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星影浮桥 第八章

<p>春雪顺着一条光隧道往离地一百五十公里的虚空窜升，同时从粉红猪造型的虚拟角色变身为对战虚拟角色“Silver Crow”。他穿过一个特别耀眼的光环时，双脚在金属的地面上踏出了高亢的声响。</p>

<p>紧接着，伙伴们的四道脚步声接连响起。春雪从前屈姿势慢慢站直，睁开闭起的眼睛。</p>

<p>紧接着——</p>

<p>“唔喔喔，是‘王’！黑之王来了耶——！”</p>

<p>“这可越来越热闹了！黑暗星云棒呆啦——！”</p>

<p>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让春雪吓了一跳。</p>

<p>“这……？”</p>

<p>他赶忙环顾四周，却因为眼前的光景而愣住了。</p>

<p>这是一个呈平面的环状金属舞台，正中央耸立着一座钢铁高塔，周围则是深蓝色天空与绵延不绝的白云。错不了，这雄伟的景观正是几天前曾来过的太空电梯“赫密斯之索”。</p>

<p>但现在还多了三个上次没看过的巨大物体围绕在高塔外围</p>

<p>这些物体怎么看都是“看台”。这些宽度恐怕有五十公尺的横排阶梯站位型看台，漂浮在比春雪等人所在舞台略高处。多达四排的座位上，被形形色色的虚拟角色挤得密密麻麻。三座看台加起来，人数大概超过五百。换言之，超过一半的超频连线者来到了这个空间。</p>

<p>“这是……这下场面可够看了……”</p>

<p>“真的，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多人……”</p>

<p>Pile跟Lime Bell也站在春雪身旁，一副看呆的模样喃喃自语。当然Black Lotus跟Sky Raker就冷静得多，但想来他们心中也是各有感慨，只默默仰望上空。</p>

<p>“……那些观众是怎么沉潜到这里来的啊……”</p>

<p>春雪下意识地这么说，背后立刻有人回答：</p>

<p>“系统有发观战用的输送卡。”</p>

<p>“啊、啊啊，原来如此……是喔，这系统偶尔也还挺亲切的嘛……等等，哇！”</p>

<p>春雪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发现某个拥有暗红色苗条身躯的对战虚拟角色已经站在他背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接近的。不用看那有对三角形耳朵的面罩与长长的尾巴，也知道她就是“日珥”军团的“Blood Leopard”，简称Pard小姐。而在稍远处，可以看到多半是她队友的四个人正站着小声说话。每个人都是春雪曾经看过几次的老资格玩家，但其中并没有火红的少女型虚拟角色。</p>

<p>“Pa、Pard小姐，你好。”</p>

<p>近来如何</p>

<p>“sup？”</p>

<p>春雪先跟讲话还是一样简略到了极点的豹头虚拟角色打过招呼，再小声地问：</p>

<p>“请问……仁子她没来吗？”</p>

<p>“她非常想参加，只可惜那‘六大军团互不侵犯条约’禁止王与王之间的竞争，即使是这类活动也不例外。不过她有叫我传话，说要请各位‘努力争取第二名’。”</p>

<p>“啊……好、好的。”</p>

<p>春雪脑海中浮现出仁子不甘心的表情跟声调，嘴角不由得露出笑容，接着又问：</p>

<p>“那，这个……不如我们队跟你们红队，在快到终点之前就先联手……？”</p>

<p>但Blood Leopard没有回答。她将视线从春雪身上移开，无声无息地开始走动。她从拓武跟千百合之间穿过，甚至也从黑雪公主身前走过——前往坐在银色轮椅上的天蓝虚拟角色身前。</p>

<p>两名曾激战过无数次的超频连线者，无言地注视彼此。她们的眼中没有敌意，但仍然散出一股坚硬而锐利的气息，暂时赶走了四周的喧器。</p>

<p>几秒后，Pard小姐退开一步，朝黑队全员瞥了一眼之后。再次面向Sky Raker说道：</p>

<p>“我会全力取胜。”</p>

<p>春雪心想，这是在宣告即使双方军团关系友好，她仍不打算套交情。不，其中一定还有着更深的含意。既然Sky Raker封印了“疾风推进器”，而且一直不参加正规对战，那么她们两人恢复以前好对手关系的一天就再也不会来临。一定是因为这样，Pard小姐才会希望至少在今天可以认真比个高下。</p>

<p>Raker似乎也听出了她的意思，深深点头回答：</p>

<p>“正合我意。”</p>

<p>豹头虚拟角色轻轻颔首回应，俐落地转身，回到队友身边，五个人就这么走向停在电梯塔本体最底部的十架飞梭。</p>

<p>仔细一看，就能发现排在那儿的飞梭五颜六色，而在倾斜的起跑格上方，还有着巨大的数位数字在倒数。离比赛开始，已经剩不到十分钟。</p>

<p>“好了，我们也过去吧，最左端银色那架就是我们的一号机。”</p>

<p>在黑雪公主的催促下，黑队五人也走向自己的飞梭，结果又有个人影从右边跑来。春雪不用听对方说话，也知道这个穿着厚重皮靴大步跑来的虚拟角色是谁。</p>

<p>“HEY、HEY、HE——Y！你跑来当慢吞吞的败犬，不对，是败鸦啦？”</p>

<p>“咦，奇怪，是Ash兄？”</p>

<p>“……我、我说你啊，我这种Mega coo—一l的人物怎么可能认错！”</p>

<p>这个上半身往前挺的骷髅面罩男，无疑就是昨天才交手过的Ash Roller。春雪视线从他身上错开，就看到这个刚跑来的家伙，背后有艘明显地染成了灰烬色的飞梭。看样子这个世纪末机车骑士也成功注册成驾驶了。春雪极为失礼地心想，如果他是凭自己发觉传送门出现在通天树，那就表示他其实是个知性派的人物，真是人不可貌相。只是想归想，嘴上仍辩解说：</p>

<p>“对、对不起，因为你没骑机车，我才会一时认不出是谁……”</p>

<p>“你、你这小子说什么鬼话！竟然把大爷我当成机车的附属配件啊Bullshit！”</p>

<p>“Ash，你太下流啰。”</p>

<p>声音从春雪身后传来的瞬间，世纪末风貌的虚拟角色立刻采取一点都不适合他的立正姿势，行了个最敬礼：</p>

<p>“师、师父说得是！还有Lotus老师您、您也好！”</p>

<p>Ash Roller口齿不清地打完招呼，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似的抬起头来，将他的骷髅脸凑向春雪：</p>

<p>“对、对了，现在Nothing是Dis的时候了！Crow，我有事想问你。”</p>

<p>“好、好的，什么事？”</p>

<p>“你既然注册成了一号机的驾驶，也就表示你是这个空间开通以后第一个进来的对吧？”</p>

<p>春雪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随即点点头说：</p>

<p>“是、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跟第二个来的Blood Leopard小姐几乎是同时到的。”</p>

<p>“……那么，那架飞梭是从你们来的时候就那样了吗？还是说你有看到是谁注册的？”</p>

<p>春雪不懂Ash Roller这话什么意思，结果骷髅头虚拟角色不耐烦了，直接勾住春雪脖子，拉着他从成排飞梭面前跑过。</p>

<p>“等、那个，我们要去哪？”</p>

<p>“看了你马上就会Uand！看，就是这十号飞梭。我问你，这玩意儿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吗？”</p>

<p>春雪几乎没听到他的后半段话，因为当“那个物体”进入视野的瞬间，他立刻一阵错愕。</p>

<p>十架飞梭以各两公尺左右的间隔排列在起跑格里，而坐镇在最右端的一架却——</p>

<p>已经完全锈蚀了。</p>

<p>整架飞梭都生了锈，仿佛已经暴露在海风下多年。其余九架飞梭全都闪耀着跟注册驾驶同样的颜色，唯有这第十架却完全失去光泽，锈成红褐色。风化的情形不只在机身，甚至影响到了座椅跟机体下方的驱动盘，怎么看都不觉得还能奔驰。</p>

<p>春雪无意识</p><p>中伸出手去，就像几天前注册一号机时那样点了一下。一个系统色的视窗应声浮现，春雪念出了视窗里的单字。</p>

<p>“Re……Reserved？已预约……这种状态是已预约？”</p>

<p>“我就说这状况根本让人搞Nothing懂吧？星期三下午五点半，大爷我与军团的伙伴来这儿时，就已经变成这样了。”</p>

<p>“咦，这、这太奇怪了！”</p>

<p>春雪翻起白眼反驳：</p>

<p>“虽然我跟Leopa乙小姐各自注册了一号机跟二号机之后就立刻离线，可是我们离开时已经听到很多人跑来。我想从我们离开到Ash兄你跑来这里，间隔应该不到十秒，所以要注册飞梭却不让我跟Ash兄看到，根本就不可能……不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p>

<p>春雪一瞬间闭上眼睛，鲜明地唤回记忆之后，斩钉截铁地说：</p>

<p>“在我们离开时，这十号机还没有生锈，就跟其他八架一样有着漂亮的铁灰色！”</p>

<p>“真……真的Really？也就是说飞梭白已在那十秒钟之间腐朽了……还是说有人躲起来干出这种好事……”</p>

<p>“怎么可能，太扯了啦，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而且别说我，还要不让Pard小姐发现，根本就不可能嘛……”</p>

<p>两人各自抱着自己的头盔烦恼，位还想不出合理的答案，就听到大音量的蜂鸣器发出哔哔声，接着又有大上好几倍的欢呼声撼动稚个舞台。杏雪惊觉地抬起头一看，发现离比赛时间已经不到三分钟。</p>

<p>“没办法，虽然Feel so bad，这件事还是只能先别管，而且看样子驾驶也没来……”</p>

<p>“……是啊。如果是系统方面的问题，比赛中应该就会知道了。”</p>

<p>“就是这么回事……好了，总之各自Do the best吧！”</p>

<p>“好的，我们彼此加油吧！”</p>

<p>春雪与Ash Roller略一点头，各自跑向自己的飞梭。离开前还不忘像平常那样呛上几句：</p>

<p>“话说在前头！只要是有轮胎的东西，从三轮车到油罐车大爷我都Giga wele得很！”</p>

<p>“这种飞梭根本没轮胎！”</p>

<p>反呛的春雪回到一号机前面时，发现其余四人都已在后座上坐好，千百合还挥手喊道：</p>

<p>“怎么去这么久！你在做什么啊！”</p>

<p>“抱、抱歉对不起！”</p>

<p>他连忙跳上驾驶座，握好方向盘。小小的防风罩上浮现【HELLO MY DRIVER!】的字样，接着显示出各种仪表。</p>

<p>虽说是仪表但并不复杂，只有时速表、里程表与机身耐久度表。</p>

<p>黑雪公主跟解除轮椅装备的Sky Raker并肩坐在前排的乘员座位上，探出上半身在春雪耳边说道：</p>

<p>“Crow，我刚刚大概看过其他参赛者，包括六大军团的成员在内，都是些难缠的家伙……不过话说回来，反正每个驾驶都是第一次操纵这种飞梭。你刚开始要慎重点，直到习惯操作为止，其他队的攻击有我们挡着，你不用担心。”</p>

<p>坐在后排的千百合也跟着说道：</p>

<p>“就是啊，一点小小的损伤，看我直接倒带回去就好了！”</p>

<p>“唔～Bell既然虚拟角色的HP计量表都锁定了，我想必杀技计量表多半是几乎累积不起来的。”</p>

<p>拓武指出这点，千百合抗议道“哪有这样的～”，黑雪公主跟枫子都笑了。</p>

<p>春雪看着伙伴们有说有笑的模样，在内心自言自语。</p>

<p>——学姐，就拜托你了。阿拓、小百，也要麻烦你们了。还有……Raker姐，我绝对会带你到终点去。毕竟，这就是我在这里的目的。</p>

<p>“好，只剩一分钟了！大家抓紧！”</p>

<p>春雪喊叫的同时，头上发光的数位数字中只剩右端两位数尚未归零。</p>

<p>三座飘浮型看台洒下的欢呼已经喊得地动天摇，春雪双手用力握住方向盘，右脚轻踩电门踏板。飞梭的马达发出可靠的咻咻声，震动笼罩住整个车身。显示比赛总里程四千公里的数位里程表发出耀眼光芒。</p>

<p>春雪凝视着那顶天屹立，直径达到一百公尺的金属柱，也就是那在加速世界中重现出来的“赫密斯之索”，忽然间有了个想法。</p>

<p>不知道在现实世界之中，是不是也有一群很有钱的观光客正坐着太空电梯朝太空上升？即使真是如此，他们却作梦也想不到，设置在太空电梯各处的公共摄影机建构出了另一个世界里，其中正有着数十个小孩子即将从自己身旁飞驰而过。</p>

<p>当然，加速世界终究只是神经连结装置创造出的非现实领域，但即使其中没有物质存在，却依然有着真实。因为——</p>

<p>因为现在我满腔都是滚滚沸腾的热血啊！</p>

<p>“GO！GO！GO！GO！”</p>

<p>观众的大合唱与红灯亮起的声音重合。火红光点在上空排成一排，照亮了十架飞梭。这时正好有一座看台遮住来自天顶的阳光﹒让起跑台笼罩在浓浓的阴影下。灯号的光线将每一架飞梭照得火红，蜂鸣器再次响起，各架飞梭不约而同发出更高亢的咆哮。飞梭上装设的四个磁浮轮迸出刺眼电光，在钢铁地面上溅开。</p>

<p>“……给我上啊——！”</p>

<p>倒数读秒到零，光点变成蓝色的瞬间，春雪将电门直踩到底。</p>

<p>惊人的扭力将飞梭踹了出去。十架飞梭转眼间就越过了短短的斜坡，开始抗拒重力，朝着巨大金属柱微弯的表面垂直冲刺。看样子柱子与机身之间有引力作用，即使仰角达到九十度，体感上却跟在笔直的道路上奔驰几乎完全没有差别。</p>

<p>春雪猛踩电门，并朝时速表瞥了一眼。不到十秒钟，色彩亮丽的数位数字就显示出时速已经超过二○○公里，而且还继续上升。</p>

<p>“喂……喂、小春，你、你开这么快，不要紧吗？”</p>

<p>听到坐在最后排的拓武这么问，春雪大声喊回去：</p>

<p>“交给我就对了！我在各种竞速游戏里总计撞车次数不下一万次！”</p>

<p>“……这、这不是……”</p>

<p>“好！冲啊——！”</p>

<p>千百合的欢呼盖过了拓武沙哑的声音。春雪朝视窗上端的后方影像格一瞥，发现黑雪公主跟枫子也一脸不在乎的表情坐在那儿。这鼓舞了士气，令他右脚继续使力。二五○公里、三○○公里。如果是现实中的赛车，这已经接近速度上限，但虚拟的磁浮驱动飞梭却仍然继续发出尖锐咆哮，无止尽地拉高速度。刻在钢铁地面上的细节溶成放射状，不时出现的云团三两下就被抛到后头。</p>

<p>数秒后，染成红色的数位速表开始闪烁MA图示，时速已经达到五○○公里，看样子这就是飞梭的最高速度了。春雪呼出憋在胸口的气，这才开始查看车外的情形。</p>

<p>黑暗星云队所驾驶的银色一号机，仍然在成排飞梭的最左端急驰，而在右侧离了十公尺左右的地方，则可以看到由Blood Leopard领军的红队飞梭迸出亮丽的深红色火花。</p>

<p>更远处则有蓝色军团“狮子座流星雨”四名成员乘坐的飞梭。驾驶是Tourmaline Shell，一个人占了后排两个位置的壮汉则是Frost Horn "继续往右看，还能看到绿色军团“长城”的驾驶Ash Roller嚷着他常喊的HEYHE——Y。</p>

<p>这四架飞梭几乎一字排开地跑在最前面，紧追在后的则是黄色军团“宇宙秘境马戏团”的队伍。当然上头看不到黄之王的身影，但其中有几个曾激战过的熟脸孔。</p>

<p>春雪在心中告诫自己，千万要小心这几个人，接着又开始凝神观察。看样子王级军团的队伍就只有这几组，在最后面挤成一团的四架看来是中等规</p><p>模军团的队伍——虽说是中等规模，人数却也已经比黑暗星云要多。</p>

<p>有在行驶的飞梭就只有以上九架，也就是说那架锈得乱七八糟的飞梭结果还是没起跑。没解开的疑问在春雪心中留下一瞬间的不快，但他随即把这些念头抛诸脑后。无论是谁让飞梭锈蚀都好，反正也已经无法影响比赛了。</p>

<p>春雪掌握完状况，正要将目光拉回前方时，发现后方空中有个巨大的影子，不禁小小吓了一跳。满载着合计六百名观众的三台飘浮看台，已经自动跟着飞梭上来。现在他才注意到狂热的欢呼声浪与磁浮引擎的咆哮已经合而为一。</p>

<p>“……呵呵，看样子他们下了赌注。”</p>

<p>听黑雪公主这么说，Sky Raker回答：</p>

<p>“是啊，我刚刚就看到‘赛程安排人’忙碌地跑来跑去。”</p>

<p>赛程安排人，是个经营赌博竞技场“秋叶原对战场”的神秘超频连线者。看样子他也跑来这场比赛出差了。</p>

<p>“是……是喔？Raker姐也有去过秋叶原BG？”</p>

<p>春雪边频频修正方向盘操作边问，结果回答的不是她本人，而是语带苦笑的黑雪公主：</p>

<p>“什么有没有去过，Raker她以前……”</p>

<p>但春雪没能听完回答，因为观众的欢呼突然倍增，跟一阵几乎冲破耳膜的连续声响重叠。他想也不想地往右一看，脸部肌肉顿时痉挛，大声喊道：</p>

<p>“哇，Pard小姐已经开始啦！”</p>

<p>原来那阵声响的来源，就是坐在红队飞梭后座的四名超频连线者所拿出的武器。看样子近战型就只有担任驾驶的Blood Leopard一个人，剩下四人全都挑了远攻型的阵容。这阵容里有机枪有步枪，正大肆洒出光弹。</p>

<p>这些炮火瞄准的是跑在红队右方的蓝队飞梭。他们看来跟红队有着鲜明的对比，每个人都是近战型，由装甲厚重的Frost Horn跟另一人探出上半身拼命抵挡弹幕。由于虚拟角色的HP计量表已经被锁定，不管挨了多少子弹都不会死，但有些攻击似乎有击退特效，不时可以看到他们的身体被轰开，剩下的枪击立刻精准地利用空档打在飞梭机身上。</p>

<p>“该死！阿电！我准！真的！整台撞上去！”</p>

<p>Frost Horn这么一喊，立刻就听到Tourmaline Shell大喊：“OK阿角～～！”同时方向盘往左一打，蓝队飞梭逐渐朝红队接近。春雪兴奋地观看事态发展，看样子他们打算以肉搏战打下对方的飞梭，这种海盗船战法的确是Frost Horn的最爱。从后方跟来的飘浮看台上也太声鼓噪，有人喊：“撞啊！”也有人喊：“不要啊——！”</p>

<p>当两架飞梭越来越接近，弹幕的命中率自然跟着提高。蓝色飞梭的左侧被打出无数弹孔，迸出火花，但看样子机身的耐久度设定得相当高，到现在仍然看不出速度减慢的迹象。</p>

<p>“好啊！吃我一招！男子汉的！魂之拳！”</p>

<p>Erost Horn在呐喊中站起，高高举起巨大的右拳。</p>

<p>这瞬间，驾驶红色飞梭的Blooe Leopard以快得令人看不清楚的速度操作方向盘，磁浮驱动轮发出怒吼，让飞梭一口气打转。右机尾当场甩了出去，猛力撞上蓝色飞梭侧面。一撞之下，让以站姿准备挥出重拳的Frost Horn脚下一滑——</p>

<p>“啊！哟！啊啊啊啊啊！”</p>

<p>他整个人在惨叫声中轻而易举地滚出车外。毕竟飞梭正以五○○公里的时速狂飙，当他一碰到高塔表面的瞬间，立刻在一阵惊人的冲击声中高高弹起，撞出大量火花。反复弹跳的巨大身躯与粗重的惨叫转眼间就往后方越离越远，几秒钟后就再也看不见了。</p>

<p>其间Pard小姐若无其事地稳定车身，以滑冰似的动作拉开距离，再度展开猛烈的射击。蓝队勇猛地再次尝试接近，但这次飞梭的耐久度似乎终于到了极限，左侧的两个磁浮轮同时喷出火花，全长六公尺的机身当场开始陀螺似的打转。就在剩下三名人员时高时低的喊声中，引擎声无止尽地越来越高亢——</p>

<p>大爆炸。</p>

<p>在观众的欢呼与惨叫声浪下，春雪看着炸得焦黑的机身与三名虚拟角色就跟Horn刚刚一样，转眼间便从视野中消失，忍不住缩起脖子。这时黑雪公主与枫子则佩服地评论：</p>

<p>“原来如此啊。所以不管怎么说，从飞梭掉下去就没戏唱了。不过话说回来，日珥的攻击实在漂亮……”</p>

<p>“真的很漂亮。不愧是Leopard，从队伍的人选、机身的驾驶到当机立断的狠辣，全都宝刀未老啊。”</p>

<p>“现现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啦姐姐！他们接下来要攻击我们了。”</p>

<p>重新装填完武器的四名红队射手一齐面向左方，跟千百合这声叫喊几乎完全同时。他们枪口准确地指向一号机——严格说来，射手们考虑到弹道弯曲，所以瞄准点比机鼻略偏前。</p>

<p>“恶！”</p>

<p>春雪惊呼一声，赶忙左打方向盘，但Pard小姐以精准的操控让双方相对位置保持不变。两台飞梭在直径一百公尺，也就是周长约二百一十四公尺的圆柱上画出美丽的平行线飞驰，让观众看得大声喧闹，但他们不是在拍汽车广告，而是正在上演搏命追逐战。一名射手一声令下，四把枪同时喷出火舌。</p>

<p>“……！”</p>

<p>春雪心想这下躲不开了，反射性地缩起脖子——但他听见的不是中弹声，而是高亢的反弹声。他慌慌张张地将视线往右一转，一幅荒唐的光景立刻映入眼帘。</p>

<p>原来Black Lotus从右舷探出上半身，双手剑以惊人的速度闪动，几乎完全打掉了暴雨般的弹幕。后座的 Pile也将右手的巨大“打桩机”当成盾牌来用，稳稳保护好机身。</p>

<p>穿过他们两人防御而命中机身的子弹只有少少几发，耐久度指针也没有减多少，但这样下去肯定会慢慢被磨光。即使想接近展开肉搏战，春雪也不认为自己的技术能赢过Pard小姐，更难保不会像蓝队那样反而导致宝贵的战力被打下车。</p>

<p>“真是够了，根本是吃定我们没有红色系，随他们打嘛！”</p>

<p>坐在左后方的千百合愤慨地大喊。“没有远攻型角色”的确是黑暗星云重新集结之后最大的弱点所在。每次领土战打输，几乎都是因为对方团队里有着强悍的红色系角色。</p>

<p>然而现在叹气也解决不了问题。春雪下定决心跟Pard小姐展开飞梭对飞梭的缠斗，正准备朝后座大喊，但却有人抢先他一瞬间说：</p>

<p>“我退场。”</p>

<p>Sky Raker平静地这么宣告。</p>

<p>“咦……师父，你说什么？”</p>

<p>“只是简单的加法跟减法。日珥队有五个人，而且还载着四把沉重的大型枪械。只要我下了飞梭，我方就只剩四个人，应该能靠速度甩掉他们。”</p>

<p>“这、这样不行啦姐姐！”</p>

<p>Raker以冷静的话语，盖过千百合的尖叫。</p>

<p>“我说过，既然参加比赛就要全力争夺冠军。在这里退场就是我的‘全力’。要是不这么做，就会辜负Leopard的认真！”</p>

<p>接着天蓝虚拟角色以左手抓住飞梭的边缘，毫不犹豫地就要纵身一跳。</p>

<p>这一瞬间，春雪将方向盘猛往右打，令机身打转，将Raker再次按回座位上。</p>

<p>“不对……这样不对啊师父！”</p>

<p>春雪集中全副心力操作方向盘与电门踏板，拼命想让机身恢复稳定，同时挤出声音说：</p>

<p>“世界上没有这种自己退场的‘全力’！不在同个场地上对战，就没办法传达任何东西，不是吗！”</p>

<p>“Raker，Crow说得没错！”</p><p>以骇人精度持续防御的黑雪公主也对她呼喊：</p>

<p>“我们是团队！要五个人一起奋战，一起赢得胜利！”</p>

<p>“可是……可是我！”</p>

<p>枫子语带哀嚎的反驳回荡在车内：</p>

<p>“我没办法应战！我不但不能攻击，甚至没办法站起来防御！除了像这样坐在这里当摆饰，根本什么也做不到……！”</p>

<p>“你有！”</p>

<p>这句呐喊似的话从春雪的喉咙里迸出：</p>

<p>“你有……你应该有一对你亲自塑造，用心培养出来的翅膀！”</p>

<p>要在这时说出这句话，春雪还是有些犹豫。Sky Raker想必自有她的理由跟心情，才会在回归军团之后仍然坚持封印这项能力，春雪实在不想强行涉入。因此，他才企图带Raker到赫密斯之索的顶点，因为他相信有个理由能让他说出这句话。</p>

<p>但要是现在Raker下了飞梭，这个机会就再也回不来了。因此春雪只能一边祈祷她听得进自己的话，一边呐喊：</p>

<p>“这个空间里，必杀技计量表几乎完全不会累积……所以我不能飞。可是你的翅膀不一样，刚着装就会填满整条计量表，也就是说你有办法飞！”</p>

<p>春雪从驾驶座回过头去，正视Raker的眼睛——</p>

<p>“……我求求你，把你的翅膀借给这架飞梭……不，是借给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应该就能跑到日珥的射程外！”</p>

<p>刹那间一片寂静。</p>

<p>这一瞬间，无论是弹如雨下的枪击咆哮，黑雪公主跟拓武打掉枪弹的声响，还是上空观众席洒下的喊声，春雪全都充耳不闻。他只顾着拼命倾听Sky Raker细小的呼吸声，以及其中蕴含的苦恼。</p>

<p>……我伤害了小幸。</p>

<p>……我用言语、用态度，用心思伤害了她。我这对翅膀的燃料里，包括了当时小幸流下的一滴滴泪水。所以……所以我再也不能……</p>

<p>“不是这样，Raker”</p>

<p>这时黑雪公主忽然停下双手的动作，整个身体转了过来。</p>

<p>枪弹立刻开始打在机身侧面，也毫不留情地打在Black Lotus背上。尽管苗条的身体被枪弹的冲击打得摇摇晃晃，黑雪公主仍旧毅然地说出心声：</p>

<p>“都怪我……都怪我太愚蠢！我当时根本没有试着去了解你怀抱的志向有多远大！就只知道要求你为我鞠躬尽瘁，还觉得你那样是背叛我，我还没道理地气你、恨你！这样的我，根本没资格要求你什么……可是！”</p>

<p>这时黑雪公主的声音中也掺进了强烈情绪。黑之王那漆黑的镜面护目镜下，蓝紫色的光芒仿佛眼泪似的滴落，但她仍然大喊：</p>

<p>“可是，现在正是你飞的时候！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军团……为了你自己，Raker，请你飞吧！”</p>

<p>就在这声呐喊的同时，一发大型步枪的子弹猛力打在Black Lotus背上，打得她脚步踉跄，所幸Sky Raker伸出双手相扶。那双纤细的手臂频频颤抖，仿佛犹豫着不敢继续接近。</p>

<p>——师父，不，枫子姐。</p>

<p>春雪拼命控制机身，在内心深处对她诉说。</p>

<p>——两个月前，在新宿南方阳台屋顶，是黑雪公主学姐先踏出一步，所以这次要请你……要请你伸手拉学姐一把。因为这最后一段距离，不管是我还是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拉近，唯一办得到的人就是你自己！</p>

<p>想来春雪心中这几句话不可能传进她心里。</p>

<p>但下一瞬间，枫子的双手已经不再颤抖。扶住黑雪公主身体的双手慢慢弯起，绕到她的背后——紧紧抱住了她。</p>

<p>枪林弹雨之中，她说话的声音显得不怎么大，却伴随着扎实的声响：</p>

<p>“……谢谢你，Lotus。现在、我现在才总算发现，我的翅膀里……有的不只是泪水，更充满了你的希望、你的善良，还有你的爱。”</p>

<p>说着，Sky Raker将黑雪公主的身体按回右边的座位，确切地点点头：</p>

<p>“所以，我根本不需要害怕……我飞得起来。现在，我一定可以再次飞翔……！”</p>

<p>春雪这才总算发现。</p>

<p>Sky Raker不是心灰意冷，而是在害怕，害怕自己即使装上强化外装，或许也将无法像过去那样飞上天空——她害怕自己负面的心念不但会让她持续丧失双脚，还会连强化外装都跟着瘫痪。</p>

<p>但现在她挺起胸膛，双手高高伸向天空的动作里，已经没有一丝恐惧。</p>

<p>她以晚霞色的眼睛直视无限的高空——</p>

<p>以歌唱般的声音，高喊着装语音指令：</p>

<p>“‘疾风召唤’！”</p>

<p>飞梭前方染成一片无边深蓝的虚空中，有两颗亮丽的水蓝色星星闪着光芒。</p>

<p>它们化为两道雷射直冲而下，即使飞梭正以极限速度行驶，仍然精准地锁定Raker的身体。笼罩全身的光芒随即浓缩到背后，化为流线型的喷射强化外装——“疾风推进器”。或许是因为装备位置有所冲突，原先她身上的白色帽子与连身洋装都溶解成光芒消失，露出了娇小的虚拟角色本体。</p>

<p>“Raker……”“师父！”“姐姐！”“Raker姐！”</p>

<p>Sky Raker用力点点头，回应四人同时发出的喊声，紧接着轻巧地从座椅上翻起。当然她并不是将自己抛出车外，而是拉住Lime Bell的手移动到飞梭后方，稳稳握住小型机身尾翼。</p>

<p>“Crow，车身打直！”</p>

<p>春雪立刻听从指示。红队的二号机多半也发现了一号机的意图，枪林弹雨变得更加剧烈，但黑雪公主再次将枪弹一一击落。</p>

<p>“要上了！喷射三秒前！二、一、零！”</p>

<p>一声莫大的轰然巨响爆出，同时春雪全身被猛力压在座位上。</p>

<p>这加速多么强劲。春雪拼命控制住亟欲脱离掌控的机身，同时目光朝后方视窗一瞥，看到Raker背部喷出的两条火焰，有如慧星般拖出长长的尾巴。“疾风推进器”的出力显然比春雪使用的时候更强，但推进器本体并没有发出异常的特效光——所谓的“过剩光”，所以她并不是透过心念系统增强了出力，这纯粹是SkyRaker多年来灌注庞大的超频点数所培育出来的努力结晶。</p>

<p>春雪将视线拉回前方，看到防风罩右端的时速表已经突破极限，达到六百五十公里。二号机的弹幕已中断，右舷照后镜中的红色机身也变得越来越小。</p>

<p>春雪按捺住满腔感动的波涛，将意识集中在操纵上。在这个速度下只要动作微微一乱，想必会当场撞车。目前赫密斯之索的表面完全没有障碍物存在，但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凹陷，他都不能压上去。</p>

<p>但就在半秒钟后，春雪知道自己的担心已经成了现实。</p>

<p>有个奇妙的物体挡在他的去路上。圆柱体表面上，出现了多个发出彩虹光芒的光环以颇宽的间隔排开。光环的直径应该至少有个三公尺，要是继续往前直开，无论如何都会撞到其中一个行进轨道上的光环。</p>

<p>“……我、我要闪开光环！Raker姐，快回座位！”</p>

<p>春雪赶忙这么大喊，但他还没说完，黑雪公主却发出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指示：</p>

<p>“不，Crow，直接冲进去！”</p>

<p>“咦……可、可是！”</p>

<p>“别担心，上！”</p>

<p>不管怎么说，这时“疾风推进器”的能量似乎己经用完，千百合再次伸手把Sky Raker拉回座位上。春雪确定她坐好之后，下定决心用力捉好方向盘。</p>

<p>“我、我知道了，那我要冲了！大家抓牢！”</p>

<p>短短两秒钟后。</p>

<p>一号飞梭丝毫不放慢速</p><p>度，冲进了七彩光环之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