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那,师父,今天真的很谢谢你。」</p>
<p>春雪一路送到玄关,对枫子一鞠躬,她就笑著摇了摇头。</p>
<p>「哪里,我也有了很棒的经验,我才要谢谢你带我去呢,鸦同学。」</p>
<p>枫子发出微微的马达声,穿上鞋子,手伸向门把。但她又放开手,转过身来,露出认真的表情。</p>
<p>「……只是……我要好好接受今天知道的事情,多半还得花上一些时间。鸦同学……你打算几时告诉小幸?」</p>
<p>「啊,是……我是打算可以的话,就在今天之内……」</p>
<p>「这样啊……嗯,这样比较好。那,不好意思,最先转告的工作,可以交给你吗?」</p>
<p>「好的,当然没问题。」</p>
<p>春雪点点头后,枫子终于推开了玄关的门。在染成晚霞色的天空背景下轻轻行了个礼说:</p>
<p>「那,今天我就失陪了,辛苦了。」</p>
<p>「好了,师父辛苦了!」</p>
<p>枫子面带笑容挥挥手,身影消失在门后,春雪就轻轻呼出一口气。</p>
<p>时间是下午五点二十五分。从他和枫子一起连进无限制中立空间算来,还不到三十分钟。但春雪的主观感受,却是已经在另一个世界过了十个小时以上,所以有著几分疲劳感。毕竟那是一场来回共两次逃过朱雀猛攻的大冒险。</p>
<p>春雪回到客厅,收拾完两人份的玻璃杯后,重重坐到沙发上,让身体就这么陷了进去。</p>
<p>「呼啊啊啊…………总觉得,朱雀的起始仇恨值愈来愈高了……」</p>
<p>春雪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举起右手,掐指计算。他第一次遇到四神朱雀,是在一个月前,进行Ardor Maiden救出作战的去路上。之后的回程,以及今天的去程与回程,这样算来已经足足四次突破了南门大桥,但他切身感受到每次朱雀的怒气都更为旺盛。</p>
<p>尤其第四次,也就是这次的逃脱时,更演变成了一场比起第二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激战。他们以春雪和枫子前后包夹Lead的队形,从南门冲了出去,但朱雀的涌出又快了一拍,逼得他们必须一边以三人的心念来抵挡从正面喷来的烈火,一边往前突破。</p>
<p>要不是有Lead那将水平举起的剑化为巨大镜面盾牌的「真经津镜(Genuine Speculer)」防御心念(注:真经津镜为八咫镜的别名),以及留在南门内侧的Graph以二刀不断连发「夺命击」掩护,相信根本就不可能突破。只是Lead又说要不是有Silver Crow与Sky Raker的飞行速度,一定逃脱不了,而且等到好不容易逃到樱田大道时,三个人的体力计量表都已经扣到变成深红色,所以要是再来一次,下次也很有可能真的会全军覆没。</p>
<p>「……第五次可就不能只是通过,得好好攻略才行了啊……」</p>
<p>春雪喃喃自语,坐起上身,重新提振精神。这次事出突然的禁城侵入作战,虽然将陪同的枫子都一起牵连进危险当中,但得到的收获也很重大。</p>
<p>加速世界创立的缘由,以及The Fluctuaing Light存在的理由。</p>
<p>还有一件事——就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可靠伙伴——</p>
<p>——谢谢你,Lead……还有Graph兄。</p>
<p>春雪朝东方一低头,然后站了起来。他必须先联络黑雪公主,把得到的情报全部告诉她。</p>
<p>就在他操作起虚拟桌面,正要叫出邮件软体时——</p>
<p>「呜哇!」</p>
<p>收到信件的提示图示突然在眼前亮起,让春雪吓了一跳,又倒回沙发上。他赶紧开殷信件,看到内文只有「三秒后到你家!」这七个字。尚未查看寄件人名义,接著就响起了有告知客人来访的门铃声。</p>
<p>「………………」</p>
<p>春雪脸上仍然挂著尴尬的表情,赶往短短几分钟前才刚送走枫子的玄关。他开了锁,打开门一看——</p>
<p>「安安啊——!」</p>
<p>就有个红色的人影在这声活力充沛的喊声中跳了过来,朝春雪的侧腹部就是一拳。</p>
<p>「呜……为……为什么劈头就是一记跨步重拳……」</p>
<p>「这是表示亲昵的招呼and灌注了愤怒与悲伤的制裁!」</p>
<p>喊出这句话的,是个身穿红色T恤与短裤的少女——军团「日珥」的首领,红之王ScarletRain,也就是上月由仁子。</p>
<p>「愤……愤怒与悲伤……?」</p>
<p>仁子在玄关阶梯上站得威风凛凛,朝反问的春雪白了一眼。</p>
<p>「没错。谁叫你上次星期天不带我去涩谷。」</p>
<p>「那……那天是要跟长城交涉……」</p>
<p>「而且你超晚才把这交涉的结果告诉我。」</p>
<p>「这……这是因为发生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p>
<p>「算了,就用刚刚肚子上那一拳扯平吧。」</p>
<p>就在仁子鼓起的脸上笑逐颜开的这个时间点上,半开的门后出陷了一个修长的人影。身穿骑士衣的Blood Leopard。也就是Pard小姐「Hi」的一声打了招呼,春雪也一鞠躬回礼。</p>
<p>「午安,Pard小姐……你们怎么突然跑来?」</p>
<p>「SRY,因为有急事想跟你们商量。」</p>
<p>「没错没错,打扰啦~」</p>
<p>仁子踩著当自己家似的脚步走向客厅,于是春雪也赶紧跟了过去。</p>
<p>春雪请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把冷泡茶倒进才刚洗过的玻璃杯。他喝了一口自己的茶,总算让心情镇定了点之后,对坐在正对面的仁子问起:</p>
<p>「那……你们说想商量的,是什么事?」</p>
<p>「呃!关于这件事啊……」</p>
<p>仁子似乎口渴了,一口气喝乾了冷泡绿茶,然后将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客厅的地板说:</p>
<p>「你能不能叫黑雪来这里?」</p>
<p>「咦?叫学姊来……?」</p>
<p>这个要求出乎他意料,但春雪本来就正打算和黑雪公主联络。</p>
<p>「呃……那,我发个邮件看看。」</p>
<p>春雪重新启动刚才正要执行的邮件软体,迅速打好讯息送出,结果立刻就有了回应。黑雪公主似乎正要离开学校,回答说十分钟就会到。</p>
<p>门铃实际响起,是在八分钟后。</p>
<p>黑雪公主跟著出来迎接的春雪踏进客厅后,朝坐在沙发上的仁子与Pard小姐看了一眼……</p>
<p>「哦哦~?」</p>
<p>发出了夹带多种言外之意的声音。</p>
<p>她将视线移到春雪身上,露出虽然算不上极冻——却也十分冰凉的笑容。</p>
<p>「春雪,这是什么样的状况呢?」</p>
<p>「没……没有,这个……?啊,到……到刚刚枫子师父也还在……」</p>
<p>「哦哦哦~?」</p>
<p>「这……这个,可是仁子和Pard小姐似乎是为了别的事情……」</p>
<p>「哦哦哦哦~?」</p>
<p>黑雪公主的微笑变得更加笑眯眯时,沙发传来了说话的声音。</p>
<p>「喂,黑色的,你先坐下再说啦。」</p>
<p>「红色的,这里又不是你家!」</p>
<p>黑雪公主猛一转身,一口气喊完这句话,才踩著重重的脚步,用力在仁子身旁坐下。</p>
<p>春雪悄悄松一口气,走到厨房去,准备好新的玻璃杯与瓶装冷泡茶,以及作为茶点的一大盘饼乾,再回到客厅。他倒好黑雪公主的份,又帮仁子与Pard-<姐的杯子倒满,然后自己也坐到沙发上。</p>
<p>「这个,学姊,不好意思,突然找你过来……」</p>
<p>春雪郑重道歉,黑雪公主才总算露出往常的笑容。</p>
<p>「哪里……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过我们还是先问问仁子有什么事吧。你说要商量的到底是什么事</p><p>?」</p>
<p>「啊~」</p>
<p>仁子正咬著焦糖香蕉饼乾,先用茶润了润嘴里,然后以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口气说:</p>
<p>「其实啊,我是想让日珥和黑暗星云合并。」</p>
<p>「…………………………」</p>
<p>春雪与黑雪公主先沉默了足足五秒钟以上——</p>
<p>「什……什么————!」</p>
<p>「啥……啥啊————!」</p>
<p>才异口同声地大喊,同时震惊得上身后仰。</p>
<p>五分钟后。</p>
<p>黑雪公主听完仁子这番不时有Pard小姐补充说明的讲解后,默默吃完了一块肉桂杏仁饼乾,才喃喃说出一句话:</p>
<p>「原来如此啊。」</p>
<p>「咦,学姊……就这样?」</p>
<p>「嗯……春雪你反对吗?」</p>
<p>「不……不是,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可是……该怎么说,事情太重大,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而且,在问我之前……」</p>
<p>春雪转过头去,朝正对面的仁子问起:</p>
<p>「……仁子真的觉得这样没关系吗?要是跟黑暗星云合并,就会变得比以前更加和其他王的军团敌对……」</p>
<p>「这些我都已经和Pard彻底讨论过,才做出这个决定的。」</p>
<p>仁子先朝身旁的Pard小姐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发言:</p>
<p>「我想和加速研究社……想和白之团打,而且要跟他们打,就非得和黑暗星云共同进行领土战争不可。不对……不是为了这种系统上的理由,我就是想跟你们并肩作战。仔细想想,半年前第一次和你们一起对付第五代e Disaster……Cherry Rook的那次,也是研究社在幕后指使。这场和他们之间的战争,我希望能参加到最后,好好做个了断。因为如果不这么做,不管是我,还是军团团员,都没有办法往前走。」</p>
<p>这番话里有著非常有仁子风格的热意,也有著等量的冷静,令人看出她的长进。</p>
<p>黑雪公主闭上眼睛良久,缓缓点了点头,然后抬头说:</p>
<p>「……从听说仁子打算进梅乡国中以来,我就料到这样的未来或许是有可能成真的。可是……你这个决定下得比我预料中更快。老实说,我真吓了一跳。」</p>
<p>「我……我可不是想让军团合并,才说要去读梅乡国中。这是两码子事。」</p>
<p>仁子有点难为情似的抢著这么回答,黑雪公主对她露出淡淡的微笑,说道:</p>
<p>「嗯……我知道。不管怎么说,你有这个觉悟,我也就非得好好回应不可啊……」</p>
<p>黑雪公主坐在沙发上,身体往左转,腰杆挺得笔直,发出坚毅的嗓音说:</p>
<p>「仁子……不,日珥首领Scatlet Rain,我黑暗星云首领Black Lotus,接受你提出的军团合并提议。合并的各种条件,就召集双方干部择日再详细协议。今后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还请多多指教。」</p>
<p>她流畅地说到这里,以优美的动作伸出右手。</p>
<p>「…………」</p>
<p>仁子一瞬间瞪大眼睛,随即啪的一声用力握住黑雪公主的手,以同样坚毅的声调回答:</p>
<p>「我才要请你多多指教。」</p>
<p>看到两人的手强而有力地交握——</p>
<p>春雪突然觉得一股胸中热流上冲,赶紧眨了眨双眼。</p>
<p>军团合并这回事,说起来很重大,但黑暗星云与日珥之间,早已长期订立停战协定。他们和仁子以及Pard小姐并肩作战的次数多得数不清,而且这样也许只是把过往的合作体制更进一步而已。追根究柢,可以说要不是有加速研究社这个共同的敌人存在,这次合并本来是不会实现的。</p>
<p>但现下这一刻,的确是奇迹成真的瞬间。</p>
<p>黑雪公主曾说自己的对战虚拟角色「丑恶到了极点」,说连用来牵住别人的手都没有。</p>
<p>仁子曾说自己的对战虚拟角色是「刺猬的刺」,是把世界推开的渴望所塑造出来的样貌。</p>
<p>这样的两个人,历经许多的冲突,孕育出友情与信赖,现在终于双手互握。</p>
<p>——我绝对不会忘记这幅光景。无论将来整个军团……不,哪怕整个加速世界,BRAIN BURST产生什么样的改变。</p>
<p>春雪下定这样的决心,最后再度用力闭上双眼,忽然间朝坐在右侧的Pard小姐看了一眼。结果他不小心目击到平常总是一副酷样的「血腥小猫(Bloody Kitty)」正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不由得嘴角莞尔。</p>
<p>Pard小姐注意到春雪的表情,轻轻瞪了他一眼,就在这时——</p>
<p>「嗅,为防万一,我话先说在前面。就算我们成了同一个军团,春雪终究是我的『下辈』和徒弟,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找上他家门来。」</p>
<p>「啥?啥——?」</p>
<p>仁子一掌拍开黑雪公主的手,大声反驳:</p>
<p>「这个家不是黑暗星云的作战室吗?这也就表示,等到合并以后,这里同时也会是我的作战室,不是吗?反而应该变成随时都可以自由进出才对吧。」</p>
<p>「别……别说傻话了!除非事先经过我批准,不然禁止使用!」</p>
<p>……话说,这里,是我家耶……</p>
<p>春雪一句话涌到喉头却说不出,只能让一张嘴开开闭闭。</p>
<p>由双方干部共同进行的具体协议定在明天,也就是七月十九日,星期五的傍晚。</p>
<p>而军团所有团员的见面典礼与合并典礼,则定在二十日,星期六的下午——也就是领土战争开打前一刻。决定完这些行程后,关于合并的话题就暂且告一段落。</p>
<p>后天的领土战争,同时也将是与白之团的决战,所以总不免有些仓促。但进攻港区第三战区的作战计画,万万不能泄漏给震荡宇宙方面知道。虽然不是怀疑日珥这边会泄漏情报,但毕竟日珥的人数是压倒性地多,所以通告全部团员这件事,应该等到作战发动的前一刻才说——这是仁子的提议。</p>
<p>然而相对的,日珥的团员几乎全都不能派去参加港区第三战区的进攻团队。说来理所当然,和黑雪公主同样9级的仁子也不能参加,所以从日珥这边派遣的援军,多半只会有包括Pard小姐在内的两三个人。</p>
<p>当然这样仍然非常靠得住,而且杉并战区的防卫也可以请求日珥的团员支援,所以非常令人感激,但进攻团队人数不足的问题仍未得到解决。可以预估震荡宇宙的防卫团队至少会有十二人,多的话甚至二十人都有可能。相较之下,进攻团队则是由枫子带头,加上谣、晶、拓武、千百合与春雪这六个人,加上日珥来的帮手也只有九个人。虽然真到紧要关头,是可以把前Petit Paquet的三个人也派上场,但这样一来,杉并就会只剩黑雪公主一个人防守,这样也让人有另一种不放心。</p>
<p>——还是希望能再多三个人左右啊……可是又已经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来帮忙了……</p>
<p>春雪一边屈指计算成员,一边在心中自言自语发著牢骚,忽然想起短短几十分钟前的那场大冒险,用力握紧了右手。</p>
<p>——不对,搞不好有办法多一个人……但这得等对方主动联络啦……要是这人肯加入,那就真的是超级靠得住了……</p>
<p>「——雪。春雪。」</p>
<p>春雪发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赶紧抬起头应声:</p>
<p>「啊,好……好的!请问是还要饼乾吗?」</p>
<p>「……我倒是自认自己的形象没那么贪吃啊……」</p>
<p>黑雪公主苦笑了一会儿,挥手制止正要起身的春雪,轻轻歪了歪头说:</p>
<p>「对了,你剐刚是不是说枫子来过?她找你有什么事?」</p>
<p>「啊…………对……对喔,这件事我要跟学姊报…………」</p><p>春雪说到这里,视线往右一转。</p>
<p>正咬著夏威夷豆巧克力饼乾的仁子,以及正咬著椰子柠檬饼乾的Pard小姐,都对看了过来,让春雪不由得表情变得有些生硬,思索了一会儿。</p>
<p>Graphite Edge所告知的情报,可以让她们两位也知道吗?</p>
<p>——不,应该没问题吧。毕竟以后我们就会是同一个军团的伙伴——而且也曾经并肩对抗过四神青龙……</p>
<p>「你一脸什么怪表情?是想要我咬过的饼乾吗?」</p>
<p>「才……才才才不是!」</p>
<p>春雪急忙否定仁子的话,先清了清嗓子,然后切入正题:</p>
<p>「这个,其实……我今天,去了一趟禁城……」</p>
<p>这句话一出口——</p>
<p>「你……你说什么!」黑雪公主大喊。</p>
<p>「禁……禁城!」仁子大吼。</p>
<p>「OMG。」Pard小姐则喃喃自语。</p>
<p>当春雪把储存在脑内记忆体当中的「加速世界的秘密」一五一十地说完,时间已经来到下午六点四十分。</p>
<p>南方的天空染成紫色,即将西沉的夕阳在室内照出了强烈的对比。反射在木头地板上的西阳,被吸进黑雪公主她们的眼睛,发出宝石般的光辉。</p>
<p>这闪亮的光辉,说不定是发自她们的内在。春雪闭上嘴之后,她们三人仍然沉默良久,但春雪感觉得出她们脑子里正各自以猛烈的势头在思索。</p>
<p>当设定成自动的天花板内建空调开始运作,发出轻微的驱动声时,黑雪公主全身一震。她拉起先前低垂的视线,从正面看著春雪,嘴唇小小颤动了两三次,才总算发出沙哑的嗓音:</p>
<p>「The Fluctuaing Light……」</p>
<p>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微微加大音量。</p>
<p>「春雪,有一句话我先跟你说清楚。」</p>
<p>「好……好的。」</p>
<p>春雪不由得立正站好,黑雪公主轻盈地对他一低头,说道:</p>
<p>「——谢谢你。你是为了我,才会进行这么一场大冒险吧……——可是,下次你要事先跟我说一声。你像这样逞强,已经是第几次了?」</p>
<p>这番诚恳的谢辞与唠叨,让春雪默默地连连点头,</p>
<p>看到他这样,黑雪公主嘴角一缓,但立刻又郑重表情,发出正经的声音说:</p>
<p>「抵达最终神器『摇光』的所在,就是BRAIN BURST的最终目的,也是我们超频连线者存在的理由……Graphite Edge就是这么说的,没错吧?」</p>
<p>「是,千真万确。」</p>
<p>「这样啊……也就是说,让以前的黑暗星云瓦解的禁城攻略作战……目标本身并没有错了……是吧……」</p>
<p>黑雪公主背靠到沙发上,用眯起的眼睛,隔著玻璃窗仰望傍晚的天空。</p>
<p>黑雪公主再度陷入沉默后,改由Pard小姐开口:</p>
<p>「设计者……有两个。」</p>
<p>仁子沉吟著接过这短短的一句话。</p>
<p>「唔……设计出禁城的家伙,跟设计了其他所有成分的家伙,是不同的人……所以那座城堡才会这么彻底拒绝我们啊……」</p>
<p>「嗯……可是,设计出禁城的设计者A,被设计者B打倒了……Graph兄是这么说的,所以现在BRAIN BURST的设计者,事实上只有B一个人,我是这么想啦……」</p>
<p>春雪这么一回答,仁子就把眉头皱得更深了。</p>
<p>「这所谓,被打倒。也说得很含糊啊。他所谓很久以前的战争,不就是发生在虚拟世界的吗?也就是说,A单纯只是HP被打光,登出了而已……是像BRAIN BURST这样连记忆都消失了?还是真的在现实世界死了?」</p>
<p>仁子的疑问很有道理,但春雪也只能歪头纳闷。</p>
<p>「呃……不,这我没问那么多……」</p>
<p>「真要说起来,他所谓虚拟世界的战争又是怎么回事?在这战争里争夺的『Being』,具体来说又是什么样的东西?」</p>
<p>「啊……抱歉,这我也不太清楚……」</p>
<p>「唔哇~有够不痛快的啦!」</p>
<p>仁子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掉袜子的纤细双腿荡啊荡的,喊出这么一句话。</p>
<p>「喂,春雪,你马上把这个叫Graphite Edge的家伙给叫来!」</p>
<p>「办……办不到啦!我又不知道怎么联络他……」</p>
<p>「啥?他以前不是黑暗星云的『四大元素』吗?你们却连邮件位址都没交换吗?」</p>
<p>「啊,不,我的是已经告诉了他……可是他不肯把他的告诉我……」</p>
<p>「唔啊啊啊啊!这样可没办法在我的新军团里待下去啊!」</p>
<p>仁子手脚摆动得更加剧烈,先前一直默默思索的黑雪公主,这时却一把抓住她绑起的头发。</p>
<p>「喂,『我的新军团』这句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见。」</p>
<p>「现在这些事情根本不重要吧!这点小语病,听过就算了好不好!」</p>
<p>仁子嘴上嚷嚷,但似乎总算成功冷却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双手拢在后脑勺上,整个人往后仰。</p>
<p>「嗯……嗯嗯~~…………总觉得好像听了十个答案,却多了一百个疑问啊……而且……说起来这个叫作Graphite Edge的家伙,为什么知道这种事情?」</p>
<p>春雪对这个问题同样无话可答。他将视线转向仁子身旁的黑雪公主,身为Graph徒弟的她就露出了苦笑。</p>
<p>「不好意思,我对他的了解也很少。毕竟我也没在现实世界见过他。可以肯定的,也就只有他是inator这点吧……」</p>
<p>「inator……」</p>
<p>春雪一边复诵,一边思索。</p>
<p>inator,就是一群被称为「最初的百人」,没有上辈的超频连线者。他们是在二〇三九年,直接从设计者手中取得BRAIN BURSTK式,塑造出了加速世界的原型。</p>
<p>「……这也就是说,inator,全都知道Graphite Edge知道的事情吗……?」</p>
<p>仁子维持跷脚的姿势这么一问,黑雪公主就轻轻摇头。</p>
<p>「不,应该不是这样。如果这些情报有多达一百个超频连线者知道,应该已经传得更开了。毕竟在早期的加速世界里,复制安装的人数没有上限啊……」</p>
<p>「而且一旦收了『下辈』,当然应该也会说到游戏的破关条件。这么说来,Graphite果然是有著某些秘密吗……」</p>
<p>「呃,关于这件事啊,仁子。」</p>
<p>黑雪公主清了清嗓子。</p>
<p>「由我来说这话是有点怪,但针对Graph去多方推想,可是在浪费脑力跟时间。他只出现在他想出现的地方,只说他想说的话,只跟他想打的对手打。我rmaGraph之所以挑上春雪来转达这次这些情报,是因为他是整个黑暗星云当中最会老老实实听他说话的一个……大概吧。」</p>
<p>「老……老实……请问这话怎么说?」</p>
<p>春雪不由得纳闷这是不是在夸奖他,于是问了出来,黑雪公主就若无其事地回答:</p>
<p>「意思就是说你只会听得很佩服,不会反问一大堆问题。」</p>
<p>……这应该不是在夸我吧?春雪还来不及为此沮丧,黑雪公主就又说了下去:</p>
<p>「他的意图,多半是透过春雪,只把『The Fluctuaing Light就是BRAIN BURST破关条件』这件事告诉我吧。也就是说,Graph也许是想阻止我一头热地追求升上10级……」</p>
<p>「…………!」</p>
<p>春雪不由得倒抽一口气。</p>
<p>升上10级,正是黑雪公</p><p>主赌上超频连线者生命所追求的最终目标。</p>
<p>在她把BRAIN BURST给了春雪的翌日,在高圆寺一间咖啡馆里所说过的话,春雪仍记得清清楚楚。</p>
<p>——因为我有一件事远比友情或名誉更加优先……那就是升到第10级,甚至可以说我活著就只是为了这个目的。</p>
<p>—我想知道,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想知道有没有更……更远大的目标……让我们可以摆脱……人类这个皮囊……更往外侧去……</p>
<p>「…………学姊。」</p>
<p>春雪以沙哑的嗓音,对他的剑之主问起:</p>
<p>「如果……Graph兄说得没有错,10级只是途中的一站……BRAIN BURST的最终目的是禁城的『The Fluctuaing Light』,学姊,会不再追求升上10级吗……?」</p>
<p>连春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得到哪一个答案。</p>
<p>追求升上10级的路,是一条血腥的霸道。非得让四名同样9级的玩家点数全失不可,自己也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点数全失。一想到黑雪公主将招来无数人的愤怒与怨恨,就让他满心愁苦,对于万一黑雪公主反而落败的情形,更是连想都不愿意去想。</p>
<p>但他又觉得,不想看到黑雪公主因为危险或没有必要这类的合理判断,就放弃先前拚命追求的目标。她在剑上蕴含了近乎疯狂的热情,劈开所有障碍前进的模样,就是让春雪莫可奈何地受到吸引,而其他团员多半也是一样。</p>
<p>春雪怀著两种相反的感情,双手在胸前紧紧交握——</p>
<p>黑雪公主面向他,先眨了眨眼,然后很乾脆地回答:</p>
<p>「怎么可能。不管BRAIN BURST诞生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丝毫不打算停在9级。」</p>
<p>「是……是这样啊。」</p>
<p>春雪正烦恼著该不该松一口气,黑雪公主就露出剽悍的笑容。</p>
<p>「升上9级时收到的系统讯息,是设计者寄出的挑战书……我对BRAIN BURST被创造出来的理由的确有兴趣,也想知道The Fluctuaing Light到底是什么,也有著纯粹想把这款游戏玩到破关的欲求。可是,更重要的是,我想见到设计者,直接问……不,是要设计者给个交代。问这个人说BRAIN BURST到底是什么……而这个人又是有什么想法,才做出这样的东西……」</p>
<p>黑雪公主一边说,一边把举起的右手五指又开又合。看到她这样——</p>
<p>仁子忽然低声笑了几声。</p>
<p>「黑雪,说穿了还不简单。你就是想和设计者打一场吧?」</p>
<p>她这话一出口,黑雪公主露出被她猜个出其不意的表情,接著同样短短一笑:</p>
<p>「嗯……也许真是这样。如果能把自从成了超频连线者以来,尝到的种种滋味,全都奉还给设计者,想必会非常痛快啊。」</p>
<p>「到时候算我一份。你砍完以后,我会帮你把这家伙轰成焦炭。」</p>
<p>两个王以天真的表情说完这段耸动的对话后,豁达地相视大笑。Pard小姐也难得嘴角一缓跟著笑了笑,春雪却在笑的同时,不由得冒起了冷汗。</p>
<p>后来他们四个人一起前往地上楼层的购物中心买东西,一起做了晚餐。由于仁子和黑雪公主的颜色分别是红&黑,他们就以这个理由决定菜单是「洒满黑芝麻的凉担担面」。尽管觉得菜单对于这个阵容来说有点挑战性,Pard小姐却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主厨本色,做出的成品与他们拿来参考的食谱网站照片一模一样。</p>
<p>餐桌上主要的话题,是预计在八月上旬进行的山形旅行,他们在餐桌上开了满满的投影视窗,热闹地讨论著「我们去这边玩」、「我想看那个」等等,不但聊得非常开心,黑芝麻凉担担面也好吃得令人吓一跳,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p>
<p>春雪一路送到环状七号线步道,送走了要骑机车回去的仁子与Pard小姐,以及搭计程车回去的黑雪公主后,无心立刻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于是从自动贩卖机买了钦料,就在设置于购物中心一楼街廊的长椅坐下。</p>
<p>到了晚上八点,提著形形色色纸袋的购物人潮,与归宅的大厦住户,在宽广的街廊上来来往往。</p>
<p>春雪茫然看著这样的光景,Graphite Edge所说的话就彷佛从远方回荡到耳边。是春雪问起The Fluctuaing Light被解放出去之后会怎么样时,他所做出的回答。</p>
<p>——只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我觉得,到时候将会发生让整个世界改变的事情。</p>
<p>现实世界会改变,是什么意思呢?</p>
<p>是会有像BRAIN BURST程式一样,超越现在,也就是二〇四七年水准的科技公诸于世?还是说,与BB有著密切关系的公共摄影机网路将会发生什么改变……?</p>
<p>春雪坐在长椅上,头往后仰,看著屋顶下一个几乎就设置在他正上方的黑色球体。这具公共摄影机外壳内的红色指示灯慢慢闪烁,就好像是大型公敌的眼球。</p>
<p>仔细想想,公共摄影机网路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保全基础建设,为什么BRAIN BURST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入侵呢?这点Graphite Edge也并未说明。Graph所提供的情报,黑雪公主多半会拿来和军团合并的案件一起写成文件,发给军团团员,所以凭拓武的头脑,应该能从里头发现各种线索。反而可以说,如果听Graph说话的人是拓武,肯走不会「只是老实地觉得佩服」……</p>
<p>春雪一边想著这样的念头,一边继续看著这黑色的摄影机,结果——</p>
<p>「……小春,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呀?」</p>
<p>站在长椅前面的,正是肩上挂著竹刀袋,身穿制服的儿时玩伴——黛拓武。</p>
<p>「啊,阿拓,你回来啦。」</p>
<p>春雪赶紧想站起,但拓武伸出一只手制止,自己来到他右边坐下。他把竹刀袋从肩上解下,喘了一口气。</p>
<p>「嗯,我回来了……啊!今天的练习可真累人啊……我已经不想再站起来了……」</p>
<p>「哈哈,你竟然会练到没力,训练一定很剧烈吧。啊,这个给你。」</p>
<p>春雪把买来之后连瓶盖都还没开的保特瓶装南非茶递过去。拓武似乎真的很渴,老实说声「谢谢」就接过去转开瓶盖,一口气喝了足足半瓶左右。</p>
<p>「呼,活过来了……不好意思啊,喝了你的饮料。」</p>
<p>「NP……都立大赛,觉得赢得了吗?」</p>
<p>「哈哈,这得试过才知道啊。不过既然要参加,当然希望个人战和团体战都夺冠……即使做不到,至少也希望抢下全国大赛的出场资格,而且……」</p>
<p>拓武说到这里先顿了顿,双手握住保特瓶。</p>
<p>「而且?」</p>
<p>「嗯,没有……说出口就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是觉得,在能美面前,一定要不靠『加速』打赢比赛,哪怕只多打赢一场都是好的……」</p>
<p>「…………这样啊……」</p>
<p>春雪嘴角一缓,点点头。</p>
<p>「掠夺者」Dusk Taker——能美征二,在三个月前和春雪与拓武的对决中点数全失,失去了BRAIN BURST程式本身,以及所有相关的记忆。</p>
<p>听说他变回平凡的国中一年级生后,很崇拜大他一届的拓武学长,在剑道社非常努力。现在的能美根本不知道「加速」的事,所以拓武的努力也许只是一厢情愿。可是,相信这样的努力,一定能把某些东西传达给他知道。</p>
<p>「……即使是为了他,星期六的领土战争也绝对要打赢,打垮加速研究社才行啊……」</p>
<p>春雪喃喃这么一说,拓武就跟著深深点头:</p>
<p>「嗯,</p><p>是啊。比起都立大赛,反而是前一天的这场大战更让我有压力。」</p>
<p>「咦?是前一天喔?」</p>
<p>「是啊!领土战是在后天,也就是二十日,都立大赛是在二十一日。所以我一直告诉自己,只要能在领土战打赢白之团,在都立大赛也能夺冠。」</p>
<p>「这样啊……嗯,说得也是。虽然剑道的都立大赛一定不简单,可是怎么想都不觉得会有哪间学校比震荡宇宙还可怕……」</p>
<p>「没错没错。前阵子跟绿之王他们打过以后也是一样,在加速世界跟真正的高等级玩家打过以后,很不可思议的,在剑道的比赛里我就很能静下心来。所以,虽然有点怕会在领土战争里碰到震荡宇宙的强者,但其实又有点期待。」</p>
<p>拓武一边往上推起眼镜的横梁,一边这么说,春雪佩服地朝他清秀的侧脸看了一眼。</p>
<p>「原来如此啊……好,以后在现实世界里遇到会紧张的时候,我也会试著想起跟王或超级公敌打的情形……」</p>
<p>「例如什么样的时候?」</p>
<p>听拓武这么一问,春雪思索起来。</p>
<p>考试前一刻固然会紧张得手心冒汗,但等到实际开始考了,就不得不拚命作答,所以连自己在紧张的这回事都会忘记。在教室和拓武、千百合以外的学生讲话时的紧张感,到了二年级第一学期即将结束的今天,似乎也已经减轻了相当程度。</p>
<p>几个小时前,仁子和黑雪公主在他家王见王时,的确弄得他大为紧张,但要是把这件事告诉拓武,实在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所以春雪决定不说。仔细想想,春雪参加的是饲育委员会,根本不可能会有机会在现实世界参加运动比赛,所以再来也就只有要在很多人面前讲话的时候……</p>
<p>当春雪想到这里,想起了一件非得和拓武说个清楚不可的重要案件,小小「啊」的一声惊呼出声。</p>
<p>「你……你怎么啦,小春?」</p>
<p>看到拓武睁大眼睛,春雪先搔了搔头,然后才开口说:</p>
<p>「呃……这跟我们刚刚聊的事情没有关系,不,也许有一点关系,不过……阿拓,这个,我……打算参加看看。」</p>
<p>春雪的话里省略了受词,但拓武不愧是从小就认识他的朋友,似乎正确地理解了他的意思。只见拓武一瞬间睁大双眼,然后露出满脸微笑,强而有力地点点头。</p>
<p>「这样啊。那明天可得马上找生泽同学商量才行喽。」</p>
<p>「嗯……嗯。要知道是我耶……这没搞错吧?」</p>
<p>「当然了。请多指教了,小春。」</p>
<p>拓武不改脸上笑容,轻轻拍了拍春雪的右肩。</p>
<p>拓武与春雪,被二年C班的班长生泽真优找上,要他们一起参加下一届的学生会干部选举,这是十天前的事。春雪已经把正式回答保留许久,但这对他而言,是这辈子第二重大的选择——最重大的一次,当然是安装黑雪公主传送给他的BB程式时——要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就是需要这么长的时间。</p>
<p>然而一旦对生泽真优做出YES的回答,就再也不容他反悔。生泽曾经把自己参选的动机告诉他们,说自己是因为崇拜现任副会长黑雪公主,想活得像她一样——为了这样的她,春雪在九月的选举之前,非得竭尽全力不可。</p>
<p>「……我也会努力的。」</p>
<p>春雪以有点靠不住的声音这么宣雷,拓武放在春雪右肩上的手就加重了力道,深深点头。</p>
<p>「嗯,小春,我们要努力。无论是星期六的领土战争……还是第二学期的学生会选举。」</p>
<p>「还有你的都立大赛跟全国大赛!」</p>
<p>春雪补上这么一句,拓武就笑著回答:「那当然。」</p>
<p>春雪在电梯间和拓武道别,回到自己家里,花一小时做完功课后,只冲了个澡就上了床。</p>
<p>这一天非常漫长。由于在禁城里过了十个小时以上,体感时间当然长,但更重要的是输入到脑子里的资讯量过多,让他觉得自己尚未处理完毕。当他在昏暗的房间里仰望天花板,就觉得「The Fluctuaing Light」与「军团合并」、「学生会选举」之类的字眼,在视野的角落转个不停。</p>
<p>——要是就这么睡著,多半会作怪梦……</p>
<p>想是这么想,但很快的疲劳就把眼睑往下压,春雪连神经连结装置也忘了卸下,就落入了梦乡。</p>
<p>他所料不错,这一晚果然作了怪梦。</p>
<p>满天的星空。</p>
<p>春雪站在一个隐形的平面上,头上有著无数光点形成球状银河般的集体,发出美丽的光芒。繁星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不时会随机移动,撞到其他星星,星星被撞得也跟著移动,又撞到别颗星星,反覆著这种有著生命般样貌的活动。</p>
<p>春雪对这幅光景并不陌生。</p>
<p>「……主视觉化引擎……?」</p>
<p>春雪小声喃喃自语。虽然没有人答话,但他坚信不移。</p>
<p>记得那是在六月十九日——正好就在一个月前。拓武在新宿战区遭遇到PK集团「Super Nova Remnant」袭击,尽管靠著Magenta Scissor让渡给他的ISS套件之力歼灭了对手,却困在黑暗之力当中。这天晚上,春雪和拓武、千百合三个人在直连状态下睡著,算是被拓武拖去了那个空间。</p>
<p>这里就是运算整个加速世界的BRAIN BURST主伺服器,别名主视觉化引擎之中。若说Highest Level是「能够将加速世界全景尽收眼底的地方」,那么这个空间就应该叫作「能够窥见加速世界本质的地方」吧。</p>
<p>但自己明明并未装备ISS套件,为什么会在睡眠中再度闯进这里呢?还是说,这是……</p>
<p>「……是真正的,梦吗……?」</p>
<p>春雪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还用双手在Silver Crow微微通透的虚拟身体上摸来摸去,结果——</p>
<p>「这不是梦。」</p>
<p>听到背后有人说出这么一句话,春雪连忙转过身去。</p>
<p>「——只是我也不太清楚你们让思考回路休眠时作的所谓『梦』,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东西。对了,仆人,你现在就在这里作个梦给我看看。」</p>
<p>这世上会用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做出这种无理要求的人物,也只有一个。</p>
<p>「梅……梅梅梅丹佐?」</p>
<p>春雪之所以说话破音,并非只是因为这个冠有大天使名号的神兽级公敌在场。</p>
<p>这个在眼前发出淡淡光芒的,不是平常的小小立体图示,而是有著纯白的翅膀,穿著长礼服,美得庄严神圣的女性身影。</p>
<p>「你……你这模样……梅丹佐,你的伤都好了吗?你已经没事了吧?」</p>
<p>春雪忘我地伸出双手,拢住她纤细的肩膀。Silver Crow的手与梅丹佐的身体都是半透明的,但仍然感受得到微微的温度,让春雪太过感动,就要用力抱紧她——</p>
<p>春雪是想抱,但双眼始终闭著的梅丹佐迅速举起右手,用指尖在春雪脸孔正中央一戳。</p>
<p>「你……你这个仆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以为你一个仆人可以做出这种冒犯的行为吗!」</p>
<p>「咿……对……对不起……我太高兴,忍不住就……」</p>
<p>「而且,我本体的修复尚未结束!这个空间多半是Highest Level的另一种相……若说你以前去到的相是显示『资料的位置』,那么这边则是显示『资料的动向』。多半就是因此,我才会被描写成这种模样。」</p>
<p>大天使尽管拒绝了春雪的拥抱,却不推开他,仰望震动的银河。春雪跟著抬头向上,同时再度问起:</p>
<p>「既然你还没恢复力量……那你是怎么把我叫来这个空间的?」</p><p>「照你们小战士的说法,就是『修行的成果』。」</p>
<p>「修……修行……?是什么,修行……?」</p>
<p>春雪哑口无言,梅丹佐在他的视线下微微睁开眼睛,清了清嗓子。</p>
<p>「我为了将你我之间设定的连结变得更确切,花了很长的时间在进行强化。结果就是只要所有条件齐全,也就能够像现在这样,由我这边主动召唤你……就是这么回事。」</p>
<p>「是……是喔……」</p>
<p>「不过强化还只进行到途中。」</p>
<p>「是……是喔……」</p>
<p>春雪老实地佩服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猛力后仰。</p>
<p>「请……请问一下,要是连结强化完毕,会发生什么事呢……」</p>
<p>春雪战战兢兢地一问,大天使就在他眼前自豪地哼哼笑了两声。</p>
<p>「我的最终目标,是去到你生活的Lowest Level。」</p>
<p>「你……你说什么~~~~!」</p>
<p>春雪上身更加后仰,这次换梅丹佐牢牢抓住他的双肩。</p>
<p>「你这是什么反应?仆人,你可以更高兴的。」</p>
<p>「不……不是,这个……要……要是梅丹佐来到我家,我会很高兴的,非常高兴。」</p>
<p>春雪嘴上这么说,但一想到被母亲撞见时的情形,就吓得浑身发抖。梅丹佐仍然一脸怀疑,但过了一会儿,再度笑著说:</p>
<p>「还得再强化很多很多,才能够实现。Silver Crow,你尽管满怀期待地等著吧。」</p>
<p>「…………嗯,我很期待,真的……」</p>
<p>春雪以老实的心情这么回答,就从梅丹佐身上分开,再度仰望头上这个资料银河。</p>
<p>春雪在原地坐下后,大天使也跟著在他身旁坐下。</p>
<p>两人就这么默默看著摇曳的星星良久。等到愈来愈弄不清楚过了多少时间时,春雪忽然对梅丹佐问起:</p>
<p>「……梅丹佐。你……对Graphite Edge在禁城说过的话,是怎么看的……?」</p>
<p>难得花了足足五秒钟,才等到答案。</p>
<p>「……你带我进禁城,这件事我深深感谢。可是,我在那个空间里得到输入的资讯实在太片段,还未能得出结论。不……或许应该说,得出结论所需的资料还不足……」</p>
<p>「不足……——嗯,这我也能体会。毕竟我总觉得Graph兄没把最重要的事情告诉我们。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对Graph兄发问?」</p>
<p>「唔…………」</p>
<p>这次大天使又隔了一小段时间,才轻声细语回答:</p>
<p>「……我就承认吧。我,是对那个小战士起了戒心。」</p>
<p>「戒……戒心……?」</p>
<p>「并不是感觉到他有恶意或害意……他和把我从城堡里拖出去的『敌人』不一样。可是,就是有某种事物……某种蕴含在他身上的事物,让我起了戒心。甚至连报上自己的名号,都需要小小的觉悟……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他……说不定,比身为四圣的我更加…………」</p>
<p>梅丹佐说到这里,声音愈来愈小,最后更完全听不见了。</p>
<p>春雪将视线往身旁一转,大天使就一副要他别看的模样,用右手抓住春雪的头,用力往下一压。这一来,他的头必然会搭到梅丹佐的大腿上,却莫名地并未听见她平常会骂的「无礼之徒」这句话,所以春雪也就这么靠在她身上。</p>
<p>即使隔著对战虚拟角色的头盔,仍有一种柔软而温暖的感觉传来,让春雪产生了强烈的睡意。尽管觉得自己明明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但眼睑已经沉重得无法抗拒。</p>
<p>「……相信有朝一日,我会和你再度去到禁城,和他们再会。到时候,所有谜题都将解开,我们也将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p>
<p>梅丹佐的话,听起来就像摇篮曲一样温和。</p>
<p>「……现在你就睡吧,Silver Crow。为了因应即将来临的战事……」</p>
<p>春雪听著由星星演奏的小小铃声,在梅丹佐的大腿上,落入了深沉的睡眠当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