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二十四章在这过于痛苦的世界里

兽人之王边从身上「啪叽啪叽」地放电，边俯瞰身体蜷缩的圣哉。

「我的攻击力已破百万，远超过魔王阿尔特麦欧斯了。」

在我发动透视能力的眼中，映出葛兰多雷翁的能力值。

兽皇葛兰多雷翁　状态：雷兽

Lv：99（MA）

HP：955989／1200044　MP：0

攻击力：1023987　防御力：998596　速度：938855　魔力：58754　成长度：999（MA）

耐受性：火、风、水、雷、冰、土、光、暗、毒、麻痹、睡眠，诅咒、即死，异常状态

特殊技能：邪神的加护（Lv：MA）　飞翔（Lv：MA）

特技：漆黑杀爪

雷音疾走

雷音直空击（Volt Sky Accel）

性格：凶恶

……用「绝望」还不足以形容，跟盖亚布兰德那时简直不能比。没有人类能赢过这种怪物。

就在这时……

「你……你是……？」

身旁的卡蜜拉王后用颤抖的手指著我。

然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外表已经不是鱼人！

「你到底是谁……！」

我强忍内心涌上的情绪，只告诉王后必要的事。

「我……我叫莉丝妲黛。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女神。我之前基于某些理由，一直都变成鱼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妃一脸严肃地点头。

「你是……鱼的女神吧……？」

「！不，我不是鱼的女神！总……总之详情等下再说！」

把视线转回战场的瞬间，我发觉到一件事，不禁寒毛直竖。

──不……不对……为什么变化之术会在这时解除？

使用大自然之力的魔法──例如土魔法，不光是靠施术者的魔力，也能从土壤本身得到能量，所以土蛇就算少了圣哉的力量也能动。但变化之术几乎只靠圣哉的力量发动。现在变化之术完全解除，就代表著……

──圣哉受到的伤害非比寻常！

圣哉以手摀著肚子，耸肩呼吸。我定睛仔细观察，发现跟我想的一样，被割裂的腹部正鲜血直流。

「圣哉！」

我想冲去帮他疗伤……

「……别过来。」

圣哉看穿我的打算，出声喝止。葛兰多雷翁也同时看向我。

「那女人是……？啊……是跟勇者一起出现的异次元的女神吗？」

葛兰多雷翁一脸兴致缺缺地喃喃开口。

「等下就把她跟老太婆一起杀了。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解决你才行。」

葛兰多雷翁对著圣哉摆出雷音疾走的预备动作。圣哉勉强起身，拿起剑准备防御。

「我非常非常憎恨人类，憎恨得不得了。魔王把世界变成魔界后做出了我。说不定我前世就是被人类杀的。」

他话才说完，雷电就立刻通过圣哉身旁！肉被切开的声音同时传进我耳里！

葛兰多雷翁在远处卷起烟尘，静止不动。圣哉似乎没完全闪过雷音疾走的攻击，左脸颊有如被小刀划破，开了一道伤口。

葛兰多雷翁舔了舔沾在爪子上的圣哉的血，再度摆出雷音疾走的架式！然后……雷光般的青白色轨迹再次通过！

这次响起刺耳的金属声。虽然圣哉看似勉强挡下，左手上的白金之剑却飞到半空中。

圣哉步履蹒跚地走向弹落到地面的白金之剑，葛兰多雷翁却大摇大摆地站在白金之剑前。他见圣哉毫无防备地伸手要捡剑，正想用爪子抓圣哉的手臂时──攻击竟瞬间嘎然而止。

「……你以为我没发觉吗？」

葛兰多雷翁的脚狠狠踢中圣哉的腹部，圣哉整个人随著闷响悬空浮起。当他一摔落在地，腹部的伤口便大量出血。

「早在见到你时，我就发现你的左手被奇怪的灵气包围。」

葛兰多雷翁的话让我倒抽一口气。

难……难道是跟战帝对打时用过的破坏术式「等价返坏（ter Break）」吗！那是圣哉担心万一陷入困境，特地在狂战士化前发动的吗？他打算以一只手当赌注弄断葛兰多雷翁的手，好让情势一口气逆转吧……！

「那就是你的最后王牌吗？真可惜。」

没想到，谨慎勇者的策略却被怪物看穿。葛兰多雷翁边低声闷笑，边继续猛踹圣哉的腹部。

「我要你后悔遇上我！我要杀了你！杀了阿尔特麦欧斯！让所有人类和魔物都臣服于兽人的统治！」

看到圣哉被狠踹，被践踏……被当成沙包痛殴，我双眼泪水满溢。

──这个奇才……这种程度的天才……竟然落得这种伤痕累累的下场……！如果六芒星破邪有成功，这场仗就能轻松获胜……！这都要怪我……！

葛兰多雷翁把脚往后高高拉起，再重重一踹，把圣哉踢飞到几公尺远。

「圣哉！」

我已经坐立难安，顾不得被杀的危险，冲到圣哉身旁。

当我把手贴上他的腹部，准备发动治愈魔法时……

「……不用治也没关系。」

圣哉痛苦地这么说。

他是觉得就算治好也打不赢，只是白费力气吗？不……或许是因为我害他遇到这种事，才不想借助我的力量吧。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面对除了道歉无能为力的我，圣哉缓缓开口。

「莉丝妲……你的判断是对的。当初要是拘泥于六芒星破邪，因而犹豫不决的话，你重要的人就会失去性命……」

圣……圣哉竟然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为我说出这样的话！不要……我不要……！这简直像是最后的遗言啊！

圣哉用白金之剑当拐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股剧痛……把我从疯狂中拉回来。说不定现在……有可能发动。」

即使浑身疮痍，眼神却炯炯有力！听到他充满决心的话语，让我直觉到一件事！

──他打算发动状态狂战士•第三阶段！一旦升上第三阶段，能力值会变四倍！这样就能超越葛兰多雷翁！如果想确实打赢葛兰多雷翁，也只能赌上一把了！可是……可是……

『人类还是存在著「无法跨越的高墙」！人类要是达到第三阶段，精神必定会瓦解！狂战士的伤痕会刻在灵魂上，即使回到原来的世界，也会留下后遗症！』

战神杰特曾那么耳提面命！这让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这次只靠天生的才能和强韧的精神是无法超越的──我有这样的预感！

至于原本在远方旁观我和圣哉的葛兰多雷翁……

「已经道别完了？不过杀了你后，我也会马上杀掉她的。」

则发出低沉的闷笑声。

「不……乾脆先杀她好了。」

葛兰多雷翁一走向我……

「雷音疾走！」

青白色的闪电就朝我冲来！正当我自知难逃一死，出于本能闭上眼时，突然响起激烈的碰撞声！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难以置信的光景。

葛兰多雷翁竟单膝跪地！口中流出黑血，沿著下颚滴落地面！

「你这家伙……！」

葛兰多雷翁用愤怒的表情瞪著眼前的勇者。我也看向圣哉，为他的异变感到吃惊。

灵气量跟刚才简直不能比！不但连肤色都泛红，手指甲也变成红黑色！

勇者边喘气边说：

「好不容易……领悟出来了……」

「……难……难道……这就是第三阶段吗？」

圣哉摇摇头。

「即使……能打倒葛兰多雷翁……未来可还有魔王要打。现在不是能赌上一切的时候……」

「那……那么这个变化是……？」

「既然怎么做都无法超越界线……那就没必要超越，只要……尽量贴近界线就好……」

圣哉缓缓低语。

「状态狂战士……第二•五阶段……」

──第二•五阶段！第二阶段是能让能力值变三倍！那么第二•五阶段就是……三•五倍！他透过在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间做调整，让能力值跟葛兰多雷翁并驾齐驱！

「呃……这个嘛……正确来说应该是第二•四九一阶段吧……」

好……好细！不……是好厉害！竟然从小数点后三位调整起！

葛兰多雷翁把混著血的口水吐在地面上。

「那才是你真正的王牌吗？没差，只要击溃你就好。」

葛兰多雷翁话语方落，因雷音疾走而带电的他就冲向圣哉！散发红黑色灵气的圣哉也朝葛兰多雷翁冲刺！双方彼此碰撞！

在震耳的巨响后，葛兰多雷翁用漆黑之爪挡下圣哉交叉双刀流的景象，映入我的眼帘。葛兰多雷翁封住圣哉的攻击，咧嘴狞笑。但他似乎挡不住圣哉的力道，开始节节后退！

「这力量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只是人类……！」

「我现在不当人类了。」

「别开玩笑了……！你以为我是谁！」

葛兰多雷翁情绪激动，将一只手高高举起！漆黑之爪发出咆哮，把圣哉右手上的白金之剑剑身从底部整个粉碎！

「看来你拿的武器赶不上你的力量。」

葛兰多雷翁说得没错。白金之剑强归强，终究不是能应付魔王级敌人的武器。再加上之前经过激烈交锋，使剑慢慢耗损。

──怎么这样！好不容易才让能力值追上了啊！

我正感到无比失望……圣哉的脚下却随即隆起！有新的土蛇衔著入鞘的剑，从地下爬了出来！

「！土蛇！还有残存的吗！」

「嗯，这是备用的土蛇，以及备用的白金之剑。」

圣哉从土蛇口中接过刀鞘，将剑拔出。

「左手的剑也有损伤。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换掉好了。」

他轻轻踏地，脚下再度隆起！新的土蛇带来另一把刀鞘！

「这是备用的备用的土蛇，还有备用的备用的白金之剑。」

──满……满满的备用……！

我对准备如此万全的勇者感到愕然，圣哉则自顾自地拿起新的双剑。葛兰多雷翁看得咬牙切齿。

「真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家伙……难道你是魔术师吗……」

葛兰多雷翁接著用双手缓缓画圆。

「饶不了你……！我要用带雷音疾走之力的双手，全力使出漆黑杀爪来粉碎你……！」

面对他的放话，圣哉「呼──」地长叹一口气，喃喃开口。

「状态狂战士……第二•六阶段……！」

──又……又更接近第三阶段了！没问题吗！再怎样也不可能长时间忍受这种状态吧……！

不过我也发现葛兰多雷翁咬紧牙关，看似痛苦地耸肩喘气！

对喔！葛兰多雷翁本身也无法一直维持魔兽生态变异！也就是说……不管最后谁输谁赢……这场胜负的结果很快就能揭晓！

……在我眼前，混沌的红黑色灵气和放电的青白色灵气正进行对峙。

勇者以双剑的尖端缓缓指向葛兰多雷翁。

「接下来，我要将拉多拉尔大陆从兽人的统治下解放。」

「别得寸进尺了……人类……！」

葛兰多雷翁发出怒吼。

「人类是玩物！人类是食物！拉多拉尔这块大地是兽人的！」

「那也会在今天结束。」

「胡说八道……！」

带有雷音疾走之力的漆黑之爪袭向圣哉，想把他四分五裂！圣哉用剑挡下第一击，对方却持续使出目不暇给的连打！即使如此，圣哉的双剑依旧将所有攻击一一挡下，全部打掉！

可是……不久后倾轧声响起！一记全力的爪击如打碎玻璃般，将圣哉右手上刚换的白金之剑化为碎屑！

葛兰多雷翁咧嘴一笑，脸颊上却流下黑血！圣哉对剑被打坏毫不在意，依旧用另一把剑使出突刺，划伤葛兰多雷翁的脸颊！兽人之王发出呻吟。

但葛兰多雷翁似乎不想放过只剩单手剑的圣哉，照样发动猛攻，状况对圣哉很不利。此时圣哉脚下再度隆起，土蛇叼出新的剑鞘。圣哉用上半身闪避葛兰多雷翁的攻击，再用脚将地下送来的剑鞘弹起。只见剑鞘在空中旋转，剑身随离心力出鞘──然后被圣哉用空出的手接住。

「……这是备用的备用的备用。」

这次换圣哉转守为攻！虽然在狂战士状态中无法使用技能，但或许是出于天生的才能吧……即使都是普通攻击，仍有劈断、横砍、突刺等各种剑技交织其中！葛兰多雷翁无法挡掉圣哉的所有攻击，身上开始出现割伤！

「你这个……废物……！」

攻击到一半时又有剑折断。土蛇照样从土中传备份给圣哉。圣哉连看都不看，将剑踢起来直接装备。

这是连一刻都无法喘息的攻防战。然而就在此时，从葛兰多雷翁头上突然发动第三种攻击──「大蛇尾巴」！这波攻击来自一般人类不易应付的死角，圣哉却有如看穿一切般用剑挡掉！

──好……好厉害！完全压制葛兰多雷翁了……！

接著又有金属声传进耳里。这次不是白金之剑坏掉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是葛兰多雷翁左手的爪子碎了！

「我……我的爪子……！」

相较于圣哉能无限替换的白金之剑，葛兰多雷翁的爪子只能一昧地损耗下去。葛兰多雷翁于是离开圣哉，拉出距离。

不论是使出全力的漆黑杀爪，还是用尾巴突袭，全都以失败告终。葛兰多雷翁龇牙咧嘴，以愤怒的面容瞪著圣哉。

「你竟然比超越阿尔特麦欧斯的我更胜一筹……！这种事不应该发生才对……！你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

葛兰多雷翁大大地张开背后的翅膀，飞向空中。我冲向圣哉。

「他……他逃走了吗？」

「不……不是。」

葛兰多雷翁飞到遥远的上空后嘎然停止，用足以传到这里的声量咆哮。那声音大到让四周的空气为之振动，覆盖他全身的电流也逐渐增强。

「他到底要干嘛？」

「大概是为了杀掉我……打算把所有力量集中于一点，使出最后的大绝招。」

圣哉看似放弃般把剑收回剑鞘。

「圣……圣哉？」

「状态狂战士不能用任何魔法和特技。这个缺点必须设法弥补，所以我做了准备。虽然难处在于集中精神很花时间，不过用来对付这次敌人的大绝招倒是刚好。」

「可是你把剑收回剑鞘，就不能攻击了吧！」

「我现在正逐渐想起破坏术式。第七破坏术式（Seventh Valkyrie）『破力转移（ter Permission）』──我要用仅能对自然的有形物体赋予破坏能量的这一招，将土变成炸药……」

圣哉咚咚咚跺地三次。爬出的土蛇带来缠著布的剑鞘。

「这是加了特殊机关的剑。只要拔出白金之剑，装在鞘内的破坏之土就会受到摩擦同时起火。一旦跟火焰结合，将产生更强大的威力，我要用这庞大的能量攻击对方。」

圣哉说完时，上空的葛兰多雷翁静静地瞪著我们。原本从葛兰多雷翁身上往外扩散的巨大电流，彷佛被葛兰多雷翁本体吸收般逐渐减弱。而相对的，葛兰多雷翁的身体则被炫目的闪光包围。

「去死吧……！『雷音直空击』……！」

蕴含强大灵气的身躯朝我们坠落！在青白色的闪光衬托下，简直就像颗彗星！对上那种东西根本无从防御起啊！

「圣哉！那就快点使出那一招！」

「不行，要近到不能再近才行。」

「可……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

「这是名符其实的最后王牌。没中就完了。」

眼看葛兰多雷翁高速逼近，圣哉却一动也不动，迟迟不肯拔剑。

──不……不行！会被干掉的！

葛兰多雷翁伸出带有连锁魂破坏的漆黑之爪。当那身影映上我的视网膜时，圣哉放在剑柄上的手终于动了。

「破坏的爆炎……『爆轰焦破（Crimson Boom）』……！」

剑以瞬间加速出鞘的声音，被拔剑后在前方发生的爆炸巨响给盖过！勇者以攻击力超过百万的臂力拔剑，用同时产生的爆炸威力迎击化为彗星的葛兰多雷翁！

这两个超乎寻常的力量一交会，炫目的光芒和强大的冲击波随之而生，把我当场吹走。

「呜……呜呜……」

……我缓缓挺起倒地的上半身，看到葛兰多雷翁站在距离圣哉很远的地方。圣哉挥出的剑也直接静止。双方背对彼此，纹风不动。

但剎那间龟裂声响起！圣哉手上的白金之剑化为碎屑，人也往前倒下！

而另一方面，转身面向圣哉的葛兰多雷翁胸前，只有一道浅浅的一字型伤口！

──太……太浅了！爆轰焦破光是要抵消雷音直空击就很勉强了……！

不过，当葛兰多雷翁走近圣哉，准备给予致命一击时，下一秒他的胸口却出现凹凸不平的膨胀，一字型伤口还喷出带红光的流动性液体！葛兰多雷翁的上半身也同时著火！从体内溢出的业火，让葛兰多雷翁发出惨叫！

身体各处重覆著小爆炸的葛兰多雷翁发出的濒死惨叫，让我全身为之颤抖。

──带著火焰的破坏之砂……进到葛兰多雷翁的体内了……！

等火焰终于烧完时，葛兰多雷翁以直挺挺的站姿化为漆黑焦炭。

「圣哉！」

我跑到圣哉身旁，抱起倒地的他。状态狂战士应该是解除了，他的头发恢复成黑色。虽然表情痛苦扭曲，至少还有意识。

他察觉是我，马上吃力地站起来。

「……葛兰多雷翁呢？」

「你放心！他被爆轰焦破烧成黑炭了！」

当我安心地伸手一指……才惊觉葛兰多雷翁已不在那个方向。

「是你赢了……人类。」

我吓了一跳看向声源。葛兰多雷翁竟拖著焦炭般的身体，偷偷绕到王后背后。

他一把抓住王后的头发。

「我刚才终于知道……人类要怎么样才会最痛苦。」

怎……怎么会！难道他要对王后下手！

「那就是……把你最重要的事物……给破坏掉！」

我朝王后狂奔。

葛兰多雷翁看到我接近，便放开王后的头发。

「……没错，就是你。」

他接著挤出最后的力气，朝我冲过来！

──咦咦！我？为什么！

很显然地，葛兰多雷翁已经失去强大的力量，即使如此，要杀我依然绰绰有余。

眼看葛兰多雷翁的爪子要往我挥下时──有个东西从我的胸口探出头。

那是一只土蛇──圣哉「为了保险起见」留给我护身用的土蛇。

葛兰多雷翁看似不以为意，打算用爪子将土蛇连我的心脏一起贯穿……

「咕……啊……！」

不料却痛苦地呻吟起来。我一看，原来土蛇不知何时已缠上葛兰多雷翁的脖子，将他紧紧勒住！

葛兰多雷翁用双手握住土蛇的身体，想把它扯断，土蛇却依然死缠不放！

圣哉在我背后喃喃开口：

「守护这女人的土蛇……是我目前所能做出最强的土蛇。凭你现在衰弱的力量是扯不开的……」

葛兰多雷翁瞪大双眼，用凶神恶煞的表情瞪著圣哉。他放弃摆脱土蛇，迈开脚步，企图带圣哉一起上黄泉，但过没多久却停下动作，握住土蛇的手失去力量，颓然垂下……然后葛兰多雷翁就全身瘫软地在原地双膝跪下。

圣哉对著一动不动的葛兰多雷翁伸出手。

「……无限落下。」

圣哉变回土魔法战士，使出无限落下。他不像平常一样碰触对方，而是靠土蛇以强大的力量将葛兰多雷翁拖进地底。

等葛兰多雷翁和土蛇从我的视野中消失后，从远方隔岸观火的兽人们开始一片哗然。

「葛……葛兰多雷翁大人被干掉了……！」

「邪神之力会消失！」

「这下完蛋了……！」

失去强大首领的兽人们一哄而散，四处逃窜。圣哉目睹那幅景象，看似放心地单膝跪地。

我跑到满身疮痍的圣哉身旁，把手贴上腹部为他疗伤。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让你变成这样……！」

圣哉用白眼看我。

「别哭，别道歉，烦死了。」

「可是……！」

「反正有打赢，结果好就好。再说……」

圣哉呼出一大口气后继续说：

「我在神界有说过『一切准备就绪』吧。」

「嗯，对啊！」

我帮伤口做完紧急处理，圣哉就摇摇晃晃地起身。

「总之先把王后带到安全的地方……」

勇者说到这里，彷佛力气用尽般颓然倒下。

翌日。

我在卡蜜拉王后位于塔玛因市内的旧家里。

虽然屋内被兽人弄得乱七八糟，但日常用品几乎都留在原地。圣哉正睡在寝室的床上。

伤口已经在昨天用治愈魔法全部治好，但圣哉依旧睡得很沉。我把冷毛巾放上圣哉的额头，接著走出寝室。

在隔壁房间里，王后正在跟某个我见过的男人交谈。

「姜德，你辛苦了呢。」

「不，我受的苦难跟陛下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这个语气充满感慨的男人，皮肤是蜡黄色的。他就是被兽人变成不死者，在入队测验时跟我和圣哉打过的塔马因的将军──姜德。

王后察觉我来了，向我介绍将军。

「这位是姜德，是已故国王的左右手。」

姜德毕恭毕敬地鞠躬行礼，露出苦笑。

「基于某些苦衷，所以现在处于半死人状态，还请见谅。」

「好……好的！不，那个，我完全不介意！喔呵呵呵呵！」

因为入队测验时对姜德很过分，让我不敢直视姜德的脸。万一我是那个鱼人的事曝光，肯定会挨揍。

「那些兽人似乎全逃出塔玛因了。葛兰多雷翁被打倒后，邪神之力跟著消失，让那些家伙的能力值降到只剩十分之一，所以才会怕我们发动反击吧。」

在邪神的加护下，他们得到高于人类很多倍的能力，因此放松戒心，对人类的处置也很随便。他们认为就算出现叛乱也能随时应付，所以不会特别严密地监禁和监视人类。也多亏如此，原本遭囚禁的人类已陆续出现在城镇里。

王后对姜德微笑。

「话说回来，以前你被称作『不死之身的将军』……没想到还真的死也死不了呢。」

王后嘴上开著玩笑，脸上却充满慈爱。姜德凹陷的眼窝里浮现泪水。但他从骨子里是个战士，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眼泪，便在王后面前别过头去。

「被关在地下当成食物和玩物的人类应该还很多！我去指挥能自由行动的士兵，要他们去解放那些俘虏！」

姜德对我们行礼后，就关上门离开房间。在离开前，他也不忘叮咛门外的卫兵要保护好王后。即使变成不死者，依旧是位尽忠职守的将军。

「……您不在勇者大人身边没关系吗？」

剩下我们两人后，王后这么问我。我不禁脱口说出真心话。

「呃……老实说，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那个勇者。」

看到王后面露诧异之色，我笑了。

「我……我是个很没用的女神！老是做一堆蠢事！总是扯别人后腿！反观圣哉明明是人类，却远比我能干、聪明又强悍！老实说，就算没有我，他一个人也就够了──」

「……女神大人。」

我说到一半，王后就打断我的话。

「那些兽人啊，都以为我是感觉不到疼痛，有如钢铁般的女人。但事实上，我只是个连女儿死了都不愿承认，心灵十分脆弱的人类。」

王后看向圣哉正在沉睡的寝室门口。

「那孩子终究是人类，不可能感受不到人类的痛。我想他一定很痛苦吧。」

「痛苦？圣哉吗？可……可是圣哉已经失去所有过去的记忆！而且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意，甚至反过来赏对方拳头……」

「就算是这样，这世界的现状终究是过去的他造成的，他不可能完全不去想这件事。『后悔』、『罪恶感』──这些感情有时会突然涌上心头。但他明白这些感情对拯救世界毫无帮助，只好把一切埋进心底。」

王后露出悲伤的表情。

「这样做……是非常痛苦的。」

然后她表情和缓下来，对我微微一笑。

「只要陪在他身边就好。在这过于痛苦的世界里，就由你来陪伴他。就算做了蠢事、傻事，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拯救那个孩子。」

「可……可是，圣哉才不会对我这种人……」

王后一听，露出傻眼的表情。

「连葛兰多雷翁都有察觉了，你竟然还不知道吗……？」

「咦？」

我听不懂这句话的含意，只好盯著王后的脸看。这时王后突然以手掩口。

「我……我也真是的，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对女神大人说这么失礼的话！」

「不……不会啦，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这样呢？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很安心。这一定是因为女神大人在当鱼人时很照顾我的缘故吧。」

「说得……也是呢。」

两人相识而笑后，我就猛然起身。

「我……我要去看看圣哉的情况！」

「喔喔，好啊。」

要走出房间时……

「……谢谢你，妈妈。」

我用王后听不到的细小声音这么说。

我打开寝室的门，吓了一跳。因为圣哉已经起床了。

「圣哉！你已经醒来了？还是再睡一下比较──」

「喂，我睡了多久？」

「呃，就一个晚上。」

「我竟然这么大意……」

圣哉神情紧绷，咬牙切齿。

「如果得知葛兰多雷翁被打倒，魔王的部下或许会大举攻入塔马因。」

圣哉穿上盔甲拿起剑鞘后，就立刻开门。

「等……等一下！」

圣哉走到屋外，把手放上庭院的泥土。

「我先把土蛇放到镇上。」

被他触碰的泥土出现凹凸不平的隆起。想必地下一定生出了几十只──不，既然是圣哉做的，应该有几百只土蛇吧。

「……你醒了啊。」

我猛然回神，发现姜德正站在圣哉背后，我身旁则是卡蜜拉王后。

姜德对圣哉说：

「我很感谢你打倒葛兰多雷翁，拯救了塔玛因，不过追根究柢起来，如果你一年前有打倒魔王，我们也不至于陷入这种惨况……」

姜德不顾圣哉把手放在土上，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王后见状脸色大变。

「姜德！住手！」

「不！我有句话一定要对这家伙说！」

姜德强迫圣哉回头，用狰狞的表情瞪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守护好缇雅娜公主！」

「姜德……！」

王后和我都停下动作，僵在原地。

……在凝重的气氛中，圣哉把手放上姜德的肩膀。

到了下一秒……

噗通──！

姜德膝盖以下的部分陷进土里！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哉再次背向姜德，默默做起土蛇。

「你……你做了什么！」

姜德虽然脚被土魔法困住……

「这根本不算什么！」

还是硬把脚从地下拔出来。

「哦──」

圣哉发出感佩的声音，又马上碰触姜德。

噗通噗通──！

「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次埋到腰际。

「你……你这家伙……！」

本来以为姜德这下出不来了……

「别小看我，臭小子────！」

但他仍旧把下半身从地下拔出来。

「哦──哦──」

圣哉看姜德来势汹汹地冲向自己，便用手碰他的头。

噗通噗通噗通──────────！

随著更大的声音响起，姜德全身狠狠地陷进土里！不……不对，仔细一看，是只剩额头露出地面！

「圣……圣哉！姜德先生只有额头露出来了啦！」

「那家伙是不死者，不用在意，别管他。」

「可……可是他这样很可怜耶！把他拉出来啦！」

过了一会儿后，圣哉一脸不耐烦地抓住头发把人拔起。这时不死之身的姜德将军竟露出泫然欲气的表情。

「呜呜呜……！好……好痛苦……！不但黑漆漆的，还没办法呼吸……！」

圣哉一脸匪夷所思的样子。

「你不是不死者吗？」

「就算是不死者，不能呼吸还是很痛苦啊！」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让你的额头露出来呢。」

「！你是笨蛋吗！用额头哪能呼吸啊！」

姜德暴跳如雷，圣哉却不理不睬，继续做著土蛇。王后对圣哉翻了翻白眼。

「女神大人……我刚才那些话或许是错的。看来这孩子似乎无法用一般的标准来衡量……」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姜德担心再被圣哉埋起来，离得远远地大喊：

「那种蛇做再多也没用！一旦得知葛兰多雷翁被打倒，机皇欧克赛利欧率领的机皇兵团就会攻进塔马因了！」

「机皇……欧克赛利欧？机皇兵团是指……？」

我一问，王后就为我说明。

「机皇欧克赛利欧是统治北方大地巴拉库达大陆的魔物。至于机皇兵团，则是由魔王做出的强力魔导兵器『杀人机器』所组成。据说每一台的能力都胜过强壮的兽人，而且数量超过数万台。」

超……超过数万台的魔导兵器！

相对于慌乱的我，圣哉倒完全不为所动。「潜伏在塔玛因时，我就从兽人那里打听到了这个情报。而且我也有构思对付那些敌人的方法。」

「不是都说土蛇打不过机皇兵团了吗！」

「谁说要用土蛇去打了？这只是拿来侦查和监视而已。」

大概是土蛇已做到预定的数量，圣哉把视线从姜德移回我身上。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在这过于痛苦的世界里

第三卷第二十四章在这过于痛苦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