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终焉的巨神第九章

回过神来，春雪正站在静静地闪耀着的银河之上。

「……呜嗷!?」

不假思索地叫出声后，春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猪型虚拟形象……并不是。依稀透明的是，Silver Crow的样子。

Highest Level。

终于，只靠自己的力量，成功到达了这个地方一次。

「呀……」

正打算这样握拳庆祝一下，春雪又急忙将两手放了下来。成功到达这个地方还不是最终目的，况且说到底是不是只靠自己的力量。

春雪在镜之间确实听到了某人的声音。冷静，但却还残留着一丝稚意的少年的声音。和Trilead的声音也好，Chrome Falcon的声音也好，还是Wolfram Cerberus的声音也好都不一样。那──说不定是……。

摇了摇头停止了思考。现在，还有其他不得不做的事。

再一次将视线落在眼下的银河。

密集地闪烁着光芒的无数的星尘，几乎全部都是《节点Node》……也就是表示现实世界的公共安全摄像机的位置。以这种意图去看待它，就会发现星辰深浅的线条将东京都心的详细地图描绘了出来。

在春雪的正下方，闪闪发亮的星团……大概就是新宿。在它的北面是池袋，南面是涩谷，又都形成了不同的星团。

从无数的节点凝集着的新宿站向东边延伸，眼睛追溯着清晰的星路。那恐怕就是国道二〇号的新宿大道。道路的南侧黑暗的区域就是新宿御苑。再往前真是四谷、麴町……然后是，在东京的中心扩展开来，仿佛像是暗黑星云那样纯黑的巨大空间——皇居，也就是帝城。

春雪伸展开了背上的银翼──恐怕并没有这个必要──向着帝城下降而去。

没有被风切割的感觉，星尘的海洋转眼间接近了。沿着大型道路散布着的，颜色与节点大不相同的光点大概就是Enemy。在四谷跨过总武线，然后稍向左转。跨过千代田区一番町，沿着代官町路飞行，前方左侧便是激战舞台的北之丸公园，然后右侧就能看见帝城北门──通称玄武门。

在Highest Level，四神看上去应该像是不祥的巨大光团，而现在玄武门周边则被黑暗包裹着。也就是说，攻略作战还没有开始。

松了口气后，春雪向左大角度地翻转。作战的集合场地，是和印蒂攻略作战时相同的防卫省的仪仗广场，虽然春雪想向着那边进发，但是。

「……啊。」

发出小小的声音后，春雪张开翅膀进行急刹车。和在无限制中立空间Mean Level和通常对战场地Low Level时不同，感觉不到任何惯性的事实有些奇妙，但是现在这并不重要。

在市谷站以东约800米处，各色的小小星辰们排列在靖国大道上。

数量在五十以上。不可能是Enemy。这是黑雪姬她们、玄武攻略部队。

这么一看，行列的前端，可以看见蓝色、水蓝色、绿色、绯色的星辰，以及迸发着青紫色磷光的黑色星辰。以前曾以为在Highest Level不可能一个一个地识别出Burst Linker，但现在却可以直观地看出这些星辰依次是拓武、枫子、千百合、谣以及黑雪姬。而紧随其后的仁子、Pard小姐、累以及志帆子她们的星辰也能清楚地看见。

一行人，现在正在距离北之丸公园二百米左右的地点。在无限制中立空间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将到达玄武门前的等待位置，然后进行最后的作战确认了。

但在Highest Level时间正以超高倍率流动着，以至于无限制中立空间中的景物仿佛停止了一样。在这里不管等多久，黑雪姬她们都不会到达玄武门前。

春雪想在Highest Level做些什么。那就是，援护谣。

过去梅塔特隆曾断言过，在这里春雪能做到的事就只有观察。

但与此同时，如果能穷极一切的话，《直接干涉Highest Level的信息》也不是不可能……这么说道。

当然，春雪还没有达到那个阶段。但是，现在的春雪，只需要那样微小的干扰──比如说，接触谣的那颗星、向她传递一点点能量这样的事情。也许这仅仅是自我满足，但绝对要比只在现实世界中读秒好的多。

但是，要向谣传递能量，也得等到玄武攻略作战开始的时间才可以。现在没有回到现实世界中后再一次进入Highest Level的余裕了。在这里，有什么办法可以降低加速的倍率吗。

向梅塔特隆问问方法吧……虽然这么想，但立刻摇了摇头。距离梅塔特隆的完全修复结束，还有现实时间的一天不到。到那时为止，春雪不想去打扰她。

──总之，先到玄武门那边去吧。

这么想着，春雪再一次上升了。

梅塔特隆曾说过《Highest Level不存在距离》这样的话。那样的话，说不定只依靠思考就可以实现传送，虽然推测不出方法，但现在也没有着急的理由。

按照之前的路线原路返回北之丸公园。太阳神印蒂被消灭了，然后变迁发生了，日本武道馆也因此恢复了原样。──那么印蒂已经在某个地方以没有内容物的状态复活了也说不定，但春雪这边也没有必要特地去接触它。

看着左手边的武道馆缓缓移动，最终在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的上空停下。

加速世界的帝城，是东京都心为唯一一个与现实世界中在形状上有着巨大差异的建筑。显示的皇居是纵长的六角形，帝城则是完美的圆形，它被宽广的壕沟所隔离，只通过东西南北的大桥与外界相连。与帝城北门相当的是北之丸公园南边的乾门，在现实世界中是与陆地相连的，而这里则开辟了宽达五百米的深不见底的壕沟，将靠近的人拖入其中。

一座宽幅三十米的桥横跨在壕沟之上，其尽头是一座巨大的城门。那就是帝城北门，通称玄武门。

三年前，第一期的Nega Nebulus将军团分为了四队分头进行帝城的攻略。

率领南面的朱雀门攻略队伍的是，《绯色弹头》Ardor Maiden。

东面的青龙门则是，《纯水无色》Aqua Current。

西面的白虎门则是，《超空流星》Sky Raker和《绝对切断》Black Lotus。

最后担当北面的玄武门攻略的是，《矛盾存在 Anomaly》Graphite Edge。

战斗只用了一百二十秒后就结束，Nega Nebulus毁灭了。西门的Sky Raker总算是带着Black Lotus逃了出来，而Ardor Maiden、Aqua Current以及Graphite Edge则为了让军团成员在四神的猛攻之下逃出而陷入了无限EK。

Maiden和Current终于在上个月被救了出来，而Graphite Edge则早就依靠自己脱离了无限EK。但因为玄武的重力攻击太过于强力而没有办法度过到对岸，于是便反向来到了玄武门，将本来不打倒玄武就无法打开的门的封印，用第三阶段心意技《解明剑Eclucidator》切断后，逃进了帝城的内部。

他在长城成为了《六层装甲》的第一席，同时至今还被困在无限制中立空间的帝城中。当事人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一情况，在黑雪姬等人陷入无限EK的时候他甚至还在帝城中监视了印蒂近一年的时间，只有这一次他不得不来到外面。这不是为了救助春雪，而是为了阻止白王利用特斯卡特利波卡。

忽然，这么说来，春雪想到了。玄武攻略作战的事情当然已经传达给了Graphite Edge，那么他应该已经为了准备逃出而在大门附近待机了。在Highest Level，能不能确认到他的身姿呢。

春雪提升了高度，向玄武门的深处窥去。

但是，白色光点描绘的大门虽然是半透明的，其深处被漆黑的暗充满了，连一个节点都看不见。果然，帝城的内和外完全是不同的世界。和广大的加速世界有不同的制作者构筑的，铜墙铁壁的要塞──或者是牢狱。恐怕，即使从Highest Level接近，也会被壕沟上空那不可视的屏障所阻挡。

放弃了寻找Graphite Edge，春雪心想「那么」。

在时间基本停止的这个世界里，要等待作战开始是不现实的。总之有没有让时间流动得快一些──换句话说就是让自己的意识、思考减速的方法。在空中交叉着双手，像是在查找蛛丝马迹一般看着下方的世界环顾了起来。

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的西侧是，停车场和广阔的树林。北侧是科学技术馆，东侧建着两座特征是圆塔的复合商业楼。果然公众安全摄像头在商业建筑中是最多的。从这里看去，可以确认到与紧密排布着的光点们连接着的微弱的光流。所有的公共安全摄像头都与一个专门的网络相连接，向不公开所在地的《Social Security Surveillance Center SSSC》发送情报，如果追寻这个流向说不定能找到SCCC的所在地……。

这么想着，春雪紧紧盯着与节点相连的流。

然后，注意到了。

横长的商业建筑顶端的圆塔。在其内部，固定着不是节点的光点。数量是四个……不，五个。颜色是淡紫色、暗红色、浓灰色、几乎完全的黑……然后是，银色和红色和黑色交织着的，奇妙的颜色。

这不是Enemy。是Burst Linker。

难道是偶然有小规模的军团在这里狩猎Enemy吗。如果是这样，很难想象他们以这点人数来到里帝城如此接近的地方。内堀街也好靖国大道也好都是强大的巨兽级Enemy频繁出现的地方。比如在印蒂攻略作战之前出现的《Flame Blower》，那是十名高等级者也需要苦战的难敌。这样的话，那个集团是……。

降低了高度，凝视着五个光点的春雪──。

突然，被不详的天启所击中，喘息起来。

集团中心的，淡紫色的光点。春雪曾在过去曾看见过数次，与它完全相同颜色的光。帽子和双眼，四片镜片放射出激光之前那闪耀着的紫光。那个光点是，《四眼分析者》，Argon Array。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其他的光点的身份也连锁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暗红色的是，在Hermes Cord贯穿赛中乱入的Rust Jigsaw。浓灰色的是，在和白之军团的领土战中以及印蒂落下之前和春雪战斗的Shadow Croaker。像是与背景同化那样的黑点是，仇敌Black Vise。然后……银色和红色和黑暗涡卷着的光点是，和灾祸之铠II同化了的，Wolfram Cerberus。

加速研究会。这机会是全部战力。

这不可能是偶然。他们是准备伏击黑雪姬她们的玄武攻略部队。

「情报……泄露了……？」

低声自语道，春雪想了想立刻摇了摇头。

Nega Nebulus和其他的军团里不会有间谍。白之军团和加速研究会，应该有着某种手段，得以监视着无限制中立空间中发生的事情。首先想到的是Black Vise的《减速能力》，但这一回不同。因为Vise的《减速》是利用脑内的BIC，这和Avocado Avoider的《虚无空间》不同，无法对其他的Burst Linker产生效果。

不──现在的话，监视的方法是什么并不重要。如果不告诉黑雪姬他们，加速研究会在埋伏的这件事情的话。在Graphite Edge的逃出的时候如果干扰了作战，那么包含谣和Graph的任何人都有可能陷入无限EK中。

但是，要怎么告诉她们呢。

停止加速然后取下黑雪姬的Neuro Link？不，就像春雪那是一样，即使对就躺在很近的地方，起身抓住对方的Neuro Linker，然后取下来都需要至少三秒钟。在这一期间加速世界将经过三千秒、也就是五十分种。这对黑雪姬她们到达帝城北门，然后开始作战已经是充足的时间了。

然后，以这种手段强制切断的将是黑雪姬，以及以菊花链链接的谣、枫子、仁子她们。对于其他的成员们来说主力中的主力突然消失，危险反而会增加。

怎么办。怎么办──。

就这样漂浮在漆黑的信息空间里，春雪拼命思考着。有着无限的思考时间，春雪探索出各种方法，检讨却又舍弃后，然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只有在这个Highest Level，直接警告她们。

向谣传递能量的尝试的有效性并不确定，虽然不认为传达声音这样的事情在这里一时半会就能做到，但也只能试试了。

春雪之前，经由互换在与灾祸之铠II的战斗中濒临消失的梅塔特隆，修复了快要切断的《连接》。当然那是因为已经有了回线的关系，而和黑雪姬、谣她们并没有和与梅塔特隆相当的这种东西──但是，有着名为羁绊的纽带。即使用无法说话，传达警告的意图一定能够做到。

「……学姐。」

春雪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想象着黑雪姬的模样。

在梅乡中学校校内网的壁球游戏角，初次搭话时的黑扬羽蝶的虚拟形象的模样。在学生食堂的大厅里，递出XSB线缆时的穿着制服的模样。Nega Nebulus复活宣言时，凛凛然雄赳赳的对战假想体的模样。

然后，向春雪展示后颈的条形码时，那像妖精一样美丽、冰雕一样梦幻的模样──。（注：果然黑扬羽蝶、制服、假想体都不如啥都不穿来的印象深刻 = =）

春雪和Silver Crow是，把剑献给黑雪姬和黑之王Black Lotus的骑士。立下了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守护她的誓言，一直以来都是她照亮春雪前进的道路，赐予前进的力。

即使是为了自己也做不到的事，要是为了黑雪姬的话就能做到。绝对要做到。

紧握双拳，睁开双眼。展开背上的翅膀，春雪再次向着黑雪姬她们移动中的靖国大道飞去。

这时。

叮……。

像是极薄的金属片被极小的锤子敲打，这样的声音传到了耳中。

叮、叮。黑暗的虚空之中，结晶化的声音连续回响着。一点一点变大的声音激起了春雪的记忆。

那是……三天前，在和白之军团的领土战舞台被，若宫惠/Orchid Oracle的心意技《Paradigm Breakdown》转换成无限制中立空间时的事情。春雪立刻呼唤了梅塔特隆，将意识转换到了Highest Level。在那里，听到了这个声音。──也就是说。

感受到异样寒冷的战栗，春雪转过了身。

叮、这样的响声──脚步声停下了。

深黑色的背景之中，暗白色的人影漂浮着。

半透明的寒光所描绘出的是，惊人的纤细的女性型对战假想体。雪之结晶状的裙状装甲，末端微卷的长发，像是锐利的针那样的头饰。和白王White Cosmos同等的奢华感，但身高要矮得多。虽然不知道装甲色，但看到这幅模样绝对错不了。

Oscillating Universe《七连矮星Seven Dwarfs》的第二位、《瞌睡虫Sleepy》的──

「……Snow Fairy！」

对着大喊的春雪，妖精一般的假想体露出了纯真的笑容。像是果浆落在浅雪上一样酸甜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回声回荡着。（注：刚把学姐说成像妖精一样美丽、冰雕一样梦幻，真正的（冰）雪（雕）妖精就出现了。）

「好久不见，Silver Crow。又一次相遇了呢。」

「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上次也是这么问我的。我还是同样的回答哦。因为感觉到被人盯着了。」

「…………」

是的──领土战的时候，Snow Fairy是这么说的。在无限制中立空间的她，感受到了从Highest Level看来的春雪的视线。

春雪将视线在一瞬落到了眼下的圆塔建筑，然后再次问道。

「但是……那边只有加速研究会的成员而已。我并没有找到你。」

「那些家伙是小白啦。」

这样判断了包括着最资深Burst Linker的Black Vise和Argon Array的集团后，Snow Fairy又一次笑了。

「虽然你也是呢，Crow。在Highest Level上，我比起你来是相当、相当的前辈哟。」

听到这句话时，春雪就反射性地架起了双手。虽然他知道Highest Level没有体力计量表和命中判定，但还是忍不住采取了防御的姿态。

前辈，在一瞬里想了想这个词语的意思，春雪进一步问道。

「你是……你也是《契约者》呢。」

「啊啦……这个词，你从谁那里听来的？」

这是直接从Centaur Sentry那里听来的，但说出这个名字有百害而无一利，使用同一个词语的Burst Linker还有一个人。春雪自己认为他并没有和梅塔特隆签定契约而是成为了朋友，但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

「……从白王那里。」

听到春雪的回答，Fairy可爱地将头一歪，「啊」地说道。

「对哦，你，和Cosmos聊过了呢。王大人的反复无常也是麻烦呢。……明明故事已经到了最后一页了呢。」

「最后一页……？」

鹦鹉学舌地喃喃自语，Fairy没有回答，将双手绕在了身后。

叮、叮地踏着步子，然后又再次看向春雪。

「按照Cosmos的定义，我也算是契约者吧。虽然契约的对象已经哪里都不在了呢。」

「不在了……？是四圣的谁吗……不，除去梅塔特隆和天照，是另外两人中的哪位吗？」

「不是西王母也不是乌莎斯，当然倪克斯也不是哟。」（注：四圣有五个难道不是常识吗？=Doge= 倪克斯是剧场版出现的Enemy，剧场版时间线就在文中这一周的周六，目前的文中时间是在周二晚上。）

「西、西王……？」

一个个没听过名字接踵而至，仰起了头。但Fairy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拥有Light Cube的Enemy，除此以外还有哦。如果初期化了的话到那之前，所以呢……」

像是喃喃自语地低声说着，Fairy摇了摇头，用她可爱地眼部镜片看向春雪。

「那，话就说到这吧。虽然很抱歉，我得让你在这里冻结起来一会儿呢。」

「冻、冻结？」

「因为你想要捣乱不是吗？对Argon她们的埋伏。」

在问题的正中间被打断了，春雪迟疑了一瞬之后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必要欺骗她了。

「当然了。既然知道有埋伏了，怎么能坐视不理呢。」

「那么我也是，被捣乱了的话不能置之不理，不是吗。」

从带着淡淡的微笑的Snow Fairy小小的身体里，感受到了一阵突然吹来的强烈的冷风，春雪窒息了。

这是错觉。在Highest Level中，是无法对他人进行物理上的干涉的。Snow Fairy在上一回出现时，想要将春雪和梅塔特隆之间的连接切断，但现在梅塔特隆不在这里。Fairy恐怕不能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像刚刚所说的，对方和春雪比起来是《相当、相当的前辈》这一点是事实。《冻结起来》这句话的真实意义还不明白，但在物理干涉和切断连接以外还有什么的可能性并不是零。

那样的话。

春雪，不做任何准备动作，一下子垂直上升了起来。

向上飞行到了无法肉眼分别区分地上的节点群的高度，然后水平飞行。以西边看见的新宿区域的光芒为目标，全速飞行着。

Snow Fairy，在Highest Level 除了靠自己的脚走路以外没有其他方法。这样的移动速度的话，就不可能连续捕捉到春雪的位置。一旦分开之后，就大迂回地开始下降，到接近地面的时候飞到黑雪姬身旁然后离开。当然Fairy也应该会再次出现，但在她发现之前将危险传达给黑雪姬的话，之后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以来时数倍的速度在新宿大道遥远的上空中飞行着，越过了四谷到达了新宿御苑，这时。

叮。

再次，听到了这个声音──。

「…………!?」

春雪惊吃了一惊，用翅膀刹车。明明应该没有惯性，却还滑行了十米左右才停下来。

在前方的空中，浮动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冰针制成的头饰。雪晶连接成的裙子。Snow Fairy。

「为……为什么!?」

不假思索的向着后方遥远的帝城转过身，春雪向载着新宿区域耀眼的繁星的Fairy问道。

「怎么可能追的上……！」

「所以说你是小白的说。」

轻轻地耸了耸肩，持有《瞌睡虫Sleepy》这个称号的少女说道。

「在Highest Level距离没有意义，没告诉过你吗？」

「……是这样说过但是，所以说……」

「Crow，现在的你和我看到的是，像是表示着Mean Level上的《数据的位置》的三次元显示器一样的东西的说。因为是显示器，视点的位置可以随喜好随便改动。虽然你将视点用方向键拼命地移动着，但是指定指标的我要容易得多。」

「……也就是说，你在Highest Level无论是哪，都能轻松地传送过去是吗。」

「如果是能够把握的地方和范围呢。」

「要、要怎样做到……？」

「首先，要有想要去的地方……」

Snow Fairy抬起右手说道，但她突然合上嘴，过了一会儿才说。

「为什么我非得教你呢？」「为什么……即使你这么说……」

「说到底，教给你也是浪费罢了。因为再过不久，这个世界就要结束了。」

「结束……？」

对着喃喃自语地春雪，Fairy轻轻地转动身举在胸前的右手。

「结束是无法避免的。问题是，我们Burst Linker将如何结束，而已。像Assault Linker和Corrupt Linker那样沾满痛苦、屈辱和绝望地结束……还是……」

这这里中断了话语的Snow Fairy轻轻地叹了口气，握住了右手。

这时，春雪全身完全僵硬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不是麻痹或者冰冻之类的程度。虽然身体有感觉，但手指、嘴巴、甚至眼皮都仿佛变成了金属块那样。即使是不需要氧气的对战假想体，也有《肺部在呼吸》的感觉，在Highest Level也是一样，但现在却连空气都无法呼吸。

这种窒息是错觉。虽然脑袋里明白，但仅仅是无法呼吸的感觉就足以让巨大的恐惧在全身游走。想要尖叫。想要挠喉咙。但嘴和手却都不能动。

「对不起，很难受吧。但是，除此以外我别无选择。现在，要是Graphite Edge到外面来了，事情就变得有点麻烦了。放心吧，不会让Black Lotus她们进入无限EK的。只是，希望她们放弃把门打开而已。」

用着温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Fairy叮、叮地向后走去。

「在Lowest Level有谁来摘掉Neuro Link为止，你会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下，我想应该会经过非常非常长的时间。因为这样很可怜，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呐。」

她微笑着，抱着膝盖当场坐了下来。将春雪从春雪身上移开，眺望着远处的帝城，将身体缓缓地左右摇晃了起来。

春雪没有余裕想象Snow Fairy在想些什么的。

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虽然拼命地尝试着呼吸空气，但肺部变成了金属，无论怎么用力它都不会膨胀。如果能干脆就这么晕倒的话，虽然这么想着但意识并没有变得模糊。只有清晰的痛苦、恐惧和恐慌将思考填满了。

谁来。谁来。谁来。

但是这里是，只有最高位的Being所引导的人才能到达的Highest Level。无论怎样祈祷，都不可能得到帮助。就如Fairy所说，只能这样忍耐到在现实世界中黑雪姬她们将Neuro Link摘下来位置了吗。但是在那之前，到底还要经过多少时间呢──。

谁来。谁来……。

在感觉上像是无限的数十秒钟过后，春雪突然意识到了。

如果是梅塔特隆的话。

如果是对Highest Level无所不知的她的话，是不是就能够将春雪从完全硬化状态中解放出来呢。这已经是唯一的希望了。想要从这样的痛苦中解放出来。

在脑海中，竭力呼唤大天使的名字──

就在这之前。

春雪，全力挥洒着在痛苦和恐惧的夹缝之中残存的那一点点意志力，将悲鸣似的念头停了下来。

Snow Fairy，为什么不将春雪放置在无限制中立空间后就这样离开，而是要留在这里呢。

是因为觉得春雪可怜？不可能会是那样。Highest Level的时间加速倍率虽然并不清楚，但假如按照无限制中立空间的一千倍估算的话，离春雪被强制切断有可能还需要一千个小时──四十天以上。这么多的时间，很难想象按她的性格能因为同情就愿意浪费那么多的时间。

也就是说，Snow Fairy，在等待着什么。

是梅塔特隆。她打算让春雪召唤梅塔特隆，然后将她曾经尝试过却没成功的《连接的切断》完成。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么Fairy，白之军团是把春雪和梅塔特隆之间的联系，视作和Graphite Edge的逃出有着同样程度的危险。

──不能，呼唤她。

春雪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这么告诉自己。

我发过誓的。在梅塔特隆修复结束之前，绝对不会呼唤她。现在的春雪，既没有被削减体力计量表，也没有被剥夺加速点数。当然，真正的肉身也没有受到伤害。

只是难受，只是痛苦罢了。这种事情，和去年他被班上的男生欺负的经历相比，根本不算些什么。

对，仔细想想，Snow Fairy、白之军团的第三号人物、真正的高等级者，现在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对付春雪一个人。在加速世界中刚刚登场时，因为滑稽的战斗而被观众席上的玩家们嘲笑，看上去像是杂鱼一样，连个像样的必杀技都没有的Silver Crow，现在却困扰着一位顶级玩家，让她腾不出手。这对于一名游戏玩家来说，难道不是最幸福的一件事吗？

直到Fairy发出声音为止，无论如何都要忍耐。我要忍受住痛苦，将她钉在这个地方。

不，这样也不行。春雪必须要将加速研究会的埋伏警告给黑雪姬她们。虽然Fairy说他们并不打算让攻略队伍陷入无限EK，但如果让Graphite Edge逃脱的目标没能达成的话，任务也还是将以失败告终。

要靠自己，打破这个硬化状态。

做得到。应该做得到。因为无论是多么的《前辈》，Snow Fairy仍是和春雪一样的Burst Linker。在Highest Level中没有距离。同样的，也没有等级和基础数值。

这里是将信息这一概念视觉化的，思想的世界。虽然以光点表示的节点、Enemy、以及Burst Linker的姿态是有本质的，但以对战假想体的样子描绘着的春雪等人的姿态只是自己主观上这样感觉到而已，实际上假想体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作为观察者的春雪的意识而已。Snow Fairy只是干涉了这一意识，施加了无法行动的感受，也就是说她赋予了春雪错觉。

同样的事情，春雪是做不到的。

但是，自己干涉自己的意识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做不到。

比如说，像是从特斯卡特利波卡的重力波攻击──《第五之月》那里逃出时那样。

那个时候春雪使用了将自己的意识稀释到了极限的《无之心意》，在一瞬间从特斯卡特里波卡的锁定中成功脱离了出来。如果能在这里做到同样的事情，应该能够从Snow Fairy的干涉中逃出来。

但是这样的话，必须要先将无法呼吸的恐怖和痛苦完全从意识中消除掉。真实的肉体且不说，即使是脑袋里知道并不存在的对战假想体，要想抵抗空气无法进入肺部的感受也并不容易。在这样的现在，还可以依靠拼命思考来忍耐。一旦思考停止了的话，可以肯定感受会集中在窒息的痛苦上。如果Fairy，不只是单单冻结了假想体而是将感觉也同时剥夺了的话，也就不用对付这样痛苦的感觉了……。

不。

Fairy，即使真的能做到她也会将感觉留下来。不这样做的话，就不会让春雪感受到痛苦。而为了从逃脱这样的痛苦，才春雪有可能将梅塔特隆召唤出来。

那么，自己将身体的感觉消除掉就行了。

想象。想象吧。假想体之中并不存在真实的身体。只有作为信息的光而已。光什么也感觉不到。它不会被破坏也不会被拘束。只是，在这里存在着而已……。

全身渐渐地热了起来。感觉从指尖、脚尖开始远离了。双手、双脚被分离了。腰部、腹部也溶解消失了。

当胸部像光的粒子那样扩散的瞬间，窒息的恐怖难以置信地消失了。

颈部、面部、头部也消失了。不，春雪现在正作为白色光子的集合体在虚空之中漂浮了。

还保持着体育座的Snow Fairy一动不动。（注：体育座就是抱着膝盖的坐姿，因作为日本中小学体育课的规范坐姿而得名。）她还在主观上还是能看到Silver Crow的假想体，没有注意到春雪切断了体感。

虽然假想体消失了，但春雪依然无法移动。Snow Fairy的《动不了》的意识干涉仍然在继续着。如果不将其打破的话，就无法对黑雪姬她们发送警告。

下一个阶段。像《无之心意》那样将意识扩散开来，从Fairy的锁定下逃出来。

想象。让意识像光一样，以整个世界的范围传播开来。

能看到Highest Level。不，能感觉到。

无数的节点所联系着的信息流。然后将它们连接起来，再将它们分开，形成复杂的回路。将回路向无限扩展开来。从东京到关东、本州……到日本的尽头。

平面的信息地图，从上下分离开来。三重的日本──加速世界的真实的样子。在中央的春雪的世界里存在着数不清的Enemy、以及数量少得多的Burst Linker，而上下的世界则没有活动的信息。Accel Assault和Cosmos Corrupt……两者都已经关闭了。然后，如果白之王和Snow Fairy的话是正确的话，Brain Burst也接近了关闭的时间。

────不。

这是…………。

还有一个。一直在这之上……遥远的高处，还有一张地图……？

第四个世界。

虽然非常小，但同时非常活跃的，新的世界。

虽然对自己感受到的东西感到难以置信，春雪拼命地将意识传达过去。

结果，意识不自觉地扩散到了极限，从Snow Fairy的感知中消失了。

拘束解开了，作为其反应，形成春雪的光子的集合体在Highest Level ──换句话说就是主视觉化引擎的每一个角落里扩散、浸透开来。

这一瞬间。

除了完全自闭状态的大天使梅塔特隆和夜之女神倪克斯、隔离地址上存在的四神、八神以外的五位最上位Being，触及到了春雪的意识，并作出了各自的反应。

巫祖公主钵里。（注：来自朝鲜族神话《钵里公主》）

晓光姬乌莎斯。（注：这位刚才Fairy提到过了，为四圣之一，是印度吠陀教时代登场的掌管黎明的神祇。）

太灵后西王母。（注：四圣之一，这位大家应该都知道。）

暴风王楼陀罗。（注：印度神话中司风暴、狩猎、死亡和自然界之神。）

然后是，大日灵天照。

其中两位对此并不感兴趣，一位觉得这有些烦人，一位对突然的接触感到生气。这位Being试图将春雪的意识从Highest Level中放逐出去，但因天照的介入而停手了。

结果，五位Being全部标记了春雪，与其建立了十分细弱的连接，但春雪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流入扩散了的春雪的意识的庞大信息，并不是可以全部进行处理的数据量，从这之中春雪只选择了一种存在，在瞬间将感觉集中于其之上。信息中并不包括外貌或是声音，但即使如此春雪仍可以理解。非要说的话，是香气。比起甜味而言更加清爽的、有着强烈的清净敢的，透明的香气──。

黑雪姬。

────学姐！

春雪将扩散了的意识凝集在一起。将知觉充满了的信息的大瀑布瞬间远离了，只剩下一个光点出现在眼前。

散发着青紫色的磷光的，漆黒之星。

周围还存在着蓝色的、绯红色的、水蓝色的、绿色的星辰。是黑雪姬和，Nega Nebulus的伙伴们。春雪从新宿御苑向北之丸公园附近传送了过去。这已经让Snow Fairy注意到了吧。还有一秒，不、半秒后，毫无疑问Fairy就会再次移动过来。

现在春雪自己也和黑雪姬她们一样，变成了银色的星。没有手也没有嘴，但他可以直观地理解到应该怎么做。

春雪稍前移动了些，银色的星和黑色的星的一部分融合了。

在感受到自己的量子回路和黑雪姬的量子回路连接在一起的瞬间，并不是有声的言语，而是将压缩的思念本身转到了过去。

加速研究会在埋伏着。成员是Black Vise、Argon Array、Shadow Croaker、Rust Jigsaw以及Wolfram Cerberus。地点是东京国立近代美术馆东边的，商业建筑的圆塔之中。Snow Fairy在近处潜伏中，详细的位置还不清楚。Fairy在Highest level监视着攻略队伍，动向都已经暴露了。

春雪在主观时间0.1秒内传达了这些信息。紧接着，他感受到了Snow Fairy即将出现在附近。

再次将意识解放。这一次不是向Highest Level全体扩散，而是在感受到某一位Burst Linker的存在时的瞬间，向着那一点跳去。

周围存在着的伙伴们以及节点的光点在视野中央收缩，而后立即扩散了。在眼前，与一瞬前颜色不同的星们排列着。灰色、红锈色、薄紫色……然后是黑色。

只是看着就像是要将意识吸入的充满着相当的深邃黑暗的星，毫无疑问是Black Vise。但是如果想一想，Black Vise这一假想体名称只是自称的话，本体应该是Ivory Tower才对。那么星辰也应该是象牙色Ivory才对，但──。

不，现在不是该关心这件事的时候。过不了多久Snow Fairy就会再次追上来。

春雪移开目光，向稍远处的地方所存在的第五颗星辰看去。

和其他的Burst Linker的样子完全不同。底色是比春雪的银色稍浓一些的钢色的光，但在这又有像血一样的红和浓密的暗交织着，描绘出了不定形的大理石般的模样。（注：可以想象一下大理石的花纹。）

这就是现在的Wolfram Cerberus。红色的光恐怕是被夺去的仁子的强化外装《无敌号Invincible》的推进器，漆黑的暗则是在这里积蓄着的庞大的负之心意能量。如此看来，像是钢色的星被红与黑拘束着那样。

Black Vise把Cerberus称作为《Wolfram Disaster》。仿佛是，宣告着这一变化是不可逆的那样。

但应该并不是这样。就像春雪能解开灾祸之铠的诅咒一样，将Cerberus从灾祸之铠II中解放出来，变回本来的他──在高元寺的人群中曾一度对上眼的、对对战比谁都喜欢的少年的可能也还存在着。

春雪，像和黑雪姬那时一样，让两颗星微微融合了。

顿时，大量的信息挤了进来。不，这不是有意义的信息。而是愤怒、痛苦、憎恨、各种各样的负面感情交织成的旋涡状的混沌之暗。

但在祈最深处，星的内核的部分，有一个瘦弱的少年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为了不让压倒性的负之心意吞没，努力地保持着自己。

──Cerberus！

对抗着扑面而来的黑暗，春雪试着向少年传递自己的想法。

──绝对、绝对会把你从那里就出来！将灾祸之铠Mark. II净化，将加速研究会的计划终止！所以，在那之后，要再次对战啊……！

无法确定是否已经传达到了。

但即使如此，春雪还是感觉到那个蹲下的少年稍稍地将脸抬起了一些。

已经没有时间了。Snow Fairy将再次在附近出现。虽然很可惜没能将能量传递给谣，但春雪的警告传达到了的话，黑雪姬应该会将玄武攻略作战中止吧。到正式的特斯卡特利波卡攻略作战为止还有将近一整天的时间，只要重新再来一次就好了。

春雪在这个地方除此以外没有能做的事情了。切断了和Cerberus的连接，然后默念道。

──Burst Out。

一切都以急速远离着。Fairy那酸甜的声音，在远方微弱地回响着。

──下次再见，Crow。

像是将加速音反向播放的声音追过了春雪，视野被染成了白色。

第二十五卷 终焉的巨神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