p>【我，想要成为七草的理想，就算是谎言、就算是伪物，也要成为比真边更加强烈的理想】</p>

<p>堀的话语是如此有分量，以至于我像被施展了魔法一样说不出话。</p>

<p>——我最大的任性是</p>

<p>不把堀与真边作比较。</p>

<p>我不想把对两人性质完全不同的情感混为一谈，认为她们二人的不同价值观都很重要，这是否是不被允许的呢，是否需要给她们标上优先顺序呢，还是说选择一方并舍弃另一方之后，才能有所成长呢。</p>

<p>【对不起】</p>

<p>堀低下了头。</p>

<p>【我深知这样的话题只会给你添麻烦，但还是无法忽视】</p>

<p>她还是低着头。</p>

<p>外表看起来还是那么怯懦。</p>

<p>只有话语那么强烈，宛如真边视线一般。</p>

<p>听起来是那么的率直、美丽。</p>

<p>【我会凭自己的任性成为魔女，任性使用魔法的魔女，任性地成为喜欢你的魔女，即便我会成为对你而言的诅咒，也会】</p>

<p>她直视我，没有拐弯抹角的告白了。</p>

<p>让我选择些什么，让我舍弃些什么，是堀最慎重遣词的那类。</p>

<p>也因此她有些痛苦的注视着海面，我回答道。</p>

<p>【我会写信的，为了没有误解的给出回复】</p>

<p>但还是会出现无可奈何的误解。</p>

<p>无论多么谨慎严格的斟酌言辞，即便对方是堀。</p>

<p>【恩，我等着】</p>

<p>她回答道。</p>

<p>*</p>

<p>真边由宇到达港口刚好是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前。</p>

<p>没有打招呼她直接说道。</p>

<p>【昨天你也在看着吧】</p>

<p>在说用魔法创造的，她的世界。</p>

<p>我点了点头，她继续问道。</p>

<p>【怎么样？】</p>

<p>【最糟糕】</p>

<p>【哪里？】</p>

<p>【感觉】</p>

<p>那是完全不想再看到的世界，甚至让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p>

<p>真边微微点了点头。</p>

<p>【有什么改善点？】</p>

<p>【大概没有，至少作为一种方法而言并没有错吧】</p>

<p>摸索大地母亲的各种行动来进行模拟演练以寻找最优解这个方法，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也许能在其中找到什么关键线索也说不定，而那个关键线索直接联系着大地的幸福也说不定。</p>

<p>但。</p>

<p>【你还？打算继续下去？】</p>

<p>问题的意义，一时间真边好像还无法理解，微微歪着脑袋。</p>

<p>【虽然我还不太了解魔法的事，但有安达同学的协助大概还是能继续下去的】</p>

<p>不是这样。</p>

<p>【就算是你，看到那样的场景也很难受的吧？】</p>

<p>那种，大地和她母亲二人持续苦痛的生活场景。</p>

<p>【当然难受，肯定的，但比起什么都不做要好】</p>

<p>【就算是这样，就没有去找寻其它方法的想法吗？】</p>

<p>【当然有，正因此，我才问七草改善点的】</p>

<p>真边的回答明明很认真但我听起来却异常离题，让我差点笑出来。</p>

<p>【我倒想看看在你完全不插手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p>

<p>【诶？】</p>

<p>【大地和她母亲，在你我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想知道过个十年左右的那两个人究竟会变成什么样】</p>

<p>【我可不想看这种情况持续十年】</p>

<p>【单纯用魔法试试而已，也许会在中途发现些什么，也许两个人自然地加深了感情，状况变好了也说不定，那样不是极具参考价值嘛】</p>

<p>【原来如此】</p>

<p>真边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在认真考虑的样子。</p>

<p>我对堀说道。</p>

<p>【差不多该走了】</p>

<p>总之今天的预定是去见魔女世界里的大地双亲。</p>

<p>堀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来不是两个人独处的情况下，对表达还有所踌躇。</p>

<p>真边望向大海彼端的陆地。</p>

<p>【怎么去？】</p>

<p>堀小声的回答道。</p>

<p>【用魔法，随时能去】</p>

<p>瞬间移动之类当然也是可以办到的，但我想稍微做下心理准备，于是说道。</p>

<p>【久违的想在空中飞翔】（译吐槽：你们都是我的翅膀？）</p>

<p>飞翔在四月过午的晴朗天空一定很舒适吧，我也想看看途中的景色。</p>

<p>堀又点了点头。</p>

<p>【出发】</p>

<p>听到她如同低声私语的声音后，我感觉自己飘了起来。</p>

<p>和坠落的感觉很类似，就像被丢到了很深的洞穴，实际上，这种说法大概是准确的，物理上而言我们大概正往空中下落。</p>

<p>脚下能看到邮局的红色屋顶，真边漫无目的挥着手，也许是在试着是否能在空中游泳吧。</p>

<p>大概上升到三十米左右的高度，正好是对继续提升高度感到恐惧时，右手突然碰触到温暖的东西，堀抓住了我的手。</p>

<p>【很快就到】（すぐに、着きます）</p>

<p>使用敬语还真是让我有一种奇妙的怀念。</p>

<p>我们在海上飞行着。</p>

<p>完全没感觉到寒冷。</p>

<p>4</p>

<p>不是阶梯岛的，魔女的世界。</p><p>过去时任姐的世界。</p>

<p>那里存在的一切仿佛只在表达着某种感情。</p>

<p>景色是如此美丽，宛如使用了巨额预算的舞台艺术一样。街道的排列有一种具有历史感的异国情调——制作时大概是以意大利附近作为印象基准的吧，炼瓦砌成的有趣房屋，基本都是两层的，没有特别高的建筑。除了能在很远看到的城堡以外，走在河边那条宽达十米的石砌道路上就有种人生圆满的感觉。</p>

<p>总感觉这片街道不太符合时任姐给我的印象，躲在邮局深处的榻榻米房间被炉里吃蜜柑才像是她的风格。不过也许她有着喜欢这样异国情调的侧面也说不定，或许被炉和蜜柑才不像她的风格也说不定。</p>

<p>时任姐的世界住民大概比阶梯岛多得多，虽然搞不清准确的数量，不过这里既不显得拘束，也不显得冷清，保持着非常合适的人员数量。路上能看到高个子的美女，也有浮现出诙谐笑容的老人，还有在练杂耍的青年，长椅上能看到并排坐着的两位少女，两个人的姿态完全相仿也许是双胞胎。</p>

<p>这个世界过去是靠时任姐的魔法来维持的，现实里抽出的人格不到总数一成，堀也说过其余都是靠魔法所创造出来的。从现实里来到这里的人们——准确的说，是从现实里抽出的一部分人格们——大概已经对在这里的生活不抱有任何疑问了。具体的情况不太清楚，不过那部分恐怕是通过魔法的力量来洗脑的吧。</p>

<p>所以这个世界绝不会迎来终结，当然从别的视点看早就已经结束了也说不定。没有问题、也没有疑问的世界，仅仅只是如此美丽的、和谐的、被舍弃的世界。</p>

<p>既像是幸福象征，又像是悲剧标志一样的世界，在我眼中看起来宛如诠释寂寥这种感情的世界。</p>

<p>降落在石路上的我们，在堀的引领下前进着。</p>

<p>身边的真边说道。</p>

<p>【这里的人们是幸福的吗？】</p>

<p>我回答道。</p>

<p>【是幸福的，就是这么创造出来的】</p>

<p>然后微笑着继续说道。</p>

<p>【就宛如你的理想一样不是吗？完全统御之下的，只有幸福的世界】</p>

<p>之所以会微笑，是如此问询之时，无法想象真边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我姑且自认比较了解她，但是，无法理解的部分还是无法理解。</p>

<p>不过真边对这样的世界应该不会抱持肯定的态度我还是明白的。</p>

<p>【不知道呢】</p>

<p>她说道。</p>

<p>【在我知道魔法的存在时，有想象过这样的世界，由一位魔女来决定所有幸福的场所】</p>

<p>声音低沉而又冷静。</p>

<p>她的声音基本上都是这样，无法读出任何掺杂感情的语调。</p>

<p>【最开始我觉得这样的地方一定很无聊，但一定与这里的人是否无趣无关，无聊这种意识也被魔法所消除。之后的问题我觉得是能否让人感受到更大的幸福，但能超过魔女所带来幸福的事物，我觉得怎么找都绝对找不到的吧，不过转念一想，一次又一次的谋求之后的更大幸福是不是错误的呢，也许在某处停下脚步才是正确的也说不定。那么没有自由意识是不是大问题呢，而自由意识又是什么，是以幸福为前提的吗。到最后，人会想靠自己来决定事物也不过是希望能让自己满足接受而已，那么连这种欲望都由魔法来填补的话，感觉失去自我也并没有什么不好】</p>

<p>她的这串长台词，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p>

<p>实际上其中确实有一部分是在自言自语，但现在是她在对我和堀这么说。</p>

<p>这是魔法存在的一个命题。</p>

<p>也就是，完全的幸福幻想所给予的是真正的幸福吗。</p>

<p>这份幸福是由魔女所创造的，被给予一方完全没有任何决定权，但无人会发现这其实是份人造的、毫无破绽的幸福之梦。</p>

<p>【那么结果你还是想把这里称作幸福？】</p>

<p>【我不会，至少现在还不会】</p>

<p>【为什么？】</p>

<p>【有三点疑问】</p>

<p>轻触下巴，真边说道。</p>

<p>【第一点，当这里的人们知道此处的真实时，还会认可这份幸福嘛。需要隐藏真实情况才能维持的幸福是真正的幸福嘛】</p>

<p>【真相不会被暴露出去的，只要魔女不想】</p>

<p>【嗯，但所谓的真相，是会擅自泄露出去的】</p>

<p>真边的话语有多少是正确的我也没有底。</p>

<p>但实际上魔法的谎言泄露出去的实例确实存在于我们身边，比如说我们现在的目的地。明明应该在魔法的世界里平稳生活着的他们，大地的双亲，他们的生活被认为是谎言，而我们正在去向他们寻求能帮助到现实里大地的情报。</p>

<p>【第二点呢？】</p>

<p>【创造这些的魔法是幸福的吗？】</p>

<p>【魔女】</p>

<p>我琢磨着。</p>

<p>当然不是对此抱有疑问，仅仅是在考虑时任姐的事，不过真边在旁仔细的补充道。</p>

<p>【就算人们的幸福是真实的，但是创造这一切的魔女并不幸福的话，那就不是完全的幸福，不该出现建立于谁牺牲之上的幸福】</p>

<p>我点了点头，催促道。</p>

<p>【第三点是？】</p>

<p>【即便这里的人有多么的幸福，也是无视现实里的他们所得出的结论】</p>

<p>这是魔法最根本的弱点。</p>

<p>魔女的魔法在这个世界虽然是万能的，但除此之外只能造成极小的影响，所以即使魔法创造了完全的幸福，那也只能停留于这个渺小的世界里。</p>

<p>【在我眼中，魔法的问题从最开始就出在这点，这里也该是现实的一部分，但却被明确的区分着】</p>

<p>当然真边总是在奢求过多。</p>

<p>但仅限这次，她说的没错。</p>

<p>只能影响魔女世界的魔法能改变现实吗？如果不能的话那我们无法为大地做任何事。就因为我们相信能做到些什么，才会来到这里。</p>

<p>走在最前面的堀停下了脚步。</p>

<p>虚构一样可爱美丽的建筑排列在眼前，是这里的人们所住的炼瓦房屋。花盆里种植的花朵、红色的信箱看起来都很可爱。只有一处存在违和感，设置于台阶上的轮椅斜坡微妙的让人有现实感。</p>

<p>就是这里，大地母亲所舍弃的爱情以及大地父亲所舍弃的放弃，互相依偎生活于此处。</p>

<p>*</p>

<p>大地的母亲——相原美绘是一位很漂亮的女性。</p>

<p>昨天在真边的世界里的她看起来也很年轻，当然也有可能是时任姐把这座大陆的时间停下之后岁数没有再长也说不定，现实里的她大概显得过于劳神疲惫了吧。</p>

<p>时任姐之前已经联络过她。</p>

<p>出现在门前的相原美绘依次看过我、真边以及堀后微笑着，是很熟练克制的微笑。从时任姐的话里得知她是美术教师，恐怕在初次见面的学生面前浮现的就是这样的微笑吧。</p>

<p>简单的打完招呼后，我们进入客厅。</p>

<p>各自就座之后，我率先问道。</p>

<p>【叫您美绘小姐可以吗？】</p>

<p>【可以】</p>

<p>【美绘小姐对现实里的情况知道多少？】</p>

<p>确实是过于性急的提问，但我不想在这里耗费太多时间，所以很快的先表明了立场。</p>

<p>美绘小姐微微眯起眼睛。</p>

<p>【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出生】</p>

<p>【有见过他的脸吗？】</p>

<p>【没有】</p>

<p>【名字呢？】</p>

<p>【大地，好像已经八岁了】</p>

<p>【是的，这个春天就会升到三年级，我</p><p>们三人算是大地的友人，现在的他困扰于某个问题】</p>

<p>【我】</p>

<p>【是的】</p>

<p>我注视着她的眼瞳。</p>

<p>【简单的归纳一下就是，我们希望现实一方的美绘小姐可以爱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某些线索】</p>

<p>【恩，这的确，是很让我感谢的事——】</p>

<p>美绘小姐的话说到一半停下来陷入了思考，我打算一直等到她考虑完，但真边在美绘小姐之前率先说道。</p>

<p>【你把大地当作是自己的孩子吗？】</p>

<p>毕竟并不是由自己所生下的孩子，说到底还是现实那方的她所生下的孩子。</p>

<p>美绘小姐几乎没有停顿的认可道。</p>

<p>【当然】</p>

<p>真边看起来稍微有些安心，若不是一直有听她说话的话大概察觉不到语调的变化吧，她的口吻柔和了一些。</p>

<p>【那么您算是我们的同伴，和我们有同样的，给予大地理所当然的日常这样的目的】</p>

<p>美绘小姐用极小的声音重复着。</p>

<p>【理所当然的日常】</p>

<p>【被母亲的爱情养育，表达有什么奇怪之处？】</p>

<p>【并没有】</p>

<p>【那就好，有什么能给我们的建议吗？】</p>

<p>美绘小姐突然皱紧眉头，表情看起来反而更加年轻，仿佛是和我们没有年龄差距的女孩。</p>

<p>【抱歉，很难简单的揣摩到，可以的话我想和舍弃我的我说话，但——】</p>

<p>真边轻易的点了点头。</p>

<p>【那就这么办】</p>

<p>【能做到吗？】</p>

<p>【是可以做到的】</p>

<p>基本明白了美绘小姐的情况。</p>

<p>她有从时任姐那里听闻有关魔法和魔女的事，理解了身处于此处的自己是被现实里的自己所舍弃的一部分，但魔法具体还能做到些什么，做不到些什么还不清楚。</p>

<p>堀接着真边的话题继续下去，大概是想和自己之前所宣言的那般，想变得更加积极地说话吧。</p>

<p>【若只是想知道现实里美绘小姐的情况，现在就可以做到，但直接对话可能有些困难】</p>

<p>她的话语没有虚假，我们没有让两位美绘小姐见面的权利。</p>

<p>堀和安达所借用的魔法被时任姐增加了三处限制。</p>

<p>第一处就是这点，借予的魔法无法对现实世界有任何影响。</p>

<p>所以我们无法让两位美绘小姐见面，也无法从现实中将他人人格的一部分抽到魔女的世界。第二处限制，是不在不知道魔法的人面前使用魔法。第三处是堀和安达无法互相对对方用魔法。</p>

<p>因此美绘小姐要是想和现实里的自己见面的话，必须拜托时任姐，不过以说服力足够的凭据得到她的同意也是可以做到的吧。</p>

<p>说到一半的堀继续着。</p>

<p>【这件事必须小心谨慎，要和现实里的美绘小姐见面的话，绝不能有任何差错】</p>

<p>这就是时任姐定下这种限制的原因，单凭话题的氛围去随意尝试的话，一旦失败会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甚至会给现实里的大地增添烦恼。</p>

<p>我郑重的微笑着说道。</p>

<p>【和现实里的美绘小姐见面需要得到时任姐的许可，也许您直接和她说的话事情能够更平稳的进行】</p>

<p>美绘小姐和时任姐之间肯定有只有她们自己才懂的某些复杂纠葛吧，互相感到自责与后悔之类的。那些天真纯朴的部分是很难让我们介入的。</p>

<p>【明白了，我会去试试的】</p>

<p>美绘小姐说道。</p>

<p>乐观的考虑，我们到这里要办的事情可以说结束了，之后就交给美绘小姐和时任姐就好也说不定。高中生能够理性掺和其中的极限，大概就到此里为止了吧。</p>

<p>但我早已决定，更加深层次的踏入大地的问题之中。</p>

<p>【对了，还有一件想要拜托你的事】</p>

<p>【是什么？】</p>

<p>【可以请您能去见大地吗？阶梯岛的大地】</p>

<p>被舍弃一方的美绘小姐和大地一起度过的时间，一定是有意义的。不单是为了让现实里两人的关系得到改善，也许能从中得到什么提示，也是为了纯粹的希望让阶梯岛的大地能度过一段幸福的时间。</p>

<p>美绘小姐一幅紧张的神情点头道。</p>

<p>【能见面的话，请务必】</p>

<p>【太好了，最近我就会带他来】</p>

<p>好的，回应着我，同时添加道。</p>

<p>【我很期待】</p>

<p>和美绘小姐的谈话到此为止。</p>

<p>但今天的正事还没有结束。</p>

<p>真边还想再和美绘小姐说些什么。</p>

<p>而堀则陪在她身边。</p>

<p>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开房间，从衣服口袋里传来奇妙的电子音，是手机的来信音。</p>

<p>我不记得有往口袋里放过手机，但也没对此感到违和感。</p>

<p>掏出手机后看到一通短信。</p>

<p>没有文字，是一封地图。</p>

<p>*</p>

<p>名为三岛的男性。</p>

<p>他是在美术系大学和美绘小姐熟识的，之后很快就交往了。同时那段时间开始感到身体莫名易乏，但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那时的他身为设计师的才能得到广泛认可，甚至得过几次小奖，毕业后进入广告公司工作。</p>

<p>比对方年长三岁的他和美绘约定在她毕业后就入籍结婚，但在那之前那个与血液有关的疾病病情突然加剧，三岛先生不得不开始与疾病作斗争，将结婚的约定后延。</p>

<p>病情反复恶化与转好的他生活异常痛苦，重复着渺小的希望不断被打破的生活。于是到了三十岁——很快三十一岁的他被魔女时任姐夺走了【放弃】，并于之后的两个月自杀了。</p>

<p>三岛先生是个很可怜的人，明明努力而又有才能，确实收获着自己辛苦生活的成果。但一切都被突然而来的疾病所破灭，甚至勉强维持住的平衡，也被魔法的影响所摧毁。</p>

<p>即便如此，三岛先生没有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这点也没有改变。</p>

<p>能够拯救美绘小姐的一定只有三岛先生吧，但他没能做到什么就死去了。没能切断自身的悲剧连锁，最终波及到大地。</p>

<p>——我不想说任何追究他责任的话，真的不想</p>

<p>仅仅是可怜的，仅仅让我同情，让我想在这个温柔的世界里，不负责任地受伤、流泪。</p>

<p>如果世界的任何角落都没有大地的身影，那我不会去苛责他。</p>

<p>*</p>

<p>按照短信上地图所标识的位置，我来到河边一家小巧雅致的咖啡店。</p>

<p>进店之后从大玻璃窗外照入的光线是如此的清爽明亮，非常漂亮，还能听到小提琴和钢琴古典的乐曲声。店铺角落处放着低矮的报刊架，报刊架上有一台古典纯朴的留声机在播放着唱片，我当然不知道曲名，也哼不出来，但总感觉是一首好像小时候在哪里听过的乐曲。</p>

<p>店内只有一对客人。</p>

<p>非常消瘦的男性和一位少女，在靠近入口的座位对面坐着，男性是三岛先生，穿着衬衫和深藏青色背心，戴着银边圆框眼镜。</p>

<p>坐在三岛先生对面的是，安达。</p>

<p>就像和真边由宇不同形式的烈性药少女对我说道。</p>

<p>【来的真迟啊，七草同学】</p>

<p>【是嘛？】</p>

<p>明明和美绘小姐的对话都是直奔主题，之后赶来也没有绕路的说。</p>

<p>【根本没有去见美绘小姐的必要不是嘛】</p>

<p>【是吗】</p>

<p>【重要的是这个人】</p><p>安达指了指对面的三岛先生。</p>

<p>确实造成相原美绘不幸的中心，不是魔女世界里的她。不是那个她所舍弃掉的爱情，而是那个死去的爱人，因此如果有人能给大地的生活环境带来变化的话，那肯定只有三岛先生了吧。</p>

<p>我在安达的身旁坐下，向正对面的三岛先生问候道。</p>

<p>【初次见面，我叫七草，是您孩子的友人】</p>

<p>三岛先生从我进店时到现在一直都保持着微笑，宛如深冬晴朗天空一样的，空无一物的笑容。</p>

<p>【正好我们提到关于你的话题】</p>

<p>三岛先生说道。</p>

<p>【说是非常可怕的少年，但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挺温柔的呢】</p>

<p>他的声音很像其表情，言辞话语给人的感觉也是空荡荡的。</p>

<p>三岛先生和安达的见面是昨夜决定的。原本我打算单独约见三岛先生，但突然想到带上安达一起会不会比较好，于是也邀请她过来。</p>

<p>我问道。</p>

<p>【您和安达是熟人？】</p>

<p>【不，仅仅三十分钟前第一次见】</p>

<p>【两位聊了些什么？】</p>

<p>【恩？】</p>

<p>【不可能在三十分钟内一直在说我快到的事吧？】</p>

<p>【那倒是】</p>

<p>三岛先生微微点头。</p>

<p>【有说关于我儿子的话题，好像处于挺难办的状况中】</p>

<p>那就好说了。</p>

<p>【不和大地的母亲——现实里的相原美绘小姐一起聊聊吗？如果是你的话，大概能解决她的烦恼不是嘛】</p>

<p>当然我并不是真心这么想的。</p>

<p>无论是美绘小姐还是三岛先生，我都完全不了解。就算两个人面对面了，我也无法想象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从现在起我必须去理解这些。</p>

<p>三岛先生轻触着下巴，眼睛微微眯着，神色像是在考量着什么，此时只能听到从唱片那流出的古典音乐。</p>

<p>【不知道呢，我无法想象事情能顺利发展，但一定也有我能做到的事也说不准】</p>

<p>【比如说？】</p>

<p>【比方说，杀掉美绘之类的】</p>

<p>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样的话语，过于唐突的展开甚至让我来不及惊讶。</p>

<p>他继续说道。</p>

<p>【名为相原大地的少年，我还无法将其当做自己的孩子，说实话即便脑袋能够理解，感情上也没有实感。因此我对那个孩子几乎没有感性层面的爱情，但从理性层面上来看，我应该去爱那个孩子吧】</p>

<p>三岛先生确实是情况极其特殊。</p>

<p>现实里已经死去，眼前的不过是被魔女所抽出的他的放弃人格。他和同样被魔女所抽出的恋人的爱情一起生活在这个时间早已停滞的世界里，恐怕直到最近都不知道现实里儿子的存在，没有其它联系的两人一起过着平凡的生活，同时是个将死之人。</p>

<p>【杀掉，是指什么？】</p>

<p>我自身是以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声色来质问的，无法想象，总之必须问出口。</p>

<p>还是轻松的笑容，他回答道。</p>

<p>【字面意思，能让我和美绘对话不是吗？那么我就有机会杀了她也说不定，即便无法用小刀直接杀害，也能想办法间接说服她去自杀】</p>

<p>【这么做有什么意义？】</p>

<p>【我的儿子，也许能比现在变得稍微幸福点也说不定】</p>

<p>突然想吐。</p>

<p>我看向安达。</p>

<p>【是你这么提案的？】</p>

<p>【当然不是，完全没有哦，我只是告诉他大地的事而已】</p>

<p>【想要大地和美绘小姐分开的话，说服美绘小姐把他送到相关福利机构就好，关乎生死的话题，究竟哪里有涉及的必要了】</p>

<p>【我哪知道，别对我说啊】</p>

<p>当然我并不是对安达说这些，只不过现在我大概无法不对三岛先生说不掺杂任何过剩个人感情的话。</p>

<p>他轻抬了下眼镜，按了按眼睛。</p>

<p>【不合意的话我再考虑考虑别的方法】</p>

<p>我能维持住自己不厌恶这个男人嘛，能够稍微理解他的价值观念嘛。现在想来真是庆幸把安达一起叫来，她的话一定能比我更加冷静的推进话题。</p>

<p>比起按照分担好的职责进行，倒不如说她在对无言的沉默时间感到烦躁，于是安达说道。</p>

<p>【总之可以认为，三岛先生想要为大地做些什么，对吧？】</p>

<p>【恩，是的】</p>

<p>【真的吗？】</p>

<p>【有什么疑问？】</p>

<p>【因为三岛先生其实对大地并没有什么兴趣对吧】</p>

<p>【谁知道呢，兴趣什么的早已忘记了】</p>

<p>我安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完全不打算插嘴，只有中途店员来点餐的时候点了杯咖啡。</p>

<p>安达和三岛先生继续着。</p>

<p>【对我而言，三岛先生的家人其实无关紧要】</p>

<p>【是嘛】</p>

<p>【但我对你稍微有点兴趣】</p>

<p>【那还真是意外】</p>

<p>【为什么你还活着？】</p>

<p>【现实里好像已经死了】</p>

<p>【我是在说眼前的你】</p>

<p>【为什么呢，大概是找不到去死的理由吧】</p>

<p>【但你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不是嘛？】</p>

<p>【恩，两边都没有的话，总之算是个活人】</p>

<p>【若两边都有了呢?】</p>

<p>【不知道，完全无法想象】</p>

<p>【还是能想象的吧，按理说现实里死去的你，既有去死的理由也有活着的理由】</p>

<p>【为什么这么说？】</p>

<p>【美绘小姐。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大地】（译注：大意前者是死，后者是活的理由）</p>

<p>【那可能是去死的理由也说不定，我并不清楚，因为在那之前我就被魔法带到了这里】</p>

<p>【那就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了】</p>

<p>【实际上确实如此】</p>

<p>【骗人的吧，只是不打算说而已】</p>

<p>此时我点的咖啡送到了。</p>

<p>我往咖啡里放了些牛奶，然后倒入嘴里，安达往我这边看着。</p>

<p>【那么，七草你究竟要偷懒到什么时候？】</p>

<p>可以的话想推到最后，交由安达全部搞定的话就好了。</p>

<p>不过另一方面，我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想找三岛先生确认的事，至少有了安达的帮助，我冷静下来了。</p>

<p>于是我问道。</p>

<p>【你喜欢啤酒吗？】</p>

<p>安达和三岛先生都对我的问题甚感意外。</p>

<p>三岛先生的表情略微有些改变，看起来有些不高兴的说道。</p>

<p>【还算可以，为什么这么问？】</p>

<p>【只是比较在意而已，在去世之前经常喝吗？】</p>

<p>【不，一直在用的药和酒精相性不好所以——】</p>

<p>【会想喝对吧？】</p>

<p>【是呢，虽然被禁止】</p>

<p>【这个话题有和美绘小姐说过吗？】</p>

<p>【不知道呢，话说这是在说什么？】</p>

<p>【在说大地的事】</p>

<p>现在交谈的所有事不是关乎于别的，与大地紧密相关。</p>

<p>我考虑过很多大地的事，和那个孩子的对话所包含的意义。</p>

<p>在刚遇到那个孩子时，有问过他父母的事，大地的父亲——三岛先生的死被他掩饰着，不过总算被我问出来了。</p>

<p>【大地曾经说过你喜欢喝啤酒】</p>

<p>【是嘛，什么意思？】</p>

<p>【可以确定是美绘小姐告诉他的，至少在大地面前</p><p>有过这样的表述】</p>

<p>【你想说什么？】</p>

<p>【只是想传达事实而已，其中并没有任何自己的考量】</p>

<p>完全不用再说下去不是嘛？想象一下大地知道这件事的情形，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假定，在那些可能发生的事情中必然包含了感性的某些部分。</p>

<p>【我想拜托三岛先生的只有一件事。就算不是发自真心的也好，请扮演大地的父亲，好好的扮演到最后，能做到的吧？】</p>

<p>【谁知道呢，毕竟我没有演戏的经验】</p>

<p>【即便如此你也能不放弃的努力下去才对】</p>

<p>【为什么这么说？】</p>

<p>【没有不这么做的理由】</p>

<p>就像没有去死也没有去活的理由一样。</p>

<p>这个男人确实是个空壳，所以也应该什么都能做到。</p>

<p>*</p>

<p>离开咖啡店，在去往和堀她们汇合的路上，安达发出小小的抱怨。</p>

<p>【这种事拜托堀不是也可以吗？】</p>

<p>我打算让大地、美绘小姐、三岛先生三人见面。</p>

<p>但也对此感到强烈的不安，因为能深深治愈亦或是深深伤害大地的都是他们二人。此时就需要魔法的协助，就像真边对现实里的大地与美绘小姐进行未来模拟一样，需要对阶梯岛的三人见面时的情形同样用魔法来模拟演练。</p>

<p>确实只有这些的话堀也可以，时任姐所借的魔法确实也是可以实现的，但是。</p>

<p>【因为也许这会对大地造成巨大的伤害】</p>

<p>【总之先用魔法创造一个架空的大地对吧】</p>

<p>【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让堀看到受伤的大地】</p>

<p>【那叫过度保护】</p>

<p>【毕竟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是无法完全保护堀的，所以想在可能的范畴里尽量去做】</p>

<p>【那么我呢？】</p>

<p>【恩？】</p>

<p>【难道你觉得，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受伤？】</p>

<p>感觉意外的问题，我不由得笑了。</p>

<p>【当然没有这回事，但你不像堀那么纯朴天真不是嘛】</p>

<p>实际上我并不了解，也许她和堀一样很容易受伤也说不定，只不过单纯的对我而言，堀比安达重要得多。</p>

<p>她叹了口气。</p>

<p>【算了，就这样吧，粗略调查一下】</p>

<p>即便最后我们会敌对，至少现在，我们还有着相同的目的，而把安达作为同伴考虑之时，能对她有相当程度的信赖。</p>

<p>既不是友情，也不是爱情。</p>

<p>但我一定可以理解这位少女。</p>

<p>5</p>

<p>在回到三月庄吃完晚饭后，我在佐佐冈的房间玩起了那个有名的竞速游戏，大地洗完澡也会加入进来。</p>

<p>握着手柄的佐佐冈说道。</p>

<p>【你在做什么？最近】</p>

<p>【做什么是指？】</p>

<p>【看起来很忙，新闻部的事也没有进展】</p>

<p>我甚至完全忘记了新闻部的存在。</p>

<p>【想做些什么吗？新闻报道之类的】</p>

<p>【当然】</p>

<p>【诶，为什么？】</p>

<p>【那种类型的还是有比较好对吧】</p>

<p>【那种是指？】</p>

<p>【也就是，怎么表达呢，该说是文化之类的还是——】</p>

<p>佐佐冈短时间内词穷了，只能听到用来炒热气氛的游戏背景音乐和马达转动的声音。</p>

<p>经过一个急转弯之后，他继续说道。</p>

<p>【我们不是像孩子一样嘛】</p>

<p>【与其说像，明明就是，还未成年】</p>

<p>【并不是这个意思，也就是说，来这个岛之后，尽是索取些什么】</p>

<p>阶梯岛的生活并没有创造些什么，必要的东西可以网购获取，我们还是被保护着的，什么责任都不需要承担的孩子一般。</p>

<p>【所以啊，尽是玩买来的游戏什么的，该怎么说呢，虽然没有什么创造性，但也想去做些什么】</p>

<p>【原来如此】</p>

<p>【话虽如此，能做的也不过是板报新闻，孩子气这点完全没变】</p>

<p>屏幕里的竞速实况，佐佐冈远远地跑在第一位，我正在激烈的争夺着第二位，眼睛偷偷瞄着他的操作，完全就是没有任何多余简直就像是在表演一样的完美操作。但无论他在这场竞速中能跑多快，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最多也就是游戏数据被重新覆盖而已。</p>

<p>但就算是这样。</p>

<p>【也无所谓，不过是大小的差距而已】</p>

<p>【恩？】</p>

<p>【岛外面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也不过只是地球的问题不是嘛】</p>

<p>【地球当然很大吧】</p>

<p>【所以不过是大小的问题，为了其他几十亿人也好，为了一国也好，更加——】</p>

<p>进入了很复杂的弯道路段，我闭上了嘴，转弯的时候身体也跟着倾斜真是让人羞耻，在弯道外围绕了一大圈的我下降到了第四位。</p>

<p>进入后面的直道后，我继续说道。</p>

<p>【就算更小的范围，只算这座岛也好，只算学校也罢，甚至只为一个人也可以，差距不过是尺寸大小而已】</p>

<p>【不就是这个大小很关键吗？】</p>

<p>【为什么？】</p>

<p>【按贡献度之类的，或是生产性之类的来算】</p>

<p>【那种事究竟谁能判断清楚】</p>

<p>【判断什么啊？】</p>

<p>【大地喜欢看你打游戏时的样子】</p>

<p>佐佐冈基本上所有游戏都很擅长，而观赏很棒的游戏实况也很开心，特别是大地，比起自己握操纵杆，更喜欢看别人玩。</p>

<p>【就算只有一瞬间让大地露出笑容，你就算是贡献了些什么，生产了些什么不是嘛。这份价值又有谁能判断得了】</p>

<p>如果一个人的笑容是没有价值的，那么无论多少人的笑容都是无价值的；微小的欢喜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零无论乘以多少都是零，小学生都明白。</p>

<p>【但是，整合大家的幸福，不就是社会吗？】</p>

<p>【也许吧】</p>

<p>【我毕业之后会干什么呢】</p>

<p>过一周后我们就会升到高中二年级，再过两年就会从学校毕业，而阶梯岛也没有大学，估计最后会在某处以某种形式好好工作吧。</p>

<p>基本上在阶梯岛的工作都会比较顺利，也就是说至少可以获得过得还可以的收入，因为我和堀就是这么调整的，也就是说阶梯岛基本上可以算是规模极大的扮家家酒。</p>

<p>就像佐佐冈所说的一样，在这里的生活无论过多久都还是孩子气，宛如被某种强大的存在所庇护，不需要负任何责任的孩子一样。</p>

<p>——不过我对此非常满足就是了</p>

<p>在这孩童般的日常中，偶尔和大地一起，偶尔和别的谁一起，能够一直欢笑下去的乐园般的世界，仿佛是存在于遥远未来的世界。</p>

<p>但这里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可的乐园吧，就像佐佐冈所说的，想要让更多人露出笑容的人，理所当然的存在着。也就是说，想要和社会建立深切联系的人们。</p>

<p>【做新闻报道吧】</p>

<p>就算这是小孩子的扮家家酒，就算在这座伪物般的岛屿，就算只是我们渺小的坚持，也一定会成为不是和安达的微小纠纷的，别的什么有价值的东西。</p>

<p>【我想要做类似于进路希望的调查】</p>

<p>小声说着的佐佐冈，在显示器里已用谁也追不上的速度冲过终点。</p>

<p>大地来加入我们时已经是之后的一局竞速。</p>

<p>我们轮流交换着玩了大概一个</p><p>小时，在这期间安达发给我一条短信，不能在佐佐冈面前拿出手机所以我特地去厕所看了下信息，信息里只写了【没问题】。</p>

<p>到大地的睡觉时间后，我陪他一起离开佐佐冈的房间。</p>

<p>在走廊里我对他说。</p>

<p>【想见你母亲吗？】</p>

<p>大地以复杂的表情注视着我。</p>

<p>【不明白】</p>

<p>不明白吗，我在心中反复琢磨。</p>

<p>总觉得是悲伤地声音。</p>

<p>【明天和我一起出门吗？】</p>

<p>【去哪里？】</p>

<p>【很远的地方】</p>

<p>我没有对大地说明任何事，这当然是一种不诚实，其实我应该有别的更多努力，但我怎么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对他说些什么。</p>

<p>【我知道了】</p>

<p>微妙的认真表情，大地点了点头。</p>

<p>*</p>

<p>在睡觉之前，我开始写给堀的信。</p>

<p>虽然我在脑海里想着要一直考虑她的事，但结果而言有将近一半时间是在想真边。</p>

<p>无论重写几次，我都不觉得自己能写到最后。</p>

<p>很多语句非常多余，而别的发自真心的话语又像是谎言，仿佛随着我的反复推敲，所写的文章不断偏离我的本意。</p>

<p>累了，困了，揉了揉眼睛。</p>

<p>总算写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我躺倒在床上。</p>

<p>闭上眼睛后映入眼帘的是那片星空。</p>

<p>是那一天的梦。</p>

<p>幼时仰望的那片震撼我的群青色夜空之梦。</p>

<p>但并不是一切都像是我记忆中一般，年幼时的我是和父亲一起仰望夜空的，同时知晓了几颗星星的事情。但这幅梦境里父亲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十六岁的我站在年幼的我身边。</p>

<p>年幼的我张着嘴注视着这片夜空。</p>

<p>十六岁的我指着夜空某处。</p>

<p>【那个是，手枪星】</p>

<p>手枪星，非常巨大的恒星，质量至少是太阳的一百倍，半径大概有三百倍，关于亮度无法准确测出，可能在太阳的一百万倍或是两百万倍以上，在发现它的时间点，是人类已知的最亮恒星。</p>

<p>人类发现这颗恒星是在一九九零年，哈勃宇宙望远镜升空之后，毕竟手枪星距离地球太过遥远，以至于它的光辉难以穿过宇宙传达给我们。</p>

<p>我至今为止数次仰望夜空，都没有找到过手枪星。</p>

<p>而梦中的我却能清晰地明白它的所在。</p>

<p>笔直的指向它。</p>

<p>十六岁的我说明着手枪星，想要告诉年幼的我关于自己所知的一切，年幼的我屏住呼吸静听他的讲述，注视着夜空中的一点，眼睛都不眨一下。</p>

<p>【我最喜欢那颗星了】</p>

<p>我说道。</p>

<p>【恩，但——】</p>

<p>年幼的我回答道。</p>

<p>【但也不是仅由那一颗星来构成的这片群青色夜空不是嘛】</p>

<p>说话的声音确实是我，绝对不会弄错。</p>

<p>但并不是来自年幼的我或是十六岁的我。而是曾几何时的我，究竟是未来的还是过去的无法分辨，或许是出自早已消失于何处的我也说不定。</p>

<p>曾几何时的我仿佛刺穿我的话语。</p>

<p>【满天群星的光辉才能造就这片群青色不是吗？那么，为什么你只说那一颗星的话题呢】</p>

<p>群青，成片的青色。</p>

<p>夜空中的群星消失了。</p>

<p>在那片漆黑的一角，闪烁着一颗纤细微弱的光芒。我默默地注视着它，突然很悲伤，若是我能流下泪水的话心情一定能舒畅不少，但我却无法流下眼泪。</p>

<p>代替泪水我嘟囔道。</p>

<p>【那片群星已经不见了，大家全都走散了】</p>

<p>无论我说什么，也没有回复。</p>

<p>之后只是等待醒来，这样的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