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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下次见面时请让我品尝你煮的咖啡 终章

作者:冈崎琢磨 字数:7049 更新:2024-02-21 19:19:53

<p>接下来的数个月平静无波地过去了。</p>

<p>虽然我夸口要独立,但真要开一间咖啡店的话,从寻找店面地点、挑选交易业者、拟定符合开店概念的计划到讨论菜单,还有许多难关等着我一一克服,不是一眨眼就能完成的事。当我为了筹措资金而和父母联络时,他们也一针见血地告诉我,出资当然没问题,但必须开出比较具体的金额才行。我与Roc"k On咖啡店的老板逐一商量的同时,也后知后觉地深刻体会到,自己要走的道路有多么曲折。</p>

<p>每一天就像遗落了某项事物般。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妙热情填满了缺少的部分,以心理学的角度来形容,是所谓的升华吧!原本确实存在于该处的东西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升华来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不过,也可能只是变成别种液体,最后一滴不剩地流出体内。</p>

<p>很快的,困难重重的前途让我感到泄气,沮丧地把手肘靠在吧台上。身上这套Roc"k On咖啡店的海军蓝制服衬衫,现在看来也刻满了三年的岁月痕迹,皱得不能再皱了。</p>

<p>我在叹气后反射性地用鼻子深呼吸,充斥店内的馥郁咖啡香便缓缓填满我的胸口。现在还不到中午,才刚开始营业的空旷店里只有一名客人,就算加上店员也不过三人。</p>

<p>「怎么啦,咖啡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p>

<p>这间店的老板冷不防地找我说话,害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p>

<p>「没有啦,只是在想点事情。」</p>

<p>「烦恼到长吁短叹啊,年轻的时候当然无所谓啦,但是与其对什么事情都认真过头,也会让招待客人变得痛苦,还不如抛弃绑手绑脚的规范,让客人享受安适愉快的服务,如果不能做到这点,要成为一个专业的咖啡店员还早得很呢。」</p>

<p>这其实也是我最近切身体会到的感想,所以不禁对说出如此良言的他深感佩服。不过……</p>

<p>「想磨练沟通技巧的话,还是找女人练习最快。如何,要不要我介绍几个适合的对象给你啊?哈哈哈!」</p>

<p>因为他接着就说出这些话,我的眉头立刻打了个死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p>

<p>「唔,这样啊。看来你已经找到对象了吧?」</p>

<p>听他的口气好像觉得很无趣,所以我决定用冷淡的笑容回答他。虽然我的私事他根本管不着,但那个对象早已经——</p>

<p>咚。这时,一个装有冷水的杯子放到我面前。送来这杯水的女性一开口就说:</p>

<p>「您不是说以后不会再来了吗?」</p>

<p>……喔喔,好恐怖。脸上连个笑字都没有。</p>

<p>「我原本这么打算啦,毕竟都向她发过誓了。」</p>

<p>「那您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p>

<p>我抓了抓伤口还没完全消失的后脑勺。「因为我被甩了。」</p>

<p>——我们历经几番波折才成功复合,没想到最后却是草草收场。</p>

<p>在我们重新出发的那一晚,两人之间的鸿沟和不睦已经和当初交往时一样隐约可见了。即便如此,我还是尽可能配合她的脚步。因为要是坏了她的兴致,对于已经远离的威胁的牵制网恐怕会出现漏洞。</p>

<p>但是虎谷真实却歪着头对我说:</p>

<p>「虽然我一直想跟大和恢复以前的关系,不过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看到你们两人好像很幸福的样子,让我觉得好不甘心啊。」</p>

<p>「……什么?」</p>

<p>「我听奈美子转速的时候,一开始也觉得没什么,但后来愈想愈生气,就开始考虑拆散你们。在便利商店发现你们之后也是,有可能是认为自己得不到的最完美吧!不管怎么说,经过这件事后,你们两人已经完全不可能和好了吧。一个想偷咖啡味道的间谍,事后再怎么找理由也徒劳无功。这大概就是我的目的。一想到你们两个被拆散,那女生还遭到自己信赖的人背叛,应该很难一下子忘记伤痛,我好像就已经满足了。」</p>

<p>她吐着舌头「嘿嘿」地笑道,我则是震惊地张口结舌。</p>

<p>「……是不是我不够天真,才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心情呢?不过,只要想到男女关系有时侯是一种互补,倒也觉得她的人格和我彻底相反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即使她这么想,我也已经不想制止她了。」</p>

<p>但是,虎谷真实有一点算错了。我伸手碰触装了冷水的杯子。</p>

<p>「所以您马上违背誓言了吗?我觉得您嘴里说的跟实际做的完全不一样。」</p>

<p>她带着困惑的低沉嗓音在塔列兰咖啡店内回响,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很快钻进吧台内。</p>

<p>切间美星没有笑。</p>

<p>她在生气,谴责我的不诚实。</p>

<p>我原本以为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但美星咖啡师的确站在我眼前,不是梦境也不是幻觉。只要想到这件事,即使她正在生气,我也无法止住嘴角的笑意。</p>

<p>「对了,藻川先生那说话方式是怎么回事啊?」</p>

<p>我压低声音问道,咖啡师便眯起一只眼睛看向店内一角。</p>

<p>「大概又是被年轻的漂亮女生灌输了奇怪的事吧?像是与其说一口听起来像女人的京都腔,改说标准的东京腔比较迷人之类的。」</p>

<p>「他刚才称呼我为『咖啡师』,感觉特别恭敬不是吗?」</p>

<p>「叔叔知道你是同行后,其实心里的打击还是挺大的喔。」</p>

<p>如果她说的属实,代表刚才那些话也有挖苦的意思吗?总觉得有点对不起他。</p>

<p>「所以您今天是光明正大地来查探敌情吗?看您那身装扮,应该是在Roc"k On工作时穿的制服吧?」</p>

<p>「因为我接下来就要去上班啦。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没有要偷咖啡昧道的意思了吧?」</p>

<p>咖啡师的表情瞬间变得相当严肃,然后缓慢地转起了手摇式磨豆机。</p>

<p>「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您是个大骗子。」</p>

<p>「原来是在说这件事情。我还以为你完全被我的理由骗了呢!」</p>

<p>「我没有上当,是因为您斥责我的关系。否则当时真的差点会变成单纯的不欢而散了。」</p>

<p>「你怎么发现我在说谎?」</p>

<p>「真要说的话,我从真实小姐来店里的时候就开始觉得奇怪。」</p>

<p>关于这点,我和真实也曾经担心过。</p>

<p>「只用报童帽把脸遮住果然还是会被发现啊。」</p>

<p>「因为她直到打烊前都是一个人待在店里,所以没多久就搞懂了。毕竟她看起来实在不像只是来喝咖啡的,我还跟小晶讨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p>

<p>「晶子小姐为什么当时会在店里啊?」</p>

<p>「她只是刚好来店里玩而已。一定是无法忍受一个人孤单寂寞地度过圣诞夜吧。」</p>

<p>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现在是关心好友的时候吗?</p>

<p>「我在店里现身后,言行举止却出乎意料,终于让你看出情况不太对劲。但是,你当场拆穿了我的身分,却未看出我隐藏在身分中的谎言吧?」</p>

<p>「自从得知您的职业后,我就一直怀疑您可能是间谍。但是随着我们的交情愈来愈深,我知道您的为人后,便开始觉得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虽然我自己也如此希望。所以您以咖啡味道改变为理由提出告别时,我反而疑惑您为何到现在才谈起这种事。虽然我指责您是间谍,但我心中的异样感还是挥之不去。」</p>

<p>「而你心中的异样感,在听到我责备你的话后变成了肯定。」</p>

<p>「一定不会再出错的——您是这么说的,对吧?如果这句话毫无根据,就会觉得您的发言非常不负责任。但我听起来却不是如此。」</p>

<p>「真糟糕,这部分完全是我的错误呢!本来我觉得只要不再有人威胁你,随着时间经过,总有一天你的恐惧也会跟着消失才对。如果你没有说那种话,我当时也不至于自乱</p><p>阵脚。」</p>

<p>「所以在那时我终于发现了。心想:啊,这个人保护了我吧。」</p>

<p>真是浑身不自在。因为我的计划不能说每一步都成功了。</p>

<p>我伸手撑着脸颊,从吧台另一头拿起一张纸片。</p>

<p>「总觉得绕了一大圈呢!明明看穿了事实却没有立刻告诉我,害我真丢脸。这张纸片也是,为什么一定要那么麻烦,在这上面写讯息给我呢?我说不定根本没看到就把它丢了喔。」</p>

<p>「关于这件事……是因为我感觉到您不是自愿提出告别的。」</p>

<p>转动磨豆机的声音停止了。</p>

<p>「只要想想,您说的『不会出错』是在指跟谁有关的事情,那真实小姐可能扮演的角色也只是协助者。如此一来,您选择和我告别的理由也呼之欲出了。当时店门一直没有关上,真实小姐可能从头到尾都在门对面监视。所以我想告诉您的讯息,必须让任何人都无法从得知,最好连您都不会当场发现。这当然是因为我也预料到自己可能无法直接联络您,或是主动跑去找您的情况。」</p>

<p>「原来你连这点都想到啦……对真实来说,你考虑的事情的确是预测错误,就结果来说,我们能够透过这种方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保持联系,应该算是正确判断。不过,该怎么说呢?你也没有积极挽留我呢!」</p>

<p>「因为您为了我而遇到那么惨的事啊,换作是您,您有办法挽留吗?」</p>

<p>不会吧,她连这都知道吗?我哑口无言。我的确不认为自己能永远瞒下去,但没想到她在那时就已经察觉了。</p>

<p>「当我知道您保护了我的时候,就突然在意起那顶陌生的针织帽了。因为四年前我也差点被打中头。虽然无法肯定,但我总觉得您好像受伤了。所以我心想,不只是我觉得分开比较好,或许您也这么认为。」</p>

<p>她语带苦涩地说完后,手又动了起来。喀啦、喀啦喀啦,动作比平常还僵硬。</p>

<p>「其实只有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你发现。虽然我不知道你之前差点被打中头,但是光用针织帽果然还是藏不住呢。」</p>

<p>「一想到我有可能永远被您蒙在鼓里,就感到毛骨悚然。如果我知道这件事的话,在您愿意原谅我之前,要我道歉多少次都没问题。这么说有点奇怪,但讲您放心,我曾经向可靠的对象询问您究竟发生什么事,现在我全都知道了。我不会逃避。与其为了避免再次伤害而分离,我觉得向您表示歉意更重要。」</p>

<p>对喔。她自己也在四年前遭遇过危险,只是这次换成我。这两者之间的差别,似乎让她产生了与其防止今后再次受伤,还不如先把现在的伤治好的想法。无论如何,知道至少不会演变成最糟糕的情况后,我也有些放心了。</p>

<p>「你所谓可靠的对象,该不会是指我家的老板吧?」</p>

<p>「没错。您好像对外宣称从楼梯上跌下来,对吧?其实您大可以直接向警察报案的。」</p>

<p>「所以我说那是为了不让你知道……啊!」</p>

<p>我想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她看出我的想法,轻轻地点了点头。</p>

<p>「我想现在报警应该还不算晚,您觉得如何?」</p>

<p>我想了又想,犹豫片刻后,还是微微地摇摇头。</p>

<p>「就算不报警也没关系吧?我们,应该说真实给他的惩罚其实挺重的。我觉得那很有效果,而且也担心警察问起惩罚的内容。」</p>

<p>她又点了点头。「那我就相信您的话。只要您能一直这么有精神,我也别无所求了。」</p>

<p>磨豆子的声音变轻了。只差一点点了吧。</p>

<p>「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你明明看穿我的身分,却一直假装被瞒在鼓里呢?」</p>

<p>「既然本人不希望曝光,我还刻意拆穿您就太不知趣了吧。而且我也猜到您的理由可能是因为职业和我一样……还有……」</p>

<p>「还有?」</p>

<p>她说话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脸颊浮现一抹红晕。「当我愈和您亲近,就愈觉得如果我说出真相,您就不会再光顾了。」</p>

<p>我的推测真是肤浅又可笑。没有一次猜对。</p>

<p>片刻后,喀啦喀啦的声音就停了。她拉开手摇式磨豆机的抽屉,闻了闻豆香,露出沉醉的表情说:</p>

<p>「这次也磨得非常完美。」</p>

<p>「事情也告一段落了,对吧?」</p>

<p>查尔斯在我脚边附和似地喵了一声。笔直竖起的尾巴有如庆祝圆满结局而升起的旗帜般惹人怜爱。</p>

<p>「哎呀,让我们来举杯庆贺吧!现在又有才刚磨好的豆子,就请你用它煮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吧。」</p>

<p>从走进店里到现在,我总算点了一杯饮料,但美星咖啡师却板起面孔,冷淡地回答:</p>

<p>「我拒绝。」</p>

<p>……沉默了数秒后,只传来一道猫叫声。</p>

<p>「呃,我好歹也是客人吧。」</p>

<p>「可是您不是说我煮的咖啡味道变差了吗?」</p>

<p>唔呃,就不能把它当成我为了道别而编出的藉口吗?</p>

<p>「您批评得没错。咖啡味道好像有点太甜了,我的技术还不够熟练,和您相比,简直望尘莫及。」</p>

<p>「拜托你不要把我形容得那么厉害好不好。而且你根本还没喝过我煮的咖啡。」</p>

<p>「是啊,所以现在要请您确实履行纸片上所写的约定了。我也需要喝一杯来当作范本。」</p>

<p>我不禁脸色发青。所谓的约定应该需要双方同意才能成立,单方面提出的要求应该不叫约定吧?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平常根本不介意在别人面前煮咖啡,但能煮出那么完美咖啡的人,现在却叫我煮一杯给她当范本,情况当然不一样。</p>

<p>当我们还在交谈的时候,她已脱下围裙,默默地开始准备打烊了。接着,她对完全愣在原地的我说:</p>

<p>「好了,我们走吧。」</p>

<p>「走去哪?」</p>

<p>一听到我的回答,切间美星就笑了。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在我面前笑了。</p>

<p>从初次相遇那天为她着迷以来,她经常露出这种笑容,次数多到数不清。但我还是觉得现在的笑容比过去的每一瞬间都还美好。任何人都拥有、但她长久以来却一直避免碰触的心门,希望能被某个人打开,让自己敞开心胸。仅有怀抱如此想法的人,才能体会甜蜜的滋味。如果稍微带有一点优越感也没关系,我想用这个解释来说服自己。</p>

<p>真是太好了。美星小姐能够找回那种感情真是太好了。</p>

<p>「去哪?您不是要去工作吗——我想品尝您煮的咖啡。没问题吧,大和先生?」</p>

<p>话虽如此,其实也没有那么甜蜜嘛。我现在突然可以体会想跟法国伯爵诉苦的心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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