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三章给内心燃起火焰

登上足羽山的接下来一天，可能是因为在爬山时使用了和平时不同的部分，我拖着生疼的肌肉向学校走去。

身体调整到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了吗？

唔，嘴上说得那么了不起的都是谁啊。

昨天晚上各种各样的感情混杂在一起，我几乎无法入睡。

低声下气的教练、受伤的佑介、深深低下头的平野和其他伙伴，还有，阳。

一个接一个，各种各样的脸和话语浮现又消失。

到头来，我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搞得我整个早上的课都是在发呆中度过的。

就这样迎来了午休。

我以把买来的面包给她们送过去为借口，再次参观了女篮的午练。

也许我觉得去看着阳比赛，情况就会有所改变，也许我又不知怎么的就想要感受运动的热量。

女篮还是老样子，没吃午饭就在场地上驰骋了。虽然我能理解，因为吃完饭过后不能马上进行高强度训练，所以推迟了吃饭时间，但我认为即便如此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

看来今天是在进行实战形式的练习。

“小茜，放弃得太早了。就算快要被突破，也要拼命坚持住！”

比队里任何人喊得都大声、在球场上跑来跑去的是阳。

恐怕是经过上次和东堂舞的对决而燃烧起来的吧。

她的指示比平时更加严厉。

“小瑶的打法太草率了。不止要盖帽和抢篮板，还要好好考虑争夺站位。”

球在三分线附近传到了七濑手上。

今天，她们似乎也分在不同的队伍里。

七濑进入投篮动作，看到防守队员跳了起来后，便传球给跑在外侧的队友。

接到球的队友带球切入，瞄准投篮，但是球弹到了篮筐飞了出去。

“小七！！”

阳看到了这个打法，喊道，

“为什么不自己投呢？用假动作引人没问题，但是在那之后你就可以自己瞄准三分球了吧！”

相比之下，七濑用非常冷静的声音回应：

“瞄准和投进是两回事，我只是选择了概率高的那个。”

“你打算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要是对手远不如我们还好说，如果在最后一场中比分相近的时候你不能投进三分球，我们就完蛋了。”

“你太过热气上头了，小海。”

“趁现在还有时间，都不热烈起来，那怎么行！”

“——啧。”

七濑少见地不耐烦地咂了下舌头。

气氛变得有点不太好了啊。

阳仍然一脸不能接受地接过队友的球——

咚。

就像断了线一样屈膝倒在了地上。

“小海！？”

“阳！！”

七濑和我几乎同时喊了出来。

我扔下手里的面包，跳下舞台。

在茫然伫立的其他队友之间穿梭而过。

“阳，阳！”

虽然没有什么急救知识，但我还是慌忙地检查了一下她的状况。

“唔……”

她一边呻吟一边呼吸。也没有外伤。

我以前见过一个家伙，在练习中这样摔倒。

“谁去找保健医生来！”

七濑在旁边喊道。

“可能是贫血或者脱水。我送去医务室。”

我就这样把手伸到阳的膝盖下和腋窝里抬了起来。

疲惫无力的身体比想象中更加沉重，但这种程度没有问题。

七濑一脸担心地跟了过来。

我停下来对她悄悄耳语。

“阳这边我会想办法的，你先负责球场的情况。”

七濑露出吃惊的表情，然后点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不让抱着的身体晃动太多，尽可能地急忙赶往保健室。如果她清醒过来，我就拿她的大腿软来开玩笑，分散她的注意力。可是阳还在不停说着胡话。

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她这样说着。

让保健医生诊断之后，虽然不能断言，但很有可能是轻微的贫血或脱水。

让她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观察情况后再决定是否送她去医院。

医生说去买点能吃的东西，就离开了医务室。

我放下折叠椅坐在旁边。

“你在干什么啊，笨蛋？”

也许是因为这个房间空调很凉快，阳似乎睡得很安稳。

大概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练习得相当辛苦吧。

也许是疲劳一下子涌现出来了。

我一想到昨天的事，就觉得自己有责任。

我觉得马尾辫的结很碍事的样子，就尽量轻轻地解开了。

“嗯……”

微微挪动身子的阳，慢慢睁开了眼睛。

“咦……千岁？”

“啊，把你吵醒了吗？”

“为什么，我，欸？！”

可能是意识清醒了吧，她猛地一跃而起，不知为何从脖子上方窥视着T恤里面。

“不要做出喝醉后犯了错一样的反应。”

还有，不要突然起来啊，我这样说着，扶着阳的身体让她再次入睡。

“是吗，正在练习中……”

“你突然就晕倒了。可能是贫血或者脱水。早饭吃了吗？”

“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我没睡好。天刚亮的时候我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发现早练要迟到了……没吃东西。这么一说，我上午一直在发呆，完全没有喝水。”

“说是早练，但也是自由练习吧？吃完饭再去嘛。”

“不行啊，是我提出来的。我怎么能迟到呢？”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把从自动售货机里买来的“宝矿力水特”递给她。

“在这里倒下了的话那就再怎么样都没用了。喝得了吗？”

她点了点头准备接过塑料瓶，但随即扑通一声瓶子掉在了床上。

“哎呀，有点使不上劲……”

“唉，我来吧。”

我拧开宝矿力的盖子，将手搭在阳的背上轻轻扶起她。

把瓶子放在阳的嘴边——

“行吗？”

然后慢慢倾斜。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一定是口渴了吧。

她一口气喝了三分之一，连嘴角流出来的水都不在乎。

看着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睛，我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指粗暴地擦了擦她的嘴角。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阳再次把头枕在枕头上。

“如果你不记得了，那就太可惜啦。这么帅的王子很难有机会公主抱啊。每个路过的女孩子都在大喊大叫呢。”

“——呃！谁来杀了我吧！”

她一下子把被子拉起来遮住脸。

过了大约五秒钟——

“汗……”

她慢慢地只露出眼睛说道，

“我是不是汗臭味很大？”

“放心吧。昨天晚上我已经闻得够多了，事到如今根本不在乎了。”

“好哇，等你恢复了，把你的鼻子拧下来。”

“这可是我自高自大的鼻子，快住手。”

那是以前教练甩给我的话中的词语，大概阳也察觉到了吧。

两人眼神交汇在一起，然后突然一同笑了出来。

仅仅一个晚上就有所改观，能当作玩笑来开了，这让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但是，这也是一个不错的改变。

“我、我得快点回去。”

“傻瓜，病人快睡觉吧。”

“可是……”

“那边七濑应该处理得很好。”

“是、是吗? ”

唉，阳虚弱地叹了一声，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不怎么顺利啊，说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老师回来了，我离开了医务室。

＊

离午休结束还有二十分钟。

虽然我知道肯定是不可能继续练习了，但我还是回到了体育馆，顺便向七濑汇报情况。

从敞开的门口传来了某种不祥的声音，使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叽叽喳喳，像片段回放般的令人厌恶的记忆又涌上我心头。

“小七，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最近的小海是不是有点失控了？”

我就那样靠在门上侧耳倾听。

七濑用柔和的语气回答：

“我想再确认一次，进击全国大赛的目标，说实话大家没有当真到那种程度吗？机会难得，我希望大家能告诉我真实想法……小茜，怎么样？”

“全国大赛是我从小的梦想，而且我没有忘记那天的誓言。直到现在，我还是很想去。但是，只要增加练习时间就行了——我觉得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就连小海最后也自己倒下了。”

“嗯。那你是说我们最好在短时间内集中精力？”

“放学后的三个小时，应该也能做到高质量的练习吧。”

我之所以反射性地感到不安，是因为我偏袒阳的缘故吗。

还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的过去被人戳穿了呢。

“小瑶呢？”

七濑接着说。

“当然我也是以全国大赛……不，全国大赛冠军为目标的。如果是现在队伍里有小七和小海的话，应该不会不可能。但是心急也无济于事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立即改正被指出的错误。”

不对！我想这样大喊。

虽然我只是稍微来参观了一下，但那家伙从来就没有说过要马上改正。

只是有意识地反复练习而已。

“收到，其他人呢？”

从那以后，单方面的意见接踵而至。

虽然我无法判断自己的接受方式有多扭曲，但其中大部分听起来像是在说“我想进全国大赛，但是不想那么努力”这样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啊。

所有意见都提出来之后，七濑妥善整顿好，女篮成员就各自解散了。

大概是担心阳的状况吧。

和大家前去的社团活动室相反的方向，七濑从我站的门口走了出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千岁。”

“从什么时候开始阳被孤立的？”

对于这个问题，她露出了几乎要哭出来的笑容。

“自从她当上队长之后，一直都是呢。”

放学后的练习结束后就去千岁家里。

只说了这句，七濑就向保健室走去了。

＊

“呀。”

快到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七濑按约定来了。

“我能先洗个澡吗？”

“你跑到一个男人家里来，突然间说些什么？”

“想先飘荡一些粉红色的气氛？”

“已经没什么气氛不气氛的了。”

虽然还是老样子的交流，但她的表情有些沉郁。

好吧，考虑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这可能是理所当然的。

我尽量用开朗的声音说：

“真是的，肚子饿了吧。有咖喱，你要吃吗？”

“吃！”

“那你快去流点汗吧，我先把锅热一热。”

我从衣橱里取出尽可能干净的毛巾，准备交给七濑，她说：

“啊，不用了哦。我买了两条新的来。”

她举起商店的袋子，微微一笑，

“我的毛巾，每次都借也不好呢。”

“我们家可不是你的熟悉大澡堂啊。”

“还有换洗的内衣和……”

“求你了，住口！”

为了让淋浴声稍微远一点，我打开了Tivoli音响的电源。

连接上蓝牙的智能手机一开始播放音乐，就响起了Cider Girl的《群青》。

我把七濑来之前就做好的咖喱火锅放在火上。

虽然不是特别想吃，但一个人等的话可能会有多余的想法，所以我把三个洋葱切成小块，一个劲地炒到半透明色来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我听到了吹风机的声音，于是把平底锅加热，往锅里倒了些油，然后扔下两个鸡蛋。放置了一段时间后，在鸡蛋底部的蛋黄开始膨胀的时候停止了火。

正好七濑出来了，我在咖喱上各放一个煎蛋，和麦茶一起摆在桌子上。因为没有时间做汤，所以把速溶玉米汤放在马克杯里端了出来。

“那么，千岁食堂，今天的菜单是？”

可能是洗完澡后感觉精神焕发吧，七濑稍微恢复了些状态。

“肉末、茄子、洋葱、青椒、西红柿、秋葵混合在一起的、主厨心血来潮做出的夏季蔬菜咖喱。”

或者直说吧，就是优空做饭时剩下的食材，但要是说出来了她可能会闹别扭，所以我还是闭口不提吧。

““我开动了。””

七濑马上用勺子的前端割开了煎蛋。

咸淡正好，半熟的蛋黄流了出来。

“真好吃！就像家里的咖喱一样。”

“辣吗？”

“嗯，感觉正好。”

“那太好了。”

“‘那边的你’，去叫主厨来。”

“主厨就是我啊！”

我一边吐槽，一边往煎蛋上浇蛋黄酱，三个小孔画出了一条条白线。

“啥，咖喱煎蛋要浇蛋黄酱？”

“怎么了嘛，我觉得反而挺合适的？”

这次我拿起七味粉瓶。

“七味粉？！”

“平时都用辣汤汁，今天我想着七濑可能会吃，所以就选了中辣。话说啊，对那些感觉能加调料的东西我大概都会加上七味粉，像味噌汤、腌菜、煮菜、鸡蛋拌饭之类的。”

“哦……？”

我轻轻用左手咚咚地敲打着拿着瓶子的右手手背，将七味粉洒上去。

七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个动作是？！太可爱了吧！”

“哇，烦人！至少让我吃东西的时候随我便吧！”

我想起了我被同样的理由嘲笑的事情，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七濑还在偷笑的样子：

“说起来，我爸爸也经常因为往咖喱上撒辣酱油而被骂。”

“‘都已经调好味了，至少先尝一口再撒辣酱吧’被这样批评了？”

“千岁也是，让女孩子给自己做饭的时候要注意啊。”

没关系，已经被优空骂过，学习过了。

“不过啊，确实有这种事。比如小时候去朋友家的时候。”

“‘可尔必思太浓了’这样的？”

“对的对的。让我吃惊的是阳的家。门口放着一个信箱似的东西，瓶装的牛奶正好送到，她当场就把手叉在腰上喝起来了。”

“那家伙是刚洗完澡的大叔吗！”

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哈哈大笑。

然后七濑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

“——那么，接下来从哪里说起呢？”

＊

吃完咖喱，让七濑洗餐具的时间里，我煮两人份的咖啡。

我们并排坐在沙发上，七濑下定决心似的开口了：

“千岁察觉到了多少？”

“我一点儿也不清楚细节，但我能想象出发生了什么。总之就是说，队友们没有跟上阳的步调？”

她点了点头：

“上个月的预选赛半决赛，我们输给了东堂所在的芦叶高中，前辈们决定退出了。二年级只有我和小海进入主力阵容，小茜和小瑶在下半场轮流着上场……大家都嚎啕大哭啊。”

是吗，那时候的替补队员是小茜和小瑶啊。

芦高的主力选手轮换上场，得到了充分休息，留有余裕，相比之下，藤志高中想尽可能保持首发阵容，而且实际上，被替换上场的选手的实力明显不足。

——我回想起看完比赛后，我的评价是这样的。

“特别是小茜和小瑶，她们觉得‘没能把前辈们带到全国大赛是因为自己太弱小’，感觉到很有责任。”

七濑继续说道，

“那天晚上，大会的反省会，也算是庆功会吧，决定了新队长是阳。美咲老师、前辈、后辈、小茜、小瑶，当然也包括我，全场一致同意了。”

“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但那时没人提议七濑当队长分散选票吗？”

虽然我毫不怀疑阳会当上队长，但是考虑到她们旗鼓相当的实力和她冷静的性格，有人推荐当队长也不奇怪。

但七濑慢慢地摇了摇头。

“我想大家都注意到了。如果真的想要进击更高一级的比赛，带头拼死引领大家的人更适合当队长。”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家的心是团结在一起的。

我默默催促她继续往下说。

“所以，重整旗鼓那天，在练习之前，全体社团成员们开了会。新球队的目标是什么。大家一致同意向上进击。小茜和小瑶也说，‘不想再有那样的回忆了，明年我们要在全国大赛中夺得冠军”，气氛非常好。”

不过，她低垂着眼睛继续说道，

“阳认为仅仅这样是不行的。”

说来话长了，七濑说。

＊

——我，七濑悠月，在新队伍的第一次训练后，被阳叫住了。

“小七，我能和你谈谈吗？”

这样叫我，肯定是关于社团活动的事情吧。

虽然没有严格的规定，但我也是这样，在谈论篮球的时候叫她小海，在平时叫她阳。

两个人都饿了，于是去便利店买了饮料和热食，坐在附近的河滩上。

“首先——”

阳打开了福井当地饮料“皇家清爽”。这让我回想起了，千岁让我喝了一口，我觉得好久没喝过了，真好喝。

“恭喜当上新队长和副队长——”

说着，她一下子伸出饮料瓶。

我用自己的冰拿铁咖啡碰了一下。

““干杯！””

一口气喝光的阳，被碳酸呛得直冒烟。

“唉，我输了啊。”

“……是啊。”

回想起来，自从在预选赛中被淘汰后，两人这样说话还是第一次。

雨季开始前的六月初。

在晚霞掩映的河岸边吹起的风，让练习时发热的肌肤让人感觉很舒服。

然而，这种凉爽的感觉，却让人感觉到季节还在临近夏天之前。

地区预选赛中被淘汰。

还没开始，我们的夏天就结束了。

“小七啊……”

阳茫然地望着河水，开口了。

“你觉得我们这样下去，明年真的能和芦高以及其他强队战斗吗？”

能够战斗，并不意味着能够战胜前几名。

不用确认就知道能不能赢。

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我的想法。

“说实话，我觉得我们比前辈们的队伍更有潜力。小茜的防守能力加上小瑶的身高，如果发挥得好，我们防守上的弱点就能弥补。但是……”

“内心很脆弱，对吗？”

阳有些伤脑筋似的笑了，我慢慢点头。

一、二年级的队员都是这样，可以说没有体育社团成员常见的拼命和热量。例如，在练习的过程中，比起尽可能地逼迫自己，不如在分配力量和速度的过程中，熟练地掌握特定的动作。

这种态度直接关系到比赛中的表现，简单地说就是很快放弃自己的极限。如果再坚持一步，再跑一步，再跳高一点，结果可能就会有所不同，但在这一步之前可能就放弃了。

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会有种清醒的感觉，或者也可以这么说。

我想这一定是将来在社会上生活下去的聪明方法。

但是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是致命的。

这样下去，绝对打不过那些不断激发自身潜能的人。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阳看着我。

如果大家都说没在篮球上下那么大的赌注，那就束手无策了，但至少从输掉比赛后流下的眼泪和进击全国大赛这句话中，我觉得大家并没有撒谎。

“害怕动真格，不是吗？”

我这样说道。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当然，对于一年四季无休火力全开的女孩子来说，怎样都无法理解的吧。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动起真格来，就会在什么地方遇到自己的极限，不是吗？训练过于紧张，可能会呕吐，也可能会因为拼死比赛而轻微扭伤。也许还有人哼着小曲，轻而易举地就夺走了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实现的梦想。也就是说，不想看到变成这样的自己。”

“可是，如果不动真格的话，连自己的界限都不知道啊。有可能突破的界限的另一侧也看不到了。”

“如果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不过如此’，撇清距离，相比于自己的努力被否定，这样就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因为任何人比起摸索自身可能性，都更容易找到做不到的理由。”

“是吗……”

啪啪，阳拍打着屁股的裙子站了起来。

“我想和伙伴们一起去看看顶端的风景啊。”

“当然，这点我也同意。”

“但是，就算说‘你们当真一点’也没什么意义吧？”

“是啊，要是这么容易因为别人的话而改变，那早就这么做了。”

阳这样说着，猛地回过头来，

“——那么，我来给大家看看我的背影吧。”

她背朝黄昏，放声大笑。

“就像告诉大家，热气上头、拼死努力、鲁莽向前冲、永不放弃、动真格并不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我会给大家的内心燃起火焰。”

就像那家伙一样啊，她喃喃自语，然后继续说道，

“练习比起以往抓得更紧了，如果大家偷懒的话就跟不上。取而代之的是，我会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拼命。”

“小海……”

“所以，小七，作为副队长，你能不能暗中支持大家？丧气话也好，对我的牢骚也好，倾听、安慰一下大家吧。”

“这是……”

“只要一个人来唱黑脸就可以了。就像魔鬼小海与佛祖小七一样的分工？明年，最后大家站在最高的地方，一起笑吧。”

我只能默默地接受这句已经下定决心的话。

＊

“我本来打算好好做佛祖小七的，但说不定快要到极限了。”

七濑懊恼地喃喃自语，

“小海的热情都白费了。”

“……可恶！”

我情不自禁地吐露出这么一句。

难道七濑在练习中的咋舌，在某种意义上是针对她自己的。

“轻易交给她去办，也是我的不好。我想起来了啊，在初中半决赛中获胜的时候，小海真的把自己的热情扩散给了球队。因为我输给了那样充满热情的人。”

“告诉所有人真相，如何？”

“当然，我已经和小海商量过了。但是，她说‘这样一来，我们又回到原来的温和状态了。我想和她们一起动真格，成为一起朝着高处进击的同伴队伍。’”

“……！那个倔强的家伙！”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我这样责备自己。

冷静地想想，应该有好几个征兆的。

『是的！下次我一定要击溃对面。明年要打倒芦高，进击全国大赛。为此，我们要训练到底，作为队长我必须尽我所能』

尽我所能，难道就是这回事啊。

这样我也就明白了当时七濑的回应犹豫不决的原因。

『哎呀，魔鬼队长在附近就冷静不下来吧』

通常会认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的吧。

『队长不可能因为这个而请假的』

『因为你是队长啊。也有这种树立榜样的方法嘛』

『你太看不起小海了，那家伙看得更远』

原来美咲老师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啊。

『即便如此也不退缩吗？』

『即便如此也不退缩啊。她是想向大家展示她的背影』

说得没错啊。

即使已经到了极限，即使被人甩飞，但还是坚强地站了起来，她想展示这样的身影啊。

『还有，看不到希望的时候』

默默看着我的七濑表情温柔地说：

“总有一天要表扬她哦。小海，她从没向千岁示弱吧？”

何止是从没示弱——

『就算千岁哪天觉得痛苦了，我也一定会将你的痛苦化作笑容。

如果你想哭了，我会陪伴在你身边，如果你发怒了，我会和你一起发怒。

没出息的时候我会安慰你，没办法重新振作的时候我会给你勇气的』

那家伙，在自己处于那种状况的时候还接受了我的软弱吗。

恐怕，七濑继续说道。

“快的话，明天球队就会分裂了。我还承担着她交给我的任务，所以到时候……”

然后七濑紧紧握住我的手，

“小海，就拜托你了哦？”

像这样悲伤地说。

我只是一心希望这个预想无法成真。

＊

然后迎来了第二天放学后。

我在体育馆门口偷看了一下练习。

“——差不多得了！”

事情来得太快了。

“说什么更坚持，跑得更加快，可是我已经尽力了。为什么非得被小海说我还没有认真起来呢？！”

第一个到达忍耐极限的是一个叫做小茜的短发女孩。总的来说她给人的印象是老实的，正因为如此，与平常不同的感情才会高昂地传达出来。

阳淡淡地回应着：

“我知道的。不管小茜怎么用自己的话来骗自己，在认真起来的人看来都是一下就能看穿的。”

“什么嘛！你是想说你和我们不一样吗？挑战东堂舞的时候你可是毫无办法啊！”

“那个东堂舞是相当认真的，认真到了能够笑话那个低级的小不点对手的地步啊。”

“——！”

“刚才，你为什么不去拦小七的三分球？反正都是注定了的，所以今天也肯定做不到？我一遍又一遍地说过，我不是要你马上华丽地拦下来，而是希望你试图去拦她。练习不就是这样吗？”

小茜把球朝地上砸去。

高高弹起的球，咚咚地、寂寞地滚到了地上。

“小海因为有才能，所以没有那么犹豫。因为小海拥有资质，努力了就能得到相应程度的提高啊。”

“我……我才是很羡慕小茜拥有我没有的才能十厘米。”

这时，和东堂舞差不多高的小瑶插话说：

“小海还好啊。就算输了，也可以以身高矮为借口。”

——别开玩笑了。

哪怕一次也好，阳哪里有过以身高为借口！

就在我不禁要发火冲出去的时候——

“呼咻～”

我的脖子根部被抓住了。

“笨蛋，小海和小七在忍耐，你怎么反而先发火了。”

不知不觉站在背后的美咲老师说。

我有些不耐烦地甩开了那只手。

“阳扮演的那个讨厌的角色，本来不应该是顾问的工作吗？”

“像绵谷老师那样吗？”

我感觉就像是从意想不到的方向被打了一拳。

美咲老师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继续说道。

“别紧张。我不认为他的指导方法是正确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扮演可恶的角色。但是，你们像那样被人从上面压着，然后就能进步了吗？”

回想过去的日子，我咬紧牙关。

“不是我打篮球，是她们打篮球。决定自身极限的人是谁，只有靠自己去意识到啊。”

在体育馆里，阳反驳了小瑶的话：

“是吗？那我也告诉你吧？小瑶真不错，仅仅是身高高就能参加比赛。”

我觉得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阳说过——

不想看到别人拥有的东西就嫉妒。

她一定是想让她们意识到这一点。

也许阳的运动神经要比小茜和小瑶更好。

但是，小茜和小瑶拥有不论阳有多么渴望都无法得到的身高。

祈求未曾拥有之物是没用的。

那些动真格向上进击的人，每个人都在用他们自己拥有的武器拼命挣扎。

不要在别人的天赋中寻找自己不努力的理由。

她应该是想绕弯子告诉她们这件事。

但是，响彻心扉的话语划破了天际。

“啊——，我不干了！别再说了，反正饱汉不知饿汉饥，受眷顾的人哪里知道不受眷顾的人的心情啊。你自己一个人朝着全国大赛进击吧。”

小瑶对着在篮球这个竞技比赛中，比起在场的任何人都不受眷顾矮的阳这样说道。

随着“咚”的一声把球砸向地面，就像是信号一样，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了体育馆。

“这样的话，就放一周左右的假吧。”

美咲老师用有些达观的声音说道。

她啪的一声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是吗，今天女篮场地全都可以随便用啊。

体育馆变得几乎空空荡荡的时候，我不合时宜地这样想道。

留到最后的七濑担心地瞥了一眼阳，然后摆出副队长的表情，叮嘱似的看着我。

『小海，就拜托你了哦？』

看着黑发渐渐消失在社团活动室里，我走进了体育馆。

阳双手捧着球，一动不动地孤零零地站着。

我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

“阳……”

“千岁…”

她回过头来，尽力不让自己屈服，不让自己崩溃，不让自己哭出来似的咬紧嘴唇，却又努力地挤出笑容——

“怎么办啊。我没有同伴就不能战斗，一个人就飞不高，就不完美——可是啊，大家全都不在了啊。”

她的表情都扭曲了。

＊

尽管如此，阳却没有落泪，坚持不走。看到此景，我强硬地把她带到屋顶上。

我们背靠着围栏坐下，我在两人中间放了一瓶冰镇果汁汽水。

阳抱着膝盖，仿佛要遮住脸似的，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用异常开朗的声音说：

“嘿嘿，我是不是有点太激动了？一会儿我得道歉才行呢。”

你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处境没那么轻松的吧。

同伴们明确地拒绝了她。

——没法和你一起打篮球了。

“美咲老师说，放一周左右的假。”

“……！是吗，也许这样比较好。因为我的任性，让大家都陪着我一起。”

“和芦高的练习赛，是下周末吧。”

碰巧的是，和芦高的练习赛是星期天，也就是棒球社第一轮比赛的接下来一天。

她没有回应。

“对不起啊，我没能注意到。”

“说什么呢，我才不要你帮忙呢，这是我们社团的事情。”

“和被同伴抛弃，不，抛弃了同伴的我商量也没用，是吗？”

“不是！！我就像当时的你一样——”

天空碧蓝得令人生气，阳刚抬起头一瞬间，很快又低下了头。

我唐突地想到，这简直就像是祭典上的“黑色出目金”一样啊。

因为稀有，所以大家都想要，其实，它只不过是与擅长游泳的“真红和金”混在一起，笨拙地挣扎着而已。它有一双突出来的丑陋眼睛，随时可能会由于一点小小的原因受到伤害。

事实上，本来就不应该让它们一起游泳。

如果同样的家伙聚在一起，就不会只有一只被盯上了。

就不会被排除在外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选择了，生活在那样的水槽里。

果然，真是笨手笨脚的，不中用啊。

我打开果汁汽水瓶盖——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我用手掌捂住瓶口，摇了摇，然后松开。

——噗咻。

泡沫四溅，像是夏天的开始一般。

“冷？！”

“这是送你的之前哪天的回报。头脑冷静下来了吗？”

“果汁汽水犯规啦，之后不是会黏糊糊的嘛！”

“啧，练习T恤不透明的吗。”

“你啊……”

终于看向我这边的阳，我笑着对她说：

“——作为那天的胜利者，千岁同学命令你，现在就在这里倾诉！”

阳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输的那一方，总有一天会向赢的那一方倾诉内心的软弱。

下了这样的赌注的那个黄昏，我们从秋千上跳下来的距离，没有一厘米的差距，完全一样。

『平局没什么意思，那就两个人都赢了也都输了，这样行吧？』

对吧，阳。

“而且你是我的抛接球练习对象吧？搭档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

“——！”

应该早就到极限了吧。

“我的做法是不是错了？只是在折磨大家？关系和睦地适当练习一下更好吗？那样的话，即使是最后失败了，也能笑着说，这是一个美好的回忆吗？”

她源源不断地涌现出话语，

“我不知道啊。真心想进击全国大赛是要多真心？怎样的程度才算合适？目标和空想之间的区别在哪里？”

我把那个小脑袋抱在自己的胸前。

很快我的衬衫就湿透了，她一直忍耐的感情渗了出来。

“呜、呜呜！”

尽管如此，她的声音还是拼命压得很低。

就好像害怕如果在这里大哭一场，一切都会结束一样。

真的很坚强啊，你这家伙。

“对不起，我没有答案。我比阳先逃走了。”

“千岁……对不起，向你说了那么多很了不起的话。”

从阳那里听到的话语掠过脑海。

『——队友不是认真的？用你的热情，用你的表现，让他们相信你！直接灌输进他的脑袋，告诉他和这家伙一起比赛的话成功决不是梦』

“我也做不到啊……”

“——还不能这么断定。”

我坚决地说，

“我不是说过，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吗？”

“嗯……？”

“肯定是一样的。动真格的热情、比赛、生活方式，真的没有传达给队友吗？真的没能撼动某人的心，只是徒劳或是自私的强迫？”

“千、岁？”

说到这里，我站了起来：

“只有靠你小子来见证结局了，不是吗？”

我向重要的搭档伸出了手，

“至少在这里，有一个人被你的热情打动了。”

所以，

“——我也要再一次挥动球棒。”

所以两个人去迎接今年的夏天吧。

＊

然后，在棒球队训练结束的操场上。

“第一轮派我上场吧，拜托了！！”

我向过去的教练深深地鞠了一躬。

包括两名我不认识的一年级学生在内的十一名棒球社成员围在四周。

不知是不是出于慎重，拄着拐杖打着石膏的佑介急忙说道：

“喂，等一下，朔。怎么突然这么说？”

平野对此回应道：

“我们大家……一起去请求他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们唯独不要这么做吗！！”

啪的一声，传来了佑介逼近平野的声音。

“这不是由你一个人来决定的吧！不过……我们被拒绝了。”

“那，为什么？”

拐杖和单脚不规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总之你先抬起头来，朔。你为什么要低下头？”

“因为这不是为了棒球社。”

我如此断言，

“我并不是想帮助受伤的佑介，也不是平野他们的劝说打动了我的心。我只是为了我自己，想和去年夏天做个了断啊。”

“这是什么意……”

“是我自己退出前的比赛，吧？”

“——我明白了。”

有一段时间连听着都觉得痛苦的，教练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条件反射地紧张了起来。

对于我的提议，他一点也不惊讶。

想必这些家伙也不会不跟主教练商量就跟我说那样的话吧。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说服的，但是许可下来了。

教练接着说：

“也就是，千岁重返赛场只有在下周的第一轮比赛中，照字面理解为代打选手，可以吧？”

“……行。”

“那我就不把你当棒球社员看待了，毕竟是从外界招来的帮手、宾客。把头抬起来。”

我按照他的吩咐直起身子来。

令人怀念的伙伴们焦急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虽然从教练板着的脸上很难看出他的感情，但是教练保持着淡定的态度说：

“说实话，对球队来说，江崎的离队很痛苦。这样下去很难突破首场比赛也是事实。”

他把手放在膝盖上，

“如果你肯帮忙，那就麻烦你了。”

深深地低下了头。

在意想不到的画面中，有那么一瞬间，我完全弄不清发生了什么，愣在原地。

“我听说教练和平野他们约定过，无论什么条件都接受？”

教练肯定的回应让我吃了一惊，我缓缓地呼吸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教练才是，请抬起头来。”

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

“只有一个条件。我想不参加团队训练，直到比赛当天都一个人调整状态。”

“朔，为什么？！”

佑介大声喊道。

“我不想在这么重要的时期扰乱气氛，如果有我在，对大家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影响吧？”

“这……”

虽然还无法接受的样子，但教练非常干脆地答应了，

“好吧。如果你需要什么用具，就告诉江崎。”

我点点头。

谈话到这里结束了。

“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教练这样告诉佑介，然后走出了球场。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我才松了口气。

“请多多关照了。”

听我这么小声一说，走过来的佑介轻轻笑了。

“你退出后，他也改变了一点啊。”

平野紧接着说：

“还是老样子，怒吼和不讲理的情况也很多啊。不过，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是吗？”

虽然是理所当然的废话，但是这些家伙也度过了我所不知道的一年啊。

“朔，那时候真的是——”

话刚说到一半，我就伸出手心对着佑介，阻止他：

“行了，别再说了。”

这不是逞强，而是真心话。

我以为会有更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但我的心却惊人地平静下来。

“教练也好，你们也好，我也好，大家肯定都有做错的地方，都有做对的地方。”

因为，多亏了那家伙，我才能这么想。

“我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答案。所以如果你们也对那天的事情耿耿于怀，那就找到你们自己的答案吧。然后我们继续前进。”

我咧嘴一笑，把面对的手变成了握手的形式。

“比赛，我们一起赢吧！”

“……！好！”

佑介紧紧地握着。

“嗯，为了不让正规选手的屁股着凉，你可要把长椅坐暖了。”

“哈哈，多嘴！”

这时，平野和其他伙伴陆续伸出手。

真是的，运动社团好热情啊。

我稍微委身于那令人怀念的热闹。

＊

“这样真的好吗？”

靠在校门口等待的阳说，

“千岁你啊，即使是在击球练习场的时候也没有进入击球区呢。”

“你看得挺清楚啊。”

阳推着平把自行车，不安地望着我的表情。

“为了我，对吧……？”

“我讨厌那种误会的女人。”

我感觉她在我旁边缩了一下。

我苦笑着继续说道：

“你应该说多亏了我才对吧？”

是吗，她露出一丝微笑。

“阳，你饿了吗？”

“饿了。”

“今天累了吧？”

“累了——！”

“这种日子里……？”

““就吃猪排饭！！””

两人的声音完全重合在一起。

我爽快地吐出一口气之后，说道。

“那就放开吃，毕竟我们都是运动社团的啊。”

“那就来大份的。”

“再配上炸虾吧？”

就这样，我跨上阳的自行车，穿过夜晚。

她像个乡下著名的运动员一样，迅速地穿过小小的路灯。

也许，即使和同伴谈了一百次，真正的意义上也无法理解对方。

所以我们跑、跳、投、打。

我相信一个投篮，一次挥棒，就能把想法传达给对方。

＊

送阳回到家后，我给七濑打电话说明了来龙去脉，还问了她那边的情况。美咲老师确实还是说，这一周内，严格来说，是直到和芦高的比赛当天为止，集体训练都是停止的。

听说离开的队友们在那之后也相当热情，几乎成了说阳坏话的比赛。

平时积累的不满一下子爆发了吧。

『差点连我都就受不了了啊』

七濑在电话那头说，

『当大家交流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说了很多遍的话』

「是什么？」

『——能够努力也是一种才能啊』

「……嗯」

我以前也被告知过好几次。

『有这么卑鄙的说法吗？』

她一定是太气愤了。

对七濑来说，这是难得的愤怒。

『她早上练习，中午练习，放学后练习，比谁都训练得多，然后在东公园练习到很晚。她说过，因为我想要超过的那些家伙应该也还在跑着呢。凭什么这一切可以用才能一个词来概括？』

「努力的才能，我想知道大家都想象成什么了？努力的时候是快乐的，快乐得忍不住要努力？」

『这不是笨————————蛋吗！！谁会“啊嘿啊嘿”一边乐呵呵的一边折返跑冲刺？谁会“啊嗯啊嗯”一边喘着气一边投好几百个篮？』

「小、小七小朋友，“啊嘿啊嘿”和“啊嗯啊嗯”这样的词还是不要再说了吧？」

『努力肯定很艰辛的啊。肯定很痛苦的啊。要是可以不努力，我当然想啊。但是因为有自己的目标，因为有想赢的对手，因为有想实现的梦想，所以才咬紧牙关，不是吗？』

「我完全同意，但是不要跟其他人说哦。反正下次也能用『因为有才能所以能够努力』或者『不服输也是一种才能』来代替作为借口」

『这我知道。到头来，是平行线呢』

「……是啊」

『哎，千岁，可以把一切都不隐瞒地告诉我吗？阳是怎么当上队长的，是为了谁而坚强不屈的』

「冷静一点，七濑。今天的内衣是什么颜色的？」

『有透明感的萨克森蓝』

「嚯嚯？」

『想亲自过来确认吗？』

「好了！恢复到平常心了吧？！」

七濑偷偷地笑了起来。

「美咲老师说过，决定自身极限的人是谁，只有靠自己去意识到啊」

『是……吗』

虽然不太想坦率地承认，但我觉得这就是答案。

大家都知道，努力就会比现在更好。

但是，如果有人向显眼而成功的人，比如以东堂舞为例，问“努力就能做到像你这样吗？”那谁也不知道答案。不管再怎么堆叠正论，如果有人说“高谈正论就是暴力”，那就无能为力了。

「我说，至少等到下周的芦高战可以吗，我会告诉你真实情况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谁知道呢，也许会有，也许不会。但我觉得那家伙的话，会给我们答案的」

『千岁相信小海，相信阳呢』

「太耀眼了啊，天空中的太阳」

果然很难对付啊，七濑自言自语道。

『好吧，在那之前我会尽我所能』

「那就有劳你了」

『晚安，朔』

「晚安……七濑」

然后我们挂断了电话。

好了，我把球棒箱子套在肩上。

还有一个星期吗。

虽然很在意阳的情况，但我还是忍不住内心涌起的昂扬感，咧嘴笑了。

＊

第二天星期五放学后，我带着阳来了棒球击球练习场。

普通比赛使用的大部分是软式球，但这里以罕见地有硬式打席而出名。

“好像是那个呢。”

出了学校后，一直有些不高兴的阳说道。

“不是考试期间的放学后还来这种地方，让人觉得干了亏心事啊。”

“待会儿阳也来打吗？可刺激了。”

“嗯……我就算了。”

“是吗。”

我换上便于运动的训练服，戴上美津浓白色击球手套，把球棒从箱子里抽出后，这时阳再次开口了：

“那是……木质的？”

“嗯，职业棒球和大学棒球用的那种。”

对于这个回答，她露出了一丝开心的表情。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在下周的比赛中，我决定要用这个球棒。

木质比金属质更难使用。

首先，金属球棒比较坚硬，因此更容易击打。如果击球位置有些偏，还可以强行把球送到外野，而且用尽全力的击球方式也能击出球。

相比之下，木质只有用球芯准确地捕捉到球，才能达到飞行距离。

位置稍有偏差，就会轻易变成平打，最坏的情况球棒也有可能被折断。

虽然有人说，只要好好使用木质特有的柔韧，比金属更容易击打，但木质几乎没有让高中生非要选择的好处和优点。

尽管如此——

我离开棒球社后的一年里，一直挥着这家伙。

也许会被认为，事关佑介和平野他们的夏天，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但是我有我的倔强和美学之类的东西。

我进入四周有网的场地，戴上头盔，然后把牌子放进去。

球速是最高时速140公里。

第一轮比赛的对手，越前高中的主将好像是投球速度最快145公里，所以有些不太够，但是对于恢复训练来说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我观察了前三个球，调整了高度和路线。

好了，接下来才是问题所在。

虽然我一直保持着状态，但这一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站在击球位上。虽然大致了解其特征，但用木质球棒打还是第一次。

真的能在一周内恢复感觉吗。

我进入左侧击球位后，放松地摆好姿势。

“卡当”一声，机器响了。

——嗡。

从后方传来畏畏缩缩的阳的声音。

“呃……三球三振？”

“也可以这么说呢。”

时机合适了，虽然还有一点点迟钝但球棒也在挥动着。

只是，目光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跟得上。

——嗡。

有人说，击球时的目光是生命。

以一百几十公里的速度飞过来、况且还会偏转、坠落的小小的球，要用这根细长的球棒的叫做芯的绝佳部分击中，所以眼神自然是很重要的。

特别是作为棒球选手，我的体格和力量并不是特别出众。

尽管如此，在县里被称为数一数二的击球手的主要原因还是运动物体视力和球棒控制，还有挥棒速度这些地方。

一直以来的观点是，击球和力量，准确地说，不需要不必要的臂力。产生挥杆速度的是体重移动和下半身的使用方法。

此外，只要用球棒准确地击中球路的正确位置，即使不情愿，球也能打出去。

——嗡。

“……那个，千岁。”

“像运动系漫画一样自以为是的解说真是很抱歉！”

“你在说什么啊？”

结果，我一次也没有碰过球，机器就停了下来。

我走出场地，坐在休息长椅上。

阳带着复杂的表情递出“宝矿力水特”来。

“唉，空挥球棒就只有这点程度了吧。”

我夸张地翘起二郎腿说道，然后被冷冰冰的眼神盯了回来。

“‘你觉得如果我帮你，赢得第一轮比赛的机会会很大吗？’”

“这人谁啊，这么傲慢无礼。”

“‘不要小看棒球哦？’”

“没错呢！”

说实话，我很震惊，自己的眼神竟然这么不好了。

我喝了一大口宝矿力水特。

“千岁，真的没问题吗？一年时间，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空白期了吧？”

“如果完全放弃了的话，是的。我说过的吧，身体状况已经调整好了。”

“看起来不像呢。”

“无论如何都会出现目测偏差，所以我确认了程度有多严重。就算是阳，久违的投篮的时候不也会有微妙的距离感错乱吗？”

“是吧……”

“只要身体还能动，剩下的就是微调了。”

说着，我又回到了击球位。

总之再往上五厘米左右吧。

我一边想象着球棒的轨道一边摆好姿势。

——嘣咚。

球在我身后弹得很高。

基本上界外球向后飞就证明挥得正是时候。

像我这样的左击球手，如果挥迟就会落在左侧，如果启动太早就会落在右侧。

“哦，打中了打中了！”

阳高兴地叫了起来，这让我的心情有点复杂。

仍然打到了球的下方啊。

我再往上五厘米吧。

——砰哐。

这一次，我把球压得太低，界外球撞到了地面。

五厘米过头了，往下三厘米吧。

——嘣当。

尖锐的撞击让球直击发球机器周围的护网。

“噢！”

好，球棒的轨迹就这样吧。

当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以厘米为单位进行调整。

五厘米是相当大的距离，三厘米是移动一定距离，一厘米是稍微移动一些，是这样的凭感觉的意思。

然后我再稍微竖起一点左手腕。

——当！

一条锋利的弧线远高于机器上方向远方延伸。

好，感觉不错。

因为没有其他客人，所以我就这样默默地连续练习了三轮左右。

我走出场地，阳满脸放光地等着我：

“厉害啊，千岁！我还想着如果你只有嘴皮子工夫了得的话，就让你从足羽山滚下去。”

“真是毫不留情啊。”

“感觉好像能行的样子，来，宝矿力。”

“哦，谢了。”

我接过瓶子喝起了水。

“你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

面对从下方窥视我表情的阳，我报以苦笑。

我坐在长椅上，她给我盖了条毛巾。

“阳，你看起来很像个经纪人呢。”

我这样说完，她笑得很开心。

看样子，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情多少有些开朗了。

“前♡辈♡　蜂蜜柠檬饯做好了哦♡”

“虽然感觉这样的后辈超级心机，但我喜欢。”

“是你的小迷妹们送来的犒劳♡　先分给其他球员啦♡”

“咦我的那份呢？！”

“下次比赛中打出本垒打的话，阳就会一辈子当前辈的经纪人哦♡”

“听到刚才那番话之后，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啊。”

我戳了一下故意目光上飘的阳的额头。

“怎么说呢，用球棒能击到球是理所当然的。”

我说，

“只要习惯了，就算是周末出去草地打棒球的大腹便便的大叔也能击到球。以同样的球速、几乎同样的路线到来的球却打不中，那就太奇怪了。”

阳苦恼了一会儿才开口：

“用篮球来比喻的话，这就像投篮练习和比赛中的投篮是完全不同的，是吗？”

“嗯，很像。实际比赛中，球速和球路都各不相同，需要判断好球区，看准球。再加上变化球，实际比赛和练习几乎是两回事。极端的情况，比如同一个投手全力投出直球，聚精会神投出的时候球速更快。”

这就是我找回直觉的最大担忧。

通常这是通过比赛或实战练习来补充的。

要是能让主将平野为我投球就好了，但不能为了我一个人，更不能在下周即将进行第一场比赛的这个时候，让他的肩膀过度使用。

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木质球棒的优势都没发挥出来唷。”

“也是喔。”

单纯的击球感觉确实找回来了，而且实际上还打出了锋利的击球。飞行距离也不错。

只不过金属球棒可以用更少的力气，更锋利、更远、更确定地打出球。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办啊。

本来就只有有限的调整期。

先不说击出比用金属击出的更好的球，如果不能至少击出不劣于金属球棒击出的球，那么使用木质球棒就只是恣意妄为而已。

“你的打法还是按照金属球棒来的。”

“是柔韧度的区别吗？”

金属球棒基本上几乎不会变形，就像字面意思一样，是用铁棒猛击的感觉。

但是对柔韧的木质球棒而言，它给人的印象更接近于鞭子。

“用芯捕捉你挺擅长，但是力量传给球之前球就击出去了。练习场很难看出来，可实际上，连外野手的脑袋都越不过唷。”

“果然这么觉得吗？不能是弹击，应该更接近于托着送出去的感觉。”

“话是这么说，但是太过在意这个的话，只会输掉比赛。老老实实使用金属球棒不就好了么？”

“就你啰嗦，我也有很多难处啊。”

“到第二场比赛之前都有空儿，听说越高的主将池田会出场。”

“我不认得这个名字。”

“就是你小子在县大赛半决赛中击败的那个家伙啊！！”

“哦！这么说来，那家伙也投出了漂亮的快球啊。”

“呵，要是输给了一向打赢的对手就有你丢脸的。”

“话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啥啊。”

“亚十梦同学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若无其事地互相进行专业对话的人，我终于开口了。

“一个腿瘸了的傻瓜特地来告诉我的。”

是佑介吗，多管闲事的家伙啊。

“所以你给我做了饭团来对吗？”

“——明天下午一点，东公园球场。”

亚十梦并没有理会我的玩笑，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过身去。

他正要快步离开时，我对他的背影喊了声“喂”。

“你果然是个傲娇吗？”

“杀！！了你哦！”

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

但是……我说不定会超级喜欢他啊。

阳始终一脸茫然地注视着我们的对话。

＊

第二天星期六十二点半。

我和阳比约定时间提前半小时到达球场时，身穿运动服的亚十梦已经开始热身。

“你这是卯足劲要杀了我吗。”

久等了，我这样说完，也开始热身了。

阳说反正社团活动休息，就陪我一起去了。

她打扮得方便运动，大概是想帮忙吧。

在那之后我已经解释过昨天谈话的含义了。

看准双方身体充分暖和的时机，亚十梦拿出了球和手套，我也跟着拿了出来。

“抛接球？我也可以一起吗？”

“不想死的话今天还是别了。”

话还没说完，亚十梦投出的球就飞了过来。

咚。

虽然还在适应中，但是这个感觉非常舒服。

阳看到之后似乎领悟了一切，退到了后方。

“明明是从软式上来的，你还真习惯啊。”

亚十梦哼了一声。

“不适度运动我就睡不着啊。”

“你是老头子吗？”

简而言之，这家伙也一直在投球吗。

我一边返还球一边继续。

“话说这个地方可以随便用吗？”

“我的一个熟人事先预定好了。”

“既然这样也叫上荠啊，真是不尽兴啊。”

“啧，那么轻浮，你还算个男人吗。你用那边的小家伙忍一忍吧！”

“喂，说什么呢！”

闲得无聊的阳喊了起来。

慢慢拉开距离，完成最后一个远投后，亚十梦站在了投手岗上。

他的脚下放着一个桶状的球箱，里面装满了硬式棒球。见此情景，我问：

“那是什么情况？”

“是江崎和头盔一起给我的，他说可能会用到。”

“对了，虽然现在才问，你一年级的时候没被那家伙邀请吗？”

“来找我的是平野。我随便整些理由，他就轻易打退堂鼓了。”

“说不定，他是害怕亚十梦会抢走主将的位置呢。”

“要真是那样，他还真不适合当投手。”

说着，我也进入了击球位，将地面弄平整。

“那么……”

砰的一声，亚十梦将球砸向手套。

“这里有一百个球。总之今天和明天都打完两桶。接下去上课的几天就放学后直到打到球都找不见为止。”

“认真的？你的肩膀或胳膊肘会断掉的。”

在最近的高中棒球比赛中，官方比赛中引入了严格限制，一个投手每周最多只能投五百个球。

输一场就结束的淘汰赛。

如果球队中有绝对的顶级投手，就很容易一个劲儿地派这名选手出场，而且连续几天的投球导致无法挽回的事故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这是为了防止这种不幸而制定的新规则。

一般来说，每场比赛一百个球被认为是更换投手的准则。

按照亚十梦的提议，光今天就有两百个球。虽然不是绝对不能投出的球数，但那只是在第二天以后让肩肘休息一段时间的前提下。

怎么想都不现实。

但是亚十梦却大胆地笑了。

“那是普通人的情况。从小到大，这种程度的投球是我的家常便饭，就算弄坏身体了也不会给谁添麻烦。”

“投球练习和实战形式跟击球手打的疲劳是不一样的啊。”

“怎么了千岁，吓着你了？要是你挥不了那么多，给你减一半也行。”

看样子他根本不打算让步。

这样的话只能让他陪我到底了。

我将涌上心头的感受用语言表达出来：

“——就算加倍也不过瘾啊！！”

我无法控制住自己，咧嘴笑了。

“以前的亚军是我的专属击球练习投手，这等好事上哪儿找啊。”

“别误会了，前冠军击球手。我是来找乐子的，绝不会扔出一个让你容易击中的球。”

亚十梦一边用钉鞋将投手岗拨弄平整，一边说道，

“喂，千岁的女人。”

“嗯？你在说谁呢？”

“就是你啊，小不点。”

“如果你不订正为小阳♡，我就让你变成草坪的肥料哦？”

“真麻烦啊。青海是篮球社的吧，帮我们去外野捡球吧。把球尽可能扔回我附近。”

“如果你记得的话，一开始就该这么叫我嘛。”

阳一边嘟囔着一边戴上手套向外野跑去。

虽然有点对不起阳，但这肯定是活动身体的好事情。

我也整理好脚下的场地，举起球棒。

“来，玩吧play ball。”

“给我死两百次吧！”

咚，亚十梦投出了快速球。

＊

——到了傍晚时分。

三具尸体关系融洽的躺在球场上。

“今、今天就饶了你吧。”

我气喘吁吁地说。

“这是我的台词，你这菜鸟。”

就连亚十梦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了。

“我说，我才是最要命的那个好吧？”

一直全力追赶向左右外野飞去的球的阳就快哭鼻子了。

“最后一击还不错，剩下的都是狗屎。”

亚十梦恶狠狠地说。

结果，在投出超过两百个球后，谁也没有提出要结束。

速度将近一百五十公里的直球和变化很大的曲线球和指叉球，他控制这些球，扔进好球区的四个角。

好久没与之对战的亚十梦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怪物般的投手。

“你初中的时候没扔指叉球吧？”

“是打发时间学的。”

“话说你明明是击捕手，配球也太讨厌了吧。竟然彻底让我预判失败了。”

“谁是击捕手啊呆瓜。要是让你打得舒服那就没意义了。”

真是太棒了，我在心里暗想。

拜你所赐，每一球都让人产生了怀念的实战感觉，而且从中途开始我就能够只专注于如何使用木质球棒。

亚十梦踉跄地站了起来。

“明天也是同一时间。”

“肩膀和胳膊肘要好好地冰一冰哦。”

“不用你告诉我。别忘了最后的感觉。”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我也坐起身来。

“阳，你帮大忙了。回家的时候一个人没问题吗？”

“我没问题，你呢？”

“我再练一下挥棒。虽然不是亚十梦说了我才继续练的，不过最后总算抓到了感觉。我想让它渗入我的身体内。”

“啊？！你都这么虚弱了还练？”

我笑了笑，回答说：

“能尽情地打棒球真的很开心啊。”

“——！”

阳猛地站起，

“躺下！”

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地。

“小、小阳？咱现在实在是没有激烈运动的精力了啊。”

“好了好了，趴下。”

我照她说的改变了姿势。

太阳落山后凉爽的草坪和泥土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啪嗒，腰部有一种柔软的触感。

骑在我身上的阳，就这样用指尖猛烈地推着我的肩胛骨。

“啊～好舒服～”

“以前给我按摩过，所以谢谢你。男生的肌肉长得果然不一样。”

“就这样做我的经纪人吧。”

“前♡辈♡　阳会让你的心情变得超级好哦♡”

“虽然已经超过了心机，只让人觉得是陷阱了，但我喜欢。”

“作为交换♡　前辈的棒要只为我一个人挥动哟♡”

“微妙地难以判定为黄色笑话，很伤脑筋！！”

两人哈哈大笑。

就像通宵一样有点嗨了。

“千岁？”

“怎么了，阳？”

“说不准如果我们哪天交往的话，假期就是这个样子吧。两个人活动身体，狼吞虎咽地吃着猪排饭，最后互相按摩。”

“看电影或者图书馆约会、精致咖啡厅什么的看样子也不搭呢。”

“你觉得如何？”

“嗯，还不错。不过……”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阳的手指中蕴含的力量变得更强了。

“我姑且不论，阳在明年之前不太可能吧？”

“为什么？”

“因为还有要回去的地方，还有要对战的对手。”

“就算女朋友是个又汗臭又闷热的争强女也行吗？”

“比赛的时候，我会穿着印有你名字的紧身衣，挥舞着旗帜为你加油的。”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痛？！”

“好了，站起来！”阳的重量从背后消失了。

“看到你们啊，我就觉得不能输啊。对我来说，暗地里支持的经纪人是不可能的当的。挡在我前面的敌人，我会自己打败。”

“偶尔换成经纪人模式也行的喔？”

“大——笨蛋。”

然后我一直挥棒，直到我满意为止。

阳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蹲在一旁，愉快地“一、二”数着数。

这种距离感让我觉得痒痒的，怎么也找不到停下来的时候。

＊

第二天是星期天，气温超过三十度的盛夏日。

已经打了两个小时了吧。

亚十梦也确实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疲劳，他的球没有昨天那么犀利了。

但是，他的投球技术对于普通投手来说是无法企及的，稍不留神就会让他得逞。

“千岁，十个球中才打中三个，你给我想想办法！”

“棒球打了三成就是一流的啦！”

“那是击球率吧。只有三成的概率挥出正经的球，太不像话了啊！”

“烦人，我知道啊！”

我们互相不给好脸色看，同时继续击球。

为了给我们补充水分而下来的阳呆呆地看着这样的对话，突然发现什么，停止了动作。

“等下，千岁！你的手！”

“嗯？……哦。”

回过神来，我发现我的白色击球手套上，处处浮现着红色的斑点。

“流血了！不妙，包里放了急救箱之类的吗。”

“别管了，青海，姿势乱了才会发生这种事。”

亚十梦嘲笑地说。

“上村，你啊！！”阳说。

我打断了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阳的话：

“对不起，虽然你可能很生气，但这次我同意那家伙的说法。用不习惯的硬式棒球耍帅连投的结果，手指上就会可悲地生出血泡，对吧？”

“切，这点程度只要用针扎再固定好就行了。”

“都出血泡了，你们稍微冷静一点啊，就算在这种状态下练习……”

““跟这没关系！！””

两个爷们的声音漂亮地重叠在一起。

“让那小家伙照顾你也没问题的，你这在温室里长大的乖宝宝。”

“要我说的话，你不才是走在铺好的康庄大道上的幸运儿吗？我会打得你哭着回家找妈妈的。”

“就你那可怜的手指，被球砸到头也别抱怨啊。”

“别担心，我会把你打回日本海的那一边的。”

“认真点打吧，菜鸟击球手！！”

“你的球都睡着了，菜鸟投手！！”

啪嘎！

咯嗖！

啪嘎！

“没想到会有两个比我更狂热的傻瓜……”

＊

“——该死，球用完了。”

亚十梦双手撑在膝盖上，粗重地吐出一口气。

阳在这样的温度下无私奉献地奔跑着，但是人数远远不够捡起所有的球。

三人的体力都快到极限了。

如果这是社团活动就好了，我不由得想象着毫无意义的事情。

我和亚十梦都是藤志高中棒球社的，周围有社团的那些家伙们。

一边守望着总是那么热烈、练习到一半还吵起来的我们，心想着拿我们没办法啊，一边防守着。就算经常嘲讽我们打得烂，也一直陪我们到最后。

练习结束后，去“蛸九”点巨型炒面学生餐。

有一位像阳一样的经纪人对我们说“你们不是笨蛋吗！”那就最棒了。

如果有如果的话，我想。

如果我还记得亚十梦的长相和名字，去年四月就把他绑起来加入棒球社的话……

这家伙绝对不会听从教练的不讲理要求，我们一起大闹一场。

然后说不定只会有两个人从上场名单中被除名。

不可思议的是，我觉得如果我和这家伙在一起的话，就一定能挺过去自己一个人没能坚持住而逃走的那天。

不过，算了。

没有这样的未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球棒放在地上，使劲地伸了个懒腰。

我憧憬的棒球选手的美学就是小心处理棒球用具。

这让我想起了把健太房间的窗户玻璃用我重要的曾经的搭档砸碎的事情。

我当时是不是想着，有必要承受同样的痛苦。

当亚十梦和阳稍微休息一会儿，我一个人走出去收集球的时候——

“嘿——，朔——！！”

“呀嚯，千岁同学！！”

假日寂静的球场上响起了华丽的声音。

我不由得回头看去：

“……你们，怎么？”

夕湖、荠、优空、七濑、和希、海人、健太。

我现在的伙伴们在那里聚齐了。

“我说啊，荠，你跟那边的亚十梦打声招呼啊。”

“啊？！我宣千岁的。夕湖才是，用亚十梦忍耐一下吧？”

两人越来越靠近这边。

她们不知不觉就用名字互相称呼了。

看到这一幕的亚十梦苦涩地说：

“喂，我告诉过你不要跟其他人说的吧。”

“啊？就像刚收到初恋的来信一样马上就打电话过来的人说什么呢？而且我不是来看你的，是来看千岁的。”

紧随其后的优空开口了：

“朔、小阳、上村，你们吃午饭了吗？我做了饭团，冷味噌汤，还有蜂蜜柠檬饯。”

“一辈子做我的经纪人吧，优空。”

从外野回来的阳回应了我的话：

“亲爱的♡　我的蜂蜜柠檬满足不了你了吗？”

“画饼不能充——不要捶我胸口！”

七濑温柔地笑了：

“小海，我也来陪你。”

“谢了，小七。”

肩上挎着超大冷藏箱的海人提高了嗓门：

“太见外了，朔。这种时候拜托我们啊，对吧，和希？”

“就算这样，被人老实求助也很受不了。”

健太似乎在稍远的地方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见此我提高了声音：

“喂，亚十梦！都是因为你，健太才会害怕的吧？你低头谢罪！”

“啊？！那个时候嘲笑你，不好意思了，所以快去把球捡回来，家里蹲。”

“其实你是想说‘我只是想让千岁理理我，才去惹事情的，对不起’吧，你这个傲娇汉子。”

“你、你这混蛋马上举好球棒！我要砸爆你这个疯子的脑袋！”

“再好不过了你那懒汉球，就在夜空中装饰，给织女星和牛郎星做礼物吧！”

“那个，神，上村，我已经不在乎了……”

““别插嘴！！””

“好、好的。”

然后我们吃了优空为我们做的饭，一直打球到天黑。

七濑、和希、海人在外野帮忙捡球，健太把四个人扔回来的球一一捡起，滚到了投手岗上。

优空时不时会给大家送水和毛巾，而夕湖和荠则不停地发出不知是助威还是嘲笑的声音。

最后，偶然路过的明日姐也站在旁边，开始大喊“让我看看你有多帅！”我想——

如果我没有退出棒球社，一定就不会有这种场景吧。

如果以社团为中心的生活继续下去，和同学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极度减少，也没有时间去管健太的问题。如果当时没有意志消沉的话，也不知道是否会跟明日姐说过话。

即使是亚十梦和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拉近距离。

我有过后悔，后悔得在梦里想回到过去，内心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但是，跌跌撞撞终于抵达的如今，却有着如此珍贵的东西。

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了。

不能回头，不能重来，也不能重置。

不，我再也没有想要这样的念头了。

所以，为了明天，我要拿起球棒。

我的明天，阳的明天，亚十梦的明天，佑介、平野和教练的明天。

这一挥一定能到达未来的某个地方。

＊

——就这样迎来了第一轮比赛前一天的星期五。

在阳、亚十梦的陪伴下，我完成了最后的调整。

“这样总算是一百个球打中一百个了，状态调整得真不错啊，天才同学。”

“是因为投手练到一半不行了吧。”

“哼，你就得意去吧。”

这一周打了多少个球呢。

手上的皮破了好几次，流了血，夜里干了，第二天又流了血。

我向投手岗走去。

“我不会谢你的，因为你也玩得很开心啊。”

“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你谢我。反而是如果你没有得到好结果，我就把你从东寻坊推下去。”

“不好意思，我会打出好结果的，我是个天才啊。”

“瞧你那副熊样，亏你说得出口啊。”

——啪。

我们用力击了下掌，当场躺倒在地上。

抬头望去，天空中飘浮着积雨云，下半部分染上了橙色。就像是黄昏在海里游泳的鲸群。

潮湿的夜晚气息从河的方向飘来。

不到三十分钟，天就黑了，这奇妙的三人组也解散了。

阳去便利店买东西了。

是时候谈论些大老爷们之间的事了，我想。

“亚十梦，你为什么不打棒球了？”

“现在才问这个有什么用？”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保养装备。”

听我这么一说，亚十梦愣住了，然后短暂地笑了笑：

“初中的县级决赛，你三次有效击球、三个安打、一次四坏球上垒，两个本垒打、五个打点。你还记得那个四坏球上垒吗？”

“我不太记得清了，但那是你最后一次击球吗？”

“——是敬远啊。”

他有点自嘲地说了出来。

所谓敬远，就是故意投出四个球，让击球手走向一垒。这和被击中一个单打是一样的，不过反过来说，与其被对手击出更厉害的球，还不如这样——可以说是一种消极的逃避战术。

“这是关系到冠军的比赛。如果是球队的方针，那也没办法。”

“不，那时主教练的指示是‘随便你’。他说敬远也好，决胜负也好，都交给我判断。”

我说到这里就沉默了，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我从小学开始打棒球，什么都不怕，真的相信自己是个天才，而且还很自豪，因为不依靠自己的才能，比别人付出了数十倍的努力。事实上，我用右臂击败了一个著名的强手，然后冲进了决赛。”

“可是……”他继续说道。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我自信满满地投出的全力以赴的最佳状态被轻松地带到了看台上。我从没想过我会在一场比赛中被同一个击球手击出两个本垒打。”

天空的颜色在一点点变化。

亚十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释然。

“我们领先一分，迎来最后一局。两人出局，跑者在一垒。我们打出一发就获胜，被打一发就持平，在这种情况下千岁在三号位。谁都会在双手发抖的情况下，你笑得那么开心，走进了打席。看到那个的瞬间，我就确信‘啊，要被打了’，觉得真正的天才是这家伙，英雄就是这家伙，我就是为了衬托最帅的舞台而来陪跑的。”

和谈话内容相反，他的语气很平静。

“我想了一百个借口。为了球队不得已，敬远也是作战之一，与能够确实击中的对手一决胜负就是大人的投球……就这样从你身边逃走的结果，因为心理失常，轻易地和下一个击球手说再见，吃了三垒。”

亚十梦仿佛再也抑制不住似的放声大笑起来。

“我彻底明白了啊。没能在那里享受比赛的我，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我，今后绝对没法再向上走了。虽然可以成为优秀的选手，但不能成为在电视上看到并憧憬的明星。所以我放弃了。”

“……是吗？”

说到这里，我站起身握起了球棒。

“那就开始吧，当时没能进行的比赛。”

我捡起一个球，朝亚十梦扔去。

“……！哈哈哈。我最多也只扔得出一个球了啊。”

“我最多也只挥得出一棒了啊。”

我进入击球区，开始了如同往常的训练。

亚十梦弄平整投手岗，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个好夏天啊。”

他瞪着我，眼睛里燃烧着热气。

就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一样。

我举起球棒，

“夏天从现在开始了喔。”

微微一笑。

让人无法抱怨的、这一周内最棒的直球飞了过来。

我摇摇晃晃地挥动木质球棒，将那个球——

“再会。”

亚十梦离开了球场，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在天真无邪地笑着一般。

＊

我和阳收拾完用具，来到附近的河岸边。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分着从便利店买来的面包卷。

“一个星期过得真快。”

听我这么一说，阳露出复杂的表情微笑。

“有一半是这种转瞬即逝的感觉，而另一半是觉得甚至能哭出来的漫长啊。就连考试期间也在早练，这么长时间离开社团之后也许还是第一次。”

“那和伙伴们呢……？”

听到这个问题，我沉默着摇了摇头：

“我和小七联系过了。她说大家都很冷静，但我觉得在这个时候冷静下来真的好吗？”

“嗯，这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就这样表面上和好，并不能弥补意识上的错位。

它一定会在什么地方再次爆发，这次可能会产生决定性的裂痕。

不能提供任何建议固然令人郁闷，但我自己也很清楚，这不是用语言就能解决的问题。

“可是……”

阳衔着快要空了的棒冰说：

“看着你和上村，我觉得自己好像领悟了什么东西似的。现在的我应该怎么帮助同伴呢？”

“阳，你从中途开始有一半是自己在练习的啊。”

一开始总是一脸不高兴，只是茫然地追着我打的球。但是从某一瞬间开始，她明显地恢复了眼睛的光芒，在冲刺过程中进行了不间断的反击和不间断的跑步，变成了篮球的训练。

“果然很强啊。不逃跑，正面作战。”

“笨蛋！”

阳猛地伸出了握在胸前的拳头。

“这是一年前的、以及现在的你给我的热量。”

我也一样，在胸前比划了个拳头，然后用力撞上去。

“我也有，阳给我返还回来的热量。”

仿佛在互相确认什么似的，双手交叠的拳头慢慢地向左右互相摩擦，最后手指交叉在一起。

“那天的我、现在的阳，都去寻找尚未找到的答案吧。”

“两个人，对吧。”

阳的眼睛闪烁着。

“千岁，闭上眼睛。”

我没有问为什么。

不知道有什么在前方等着我，这样也不错。

闭上眼，我仿佛被夜晚的声音、气味所拥抱。

慢慢翻阅过去一周的记忆。

这是阳给我的时间。

因为阳照耀着我，因为她哭了，因为她让我哭了。

我能够再次站在那个球场上。

不一会儿，她松开了手，小小的手指触摸着脸颊，划过嘴角，像眨眼一样虚无缥缈地离去。

右手腕被柔软地包裹起来。

“好了哦。”

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腕带？”

我的手腕上戴着的是和藤志高中女篮社的队服颜色一样鲜艳的群青色腕带。

“本来想送你什么护身符般的东西，可是想不出来啊。就放进包里吧。”

“有点紧，是阳的私人用品吗？”

“是哟！我觉得这样更有意思，更像是对胜利的执着。”

“…………”

“别闻！我当然洗过啦。”

“开玩笑的。”

我偷偷笑了笑，轻轻地抚摸着腕带。

“我记得高中棒球有规定，这在比赛中不能使用，不过我会放在屁股口袋里的。”

“因为你想和小阳形影不离吗？”

“因为我觉得就像自己的屁股被打了一顿啊。”

“喂，你这家伙！！如果你这么想挨打的话，我马上就来。”

看到她这么说着举起了手，我立刻逃之夭夭。

阳欢快地追赶着我。

我的体内感到剧烈的疼痛。

我不知道我残破不堪的手还有没有知觉。

然而，我的脑海却像夏天的蓝天一样清澈。

我的胸膛像沸腾的鲜红血液一样灼热。

不久，阳一把抓住我的后背，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像傻瓜一样喘着气抬头看的夜晚，简直就是和我们一样的群青色。

“度过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都难忘的明天吧。”

我慢慢地把手重叠在，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光芒的月亮上。

第四卷 三章 给内心燃起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