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三十四章情报战

我依稀看到远方的圣哉在草纸上写着东西。不管遇到什么事，他都表现得一如往常，八成又是在拟定战略吧。

我一边哭，一边跟赛尔瑟乌斯一起帮罗札利造墓。虽说是坟墓，其实只是赛尔瑟乌斯用大剑把地面打凹一个洞，再放进遗体盖上土而已，非常简陋。

「我也要在旁边帮凯欧丝•马其纳造墓……呜呜。」

「好啊，这样罗札利应该也会高兴吧。」

赛尔瑟乌斯毫无怨言地陪着我。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赛尔瑟乌斯比圣哉温柔得多，对他产生好感。

后来我的眼泪终于停了。大概是哭得太久，害我不断打嗝。我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好好大哭一场了。上一次是小杀死去时……不，是圣哉因天狱门的代价粉身碎骨时……话说我真的很常哭呢。记得小时候的我好像也是个爱哭鬼。

我一边用手把土整平，一边回想自己刚诞生在统一神界时的往事。儿时的我远比现在软弱，还被同时期诞生的那些神欺负过。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嚎啕大哭地回到神殿，阿丽雅就马上冲过来。

「怎么了，莉丝妲！」

「咿呜！大家都说我的治愈一点用都没有！啊呜！连擦伤都治不好！还说我鼻水好多什么的！呜咻──────！」

「先、先把鼻水擦掉再说……」

阿丽雅蹲下来，用手帕轻轻擦拭我的脸。

「别担心，只要你长大，治愈的神力也会变强的。如果再加上伊希丝妲大人的神界特别处置法，一定会更──」

「可是，大家都说我不配当女神！」

阿丽雅才刚帮我擦干净，结果我又哭了。哭了一会儿后，我擦擦眼睛抬起头，就看到阿丽雅的微笑。

「呐，莉丝妲，你知道对女神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就是不输给任何人的强大神力……对吧？」

阿丽雅听了缓缓摇头。

「不，不对，对女神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

「喂，莉丝妲，已经超过五分钟很久了。」

圣哉的声音把我的意识从过去拉回现实。

「再、再等一下啦！」

「万一敌人打来就糟了。动作快。」

「反正马修也因为伊古札席翁的副作用而来不了吧？没问题的。」

「就算马修不来，也有他的部下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总之快一点。」

我和赛尔瑟乌斯埋头苦干，好不容易把两人都埋了。我正气喘如牛时，圣哉用兴致缺缺的表情低声说：

「既然要埋，干脆把遗体搬回伊古尔镇，让镇上的人来埋。」

「不要！我想把她和凯欧丝•马其纳葬在一起！」

圣哉叹了口气后，接下来都保持沉默。

「只要开门去伊古尔镇就行了吧！不过真的不用回冥界吗？」

「这次不用再回冥界修练。我已经想到能安全又确实地打倒神龙王的方法了。」

圣哉很少跳过修练直接打下一场。虽然他很笃定自己能打倒马修……但经过罗札利这件事后，我心中只剩下不祥的预感。

来到镇上的广场后，圣哉用认真的表情注视我。

「莉丝妲，我知道我们对扭曲世界的看法有差，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不准对我的做法有意见。如果想拯救这个扭曲世界，这是最快也最好的方式。」

圣哉用比平常温和的语气对哭肿双眼的我这么说。

「……我、我知道啦。」

我点头，圣哉对赛尔瑟乌斯下指示，要他去集合镇上的民众，其中也包括以前人魔联军的干部。

「什么事啊？」

「勇者大人好像有事要宣布。」

「咦？罗札利大人怎么不在？」

广场上包括妇女和儿童在内，一共有数百位镇民聚集在此，大家七嘴八舌地交谈着。后来圣哉假咳一声，所有人立刻鸦雀无声。圣哉罕见地用带有感情的声音勉为其难地开了口：

「罗札利她……在龙王母战中牺牲了宝贵的性命……」

在片刻的沉默后……

「怎、怎么可能！」

「罗札利大人……！」

「不会吧！」

镇民们发出悲痛的呼喊。圣哉也按住眼头，似乎在强忍泪水。

──咦？难道圣哉也有为牺牲罗札利一事做出反省吗？

「罗札利不惜牺牲，赌上性命和龙王母奋力一搏。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让自己战帝女儿的身分蒙羞。」

圣哉咬紧牙关，用沉痛的表情面对民众。

「罗札利确实死了。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人群中有人哭到倒下。在凝重的沉默中，圣哉静静地对众人开口。

「神龙王马修•德拉哥奈特的力量非常强大。现在罗札利走了，光凭我一人是无法赢过神龙王的，所以我极需各位的帮忙。」

唔！啥？圣哉竟然向镇民求助！

我和赛尔瑟乌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之后圣哉直白地说：

「不知各位之中是否有志士能继承罗札利的遗志，跟我一起战斗，一起拯救世界呢？」

勇者的演说让现场的年轻人一阵哗然。

「拯、拯救世界……！」

「罗札利大人的遗志，就由我们来继承……！」

突然有几个年轻人冲到圣哉面前。

「请尽管差遣我吧！这条命死不足惜！」

「我要为罗札利大人报仇雪恨！」

「这样啊，很好很好。」

圣哉满意地点点头，又用正气凛然的声音高声对镇民们说：

「听好了，勇者不只我一人。凡是敢挺身对抗神龙王，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全都是勇者。」

「我、我们是……！」

「勇者……！」

男人们发出欢呼！面对情绪激昂的群众……我打心底感到恐惧！

不、不对！他根本没有反省！他只是用言不由衷的话在煽动镇民！

我忍不住跑近圣哉，对他耳语︰

「你该不会打算让镇民跟马修战斗吧！」

「我必须尽量避免跟拿伊古札席翁的马修直接战斗。」

「避免……那你到底要怎么打倒马修？」

「首先解除伊古尔的结界，把马修诱来镇上，之后再启动结界，让他跟龙人部下分隔开来。」

「要、要是这么做的话，会牺牲伊古尔镇的镇民啊！」

圣哉露出像在说「那又怎样」的表情。

「在我安全地解决马修时，必须有人代替罗札利当肉盾──所以我需要很多人组成『人墙』。」

「唔！这不是大反派才会做的事吗！」

「他们只是虚幻世界的幻影居民，根本用不着在意，而且你也保证过不会干涉我的做法吧。」

「可、可是……」

圣哉不理会我，再次环顾民众。年轻人的兴奋之情仍未冷却，正七嘴八舌地交谈着。

「我们……是勇者……！」

「可以帮忙拯救世界了！」

「龙人是我的杀父仇人，我要亲手宰了他们！」

圣哉的话很有感染力，让群众陷入激昂的情绪，不过当中也有人感到犹豫。

「我怎么可能当勇者……一般的人类是打不过龙人的……」

圣哉用温柔的语气对某个似曾相识的软弱青年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杰米，以前在艾多纳镇经营水果店。」

「那么杰米，你就是勇者一号。」

「唔！我、我是这个镇上的……第一个勇者吗！」

「没错。」

「喔喔喔！」镇民欢声雷动。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杰米一改刚才的软弱态度。他脸部涨红，呼吸急促。

「我、我太开心了！」

「很好，勇者杰米，你要漂亮地打败神龙王喔。」

「我会赌上性命努力的！」

圣哉又向围在附近的民众搭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尔宾！」

「很好，你就是勇者二号。」

「感、感激不尽！」

「我、我叫托尼欧！」

「我叫乔！」

「嗯，你们都是勇者了。」

「太棒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圣哉就这样把伊古尔镇的镇民一个个封为勇者。但封了几十人后，圣哉喃喃自语︰

「……麻烦死了。」

圣哉接着指向排成一列的镇民说：

「这一排从右到左都是勇者了。」

唔！他开始勇者大拍卖了！太随便了吧！

我的感觉已经超越惊讶变成傻眼。这时突然有人推开那些男人，挤到圣哉面前。那是将头发梳成双辫的女孩──妮娜。她眼角泛着泪光。

「我、我……我也能为已故的罗札利大人做些什么吗！」「哦，有这份志气真了不起。女人当然也能尽一份力了。」

「我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妮娜，我也要赐予你勇者之力。」

圣哉将妮娜一把抱过去，吻上她的唇……喂────────！

我不禁错愕！妮娜也整个愣住！

「勇、勇、勇者……大人？」

「你现在已经获得不输壮汉的强大力量了。」

妮娜用迷茫的神情按着自己的唇，然后像恍然大悟般喃喃开口︰

「真、真的耶！我觉得体内深处好像多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呢！」

旁观的男人们交头接耳。

「虽、虽然看起来像接吻……但好像不是呢。」

「笨蛋！勇者大人怎么可能做这么不检点的事！他是要分享神圣的力量！」

这时突然有许多女人朝圣哉蜂拥而来。

「勇者大人！请您也赐给我力量！」

「人家也要！」

「拜托，请吻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年轻女孩到中年妇人，全都在圣哉面前排成一排。这宛如偶像签名会的队伍，让我和赛尔瑟乌斯看了都发抖。

「呐、呐，赛尔瑟乌斯……！那个吻难道是……！」

「嗯，绝对没错！那是感染致死咒啊！」

「圣、圣哉！你过来一下！」

我们把圣哉拉出队伍逼问。

「刚才那个就是你给罗札利的死亡之吻吧！」

「当然是了……啊，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在做正式上场前的准备，要等到我下特定指令后才会发动。」

「我不是担心那个！我是说──」

「难道是发动条件吗？放心吧，我设定成所有感染者共用一个感染致死咒。换句话说，只要大家努力一点，让打马修的次数合计有六十六次就好。」

「我都说不是那个了！」

「喔，你是担心一般人连接近马修都办不到吗？不要紧的，虽然我无法把所有人变透明，不过只有几个的话倒是可以。虽然可能有一半以上在接近马修前就会死，不过要攻击马修六十六次让他得病的机率，并非完全是零。」

我和赛尔瑟乌斯都哑口无言。不、不行，这个勇者……竟然连女生都要拿来当肉盾！真是烂透了！

在那之后，我继续看着圣哉拚命跟一大堆不知道是谁的女性接吻。就各种层面来说，我都受够了。

等到排亲亲的队伍消化完后，那些女人都脸颊绯红，像作了一场美梦，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病原体。

「好厉害！好像有股力量涌上来呢！」

「我也是！体内涌进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呢！」

──呃，那是诅咒的病毒啦！

但我也没办法这么喊出来。圣哉对女性施加感染致死咒后，再度面向群众。

「各位，仔细听我说。坦白说，神龙王极为强大，有些牺牲也是在所难免。」

那些为当上勇者而兴奋的人听到这句话，全都变得鸦雀无声。这时，圣哉突然往我背后推了一把。

「哇！」

我一时慌了手脚，群众的视线看得我如坐针毡。咦、咦！等一下，现在是要干嘛！

「不过，我们这边有救世的女神在，我们有女神的加护。」

圣哉一吹捧我，群众就发出「喔喔──！」的欢呼声。圣哉指着我继续说：

「你们看啊，真正的女神，模样是如此的神圣，那形同偶像崇拜的圣天使教根本望尘莫及。」

「听、听勇者大人这么一说，还真的很美呢……！」

「这正是天上的女神大人啊！」

──呜呜……！

我正感到困惑时，圣哉又指向赛尔瑟乌斯。

「而且还附带剑神的加护喔。」

「唔！我、我是附带的吗！」

赛尔瑟乌斯不禁大叫，但民众的情绪依然高昂。圣哉又继续说：

「只要有这两位神的加护，我们就无所畏惧。即使最后战死，灵魂也一定能升上天国。说得极端一点，你们就想成人生是死后才开始吧。」

「人、人生是死后才开始……？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感觉就是这样没错呢！」

「我也是！我开始觉得死并不可怕了！」

我按捺不住，对赛尔瑟乌斯耳语。

「怎、怎么好像变成某种邪教了？」

「的确很像！圣哉先生或许是想藉此对抗圣天使教吧……！」

圣哉用庄严的语气对被洗脑的镇民宣布：

「我们与神龙王的圣战，将在明日进行。」

──咦咦咦咦咦咦咦！明、明天吗！

赛尔瑟乌斯也大吃一惊，走到圣哉身旁偷偷问他。

「我、我说圣哉先生，明天就打不嫌太快吗？不先训练一下镇民吗？」

「一般来说的确应该好好训练，不过这些人是没什么成长空间的乌合之众，只要当人墙挡在马修前面就够了。我主要的目的是用人海战术制造混乱，再趁机暗杀马修。就算来到最糟的情况，也可以用小陨石飞来冲（Meteo Strike）把整个镇连马修一起毁掉。」

圣哉若无其事地说完他可怕的计画后，用冷酷的眼神瞥了民众一眼。

「不过我还是得指导他们怎么列队，这样才能成为完全照指令走的棋子。」

圣哉这么说完，花了约一小时指导镇民练习行进和列队。结束训练后，圣哉站在镇民面前，对学会整齐列队的民众高声说：

「很好，那就一起来吧……预备，喊。」

他像指挥般打出暗号，民众齐声高喊。

「「「「「一切准备就绪！」」」」」

「唔！这家伙，竟然让镇民帮自己说出招牌台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就连我的这句吐槽，最后也淹没在被群众的激情所炒热的气氛中。

第七卷 第三十四章 情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