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一章 放学后的泳池，光着脚的马尾辫

<p>夏天的入口处充满了俯拾即是的记号。</p>

<p>放学后的第一体育馆内，我忽然这样想道。</p>

<p>是的，这就如同世界的小秘密一般，背着书包的小孩子们最先发觉，而穿上西装的大人们就难以发觉了。</p>

<p>例如，叮铃铃掠过耳畔的风铃音色、从身旁经过的小孩子们身上飘荡着的泳池呛鼻的气味、远处沥青路面摇曳的海市蜃楼、中华凉面的崭新海报、还有被蚊子叮咬用指甲抓出痕迹的手臂和小腿……</p>

<p>这一切仿佛在告诉我们——</p>

<p>夏天，</p>

<p>来临了。</p>

<p>季节的变化总会有一些迹象可循，但为什么这个时期感受到的迹象却特别多呢？</p>

<p>说不定我们从掰着手指头盼望一年中最长的假期到来的童年时代开始，就一直被囚禁在夏天里了。</p>

<p>会有怎样的邂逅、冒险和奇迹在等待着我们呢？</p>

<p>这样期待着，心中的某个角落蠢蠢欲动，以至于连“已经到夏天了”、“你看，夏天来了”这种日常琐碎的场景，都当作记号拾了起来。</p>

<p>唧，令人心情舒畅的球鞋摩擦声打断了我的思考。</p>

<p>是啊，</p>

<p>例如，现在这个瞬间。</p>

<p>——今年的夏天，带来了汽水泡沫般跃动的女孩子的汗水。</p>

<p>＊</p>

<p>七月一日。</p>

<p>前阵子很有北陆特色的接连受潮的阴霾天气已经藏形匿影，最近这几日，晴空万里，简直就像将我郁闷的内心彻底洗刷了一样。</p>

<p>比往年提早一个星期到来的期末考试也顺利结束了，放学后，我正打算久违地去屋顶读一读小说再回家，就被青海阳叫住了。</p>

<p>听她说，今天的训练量比平时要轻，所以结束之后想去附近的公园练习棒球的投接球。</p>

<p>我说我去屋顶，叫她练习结束后给我打电话，她旁边的七濑悠月说反正在哪都是等，不如去看她们练习。虽然跟顾问美咲老师碰面我总觉得有些尴尬，但我也不至于以此为由拒绝。</p>

<p>就这样，我被两个人强拉硬拽来到了体育馆，在二楼的看台上参观比赛。</p>

<p>我先去自动售货机买了一瓶冰汽水，回来的时候放眼望去，身穿宽松T恤和半分裤的女孩子们在场上纵横驰骋。从场上半数球员身穿印有蓝色号码的球衣来看，她们应该是在进行打比赛形式的练习。</p>

<p>唧，吱吱，咚咚。</p>

<p>这篮球社风格的声音有节奏地继续着。</p>

<p>“小茜，防住小七，你动作太慢了！！”</p>

<p>身上没有号码、应该是球队核心的阳向队友喊道。</p>

<p>接到命令的女孩慌忙去盖帽，但是没能成功。从高位单手投出的三分球轻易穿过了篮筐。</p>

<p>“马上换位。去那边！！”</p>

<p>阳接过队友的底线发球，用尽全身力气像子弹一样飞奔出去。</p>

<p>她以略微前倾的姿势冲向了敌阵的正中央，但或许是对方的防守比她想象的要坚实，她猛地刹车，吱的一声停了下来。</p>

<p>就像要重整态势一样，她突然卸下力量挺起上半身，这时——</p>

<p>“外边！！”</p>

<p>七濑这么喊，可是阳不看后方直接传球，已经传向了左侧的队友。</p>

<p>“不要漏防小海！”</p>

<p>七濑立刻发出指示。</p>

<p>但是阳趁着一瞬间的空隙突破防守，接住队友往自己前进方向传的球。她甩开追上来的一名球员，像在冰道上滑行般迅速地开始向篮筐助跑，用左脚使劲顿了一下地面。</p>

<p>马尾摇晃了一下。</p>

<p>——啪嗒啪嗒。</p>

<p>如同汽水泡沫般，清爽的汗水散落在球场上。</p>

<p>——啊，夏天开始了。</p>

<p>这一瞬间，我不知为何深深地这样想道。</p>

<p>在两支队伍里个子也特别高的中锋立刻跳了起来，像是要挡住去路一样伸出了手。</p>

<p>但是，阳在空中转身背对着对方，直接把球扔向了后方。</p>

<p>这一投看上去有些自暴自弃，但球却缓缓越过中锋的指尖，几乎是从正上方唰的一声穿过了网兜。</p>

<p>哔哔，数字计时器宣布比赛结束。</p>

<p>从记分板来看，获胜的似乎是七濑那边的队伍。</p>

<p>场上的大多数成员都喘着粗气，有的手撑膝盖，有的抬头仰天。</p>

<p>此时，阳走向其中一个队友。我记得好像是防七濑的那个女孩。</p>

<p>“小茜！！”</p>

<p>她严厉地大喊。</p>

<p>那大概和小海、小七一样，是赛场专用名吧。被叫的一方微微颤抖着肩膀，怯生生地抬起头来。</p>

<p>“对小七的防守太松了！对于知根知底的对手来说那样是行不通的。之后的换位也太慢了！你还想再哭一次吗？”</p>

<p>“……对不起，小海。”</p>

<p>一个名叫小茜、显得有些懦弱的短发女孩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p>

<p>最后一句话指的恐怕是上个月举行的地区预选赛。</p>

<p>藤志高中女子篮球社虽然以惊人的速度进入了县4强，但在半决赛中惜败给了芦叶高中这个全国大赛的常客。</p>

<p>三年级学生退社后，阳就任了新队长。</p>

<p>高个子中锋走到那两人面前，对她们说了些什么。虽然在这里听起来不太清楚，但从气氛来看，应该是“好啦好啦，她才刚加入没多久……”之类的话吧。</p>

<p>“小瑶也是！”</p>

<p>阳的声音回荡着。</p>

<p>“最后一次盖帽，只是随便跳起来而已，完全没有给对面压力，也没有拦住球路。如果不是我身高问题，用普通的跳投也能投进。”</p>

<p>她用T恤袖子擦拭脸颊上的汗水然后接着说。</p>

<p>“我不是说要一下子超水平发挥。虽然做不到也无所谓，但总要试一试吧。不然的话，连平时都比其他学校练习时间少，全国大赛什么的简直是比做梦还要做梦啊。”</p>

<p>虽然不仅限于篮球部，但无论多么追求文武双全，藤志高中始终是升学高中。课表到第七节课都排得满满当当，晚上七点之后的练习也不被批准。在考试之前，所有的社团活动基本都是暂停。</p>

<p>与把重点放在社团活动上的强校这种全国大赛或甲子园常客相比，我们学校的队伍无论再怎么做，放在练习上的时间都太少了。</p>

<p>到头来，如果想和这样的对手平等竞争，就只能像阳所说的那样，提高练习质量。</p>

<p>明明才刚就任队长不久，倒当得挺认真啊，我不禁这样欣慰地想道。</p>

<p>“好了好了。”</p>

<p>啪啪，站在离阳不远处的七濑拍了拍手。</p>

<p>直到刚才她还把运动毛巾挂在脖子上，潇洒地喝着“宝矿力水特”，但现在她脸上流露出了坏心眼的表情。</p>

<p>顺便说一句，副队长是七濑。</p>

<p>“反省会之后慢慢来……”</p>

<p>她露出一丝贼笑，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一支带扣的哨子。</p>

<p>“败者组的各位请吧——♪”</p>

<p>哔溜溜溜——</p>

<p>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听到这个声音的阳队的成员们一齐向底线跑去。</p>

<p>哔溜。</p>

<p>随着七濑再次短促地吹响口哨，阳队的成员们迅速转身冲向另一侧的底线。看来这是输球队的惩罚游戏。</p>

<p>哔溜。</p>

<p>哔溜。</p>

<p>哔、哔、哔、哔。</p>

<p>与其说是反复冲刺，不如说是反复横向跳跃，七濑快乐地打着节奏。</p>

<p>哔溜溜溜——</p>

<p>然后这次是从底线到底线的长距离冲刺。</p><p>“求求你做个人吧——！！”</p>

<p>阳一边全力奔跑，一边大叫。</p>

<p>哔、哔、哔、哔、哔——</p>

<p>七濑用轻快的哨声回应。</p>

<p>刚才提到的那个叫小茜的女孩，也和阳一起边跑边疯狂喊着：</p>

<p>“小七，手下留情！”</p>

<p>与之相对，那个叫小瑶的女孩像是在报复似的，</p>

<p>“我们队长可厉害了！把男人带到这里，不是很有出息吗！？”</p>

<p>这样哈哈大笑地说道。</p>

<p>“是小七带他来的！大家一起喊，那个混蛋！！”</p>

<p>“““呀！！”””</p>

<p>哇，果然不错啊。</p>

<p>我用肌肤感受着体育馆里弥漫着的热烈气氛，这样想道。</p>

<p>出身、成长环境、能力、甚至连性格都不同的同龄人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奔跑。</p>

<p>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与将来没有直接关系的，有限瞬间内的有限激情、有限光芒、有限的汗与泪。</p>

<p>在未来的人生中，还会有如此认真地投入到某件事情当中的时候吗。</p>

<p>哨声、喊声、脚步声……像轮唱一样重叠在一起。</p>

<p>我打开背后的窗户，就像是为了从她们身上稍微挪开目光一样。</p>

<p>温暖的风，从操场上送来了令人怀念的挥棒声。</p>

<p>＊</p>

<p>“有模有样的啊，阳。”</p>

<p>“嗯哼，当然。”</p>

<p>女篮练习结束后，我们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东公园。</p>

<p>这已经是我第五次这样和阳一起练习棒球投接球了，事实上，她的理解速度快得惊人。</p>

<p>想必她很擅长基本的身体控制吧。</p>

<p>比如在投球的时候，“是否应该更加依靠指尖力量”，或者“是否应该更加弯曲手臂”，像这种能够抓住瞬间的感觉修正自身动作的家伙，通常会在任何运动中取得快速的进步。</p>

<p>也许这就是通常所谓的运动细胞，而且实际上，我并不是说天生的感觉毫无作用。但就我个人而言，花在认真面对自己身体这上面的时间要重要得多。</p>

<p>如果不能按照自己理想中的样子进行比赛，就不要把结果归咎于才能这种模糊的东西，而是要尝试各种姿势，通过跑步和体能训练提高基础体力，通过伸展运动扩大可活动区……</p>

<p>在不知道今天所做的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显现出成果的这个比耐心的过程中，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了一点进步。只要不断地重复，不知不觉中我就能通过运动身体来自然地再现头脑中想象的动作。</p>

<p>阳的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都在进行着这样的积累。不知为何，我对此感到很高兴。</p>

<p>砰，砰。</p>

<p>砰，砰。</p>

<p>“阳，即使是低球也不要轻易把手套反过来。尽可能让手套保持竖着的，弯下膝盖抓住球。”</p>

<p>“了解。”</p>

<p>“相反，像这样的地滚球或小弹跳球就反过手套。”</p>

<p>我一边说着，一边扔出了轻微的地滚球。</p>

<p>阳按照我的建议把手套反过来了，但球在她前方不规则地弹跳，导致接球失误了。</p>

<p>“啊！”</p>

<p>“真可惜真可惜。地滚球的话，瞄准球弹起的时候或反之落下的时候，就容易抓住了。”</p>

<p>“再试一次！”</p>

<p>她一边说着，一边扔了个高飞球回来。</p>

<p>我看清了坠落地点，把手套从背后绕过来接住了。</p>

<p>“哇，太帅了！”</p>

<p>看着天真烂漫兴奋着的阳，我有点不好意思。</p>

<p>“这可是全国的棒球少年都挑战过的背面接球。顺便说一句，这个禁忌技如果失败了就会丢脸到死，而且要是在比赛中这么干，十有八九会让教练大发雷霆。”</p>

<p>“我也可以试试吗？”</p>

<p>“在硬式棒球上失败会很危险，所以等你的技术好一点再说。”</p>

<p>“啧——”</p>

<p>就在我们这样玩闹的时候，去便利店的七濑回来了：</p>

<p>“千岁先不说，阳你比赛跑了那么久，还有力气玩啊。还是休息一下吧。”</p>

<p>说着，她举起右手的塑料袋。</p>

<p>“噢，你买了我的肉包吗？”</p>

<p>阳嗖的一声飞奔过去，七濑无奈地笑了。</p>

<p>“这么热的天，你认真的？再说了这个时期根本就没有肉包卖。”</p>

<p>说着，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扔了出去。</p>

<p>阳用手套接住了它，高兴地把它按在脸颊上。</p>

<p>“棒冰～♪　不愧是悠月，真了解我啊。”</p>

<p>两人就这样分别坐在两张并排的长椅上。</p>

<p>三个人坐在一张长椅上有点挤，两个人距离又太近。</p>

<p>我没怎么多想，坐在了七濑旁边空出三个拳头位置的地方。就结果而言，阳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七濑和我并排坐在了这边的长椅上。</p>

<p>“千——”</p>

<p>“哟，千岁。”</p>

<p>七濑的声音盖过了阳的声音。</p>

<p>我朝那边一看，只见她递过来半根棒冰。</p>

<p>“噢，谢了。”</p>

<p>我接过来，用手指拧开前端然后含在嘴里。为了挤出里面的东西，我轻轻地咬了一下就响起了清脆的声音，像稀薄的牛奶咖啡一样令人怀念的味道在舌头上融化，慢慢散开。</p>

<p>在我旁边有一个张开的塑料袋，于是我把空了的那部分“啪”的一声扔了进去。</p>

<p>七濑同样咬掉前端，一边把快要垂下来的黑色半长头发按到耳朵附近，一边轻轻伸出舌头，将其吐进袋子里。这种不怎么礼貌的举止很显孩子气，很可爱。</p>

<p>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用上飘的眼神偷偷窥视着我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搔了搔脸颊。</p>

<p>“我说，你们两个……”</p>

<p>隔着七濑坐在另一头的阳说。</p>

<p>她们手里各自拿着一个没有前端的棒冰。</p>

<p>“怎么了吗，一口气吃下去会坏肚子的喔。”</p>

<p>我这么一说，阳就鼓起了一边脸颊。</p>

<p>“不是！悠月是和千岁一半，为什么我就是整整一袋？”</p>

<p>“你问为什么……”</p>

<p>七濑哧哧地笑了，</p>

<p>“甜的东西千岁吃不了那么多。而且阳你只有一半的话不够吃的吧。”</p>

<p>“竟然对闭月羞花的少女说出这种话，太失礼了吧！”</p>

<p>“这是说，连花儿都觉得你很羞耻嘛？”</p>

<p>我这样吐槽，两人就像商量好似的笑喷了出来。</p>

<p>像是把这小小的幸福分给附近的居民似的，风儿轻轻流淌着。在粗大的弹簧上面放着海豚和熊猫的游乐设施令人愉悦地摇晃着。</p>

<p>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六点，但说是黄昏还太早，气温也还很高。我握着棒冰的左手凉飕飕的，十分舒服。</p>

<p>我用右手拿起手套里的球，用指尖玩弄着，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开口说：</p>

<p>“……地区预选赛，真遗憾啊。”</p>

<p>这是我第一次直接传达出来。因为我觉得，旁观者想要安慰输掉比赛的选手，有必要隔这样长的一段时间再说。</p>

<p>半决赛对战芦叶高中，被称为“芦高战”的比赛，我也去替她们加油了。</p>

<p>就像以往的练习赛一样，我方以阳和七濑为中心展开了猛攻，但给我的印象是双方实力差距太悬殊了。</p>

<p>尤其是我方防守能力的薄弱，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都非常明显，即使两人以惊人的表现勉强攻破对方防守进球，对方也能在几</p><p>十秒内轻而易举地扳回。</p>

<p>后半场替补的力量也很薄弱。</p>

<p>芦高让主力选手轮换休息，进行游刃有余的比赛，而藤志高中则想尽可能保持首发阵容，而且实际上被替换上场的选手的实力明显不足。</p>

<p>如果只是单纯的综合能力差距，那么通过阳和七濑的表现来掌控比赛走向，完全有可能扭转局面。</p>

<p>但对方的主将不是盖的。</p>

<p>担任得分后卫的那位选手，身高约有175厘米，作为高个子活跃着，像阳一样锋利地朝内侧切入，像七濑一样在外侧投穿了篮。</p>

<p>最重要的是，她和这两个人一样，都很显眼。</p>

<p>阳和七濑在比赛中想赢得气势的时候，她就会给予华丽的反击，所以藤志高中直到最后都没能打出自己的节奏。</p>

<p>作为球手的实力是同等水平的，说不定还——</p>

<p>“——东堂舞。”</p>

<p>阳小声嘀咕了一句，好像看透了我的内心想法一般。</p>

<p>“很厉害吧，那个女生。我从小就没在正式比赛中赢过。”</p>

<p>这句话所指的，恐怕就是我现在想象中描绘的芦高的主将吧。</p>

<p>“我也是。”七濑紧接着说。</p>

<p>体育社团的成员虽然与专业选手有所不同，但成员之间多少具备了良好关系和伙伴意识，所以他们从小学至今经常有为朋友加油的机会。</p>

<p>不仅是篮球，还有垒球、排球、田径……虽然我也观看了不少女子比赛，但阳和七濑依然很出众。抛开个人的偏袒，一个明显出众的球员，是可以从其表现和行为举止中看出来的。</p>

<p>正因为如此，阳的话语既出乎我的意料，同时也让我信服。</p>

<p>东堂舞这名选手留下的强烈印象足以让这两人黯然失色。</p>

<p>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为难。</p>

<p>阳微弱地笑了笑继续说。</p>

<p>“小学的时候她的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六了。我以前经常说‘我绝对不会输给只有块头大的家伙’，可是东堂有那个身高，还又快又强，打得又好。”</p>

<p>当然，没有比篮球或者排球等等身高更能说明问题的运动了。即使是身高超过一米六的七濑，与强队相比，恐怕也不及平均水平。</p>

<p>更何况，阳只有一米五二。</p>

<p>以这样的身高战斗下去，不难想象，这需要付出不寻常的努力。</p>

<p>事实上，成为球队的主力球员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何止如此，以现在的阳来看，她和其他队伍的比赛都能打得不相上下。</p>

<p>但是，如果我说出这种安慰的话，她一定会对我毫不留情。</p>

<p>对于一个有缺陷却很厉害的人来说，这简直是一种侮辱。</p>

<p>如何才能够战胜一个运动能力和自己一样强、同样努力、身高比自己高的人。</p>

<p>这家伙肯定是这么想的。</p>

<p>“难怪，今天的练习很投入。”</p>

<p>听我这么一说，阳像是彻底笑喷了一般。</p>

<p>“是的！下次我一定要击溃对面。明年要打倒芦高，进击全国大赛。为此，我们要训练到底，作为队长我必须尽我所能。”</p>

<p>默默听着的七濑突然开口了。</p>

<p>“那个……”</p>

<p>“嗯？”</p>

<p>阳悠然自得地回应着，发话的那一方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p>

<p>“不，没事。”</p>

<p>难得一见，七濑似乎有些迟疑，可能是七濑觉得长期的战败自己也有责任吧。她就这样短促地吐了一口气，调皮地扬起了嘴角：</p>

<p>“与其说这些，不如下次把我的三分球作为进攻的轴心？”</p>

<p>“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副队长？”</p>

<p>“果然主将的二十厘米身高差是致命的。”</p>

<p>“——啊，烦死了烦死了！”</p>

<p>我也乘机开玩笑：</p>

<p>“冷静点，阳。气势上你可没输。”</p>

<p>“你哪有资格说别人！”</p>

<p>阳像是要把空了的棒冰砸进袋子里，然后继续说，</p>

<p>“悠月也是，投三分球的次数应该也输了吧。”</p>

<p>“哼，我的命中率还是赢的。”</p>

<p>“这不是因为你只瞄准几率很高的情况出手吗？”</p>

<p>“我觉得这总比一头扎进去遭到反击要好吧？”</p>

<p>阳的嘴角一抽一抽地抽搐着：</p>

<p>“悠月就是这样的性格，所以在奖励关卡才攻不下男人的心哟♪”</p>

<p>这次轮到七濑皱起了眉：</p>

<p>“嗯嗯？那是什么意思～？”</p>

<p>“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觉得这一阵子你的回合不会再来了的·意·思♡”</p>

<p>“稍——微被夸奖了一下就把衣服买下来，然后高兴打电话过来的小女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p>

<p>……呃，嗯。</p>

<p>这个走向我懂的。</p>

<p>“啊？嚯？既然这样，今天我非要跟你单挑分出个胜负不可，小七悠月你这家伙！！”</p>

<p>“再好不过了。篮球和女性魅力早都已经有定评了，就让我来给你灌输这样的事实吧，小海阳。”</p>

<p>“不，我说……还有棒球的投接球练习……”</p>

<p>““千岁当裁判！！””</p>

<p>“……遵命！！”</p>

<p>我就这样一直在地板上写着正字，直到天黑。</p>

<p>……（抽泣）。</p>

<p>＊</p>

<p>第二天的第七节课。</p>

<p>全校学生聚集在第一体育馆。</p>

<p>决定在全国大赛中出场的几个社团，以及在即将举行的全国高中棒球锦标赛地区赛，简而言之就是夏季甲子园预选赛出场的棒球社，今天举行的是这些社团的壮行会。</p>

<p>同样的集会虽然在地区预选赛前也举行过，但是包括阳的女篮在内的很多社团都输掉了比赛，因此这次的规模变小了很多。</p>

<p>舞台上穿着制服并排站着的有男子网球社、弓道社、游泳社、山岳社以及棒球社。</p>

<p>看来，能够取得全国大赛参赛权的似乎大都是个人项目。</p>

<p>只有即将参加比赛的棒球社有十一名队员，在长椅上坐成一排。</p>

<p>“总觉得啊……”</p>

<p>正当我呆呆听着校长冗长致辞的时候，坐在旁边的阳这样说着，把脸凑了过来，</p>

<p>“这种场合不是站在台上的人和在台下看的人都会感到不舒服吗？”</p>

<p>耳边轻轻传来的温暖的呼吸让人感觉有点痒。</p>

<p>“我懂。平时只是自己肃静地进行社团活动，突然被人像学校的代表一样提出来，让人很不安吧。”</p>

<p>现在我是站在这边，但去年我也是站在那边的。</p>

<p>初中的时候也有壮行会，而且每次我都差不多是类似的心情。</p>

<p>“没错没错。在穿制服的女生之间穿制服入场，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知道坐着看会是什么感觉。”</p>

<p>这种时候我突然切身感受到，社团活动和学校生活看似接近，其实却出乎意料地明显区分开来。</p>

<p>例如上初中的时候，即使和队友同班，那家伙也只是“棒球部的伙伴”，没有“学校的朋友”的感觉。</p>

<p>社团活动越是正式，放学后和休息日一起度过的时间就越长，有时在集训或远征中同吃同住。</p>

<p>经常说，过了校园文化节，班级的凝聚力就会提高，但是，社团活动一年四季都像在举行着那样的活动。</p>

<p>不可避免地，社团成员们会变得更像家人，而不是普通的朋友。事实上，真正想要取得名次的社团在高中三年的时间</p><p>里，其成员们会比和父母、兄弟姐妹在一起度过的时间还要长。</p>

<p>所以，在这样的活动中感觉到的羞耻感，与被学校的朋友看到自己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的感觉，或许多少有些相似。</p>

<p>想到这里，“咯噔”一下，我的胸口隐隐作痛。</p>

<p>我就像欺骗自己一样先开口了：</p>

<p>“那么，你作为看的一方有什么感想？”</p>

<p>我本以为自己选择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得到的却是一种比我想象中更沮丧、更凄凉的声音。</p>

<p>“果然，有点难受啊。真的切实感受到自己输了啊。”</p>

<p>“……啊，我懂的。”</p>

<p>我反省着自己的考虑不周，小声嘀咕。</p>

<p>阳瞥了我一眼，说：</p>

<p>“你还没输吧？”</p>

<p>“去年夏天，我已经输了。”</p>

<p>等我回过神来，作为个人在全国大赛中出场的选手们已经表明了决心，话筒转交给了棒球社的代表。</p>

<p>握着它的，是曾经的队友江崎佑介。</p>

<p>这样啊，你当上队长了啊，我这样想道。</p>

<p>藤志高中的棒球部并不是一个强大的球队。或者说，在去年我加入的阶段，它显然很弱小，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否还能继续存在。</p>

<p>当时三年级学生有十个，没有二年级学生。</p>

<p>棒球比赛至少需要九个球员，这个数字相当危险。</p>

<p>如果新生不到九人，三年级学生离开后就不可能参加正式比赛了。</p>

<p>但幸运的是，去年有十个人加入了社团。</p>

<p>三年生退社了，接着我也退出了，之后他们仍然继续着活动。</p>

<p>从舞台上的人来看，我不认识的两个人大概是今年的新生。</p>

<p>“哎，我说。”</p>

<p>思考着这个那个的时候，阳用胳膊肘撞了我的手臂，</p>

<p>“真的很累的时候，我可以把胸部借给你。”</p>

<p>我觉得好像被她察觉了什么，于是开了个玩笑糊弄过去：</p>

<p>“……不巧的是，枕头我更喜欢软软的。”</p>

<p>“千岁啊♡　你喜欢切烂的西瓜还是压扁的西红柿？”</p>

<p>“你能不能别再说那些令人不安的话，还在结尾加上心形？”</p>

<p>多亏了这愚蠢的对话，时不时断断续续从老喇叭里传出的内容几乎没有进入我的脑海。</p>

<p>“——我们全员，今年夏天要一起战斗。”</p>

<p>佑介这样总结道，和其他社团成员一起深深地行了个礼。</p>

<p>当我抬起头时，我们的目光似乎交汇到了一起。也许这是我的错觉吧。</p>

<p>＊</p>

<p>当天放学后，我被藏老师委托去帮忙搬运教材，搬完之后刚回到教室，就看到绫濑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呆呆地望着操场。</p>

<p>最后一节的班会结束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其他人好像早就放学了或者去了社团活动。</p>

<p>要是说“真不像你的作风啊”，可能会有些失礼，不过看到那张和平时不同的、有些倦怠的侧脸，不知怎么的就错过了搭话的时机。</p>

<p>外面，棒球社、足球社和网球社正有气势地喊叫着。混杂在其中的话剧社的的发声练习听起来格外清晰。</p>

<p>我呆呆地侧耳倾听。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轻轻摇曳着荠的柔软卷发。</p>

<p>她单手托着下巴，撑在破旧学校桌子的斑驳的桌面上。透过窗户，能看到飘浮在蓝天上的积雨云。我无意中想着，这瞬间简直让人想作为青春的一页裁剪下来。</p>

<p>不知是谁的桌子上，笔记本哗啦哗啦地翻着页。</p>

<p>她一边眨着眼睛缓缓地睁大，一边转过身来：</p>

<p>“啊，是千岁呀。”</p>

<p>直到前一刻还笼罩着的空气仿佛夏日的海市蜃楼一般，她以轻柔的声音悠悠地挥着手。</p>

<p>我也配合着她的语气开口了。</p>

<p>“怎么了，忘了做作业要留下来吗？”</p>

<p>荠笑开了花，看样子她觉得这很好笑：</p>

<p>“又不是小学生！话说，我的成绩也不错啊。”</p>

<p>“……是吗！”</p>

<p>“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惊讶？！”</p>

<p>对于她音乐般不断变换的语调，我苦笑着继续说道：</p>

<p>“你在等亚十梦吗？”</p>

<p>“啊？为什么？”</p>

<p>“为什么？你们不是在交往吗？”</p>

<p>“啊？”</p>

<p>她用夸张的语调继续说下去，好像很意外似的。</p>

<p>“怎么可能交往呢？那种眼神不好，根深蒂固的扭曲男人。”</p>

<p>“你说得太过分，反而让人同情他了。”</p>

<p>“我喜欢像千岁同学这样轻浮又有女人缘的正统派帅哥。”</p>

<p>“你们该不会是在吵架吧？”</p>

<p>和七濑发生小冲突的时候也曾想过，荠是那种坦率地表达自己心情的人。这种直爽的态度有可能会与他人产生摩擦或擦肩而过，但我个人却对此颇有好感。</p>

<p>“那家伙啊……”</p>

<p>荠喃喃自语，</p>

<p>“有点像我吧？”</p>

<p>我默默地催促她，然后她像刚才那样托着下巴望着窗外，</p>

<p>“我在看社团活动，心想，果然不错啊。”</p>

<p>之前从亚十梦那里得知，荠一直打篮球到初中，是一名相当有实力的选手。</p>

<p>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p>

<p>“我能问问你为什么高中不继续打篮球吗？”</p>

<p>荠暧昧地笑了笑：</p>

<p>“虽然现在我这个样，但是我从小学开始就很认真地打篮球，初中三年级的时候也差不多。不过，当时我也就止步于福井县的八强赛了，没什么值得骄傲的。”</p>

<p>如果是县里的八强选手，应该是值得骄傲的成绩了，但是现在她应该不是想听这样廉价的词汇吧。</p>

<p>她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于是我坐到了前面的位子上：</p>

<p>“你还记得亚十梦说过的话吗，我就像七濑的球迷一样。”</p>

<p>那是荠和七濑在这个教室里争吵的时候。</p>

<p>我点点头。</p>

<p>“我在四分之一决赛中输给了七濑队。她不是那副模样嘛。在比赛前，我曾表现出敌意说‘反正你就是来随便玩玩的吧’。但最终我以惨败告终。没有比这更加惨败的了。”</p>

<p>说着，她眯起眼睛，一副怀念的表情，</p>

<p>“要是天生才能的差别就好了，不是吗？可她之所以能获胜，全部是由于她比我多跑了好几倍的路程，比我多练习了好几十倍的投篮，你应该懂的吧？”</p>

<p>“嗯，不知怎么的我很有感触。”</p>

<p>“说我是球迷，其实是夸大其词了，不过我还是很想看她的比赛。我去看了半决赛。然后，七濑输给了青海。”</p>

<p>荠停顿了一下，露出了叹息般的笑容，</p>

<p>“我还以为七濑她们一定会赢呢。明明这样我就能接受了……我的脑海中冒出了这种想法，这时我才意识到，啊，像这样就接受了的自己也就这种程度了吧。”</p>

<p>“是……吗？”</p>

<p>短短的回答之后，她“嘿嘿”地用指尖摆弄着头发，好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害羞：</p>

<p>“话说我一时兴起跟你说这些，会不会不太好？”</p>

<p>我默默地摇了摇头。</p>

<p>尽管如此，气氛还是显得很尴尬，于是我打算换个话题，开口说：</p>

<p>“你是说，刚才这些话和亚十梦的境遇很相似吗？”</p>

<p>荠嘟起嘴，“嗯”地苦恼了一会儿，像是在看这边似的把头稍</p><p>稍歪了一下：</p>

<p>“嗯……也许这不是我该说的。等千岁同学跟那家伙打成一片再问他吧？”</p>

<p>“咦？等千岁同学把那家伙打了一顿再问他？”</p>

<p>“啊哈哈，真有意思。”</p>

<p>“他总是冲着我来，我好害怕啊。”</p>

<p>“那是充满爱意的还击吧？”</p>

<p>“咦，那个人该不会有傲娇属性？真的希望他饶了我吧。”</p>

<p>“对吧，是不是很恶心？”</p>

<p>荠看起来打从心底觉得真的很可笑。</p>

<p>她就连对同伴亚十梦也是这种感觉，虽然以前和健太和优空发生过纠纷，但她本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吧。</p>

<p>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这样问她：</p>

<p>“说起来，你知道一个叫东堂舞的选手吗？”</p>

<p>过了一小会儿，她有些自嘲地嘀咕着回应了一句：</p>

<p>“在决赛中战胜青海的就是那个女孩。真是受不了啊。”</p>

<p>这样说着，荠又看了看球场。</p>

<p>不知为何，我也跟着看去了，两人静静地目送着这个可爱的放学后。</p>

<p>＊</p>

<p>第二天午休，我第四节课一结束就跑去小卖部。</p>

<p>女篮从今天开始进行晨练和放学后的练习，甚至还加上了午练。</p>

<p>如果说这和我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阳和七濑命令我说：“自己去买太浪费时间了，你去买炒面面包回来吧。”</p>

<p>最近我受到的对待是不是有点过分？</p>

<p>严格来说，阳要炒面面包，火腿猪排面包和热狗。七濑要混合三明治。接下来是双方都要的巧克力薄片饼干。</p>

<p>顺便说一下，这个饼干价格虽然只有五十日元，但大小却和普通的两块煎饼差不多，因此在其他东西分量不够的时候可是非常受欢迎的哦！</p>

<p>我气喘吁吁地来到小卖部，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学生，长桌上摆着四个装满熟食面包、点心面包等的集装箱。</p>

<p>我本来打算赶过来的，可是我们二年级五班是在教学楼的三楼，而且第四节课稍微拖堂了一会儿，所以我就来晚了。熟食面包通常很快就卖光了，有时候弄不好就只剩下与其他面包相比剩得很多的饼干。</p>

<p>不过，今天这种感觉的话应该没问题。</p>

<p>小卖部的阿姨动作很麻利，队列前进得很快，很快就轮到我了。我买了阳、七濑和自己的面包，这时看见一个人影从走廊深处拼命地跑过来。</p>

<p>我情不自禁地苦笑着，再加了面包和饼干各一个。</p>

<p>我付了钱，转身离开，来到长长的队伍的最末尾，对取出手帕的刚才那个人影说：</p>

<p>“优空，你出那么多汗，妆都掉了，会被人看到素颜的。”</p>

<p>“——！”</p>

<p>“不要秒掐我的颈动脉好不好？”</p>

<p>我这么说完，她一边擦着脖子上的汗一边答道。</p>

<p>“我的化妆才没那么浓。”</p>

<p>“说笑的。很少见啊，今天来小卖部？”</p>

<p>优空基本上带着她自己做的盒餐来。如果事先约好，有时也一起去食堂吃饭，但几乎没见她买过面包。</p>

<p>“嗯，我做了午餐，但是忘记带来了。不过……现在可能有点迟了。”</p>

<p>我苦笑着看着队伍的前方。</p>

<p>的确，等到轮到她的时候，说不定集装箱已经空了。</p>

<p>“看，火腿蛋面包和饼干够不够？”</p>

<p>我一边说一边递给她，她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p>

<p>“因为我看见你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不过我不太清楚女生的食量和喜好，所以随便选了一些。”</p>

<p>因为是以那两个人作为参考的。</p>

<p>阳的食量连运动部的男生都感到吃惊，七濑很注意保持体型，所以我对于食物份量的选择基本上偏向后者，选择了比三明治稍微耐吃的东西。</p>

<p>优空目不转睛地看着手边的面包和我的脸，喃喃自语。</p>

<p>“朔真是的。”</p>

<p>“抱歉，还是说你喜欢蘸满蛋黄酱的大份炸鸡面包？”</p>

<p>“我才不吃这个。”</p>

<p>对吧，而且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东西卖。</p>

<p>优空抱着面包莞尔一笑：</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770/139824/168587.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谢谢你能留意到我。”</p>

<p>“哪有这么夸张。”</p>

<p>听我这么一说，她轻轻眯起了眼睛。</p>

<p>那句话似乎含有某种意义，但我不知道是什么。</p>

<p>再追问下去也太不知趣了，我这样想着，举起了一个装满三人午餐的棕色纸袋。</p>

<p>“我会把它交给阳她们，然后在那里吃午饭。一起去吗？”</p>

<p>“嗯！”</p>

<p>不知为何，我怀念地回想起将近一年前的往事。</p>

<p>＊</p>

<p>在体育馆，四个篮筐已经全部开始了投篮训练。</p>

<p>顺便说一句，途中我向优空确认了一下，夕湖好像今天正好是和网球部的女生们吃饭的日子。</p>

<p>阳很快就注意到了这边，但她似乎打算继续练习下去。她轻轻举起一只手，比划出了感谢的手势。</p>

<p>为了不妨碍训练，我和优空并排坐在舞台边上。</p>

<p>“好吧，那就连续投进五个罚球。完成了的人可以吃饭。”</p>

<p>阳站在中央，注视着全体成员说：</p>

<p>“小茜，你的姿势又不对了！要是没投进就罚你往返跑！”</p>

<p>七濑正在给跑回来的女孩子一些建议。</p>

<p>“我知道现在很紧张，但也不用连午休都……”</p>

<p>我记得之前被叫做小瑶的高个子女孩，在我们附近小声发着牢骚。</p>

<p>阳好像听到了似的继续说：</p>

<p>“赶快投进，就可以休息了～”</p>

<p>另一名成员喊了起来：</p>

<p>“队长，如果午休时间没有完成呢？”</p>

<p>“不许吃饭！”</p>

<p>“““魔鬼！！”””</p>

<p>广阔的体育馆里响起了这样的互动，七濑露出有些困惑的微笑，但并没有插嘴，只是看着。</p>

<p>我一边打开罐装咖啡易拉罐，一边悠闲地自语：</p>

<p>“真是青春啊。”</p>

<p>旁边喝着奶茶的优空也露出了苦笑：</p>

<p>“真的很厉害呢，不论是阳还是悠月。”</p>

<p>“我对文化系不太了解，不过，管社也有比赛吧？”</p>

<p>“当然有。不过我觉得，大家一起愉快地演奏，然后取得成果就行了。”</p>

<p>当然也有这样的部分吧。</p>

<p>总觉得“享受的社团”和“以上位为目标的社团”形成鲜明对比。</p>

<p>这只是程度问题。</p>

<p>例如，每周休息两天的话，就享受规定的休息时间，同时积极地进行活动，如果有比赛，就为了尽可能取得好成绩而努力。</p>

<p>与运动部文化部无关，大部分高中社团活动都是这种立场。</p>

<p>除此之外，例如，像阳她们的女子篮球部那样，是否要把休息日和休息时间用到极限，刻苦地挑战更高的水平，大概要看顾问的方针、从前辈们那里继承的传统，以及现任社团成员的氛围了吧。</p>

<p>——现在的话，我能够这么认为。</p>

<p>“优空自己呢？”</p>

<p>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p>

<p>我知道她总是随身带着萨克斯，但是</p><p>我从来没怎么听她认真地谈论过社团活动。</p>

<p>话说回来，她一定是出于对我的关心才没有提起吧。</p>

<p>“嗯，我从很早以前开始一直就不擅长竞争。”</p>

<p>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继续说。</p>

<p>“我从小时候开始学钢琴和长笛，在高中想试试与自己风格不同的乐器，选择了萨克斯。所以感觉很新鲜，很有趣，在体育馆和大礼堂演奏的感觉很好，这样就很满足了……”</p>

<p>不像棒球或篮球这种决胜负是必须的运动，玩音乐的人当中或许会有很多这种类型的人。</p>

<p>“确实，你演奏钢琴或者长笛的样子总觉得和我想象中的形象一致呢。所以你在合唱比赛中当伴奏？”</p>

<p>“嗯嗯。就像‘喂，那边的男生！唱得认真点！！’这样的。”</p>

<p>“哇想象不到啊。”</p>

<p>听我这么一说，优空笑眯眯地垂下眼角。</p>

<p>“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在球类比赛或者体育节的时候帮不上忙，所以只能做这种程度的事。”</p>

<p>“是啊，要是你去参加接力赛，说不定会在大好时机华丽地摔跟头呢。”</p>

<p>“有点过分了吧！管社也会跑步，也会锻炼肌肉，我用力的话也能看到一点腹肌的线条。”</p>

<p>“哦，是吗？那么，稍微失礼了，让我来确认这是真是假——”</p>

<p>“好了好了，打住打住。”</p>

<p>“吐槽太随便了！”</p>

<p>两人笑了起来，哈哈大笑。</p>

<p>最后，笑声几乎同时戛然而止，产生了一片空白，仿佛我们从体育馆的喧嚣中被遗弃了一般。</p>

<p>我听着不规则的篮球声音，连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就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话来：</p>

<p>“哪天……让我听听吧，萨克斯。不是在体育馆或者大礼堂之类的，而是在比如令人感到胆怯的傍晚河岸边，这样最显眼的场合。”</p>

<p>我说完了这些，发现空白仍然没有填补上，优空用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我只好把目光从优空身上移开。</p>

<p>我继续用滑稽的声音说，好像在掩饰自己的害羞：</p>

<p>“开玩笑的，其实我是觉得在昏暗中吹萨克斯的嘴角会很色情的样子。”</p>

<p>话音将落未落，就响起了训练结束的哨声，仿佛在指责自己那不像样的玩笑话似的。</p>

<p>“好了，休息一下吧，今天就到这里吧。赶快收拾好，就这样上楼就行了，大家都累了。”</p>

<p>阳大声喊道。</p>

<p>社员们一边喊着“我饿了”、“已经到极限了” ，一边把球收起来，开始用拖把拖地面。</p>

<p>仿佛连自己说出的难为情的台词都一起抹掉了，我轻轻地松了口气。优空仿佛看穿了我的软弱，温柔地小声说：</p>

<p>“——好，交给我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比任何人都要更先出现在朔的身边的。”</p>

<p>我还来不及揣摩这句话的意思，阳的声音再次响起：</p>

<p>“小七悠月——，我会麻利地解决掉的。”</p>

<p>“小海阳就算失误我也不会等的。”</p>

<p>“很好！”</p>

<p>显然，这两位成员一直致力于支持和建议，直到其他成员达到正常水平。</p>

<p>阳站在三分线上，用力运了三次球。</p>

<p>不知为什么，午休开始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p>

<p>再这样她们可能真的要不吃午饭了……</p>

<p>——嗖，砰。</p>

<p>看来我根本没必要担心。</p>

<p>单手投篮几乎直接进入篮筐。有那么一瞬间，被球的力量推动的球网突然向旁边变形，然后迅速吐出了球。</p>

<p>回收后的太阳大胆地看着七濑。</p>

<p>“连续？轮流？”</p>

<p>“每人一个球轮流来。这样会更有压力吧？”</p>

<p>这一次，七濑站在了罚球线上。</p>

<p>咚地轻轻运了一下球，然后用流畅的自然姿势投球。</p>

<p>与阳在空中滑行的轨道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个高高的弧线投篮几乎没有让球网晃动，笔直进入了篮筐。</p>

<p>七濑冷静地笑了。</p>

<p>阳好战地扬起了嘴角。</p>

<p>咚，咚——嗖，砰。</p>

<p>咚——呼啊，嘶。</p>

<p>最终，七濑在双方未失一球的情况下投出了最后一球。</p>

<p>从二楼窗户射进来的夏日阳光重叠在轨道上，太耀眼了，我不由得移开了视线。</p>

<p>然后我看到了优空的侧脸，就像刚才的话语彻底在滚烫的柏油路上融化消失了一样的，无比熟悉的侧脸。</p>

<p>＊</p>

<p>把球收起来的两个人向我们走来。</p>

<p>七濑道谢后接过面包，说了几句话，然后向另一侧愣住了的队友那边走去。</p>

<p>看样子好像要直接在体育馆吃午饭。</p>

<p>当我以为阳还要继续打球的时候，她把手放在舞台边缘，跳了起来，坐在优空旁边。</p>

<p>“你不需要去对面那边吃饭吗？”</p>

<p>我一问，得到的回答是咧嘴一笑，像是在开玩笑。</p>

<p>“哎呀，魔鬼队长在附近就冷静不下来吧。”</p>

<p>她翻着递过来的炒面面包，继续说。</p>

<p>“而且，和田田这样吃饭，不是很难得吗？”</p>

<p>旁边的优空轻轻点了点头。</p>

<p>“确实。经常有人这么说，包括夕湖和悠月在内的大家。”</p>

<p>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火腿煎蛋面包。</p>

<p>我早就开始吃自己那份了，但优空似乎一直等到他们练习结束。就是这种地方很有她的风格啊，我想。</p>

<p>“我一直很好奇，能问你个问题吗？”</p>

<p>阳抬起悠悠晃着的双腿，在舞台上盘腿而坐。她穿着一条练习用的宽松的半分裤，露出了膝盖和大腿。</p>

<p>她用胳膊肘撑住交叉的双腿，将炒面面包放在右手掌上，大口咬下去。</p>

<p>“嗯，什么问题？”</p>

<p>优空和某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从舞台上垂下来的双腿也齐膝合拢，打开面包纸袋做成的简易餐巾铺在裙子上。</p>

<p>阳吞下嘴里的面包，看向我们两人。</p>

<p>“田田和千岁怎么这么亲密？”</p>

<p>我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看向优空。</p>

<p>阳轻轻举起空着的那只手，好像在传达否定的意思。</p>

<p>“不，我没有奇怪的意思，所以希望你不要误会。因为田田看起来不像是会和你搞好关系的类型。”</p>

<p>“喂，对我来说，这完全没有误会的余地，变成了很奇怪的意思啊。”</p>

<p>我迅速地吐槽，但是她继续说，好像完全没有听到。</p>

<p>“你看，在我们之中，田田不是最有常识的人吗？怎么说呢，优等生？淑女？安静？也不对，以我的词汇能力总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p>

<p>我知道你想说什么。</p>

<p>当然，我也知道这并不是绕弯子表达自己的厌恶。</p>

<p>优空大概也感觉到了同样的事。</p>

<p>她张开嘴，双手捂住嘴巴，强忍着笑。</p>

<p>“小阳，你也向西野学姐问过类似的问题。”</p>

<p>“欸，是吗？”</p>

<p>“嗯。她说，答案不是已经在小阳心里了吗。”</p>

<p>“……啊”</p>

<p>上个月，西野明日风学姐，也就是明日姐走进教室的时候。</p>

<p>确实有过这样的对话，我想起来了。</p>

<p>看着不知所措地挠着头的阳，优空露出了微笑。</p>

<p>“其实我跟西野学姐也有些共鸣，不过……”</p><p>她眯起眼睛，好像在回忆什么。</p>

<p>“或许一定是因为，朔比起任何人都要更加不当一回事地对待我吧。”</p>

<p>瞬间一片寂静流淌着，阳仿佛要把这句话返还回去，轻轻地说：</p>

<p>“欸，田田是有这种糟糕性癖的人吗？”</p>

<p>“是啊。优空就是受虐会兴奋的妾类型。”</p>

<p>总之我先乘机插了一句，然后尖利的冰锥般的视线飞了过来。</p>

<p>“——朔？”</p>

<p>“我是开玩笑的，对不起对不起。”</p>

<p>优空傻眼地叹了口气。</p>

<p>笑了一阵的阳，狠狠地搂住优空的肩膀，用力地戳着她的脸颊。</p>

<p>“那先让我来吧？不当一回事地对♡待♡你♡”</p>

<p>“够了！小阳也是！！”</p>

<p>“给，田田，吃炒面面包吧！”</p>

<p>“你这是故意的吧！！”</p>

<p>说着，优空气鼓鼓地背过脸去。</p>

<p>阳说着“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笑了出来，然后用稍微严肃的语气说道。</p>

<p>“嗯，我知道的，千岁有时候确实会这样。”</p>

<p>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很不舒服，想再开一次玩笑混过去，但看到优空的眼角温柔地垂下来，便打住了。</p>

<p>我正想找个和高中生午休时间相称的无伤大雅的话题，这时——</p>

<p>——吱。</p>

<p>只听见破旧的门开启的声音。女子篮球部练习结束后，体育馆安静了许多。位于与我们所在的舞台相反的角落的，是体育教官室，是体育馆和操场都可以直接进入的地方。</p>

<p>“——！”</p>

<p>我的嘴里不由得发出了算不上声音的声音。</p>

<p>“谁是代表！！拿到许可了吗！！”</p>

<p>雷鸣般的咆哮声响彻四方。</p>

<p>一个男老师从门后面走出来。</p>

<p>剪得近乎平头的白发、有着五十多岁相称的赘肉的肚子、总是不高兴地皱起的眉头和只有这些不会让人感觉到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弱的锐利的眼光。</p>

<p>是啊，一点都没变。</p>

<p>阳颤抖了肩膀。</p>

<p>“……糟了，绵谷老师。”</p>

<p>教体育的绵谷是现在比较少见的所谓强硬型老师。</p>

<p>那种程度的话，在他本人看来恐怕根本不算什么大吼大叫吧，但很多人由于那过大的声音而萎缩，学生们非常怕他。</p>

<p>“队长！！”</p>

<p>绵谷再次大声说道。</p>

<p>阳刚要反应过来，</p>

<p>“我是副队长七濑，已经向美咲老师取得了体育馆的使用许可。我还确认了其他社团暂时没有使用这里的计划。”</p>

<p>冷酷的声音打断了它。</p>

<p>七濑凛然站起来，面对着绵谷。</p>

<p>这个答案对于听的一方来说已经足够了。</p>

<p>绵谷留下一句“是吗，上课别迟到”便离开了。</p>

<p>“许可……原来拿到了啊。”</p>

<p>阳轻轻地喃喃自语，然后仰天长叹一口气。</p>

<p>“不愧是悠月啊。明明是我提出白天练习的，我却连顾问的许可和其他方面的事情都没想到。”</p>

<p>“角色分工，这样不是挺好的吗？”</p>

<p>听我这么回答，她好像有点勉强似的笑了。</p>

<p>“是、是的。”</p>

<p>不知怎么的，阳也是新来的队长。虽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态度，但也会感到责任和重压。</p>

<p>不知不觉间，走到舞台附近的绵谷停下脚步，把视线投向了这边。</p>

<p>阳可能是觉得他还想抱怨些什么，吓得缩成了一团。</p>

<p>然而，他的视线所及之处……。</p>

<p>绵谷心底不快地皱起眉头，</p>

<p>“——真不像样啊，千岁。”</p>

<p>他咬牙切齿说。</p>

<p>我在对方看不见的位置握紧拳头，</p>

<p>“看起来还是老样子啊，教练。”</p>

<p>我咬紧牙关说。</p>

<p>两人的互动传递给阳和优空惊讶的感觉。</p>

<p>两人似乎都注意到了——</p>

<p>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棒球社的顾问。</p>

<p>两秒、三秒、四秒，我们都没有移开视线。</p>

<p>五秒、六秒、七秒，我们都没有开口。</p>

<p>打破僵局的是阳的傻气台词。</p>

<p>“绵谷老师～♪被两名这么漂亮的美女围着，却逮着男人不放，不是很过分吗？！”</p>

<p>这种过于简陋的转移话题的方式，让我和绵谷都松了一口气吧。</p>

<p>他短短地咂了一下舌头，最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离开了。</p>

<p>确认他离开体育馆后，我开口了。</p>

<p>“别做这种不习惯的事，笨蛋。摔了个大跟头啊。”</p>

<p>阳羞答答地挠着脸颊：</p>

<p>“啊，果然？如果是悠月的话，应该会做得更好。”</p>

<p>“不过嘛……”</p>

<p>我把还没开过的饼干朝着阳扔过去，</p>

<p>“你想替我说话，我很高兴喔。”</p>

<p>优空接着我的话继续说：</p>

<p>“谢谢你，小阳。”</p>

<p>“真是的，为什么连田田都要道谢呢？”</p>

<p>也许是越来越不好意思了，阳突然背过身去，大口吃起饼干来。</p>

<p>优空也在旁边咯咯地啃着饼干。</p>

<p>看着这两个人，我终于放松了下来。</p>

<p>我那和棒球部时代一样坚硬的手掌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甲痕迹。</p>

<p>＊</p>

<p>不知不觉中，午休时间匆匆地过去了。预告第五节课开始前五分钟的铃声催赶着我们，三个人一起冲进了教室。幸好现在还没有老师的踪影。</p>

<p>对了，下节课是现代文学。藏老师总是在上课铃响的时候才来，所以不用这么急也来得及。</p>

<p>千岁组以夕湖的座位为中心聚集在一起。</p>

<p>七濑比我们早一些提前离开了体育馆，好好地止汗和重新化妆，神情冷静地轻轻向我们这边举起了手。</p>

<p>顺便说一句，阳一直和我比赛，刘海沾在了汗津津的额头上。</p>

<p>同为一个篮球部，这种情况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啊。</p>

<p>一见到我们，柊夕湖就像迫不及待似的站起来打招呼。</p>

<p>“真是的，太慢了！你们三个在干什么？”</p>

<p>“一边看着女篮练习，一边在体育馆吃饭。”</p>

<p>听到这样的回答，她马上露出不满的表情。</p>

<p>“欸——好狡猾——。要是我也去就好了啊。”</p>

<p>夕湖遗憾地望向优空，但优空本人似乎顾不上回应，</p>

<p>“——嗯，——啊，啊，——呼呜呜。”</p>

<p>发出了色情的喘气声。</p>

<p>细小的颗粒穿过光滑的后颈和纤细的锁骨。无法用手帕擦干的水滴，就这样淌过肩胛骨和脊梁骨，或者像是流入温和的山谷一般，描绘着少女的轮廓。</p>

<p>直截了当地说，就是因为她配合着我和阳全力冲向教室的缘故，所以才汗流浃背，累得让人有种不祥的事后感。</p>

<p>总之，看样子她好像不是马上就能开口的，我把回来之前买的volvic矿泉水递给优空，代言她的心情：</p>

<p>“她说：‘都是因为夕湖抛弃了我，是夕湖的不对吧？’”</p>

<p>“是吗，田田？！对不起，让你孤单了。”</p>

<p>我的侧腹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p>

<p>小优空，你稍微手下留情一点，不然我就会被撕成碎片的。</p>

<p>我故意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p>

<p>“‘</p><p>开玩笑的，我是想和朔两个人一起度过这段时间，可是不看气氛就闯进来的小阳有点碍事。’优空这样说——假的假的，对不起。”</p>

<p>当我被优空掐了一下，同时被阳踢了一脚屁股的时候，夕湖突然噘起了嘴巴，</p>

<p>“朔好过分！田田一直都是我这一边的，对吧？”</p>

<p>她拉起有点困惑的优空的手。</p>

<p>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知为何浅野海人一副羡慕的样子看着，突然插话了：</p>

<p>“话说，要是午练的话，我也应该加入的。”</p>

<p>阳故意地叹了口气：</p>

<p>“不好意思，不行的。”</p>

<p>“欸，为什么？”</p>

<p>“眼神太下流了。”</p>

<p>“这是共同见解！？”</p>

<p>一直默默注视着事态发展的水篠和希也有些傻眼地开口了：</p>

<p>“话说回来，进入新班级后，人际关系也发生了很多变化，朔他们的夫妻妾相声也得适可而止，对吧，悠月？”</p>

<p>“为什么要在这里甩给我？”</p>

<p>“为什么要把我想得那么坏呢？”</p>

<p>七濑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p>

<p>“水篠，看来要和你好好谈谈了。”</p>

<p>和希以一副飘然的表情听过就算了，拍了拍山崎健太的肩膀。</p>

<p>“所以，健太，有什么话要对朔说。”</p>

<p>“别打情骂俏了，赶紧坐回位置，神你这个混蛋！”</p>

<p>嗯，你也变得这么不客气了。</p>

<p>就在这个时候，铃声响了，藏老师走了进来，我急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p>

<p>＊</p>

<p>呼，呼。</p>

<p>嘶，嘶。</p>

<p>第五节课开始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吧。</p>

<p>我正呆呆地听着藏老师的话，突然听到一阵异常规律的呼吸声。</p>

<p>我看了一眼旁边，只见树立着现代文教科书的阴影里，欢快地打着盹儿。虽然在划船方面还算可爱，但她枕着两只胳膊，脸朝着我，正酣然入睡。不过，中午吃过饭之后，心情倒是理解的。</p>

<p>看到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我苦笑着打开窗户。</p>

<p>午后朦胧的微风中摇曳着，树木也舒服地睡着了。</p>

<p>球场周围的防球网似乎泛起了柔和的波浪。</p>

<p>粉笔在黑板上啪啪作响。</p>

<p>有人啪啦啪啦地拿出新的露丝叶，有人啪啦啪啦地摘下萤光笔的帽子。</p>

<p>这是一个无比平凡、无比美好的下午。</p>

<p>呼，呼。</p>

<p>嘶，嘶。</p>

<p>我再次望向阳。</p>

<p>几乎没有化妆的皮肤透明而娇嫩，长长的睫毛在暖烘烘的阳光下，比想象中更加细长，投下了淡淡的阴影。</p>

<p>小生气勃勃的整齐的鼻子，不时鼓起一小块。</p>

<p>好可爱啊，我坦率地想。</p>

<p>平时无论如何都是男性朋友，但看着她那安静的睡脸，就会意识到她果然是个女孩子。</p>

<p>“嗯……”伴随着阳光的身体动作，露出了光滑的后颈。</p>

<p>看到蓬松的头发贴在形状漂亮的嘴唇上，我不由得轻轻伸出手，用小指拂去。</p>

<p>也许是因为痒吧，她咧嘴一笑，微微睁开了眼睛。</p>

<p>“……嗯，千岁”</p>

<p>她睡眼惺忪地叫着我的名字，咕哝了几句不知是什么的话，再次闭上眼睛。</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770/139824/168588.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喂，这个有点狡猾。</p>

<p>呼，呼。</p>

<p>嘶，嘶。</p>

<p>根本不知道我有什么动摇，只听见她规律的呼吸声又回来了。</p>

<p>果然，这家伙也是靠各种努力活着的吧。</p>

<p>我突然想把这个时间像糖稀一样拉长，让她好好休息一下。</p>

<p>不知不觉间，我的呼吸也和阳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眼皮越来越沉重。</p>

<p>右脚在教室地板上，左脚在睡梦边缘的梦幻拔河比赛中摇摇晃晃，我追着像野兔一样跳来跳去的马尾。</p>

<p>＊</p>

<p>——哐，咚。</p>

<p>“好痛！！”</p>

<p>“痛啊？！”</p>

<p>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我不由得跳了起来，隔壁的阳也在揉着头。</p>

<p>“两个人的关系真好啊。”</p>

<p>我抬头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手里拿着教科书的藏老师正朝下看着自己。</p>

<p>我假装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了。</p>

<p>“我只是一边冥想一边考虑作者的感受。”</p>

<p>阳也顺势说：</p>

<p>“……我，我觉得只有千岁被骂就太可怜了，所以怀着断肠的思念成了共犯。”</p>

<p>“哎哟，开什么玩笑，先流着口水睡觉的是阳吧？”</p>

<p>“啊？！美少女小阳我会流口水吗？”</p>

<p>——哐，咚。</p>

<p>“好痛！！”</p>

<p>“痛啊？！”</p>

<p>又挨了一击。</p>

<p>可恶，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用书角敲啊。</p>

<p>“别在我的课上打情骂俏。”</p>

<p>这句话让教室里沸腾起来。</p>

<p>藏老师恶毒地笑着继续说道。</p>

<p>“顺便说一下，千岁摸着睡着的青海的嘴唇就好像要吻上去的样子。”</p>

<p>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p>

<p>静静地，阳厌恶地皱起了眉头。</p>

<p>“你……”</p>

<p>“我要叫律师！”</p>

<p>看了一会儿我们的对话，藏老师做了一个夸张的手势说道。</p>

<p>“啊，真可悲。为了让你们每个学生的成绩都有所提高，接触好的文章，让你们的心灵得到丰富，我用一生来授课。”</p>

<p>“你刚才不是说了赌马的事吗？”</p>

<p>藏老师根本没听我的吐槽：</p>

<p>“如果轻易地原谅那些在课堂上睡觉的学生，就无法向其他人交代。不过，我也不忍心让你们在众目睽睽之下罚站着。”</p>

<p>我有种不祥的预感。</p>

<p>平时的藏老师不会在小小的打盹时一个一个地揪出来。</p>

<p>这是那个。</p>

<p>我感觉到了和健太被强加给我的时候一样的流向。</p>

<p>“好。”藏老师冷冷地说。</p>

<p>“千岁和青海，明天放学后两个人一起打扫游泳池。”</p>

<p>““啊？！””</p>

<p>我不由得和阳的声音重合。</p>

<p>“为什么突然这么说？”</p>

<p>我继续这样说道。</p>

<p>我们高中没有游泳课。</p>

<p>虽然有游泳部，但只是为了参加比赛而进行社团活动，平时的训练是由个人在外部学校进行的。</p>

<p>藏老师忽然抬起了嘴角。</p>

<p>“因为游泳社作为个人社团在地区预选赛中出场了，所以之前也是游泳社的校长非常高兴。多年没有使用过的学校游泳池将开放用于练习。”</p>

<p>“这么说来，积了十年左右的沉淀物了……”</p>

<p>“放心吧，好像每年都会安排有关人员进行一次维修。今年五月份也打扫了一次，应该没那么脏。”</p>

<p>“那个……我，社团活动……”</p>

<p>阳战战兢兢地开口说——</p>

<p>“你觉得美咲老师会对课堂上打瞌睡的惩罚视而不见，让你来参加社团活动吗？那个规矩严格的老师会这样？”</p>

<p>但听到这些话之后脸色都变了。</p><p>“糟糕，说不定美咲会杀了我。”</p>

<p>因为她的样子有点可怜，所以我明白已经不可能了，但还是试着抵抗一下。</p>

<p>“说到底，心怀感激地清理自己的训练场所，这难道不是运动社团的一贯做法吗？”</p>

<p>“校长的意见是，不能让面临预选赛的选手和支持训练的其他成员做出那样的事情。”</p>

<p>“话说，这是藏老师被拜托的工作吧。”</p>

<p>藏老师把手放在额头上，故意仰望天空。</p>

<p>“啊，其实我是打算请志愿者帮忙打扫的。为了教育心爱的学生，这次决定狠下心来交给你们。”</p>

<p>“顺便问一下，你所说的志愿者是谁？”</p>

<p>“……当然是那个了。比如有足够的时间和体力的班长之类的。”</p>

<p>“不管到哪里我都逃不掉吗！！”</p>

<p>说到这里，藏老师回到了讲台上。</p>

<p>我和阳面面相觑，深深地叹了口气。</p>

<p>＊</p>

<p>那天晚上，吃完饭的我换上T恤和短裤就出门了。</p>

<p>我站在眼前流淌的河畔边，用鞋底轻轻将脚下的泥土拨弄平整。</p>

<p>乘着温暖潮湿的风，闻着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夏夜气息。</p>

<p>潺潺流淌的水，茂盛的杂草，留有橡胶靴印的泥泞的小路，融化的甜美的雪葩，细长的蚊香烟雾，或是哪个人汗湿的后背——</p>

<p>与这些混杂在一起的空气无可奈何地向我们揭示了这个季节的来临。</p>

<p>我按照往常熟悉的流程缓缓伸展全身的肌肉。最后，我伸展了一下髋关节，打开了放在一旁的箱子。</p>

<p>唰啦，我轻轻抽出了木质球棒。</p>

<p>这是和打碎健太房间窗户的金属球棒不同的，我的新搭档。</p>

<p>是去年夏去秋来，与那个人相遇之际购买的。</p>

<p>我握了几次，确认好握把的触感后，手臂在脸的前方伸直，球棒斜放，双眼盯着球棒前方。</p>

<p>数了三秒之后，我放松下来，轻轻地摆好姿势。</p>

<p>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最活泼的投手——</p>

<p>嗡。</p>

<p>……我挥的这一棒迟了，没能完美打中想象中飞过来的直球。</p>

<p>我一边对自己的挥棒感到不满，一边挥了好几次棒球棒。</p>

<p>嗡，嗡。</p>

<p>嗡，嗡。</p>

<p>我从棒球社退出后已经隔了有一段时间了，之所以重新开始空挥球棒练习，单纯是因为静不下心来吧。</p>

<p>这是我从小学开始每天都坚持的习惯。</p>

<p>与其说是练习，不如说这已经完全成了我生活当中的一部分。</p>

<p>将高中棒球比赛中主流的金属球棒换成大学或职业棒球比赛中使用的木制球棒也没有多大意义。</p>

<p>我只是单纯想散散心。</p>

<p>嗖，嗖。</p>

<p>嗖，嗖。</p>

<p>从五十多次的时候开始，我的挥棒就变得正常了。</p>

<p>我能用耳朵听出自己的状态好坏。</p>

<p>姿势不正确的时候声音听起来有点粗糙，而自然挥棒的时候声音听起来确实像字面所示的掠过空气一般。</p>

<p>调整好状态花费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果然是由于午休时的那件事吧。</p>

<p>直接和教练交谈是我离开社团后的第一次。</p>

<p>嗡。</p>

<p>瞧，一想起来就又使出了多余的力气。</p>

<p>我深呼吸着，仿佛要吐出胸中的烦闷。</p>

<p>我再次举起球棒，摆好架势的时候——</p>

<p>“——少年，指节球！”</p>

<p>嗯？啊？指节球？</p>

<p>突然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声音让我不知所措，挥出球棒的姿势也变得十分笨拙。</p>

<p>“哎呀，三振出局。”</p>

<p>吵死了，我自己也知道啊！</p>

<p>我内心这样吐槽着，回头一看，</p>

<p>“……呃，明日姐？”</p>

<p>站在那里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p>

<p>“晚上好。”</p>

<p>明日姐这样说着，露出了调皮的笑脸。她身穿宽松的淡蓝夏日针织衫和白色的短马裤，脚下是休闲款的运动鞋。</p>

<p>我放下球棒，用T恤的袖子擦了擦汗：</p>

<p>“嗯……怎么了？”</p>

<p>“学习累了，出来散散步。”</p>

<p>不过现在才晚上八点多，就算高中生外出也不奇怪。</p>

<p>“虽然这么说，可是明日姐的家离这里不是很远吗？”</p>

<p>听我这么一说，她害羞地转过脸，在身体前方不安地交叉着双手。</p>

<p>“这是……怎么说呢，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或者说，我觉得这样应该就会偶遇你的……吧？”</p>

<p>她的样子太可爱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p>

<p>不知不觉中我就萌生了坏心眼的想法：</p>

<p>“‘就是要像这样和你出其不意地见面才好啊。’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样一句漂亮的台词呢，记得是像今天这样月光明媚的夜晚。”</p>

<p>“哎哟，又说这种不可爱的话。”</p>

<p>明日姐“哼”地把头扭向一边接着说，</p>

<p>“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明明你还叫我穿着旅行时买的连衣裙一起去约会……”</p>

<p>虽然后半句的小声嘀咕我听不太清，但她怒气冲冲的心情倒是传达过来了。</p>

<p>“话说……”</p>

<p>我换了个话题，</p>

<p>“刚才是什么情况？”</p>

<p>终于看向我这边的明日姐哧哧笑了：</p>

<p>“和你相遇之后，我读了点棒球漫画之类的书，学习了一下。如果不能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球可不行喔，少年。”</p>

<p>“如果在高中棒球比赛中突然扔出一个指节球，没人打得中吧。”</p>

<p>顺便说一句，指节球是这样一种东西，它描绘出一条不规则摇摆的运动轨迹，接球手自不必说，连投球手本人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就像魔球一样。</p>

<p>明日姐有些惊讶地问“是吗？”然后蹲在稍远的地方。</p>

<p>可能是因为穿着像短裤一样有下裆的马裤所以疏忽了吧，柔软的布料轻轻垂着，露出了大腿内侧变得圆润的地方。</p>

<p>她的肌肤在夜色的昏暗中显出的光滑感，不由得让人想起东京的夜晚。</p>

<p>我虽然没有躲着明日姐，但总觉得和她的关系发生了很多变化，有些尴尬，所以没有积极地寻找她也是事实。</p>

<p>我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与她见面呢。</p>

<p>事到如今，不用确认，我喜欢这个人。</p>

<p>被她吸引着，也憧憬着她。</p>

<p>但是，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给这种心情起个恋爱和名字。</p>

<p>她完全不知道我的视线在无处可去的纠结心情，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抬头看着我。</p>

<p>“继续？”</p>

<p>明日姐用甜蜜而快活的声音说道。</p>

<p>我胡思乱想着，总觉得连这句话听起来都有些奇怪了，所以我还是按照她的吩咐，重新拿起了球棒。</p>

<p>嗡，嗡。</p>

<p>嗡，嗡。</p>

<p>嗯，千岁同学完全心乱如麻了。</p>

<p>明日姐好像很高兴地看着这边。</p>

<p>突然，我被令人怀念的既视感包围了。</p>

<p>就像放学后在操场练习的时候，有个认识的女孩从网的另一边走过，或者是管乐社来比赛中助威的时候，那种兴奋的感觉。</p>

<p>被看到和平时不同的自己感到害羞，但是另一方面，试着喊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声音，用帅气的动作耍酷，也就</p><p>是会有些兴致高涨的感觉。</p>

<p>嗖，嗖。</p>

<p>嗖，嗖。</p>

<p>我重新集中注意力，继续挥棒。</p>

<p>“——消失的魔球！”</p>

<p>“怎么可能打出那种球啊！”</p>

<p>时不时会有奇怪的招数飞过来。</p>

<p>过了一会儿，我在心中数到一百的时候，明日姐静静地开口了。</p>

<p>“你没能放得下啊，棒球。”</p>

<p>“看你说的，太夸张了，这就是广播体操一样的锻炼而已。”</p>

<p>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一直这样练习空挥球棒。</p>

<p>所以刚才被看到的时候我有些心虚，就像被重要的人发现了秘密一样。</p>

<p>明日姐倏的一下站起来，就这样走近我，摸了摸我的指尖。</p>

<p>在十五厘米的距离下俯视着泪痣，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p>

<p>可是那一抹淡淡的蓝色就像蝴蝶一样飘开了，同时我的手中消失了一根球棒的重量。</p>

<p>“这么重的东西，”</p>

<p>晃晃悠悠拿起球棒的明日姐说，</p>

<p>“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大概也是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你每天都在挥棒，对不对？”</p>

<p>我仿佛对刚刚涌上心头的复杂感情视而不见，开了一句玩笑：</p>

<p>“求你了，别试着挥棒。明日姐有时很脱线，我都能想象到你手滑砸到我的结局。”</p>

<p>“……”</p>

<p>“你为什么犹豫了一下，然后摆出‘好，这就干掉你’这种感觉的架势？”</p>

<p>明日姐气鼓鼓地放下了球棒——</p>

<p>“看，你总是这样敷衍过去。”</p>

<p>她寂寞地笑了，就像夜晚的角落般寂寞，</p>

<p>“到头来，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放弃的理由呢。”</p>

<p>我深深地咬着嘴唇，感到从中渗出的无能和歉意。</p>

<p>就连颓废时期都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我也没能说出口。</p>

<p>回想起来，像我这种都不去触及核心、顽固不化、拐弯抹角的家伙，还真有人愿意和我相处啊。</p>

<p>“你没有直接问我，而且我也不想给人看到不体面的自己。”</p>

<p>“是不能给人看到，对吧？”</p>

<p>你就像《无安打无失分》那首歌里唱的一样，明日姐这样说道。</p>

<p>“不管多么不安，多么痛苦，多么烦恼，多么想逃跑，都会表现出一副冷静的样子摆出笑脸呢。”</p>

<p>“你太高估我了。而且那个东京的夜晚，我还很没骨气地说出丧气话了。”</p>

<p>“那多半是为了我，对吧？”</p>

<p>“明日姐……”</p>

<p>“好啦好啦，我随便说说的。”</p>

<p>明日姐再次拿起了球棒。</p>

<p>“对不起啦，其实我并不是想要打扰你练习的。我第一次看你打棒球，所以太兴奋了。”</p>

<p>“如果空挥球棒这种无聊的练习你不介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来看的。”</p>

<p>“可以带住宿用品来吗？下次也带上我最喜欢的睡衣。”</p>

<p>“为什么啊。”</p>

<p>“一边做着美味的料理，一边看着你努力练习。”</p>

<p>“等你学会土豆炖肉再来吧。”</p>

<p>“……面向明日，使出全垒打！”</p>

<p>“危险？！真的有人松开球棒的吗！！”</p>

<p>然后我静静地集中精神挥棒，挥了大约两百次。</p>

<p>次数本身没什么意义。有的时候五十次就能接受，有的时候连续挥一千次也没有很好的收场。</p>

<p>明日姐就像看着哥哥大显身手的妹妹一样，面带微笑，不时插几句，看起来很开心。</p>

<p>挥出今天令人心情最愉悦的一棒后，我把球棒收进了箱子里。</p>

<p>明日姐说这样不太好，但我以回去路上跑跑步为由，打算送她到家。偶尔，她就像要确认什么似的，用肩膀或者小拇指戳着我。</p>

<p>蝉短促地叫着。</p>

<p>“与去年相比——”</p>

<p>明日姐说，</p>

<p>“希望今年是个美好的夏天呢。”</p>

<p>我照着以前的习惯，轻轻地抚摸着与惯用手相反的、挎在左边的箱子：</p>

<p>“就像那时候一样，对吧。”</p>

<p>环顾四周，只见民宅檐廊上一对老夫妇正悠闲地吃着西瓜。</p>

<p>老旧的电风扇满脸厌烦地摇着头，竹帘心情舒畅地摇晃着。</p>

<p>我想，明天也会很热吧。</p>

<p>＊</p>

<p>因为不想被你爸爸发现，他这样说着，快步跑着离去了。我朝他的背影挥着手，喃喃自语着。</p>

<p>“……哎，朔哥为什么不打棒球了？”</p>

<p>我叹着气，仰望满天繁星。以直球决胜负是我不擅长的领域啊，我这样心想着，不禁苦笑起来。</p>

<p>＊</p>

<p>第二天放学后，班会结束了，我和阳垂头丧气地走向办公室。</p>

<p>收到木制的甲板刷、水桶、不太清楚的药品之类的东西后，我们向藏老师询问使用方法。</p>

<p>途中，美咲老师来看了看情况。</p>

<p>“小海，听说你要和千岁一起打扫游泳池。”</p>

<p>旁边的阳肩膀一震：</p>

<p>“尽、尽快结束然后去社团活动。”</p>

<p>“不。”</p>

<p>美咲老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抬起嘴角。</p>

<p>“这样正好，今天不用参加也行的，要是提前结束了，就去和千岁约会吧。”</p>

<p>“为什么要和这家伙去！哎呀不是说这个，队长不可能因为这个而请假的。”</p>

<p>“因为你是队长啊。也有这种树立榜样的方法嘛。”</p>

<p>“——！”</p>

<p>藏老师从一旁插科打诨：</p>

<p>“这就好。要是上课的时候再打瞌睡很难办啊。”</p>

<p>大概是嘴不能闲着吧，他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p>

<p>美咲老师目不转睛地盯着香烟看：</p>

<p>“岩波老师也不要忘记做学生的好榜样啊。”</p>

<p>“是的是的。”</p>

<p>该死的，被教育了一番。</p>

<p>藏老师苦着脸把香烟放进口袋里。</p>

<p>看到这一切的美咲老师又开口了。</p>

<p>“总之，小海今天休息。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就把它当作训练吧，把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p>

<p>“……收到。”</p>

<p>虽然阳还是不服气，但大概意识到这个决定是不会推翻的吧。她勉强点点头。</p>

<p>“还有千岁。”</p>

<p>美咲老师恶作剧般地说。</p>

<p>“不要做出什么没脸面对小七的事情哟。”</p>

<p>“……别忘了你也要给学生做个好榜样啊。”</p>

<p>＊</p>

<p>走出教师办公室后，我们在楼梯口换上鞋子，出到外面。</p>

<p>我们学校游泳池位于第二体育馆旁边活动室贴着的马路的另一侧。也就是说，因为独立于学校用地之外，所以必须从与正门相反方向的东门出去。</p>

<p>我和阳一人抱着一些清洁用具走向操场，这时——</p>

<p>“朔！”</p>

<p>就在正门附近，佑介从网后面的棒球社社团活动室跑了过来。</p>

<p>今后要参加社团活动，这当然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穿着训练服和钉鞋。</p>

<p>我封起各种感情，然后开玩笑地说。</p>

<p>“喂，棒球队队长。别穿钉鞋出来，会磨损的。”</p>

<p>佑介毫不理会。</p>

<p>“我一直在找你。班会结束后我去了教室，发现你已经不在了，还以为你今天回家了。”</p><p>“那太不好意思了。我现在因为上课打盹儿要打扫游泳池。”</p>

<p>我举起刷子和水桶。</p>

<p>佑介瞥了一眼阳，又看了看我这边。</p>

<p>“我有严肃的事情要和你说，可以过来一下吗？”</p>

<p>我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不会因为我拒绝而退缩。</p>

<p>我无言地耸耸肩，表现出消极的肯定意志。</p>

<p>“阳，不好意思，我先走了。”</p>

<p>“——不要。”</p>

<p>不像傻笑着混过去的某人一样，她一下子用积极的否定回应。</p>

<p>“为什么啊。”</p>

<p>“反正都是和棒球部有关的事吧？那我也一起听。”</p>

<p>佑介看着我们两人的对话，露出了苦笑：</p>

<p>“正因为是和棒球部有关的事，所以才不希望牵扯到无关的人啊。”</p>

<p>阳哼了一声。</p>

<p>“上次你没听说吗？现在的接球对象是我。”</p>

<p>“那种随便玩玩的……”</p>

<p>这次我打断了他的话。</p>

<p>“抱歉了，我的搭档不会这么轻易就改变想法的。”</p>

<p>看着佑介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自己的内心也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p>

<p>——搭档。</p>

<p>以前我这么称呼的对象，就是这个男人。</p>

<p>“……朔这么说了那就无所谓。”</p>

<p>佑介来到人尽量少的地方才开口。</p>

<p>“我不擅长拐弯抹角，所以就直截了当地说吧。让我们再次一起打棒球吧。”</p>

<p>不知为何这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p>

<p>“那个，虽然不是阳的关系，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我已经早就变迟钝了，派不上用场的。”</p>

<p>“是啊，如果你真的把棒球扔了，的话。”</p>

<p>“我不是已经说过我把棒球扔了吗？”</p>

<p>听我这么一说，佑介猛地抓住我的手。</p>

<p>“那这只手为什么是练击球的人才会有的手啊？”</p>

<p>“——！”</p>

<p>我一下子条件反射般地甩开了。</p>

<p>因为这双手沾满了不甘。</p>

<p>佑介继续说道。</p>

<p>“每天挥动几百次球棒，出了水泡被压烂，又在上面出水泡，就是这样一双变硬的手啊。”</p>

<p>我果然不能蒙混过关吗……</p>

<p>以前，亚十梦一下子就看穿了我。</p>

<p>“你……”</p>

<p>阳在旁边小声说。</p>

<p>我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好让她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p>

<p>“我只是习惯性地继续挥棒下去。”</p>

<p>“就算是这样，你没有忘记球棒的感觉吧？”</p>

<p>佑介迈出一步，拉近距离。</p>

<p>就这样，我后退了一步。</p>

<p>“别说了，佑介。明明是在重要的夏季大会之前，你还在纠缠一年前退出的那个男人。”</p>

<p>“这就是原因。”</p>

<p>“你看看。”佑介拿出手机。</p>

<p>他接过照片，放大屏幕上的照片</p>

<p>“……球员登记名单？”</p>

<p>一排令人怀念的名字。</p>

<p>大概是在这个夏天的大会上提交的吧。</p>

<p>“那么，我能说新成员变多了我很高兴吗？”</p>

<p>“好了，看到最后。”</p>

<p>“真是的，我对自己已经退出的社团的替补队员没兴趣。”</p>

<p>事实上，最多可以登记十八个人，现在只有十一个人登记，所有人的名字都在名单上。</p>

<p>话虽如此，他应该也不是想告诉我谁是1到9的正规编号选手吧。</p>

<p>我无法理解他的意图，继续在屏幕上不停地滚动，直到眼睛被熟悉的文字吸引住。</p>

<p>“这是什么……？”</p>

<p>在那里登记为第12号选手的是千岁朔。</p>

<p>是去年的名单吗？</p>

<p>不，如果是这样的话，不仅有不认识的一年级学生的名字，而且号码也不一样。</p>

<p>佑介用力抓住我混乱的肩膀。</p>

<p>“你知道吗？教练一直在登记你为球员啊！”</p>

<p>突然，我的头像挨了一记触身球一样受到了冲击。</p>

<p>“听着，朔。你知道他不是那种会因为错误或感伤而做出这种事的人，我想他一定很后悔。”</p>

<p>佑介的话让我的心跳加速。</p>

<p>“如果你愿意，今年夏天我们可以一起战斗。求你了，回来吧。给我一个机会去年没有兑现的承诺，弥补我们的错误！！”</p>

<p>啊，还是老样子啊，这家伙。</p>

<p>总是这样既笔直，又热切——</p>

<p>“开什么……”我忍无可忍地说。</p>

<p>“欸？”</p>

<p>“——开什么玩笑，混蛋！”</p>

<p>既笔直，又热切，还无可救药的卑劣者。</p>

<p>啪的一声，我用尽全身力气踩在脚下的钢板上。</p>

<p>我再次甩开放在肩膀上的手，同时扔掉水桶，让它不规则地滚动着。</p>

<p>阳在旁边一下子缩成了一团。</p>

<p>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去顾虑那么多了。</p>

<p>“今年夏天我们一起战斗？要兑现承诺？明明你当时和其他人一起视而不见，现在却说这种话！？”</p>

<p>“我后悔……了。”</p>

<p>“如果这不是谎言，为什么现在才说？”</p>

<p>“……我不知道朔是不是还想打棒球。”</p>

<p>“不对。要是教练没有留下了球员登记这个赠品，你才不会行动，只是这样而已。你以为我会摇着尾巴回到棒球部吗？你以为我们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然后开心地打棒球吗？你以为我还会同意做搭档吗？”</p>

<p>我紧紧地握着右拳，</p>

<p>“这不是一个那么轻易的决断！！”</p>

<p>怀着无处可去的感情的我正想朝着水泥墙砸去。</p>

<p>“千岁————！！”</p>

<p>就在那一瞬间，阳扑到了我的手臂上。</p>

<p>“你是体育男儿吧，不可以动粗！”</p>

<p>“——放开我！！”</p>

<p>“胡说八道，蠢货，我死也不放手！！”</p>

<p>她狠狠瞪着我，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我，</p>

<p>“你不准干这种粗鲁的事！！”</p>

<p>阳投过来的这种正直的感觉，猛烈地击打着我的内心。</p>

<p>这句话似乎打了我一巴掌，我猛然醒悟过来。</p>

<p>阳用坚强的意志看着我。</p>

<p>太耀眼了，我有些不合时宜地这样想道。</p>

<p>我的内心变得平静了，仿佛阳光把惨淡的黑暗抹去了一般。</p>

<p>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放松手臂里的力气。</p>

<p>我想起那天黄昏的秋千，不禁苦笑地想着，我又被这家伙拯救了啊。</p>

<p>明明我即使在和柳下对决的时候，也只用了左手的。</p>

<p>“谢谢你，小阳。现在没事了。”</p>

<p>“真的吗？”</p>

<p>为了让半信半疑的对方放心，我用熟悉的轻松语气回应。</p>

<p>“哦，还有，我刚才就像夹心蛋糕一样被压住了。”</p>

<p>“……蜜♡瓜♡面♡包？”</p>

<p>“退一百步来说，薄皮奶油面包？”</p>

<p>“——好，折断。”</p>

<p>“不要动粗！”</p>

<p>现在没事了。</p>

<p>一如既往的我。</p>

<p>被后悔、怜悯、微不足道的优越感、失望、希望等感情纠缠不清的佑介，我对他说：</p>

<p>“我一下子来气，是我不对。我这么做是为了我自己的美学，我</p><p>不恨你，也不恨其他人。反正是迟早的事。所以忘掉前社团成员的事情，像个高中球员一样热情地进击甲子园吧。”</p>

<p>“朔……”</p>

<p>“我在此划清界限。我再也不会为藤志高中棒球队挥棒了。”</p>

<p>我捡起滚动的水桶和刷子向前走去。</p>

<p>我的前搭档什么都没说，只是呆呆地站着。</p>

<p>现搭档慌慌张张地站在左边，像是抱紧我似的说道。</p>

<p>“千岁，游泳池，我们擦亮点儿吧。”</p>

<p>“就像夏天一样，呢。”</p>

<p>蝉鸣叫着，吹起了强劲的风。</p>

<p>我沐浴在干燥的运动场上的尘土中，用右手揉了揉眼睛。</p>

<p>＊</p>

<p>放学后抽干了水的游泳池底部还是湿漉漉的，好像反射出蓝色夏威夷的刨冰一样凉爽的光芒。</p>

<p>正如藏老师所说的，污迹没那么严重。</p>

<p>老实说，这种程度的话，有必要特意把水抽干再打扫吗。</p>

<p>我把裤腿卷起来。</p>

<p>阳也脱掉了运动鞋和袜子。</p>

<p>也许是因为光着脚，露出肌肤的面积比平时多吧，那与运动社团相称的紧绷的健康的腿显得栩栩如生。</p>

<p>按照老师教的步骤，从游泳池边或跳台等位于高处的地方开始打扫。用从自来水管里伸出来的软管适当地洒水，用甲板刷子摩擦，在污垢明显的地方用洗涤剂或消毒剂不太清楚的粉末。</p>

<p>每当阳向前倾斜时，裙子的后半部分就会升起来，紧绷的衬衫背后露出淡蓝色的胸罩带。</p>

<p>但是，她本人大概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暴露在这样的视线之下。</p>

<p>看着那忙着打扫卫生的身影，我不禁感到有些抱歉，还是偶尔偷偷地看一眼就好了吧。</p>

<p>之后集中注意力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我们把游泳池底部的每一个角落都打磨干净的时候，天空的边缘开始渐渐染上夕阳红。</p>

<p>“这样一来，藏老师也没什么好抱怨了吧。”</p>

<p>我小声说着，阳也灿烂地笑了。</p>

<p>“是啊。就跟训练一样辛苦了呢。”</p>

<p>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松开领带，用手向衬衫里啪嗒啪嗒地扇着风。</p>

<p>我拿起放在游泳池边的“宝矿力水特”，啪地扔了出去。</p>

<p>阳一只手一下子就接住了在空中划出半圆形的瓶子。</p>

<p>她马上打开瓶盖，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珠随着汗水顺着脖子流了下来。</p>

<p>夏天，放学后，游泳池，扎马尾的女孩。</p>

<p>就像广告一样的，非常美丽的景象。</p>

<p>“刚才，谢谢了。”</p>

<p>听我这么一说，阳把嘴从塑料瓶上拿开，盯着我看。</p>

<p>“老哥你也会慌乱吗？”</p>

<p>“对不起啦，让你看到逊毙的一面。”</p>

<p>“总之，比起在那个场合下傻笑要好得多。”</p>

<p>这家伙明明什么细节都不知道，每一句话却都刺痛了我心灵的柔软之处。</p>

<p>阳继续说道，拍打着水管顶端的喷嘴。</p>

<p>“反正就算叫你告诉我，你也会蒙混过去的。”</p>

<p>你说什么？也没到这种不解风情的地步。</p>

<p>虽说如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能不作践阳的一片好心。</p>

<p>最后，我暧昧地笑了笑作为回答。</p>

<p>阳傻眼似的短促地吐出一口气</p>

<p>“真是个麻烦的男人啊。”</p>

<p>她抓住喷嘴对准我。</p>

<p>“噗咻”的一声，被绞得细细的水像火箭一样喷了出来，直击我的脸部。</p>

<p>“好冰，痛？！”</p>

<p>看着急忙用手挡住的我，她哈哈大笑。</p>

<p>“稍微冷静一点了吗？”</p>

<p>“别玩喷射式啊！至少像淋浴一样吧。”</p>

<p>——噗咻，噗咻。</p>

<p>“听我说话，你这个混蛋！！”</p>

<p>我浑身沾满水四处逃窜。</p>

<p>“那样的话，盗垒也会被刺伤的，棒球少年～”</p>

<p>“很好，好极了，你站着别动。”</p>

<p>我抓起手边的崭新的水桶。</p>

<p>由于天气实在是太热了，有时候为了洗脸和洗手已经盛满了足够的干净水。</p>

<p>察觉到什么的阳慢慢地后退。</p>

<p>“等、等一下，千岁，这样不太好。”</p>

<p>“哟，小姑娘，我会在你身上洒满液体的，做好心理准备吧！”</p>

<p>“不，不可以，现在不行！”</p>

<p>“抵抗也是白费力气！！”</p>

<p>“呀！”</p>

<p>哗的一声，我毫不留情地把桶里的东西倒了出来。</p>

<p>阳从头到脚都湿透了，连忙蹲下。</p>

<p>她蜷缩在膝盖上，衬衫紧紧地贴在她的背上。</p>

<p>“——！”</p>

<p>艳丽的肤色和淡蓝色的胸罩带清晰地浮现在眼前。</p>

<p>“……别往这边看，笨蛋。”</p>

<p>阳用羞涩得快要消失的声音说。</p>

<p>“不、不好意思。怎么没穿贴身衣呢，笨蛋。”</p>

<p>“我觉得一定很热，所以在打扫前就脱了。”</p>

<p>“你没想过出汗后会变透明吗？”</p>

<p>“因为，社团活动的T恤都是不透明的……不小心就养成了习惯。”</p>

<p>我竭力转开视线，假装平静，但刚才的情景仍然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p>

<p>透过湿透衬衫的肌肤，比穿着泳衣的女孩子更迷人、更有诱惑力。</p>

<p>——尤其这是阳这副模样。</p>

<p>不能像平常对待男性朋友那样相处了。</p>

<p>不是女子也不是女孩子，我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阳的“女人”的一面 ，这种内疚感加速了我的心跳。</p>

<p>“不过嘛……”</p>

<p>阳说。</p>

<p>滴答，滴答，滴答，滴答，响起了水滴滴落的声音。</p>

<p>“——让你看到的话，也行吧。”</p>

<p>我的心怦怦直跳，不由自主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p>

<p>不知不觉中已经站起身子来的阳微微低下头，脸涨得通红，遮住了胸口。但是，仅凭纤细的双臂和领带，是无法覆盖清晨的向日葵般细腻的蕾丝花纹的。</p>

<p>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和脖子上，那缓缓吐出的气息充满了香艳的色彩。</p>

<p>直视会变得很奇怪，所以我低下头去，裙子里掉下来的几滴水珠在大腿内侧缓缓滑过。</p>

<p>我用尽所有的自制力转过身去。</p>

<p>阳的声音继续着，但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传到耳朵里的话的意思——</p>

<p>“千岁对我不感兴趣吗？”</p>

<p>“不是这样的……”</p>

<p>啪嗒。</p>

<p>啪嗒，啪嗒。</p>

<p>沾满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p>

<p>它就停在我身后。</p>

<p>“那么，好好看看这边。”</p>

<p>她在我耳边低语。</p>

<p>我拼命摸索着口袋里没有的答案，慢慢地，慢慢地花时间回过头去——</p>

<p>“我说啊……咳哈咳哈咳哈”</p>

<p>张大了嘴巴的我，被用力倒了一桶水进来，让我呛了一大口。</p>

<p>“找到破绽了！！”</p>

<p>说着，阳朝我吐出舌头。</p>

<p>“趁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太卑鄙了喔！”</p>

<p>“咦——？千♡岁♡你♡啊，是不是被小阳那可爱的身姿给烦恼坏了？”</p>

<p>听到这句话，我一脸严肃地默默地撩起刘海。</p>

<p>“对不起，阳。”</p>

<p>我轻轻地，</p><p>像摸快要坏掉的东西般拿起一样东西。</p>

<p>“怎么说呢……我现在兴致高昂……这样下去可能无法平息……”</p>

<p>“啊？你在说什么？欸，真的吗？”</p>

<p>“你有换洗的衣服吗？就算把它弄脏了也可以吗？”</p>

<p>“有，可以……不，等一下，千岁……”</p>

<p>阳一下闭上眼睛。</p>

<p>咕哦哦哦哦。</p>

<p>我悄悄把夺来的喷嘴对准那张脸，毫不犹豫地握住了控制杆。</p>

<p>“呜哇噗，等，等等。”</p>

<p>“当然，一直被干，是不会平息的吧？！”</p>

<p>“……”</p>

<p>“咦——？小♡阳♡你♡啊，是不是看到千岁同学那性感的湿透的身姿，想象起了什么别的东西？”</p>

<p>阳拨开湿漉漉的刘海，微微一笑：</p>

<p>“好，把你绑在那附近的梯子上，祈祷游泳社的必胜。”</p>

<p>“人柱？！”</p>

<p>然后我们连时间都忘了，大吵大闹。</p>

<p>最后筋疲力尽的时候，我躺在了游泳池底部。</p>

<p>阳也解开马尾，模仿着我。</p>

<p>不知不觉间，细碎的云彩染成了鲜红色，湛青色的夜晚已近在咫尺。我有一种错觉，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天空中飘浮。</p>

<p>稍微有些凉快的风，有些回避般地拂过。</p>

<p>吱，吱，吱，虫子的叫声传来，原本放在角落里的甲板刷啪的一声掉了下来。</p>

<p>两只漆黑的乌鸦向山那边飞去。</p>

<p>“我说啊，千岁。”</p>

<p>阳静静地开口说。</p>

<p>“去年夏天的比赛，我受到海人的邀请，去了棒球场。”</p>

<p>“好像是的。”</p>

<p>应该是在那之后吧。</p>

<p>像现在这样说话的机会变多的时候。</p>

<p>“只有你。”</p>

<p>我默默地催促着。</p>

<p>“我真的相信只有你，让即使是这样的升学高中弱小队伍也能去到甲子园。”</p>

<p>“……是吗？”</p>

<p>“很帅气哦。”</p>

<p>我们没有再多说什么，阳的话题就此结束。</p>

<p>我想就这样并肩静静地望着天空，直到周围一片漆黑，不让人看清我这张可悲的脸。</p>

<p>黄昏和夜晚之间，浮着切穿薄冰般的月亮。</p>

<p>我紧紧握住不由自主朝月亮伸出去的手，在阳的肩膀上拍了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