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你的肉与骨,心与魂都可以被标上毫无温度的价格。</p>
<p>市场能决定你的全部价值。这样趋近于残酷的正确天秤,</p>
<p>谁也逃不过。</p>
<p>那么,你的肉与魂价值多少呢?</p>
<p>——西格蒙德·巴连哈伊特《灵魂的市场价格与它的暴跌》皇历448年</p>
<p>◇ ◇ ◇</p>
<p>清晨的阳光洒满房间。</p>
<p>早早醒来的我,从床上坐起,伸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知觉眼镜架在了鼻子上。眼镜腿的宽窄被修正得与脸正好匹配。</p>
<p>我的视线变得清晰,看到季薇妮娅以面朝我的姿势躺在我的身边。她的秀发铺散在枕头上,一直蔓延至床单,宛如一条闪着白金光泽的河川。</p>
<p>她的嘴唇微微翕动,大概在关于吃东西的美梦吧。一缕头发落在她的唇间,我用手指将它轻轻拨去。似乎有所感知,她的嘴唇动了动,眉头紧蹙。或许梦里的食物又逃跑了。</p>
<p>为了不吵醒季薇,我放慢手脚下床,穿上拖鞋,静静地穿过走廊,轻轻地关上了寝室的门。这样就不会发出吵醒季薇的声音了。穿过厨房和会客室,我走进了私人房间。</p>
<p>阳光从手边的窗户中洒落。桌上散乱地摆放着咒式的道具和咒弹。我就是在甄别挑选咒弹优劣的时候与季薇相遇的。</p>
<p>桌子旁边,叠放着的研究书籍如同一座高塔。高塔下堆积着漫画与杂志。最近连打扫自己房子的时间都没有呢。</p>
<p>看了眼钟,现在刚刚五点。清晨天空特有的暗青色围绕在脚下,仿佛熟睡后的早起。想起昨晚与季薇的夜晚,我的唇畔不自觉地浮现出了笑容。</p>
<p>大概还有一个半小时季薇才会起床,现在准备早餐有点太早了。</p>
<p>从杂乱摆放着书籍的地板上起身,我的视线落在了书架深处,开始搜寻想读的书。指尖抚过每本书的脊封确认书名。</p>
<p>业界杂志《咒式之友》的最新号已经读过了,查玛台公司关于魔杖剑的新技术真是让人惊叹不已。本月的赠品是凸起的魔杖剑,顺便一提,如果戴上用红蓝玻璃纸制眼镜来看的话,就会变得立体起来。本来咒式士的业界杂志的读者里也有孩子吧。有时候不太懂《咒式之友》的编辑部在想什么呢。</p>
<p>如果早上就读雷梅迪乌斯呀尤娜·卡鲁德斯的咒式研究书或者梅欧雷普斯呀西格蒙德的政治经济等研究书籍,实在是太沉重了。我把视线移向了旁边专放娱乐书籍的书架。</p>
<p>杰比利的《咒式士们的肖像》是一本以咒式士为蓝本,讲述了追寻四十年前拉佩特戴斯七都市同盟的阿然格金议长被暗杀事件真相的亚连西吉记者的「密葬」,最终将现实中的暗杀犯逼至绝路的名著。</p>
<p>学者斯德拉多纳所写的追述齐伯伦龙皇国和伊杰斯教国北方长年不断激战的《北方战线》也令人颇感兴趣,听说是以一位在战线上战斗了十多年的叫作奥凯茨谷的军人为蓝本所衍生的传说故事。我还只读了序章。</p>
<p>西格萨里斯的《百王传》用通俗的语言描绘了乌阔大陆上的英雄传说,非常有趣。看穿玛兹卡力王守财奴的本质,并将齐伯伦一世作为胆小者典型的着眼点十分不错。但是我很讨厌这个作者。</p>
<p>故事这种东西的优点就在于,就是无论故事内容本身是基于现实还是基于假想,都能够将作者的思考具现化,同时也可以让读者吸收他人的思考。能够设身处地地汲取他人的思想和经验并运用于自身,这种机会是不常见的。</p>
<p>今天我想看的书是格里姆斯卡斯《龙的足迹》。</p>
<p>今天的天气不错,用办公的桌子来读书未免有些辜负天光。于是我打开了窗子,走到了屋檐下的走廊。从公寓向外望去可以看见埃里德里大街,还是如往常一样平淡。</p>
<p>我在木制的椅子上坐下,开始阅读曾与齐伯伦龙皇国的始祖——齐伯伦一世——同行过的格里姆斯卡斯所记录的故事。以前的英雄,在年轻时也曾连连败北。五百年前的英雄和现在的我们,每天做的事情几乎没有变化。</p>
<p>早晨的日光让眼睛变得疲劳。抬眼看时钟,发现已经过了大约一小时。该看看那本小说了。我起动了立体映像。有些陈旧的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体。是一年前曾经大火过的一个叫做拉丁思的电影的女演员。</p>
<p>仔细一想,她们也有人格和人生。拉丁思当时一边想着什么一边承受着我和其他男性的呢。现在她又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呢。</p>
<p>脚步声。</p>
<p>我保持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转身将脸朝向了室内。视线不经意地向旁边一瞥,发现了在会客室里季薇的身影。不喜欢早晨的季薇的早起是非常罕见的。穿着棉睡袍的她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模样,闪着白金光泽的秀发像波浪一样垂着,眼神在会客室和厨房间来回流转,耳朵紧张的痉挛。</p>
<p>看着她的侧脸,发现绿色的眼睛里满是哀伤,眼尾还挂着泪珠。</p>
<p>我立刻放下书,急忙站了起来。季薇发现了走进室内的我。她脚步急促地向我走来,在私人房间和会客室之间,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季薇,并努力让自己不弄倒室内那些书的高塔。</p>
<p>「怎么了?讨厌早晨的季薇在闹钟响之前就起来了,是肚子饿了吗?」</p>
<p>「太好了。嘉由斯在这里。」季薇又重复了一遍,「太好了。」</p>
<p>我有些不能理解她声音中由衷的安心感。</p>
<p>「我在这里、太好了指的是?」</p>
<p>「我做了可怕的梦。」</p>
<p>季薇伏在我的胸口,声音微微颤抖道。她抬起头看着我。绿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因为被眼泪沾湿更显光辉。「我梦到嘉由斯死了。被攻击性咒式士和异貌者杀死了。而我在旁边什么都做不了。是这样可怕的梦。」</p>
<p>我终于理解了。</p>
<p>「被噩梦惊醒,然后来找我了?」</p>
<p>「嗯。」</p>
<p>季薇像个少女一般坦率地点了点头。失去我的恐怖是能使不爱早起的季薇跃然而起的事情呢。似乎是为了确认那只是一个梦在所有房间里不停地搜寻我的踪影。虽然会显得很不严肃,但我的嘴角还是微微绽开。我举起右手,拂去了季薇眼角的泪水。</p>
<p>「这个年纪的女孩不能再为这种事情哭了哦。」</p>
<p>「但是,」季薇任性地说,「我现在还怕的心脏不停地狂跳。」</p>
<p>「季薇真可爱呢。」</p>
<p>我两手围住季薇的腰,将她抱住。她的绿色眼眸又湿润了起来。</p>
<p>「什么呀!」</p>
<p>季薇一脸不能理解的表情凝视着我。</p>
<p>「真的很吓人啦。觉得这很可爱什么的,不懂你的意思。」</p>
<p>「这样啊。」</p>
<p>我的声音些许有些雀跃。</p>
<p>「但是,我就是喜欢这样的季薇哦。」</p>
<p>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的季薇看起来仍然有些生气。我环着她腰的双手慢慢下移,轻轻地托住季薇的臀部,抱起她开始旋转。像是整个世界变成旋转木马那样旋转。</p>
<p>「为什么要转圈?」</p>
<p>发丝散乱的季薇笑着问。</p>
<p>「谁知道呢?」</p>
<p>我再一次抱着季薇开始旋转,连着自己一起。什么意义都没有的动作,但季薇笑的很开心。她笑着说「会撞到的」,但我仍然抱着她不停旋转。我也同我的恋人一般笑着。</p>
<p>季薇会因为梦见的事情而如此担心我的安危,这让幸福感在我的心口满溢,就像是在心上开了一朵纯洁无瑕的花那样的幸福。</p>
<p>虽然我也不懂得爱是什么,但是,季薇那种珍视他人的心情不正是爱本身吗。这样想来,我这颗感受到季薇的爱的心,也稍微有点想要去爱他人了。孤身一人是不可能产生爱的,爱只有在人与人交往时才会诞生。</p>
<p>与我的幸福感相反的是季薇阴云密布的脸。</p>
<p>「你认真听我说。我真的很担心你。」</p>
<p>声音非常轻。转圈的速度慢了下来,世界恢复了原来的模样。</p>
<p>我止住了脚步,将季薇放回地面。季薇甩了甩闪着白金色泽的头发,以此缓解目眩。那双绿色的眼睛视线上移,离开了我的手腕。</p>
<p>「真的是像胸口撕裂般的哀伤。那只是梦真是太好了,如果那种事在现实中发生了,我也就活不下去了。」</p>
<p>随着旋转的停止,我的幸福感也平复了下来。确实只要是攻击性咒式士,就有可能陷入那种穷途末路之中。比如我或许会被通缉犯咒式士反击杀掉,尸体被塞入充满废油的汽油桶里;又或许会被力量强大的「异貌者」杀死、内脏被啃食,作为一具样貌惨烈的尸体被人发</p><p>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并不为零,不如说从几率上来说相当高。</p>
<p>我第一次明白,季薇的担心有一天可能会成为事实。然后,我会迫使她经历多少次像今天一样的清晨呢。是几百次,还是几千次呢。</p>
<p>然而人类的心是无法忍受那样多的噩梦侵扰的。只要过上几天担心为吉薇的生死担惊受怕的日子,就让我难以。既然这样,还是寻找一些能够安慰她的话语吧。</p>
<p>「没事的。我不会死的。」</p>
<p>我说了一句自己都觉得是谎话的话。</p>
<p>季薇伏在我的胸口,轻轻点头。尽管带着那样完全不能认同我的话的表情。她又抬起头看着我,面带踌躇。绿色的瞳仁里满怀疑问。</p>
<p>「但是,嘉由斯先生背叛了库埃耶,杀了阿莱希耶尔对吧?」</p>
<p>蓦然间我睁开了双眼。</p>
<p>我听到了心脏强烈的鼓动,我抬手拭去了额头上的虚汗。</p>
<p>来回深呼吸企图冷静。</p>
<p>我想起自己正身处埃里德里的边境。眼前是篝火焚烧后的痕迹。尼尔金被包裹在睡袋里。视线稍稍转移,阿娜皮亚正睡在安全的车里。吉吉那抱着屠龙刀坐在屋顶上,静静地眺望着朝日。我们的周围充满了由咒式和电子组成的恐吓装置和陷阱的结界。面前是边境的森林。昏暗的森林似乎连树梢都是静默的。</p>
<p>这个梦勾起了我复杂的心情。这并不仅仅是个梦,而是过去曾经存在过的事实。季薇的担心和我的思考都是真实的。我咬住下唇。没什么。我努力什么都不让自己想起。</p>
<p>我们必须要前进。就像故事的主人公一般不顾往昔地前进。</p>
<p>但是,像我这样普通的人类,能够像英雄那样勇往直前吗。在痛失所爱之后又该如何前行呢。</p>
<p>朝日如同往常一般升起,夏日的阳光照射着大地。</p>
<p>耀眼的阳光将废屋的墙壁和杳无人烟的沥青马路照的泛了白。也一并漂白了道路旁的我们。随着阿娜皮亚他们起床,我们迎来了早饭时间。</p>
<p>「阿娜皮亚,小心别把汤洒出来。而且埃尔文是猫,再怎么扔给它滚烫的肉它也是不能吃的。尼尔金,不行的话就别非要用筷子了。吉吉那不要用手抓着吃!」</p>
<p>我不断地提醒正在吃饭的三个人。</p>
<p>离开了贝尔加大街的我们一路朝着梅托雷亚前进。在边境常见的废街上逗留,在空无一人的长期废置房屋的屋檐下吃着早饭。</p>
<p>「嘉由斯,你太啰嗦了。」</p>
<p>吉吉那眼神淡漠地吃着一只烧烤蜥蜴的大腿。泛着珍珠色泽的贝齿将皮撕下,然后像肉食动物进食一般啃咬着浅粉色的肉。尼尔金面带嫌恶地看着滴下的肉汁。</p>
<p>「吃蜥蜴什么的。」</p>
<p>「这是边境常有的事。是和鸟肉味道很接近的美味哦。」</p>
<p>尼尔金背过脸去表示拒绝。我们刚吃完了早饭,吉吉那和尼尔金立刻展开地图,就前往补给地索博思大街的路线开始讨论。「所以说,这边的路比较安全被认为是装作专家的人的一面之词。」</p>
<p>「我比较期待危险度高的路线呢。有更多的『异貌者』和街道强盗会出现。走这边的路吧。」</p>
<p>那两个人是否能谈妥还不明了。我只是默默地收拾着。</p>
<p>「嘉由斯,我也想帮你收拾。」</p>
<p>阿娜皮亚走近我。少女的手腕上,黑猫埃尔文的那看起来很麻烦的瞳仁细成了一条线。</p>
<p>「那,就拜托你转转手腕换个气。尽全力。」</p>
<p>「嗯。」她立刻答应了我,准备转动手腕的时候却停了下来。</p>
<p>「不是,那个,这里是屋外,换气什么的就像是错误百出的宗教修行一样。」</p>
<p>「那就在旁边发出怪声然后转圈跑。」</p>
<p>「不是,那个,看似非常迂回,实际被直接说了碍事,总觉得非常难过呢?」</p>
<p>像是闹别扭一般,阿娜皮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脚尖在地上写着什么。</p>
<p>阿娜皮亚的作品看起来就像是充满诅咒意味的绘画文字,我在旁边继续收拾着,顺便进一步自我分析、自我验证。</p>
<p>结论,昨夜与季薇的离别在我的精神上似乎什么都没引起。</p>
<p>料理手法精湛,笑话也很有趣。与平时的我毫无分别。保持着极致冷静、平稳得如同湖泊一般的心境。唯一可以称得上变化的就是做了那个梦。其他就和什么都没变一样。一样的。</p>
<p>为自己意料之外的冷静语气所惊异。不知何时,我的心也变得强大了起来。</p>
<p>不,我不可能突然成长。年纪已经不小的人突然成长了什么的,反而让人发笑。</p>
<p>从经验上来看,应该说是情感暂时出现了麻痹吧。</p>
<p>只是为了不接受现实,所以故意不去正确认识现状。当我开始逐渐意识到现实的时候,就必然会变得像昨晚那样低落。物理上的心口痛与暂时的平静、体现在梦中的后悔与令自己能够接受的演技,不断交替侵袭着我、化作业火折磨着我的心。</p>
<p>想到我有一天会完全接受这件事,心情就更加沉重。还是埋头于其他事情比较好。</p>
<p>「那么,嘉优斯。你差不多也该教我咒式了吧。」</p>
<p>阿娜皮亚看我收拾完了,便说:「一直被守护不是我的作风。我又不是公主。」</p>
<p>阿娜皮亚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我,里面写满了认真。</p>
<p>「虽然不能立马用咒式战斗,但是什么都不做也让人难以忍受。我想减轻嘉由斯和吉吉那的负担,哪怕一点点也好。」</p>
<p>我沉默着抽出了魔杖剑约尔加。</p>
<p>白色的刀身长约80.2厘米,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我反手捏住它将剑柄递给阿娜皮亚。</p>
<p>少女神色紧张地接住了剑。用右手将它从我的手中抽离。因为承受不住刀身的重量,阿娜皮亚的手随着剑一起沉了下去。她用双手一起握住剑柄,保持着剑锋将将不落在地面上的距离。紧咬着可爱的嘴唇,少女忍受着重量。</p>
<p>我走到了举着刀的阿娜皮亚身后,解除了个人认识装置。从背后用环抱的姿势,将我的手覆在她握着剑柄不断颤抖的小小的手上。</p>
<p>阿娜皮亚与我相触的手背的温度不断地传递给我。曾经在哪里感受过这样的热量呢?我回忆不起来了。</p>
<p>「首先来判别阿娜皮亚自己的能力特性。最终的结构式由来我组成,你自己磨炼咒力。」</p>
<p>配合着调整呼吸的阿娜皮亚,我使自己和她的精神同步。</p>
<p>在名为阿娜皮亚意识的海底里,我感受到了咒力的波纹正在不断扩散。</p>
<p>细小的波纹变为涟漪,涟漪组成了怒涛。是让抱着少女的我感受到恐怖的膨大的咒力。</p>
<p>曾经在西塔尔出现过的阿娜皮亚无目的的力量再一次出现了。</p>
<p>吉吉那和尼尔金都因这股狂乱的强大咒力而回过头。我回以他们没关系的眼神,转头对阿娜皮亚温柔地说道:「冷静点阿娜皮亚。你能够操控咒力的。没错,因为这是你的力量。」</p>
<p>「我做不到!」</p>
<p>少女的悲鸣反应在自身的咒力上,如同万马奔腾一般的咒力发生混乱,令刀身不停地跳动。</p>
<p>「没关系的阿娜皮亚。首先,去感受量子世界的基本单位,常数H6.626068963×10-34J·s!」</p>
<p>漫无目的暴走的力量快要吞噬少女一样。</p>
<p>我对着少女温柔地耳语,就像是唱着一首安眠曲。</p>
<p>「严密地来说。是去感受和由万有引力定数和真空中的光速和作用量子定数推导出来的基本单位,也就是和2.1767×10-8克、边长为1.6160×10-35厘米的立方体拥有相同质量的高密度物质。</p>
<p>阿娜皮亚因我的话渐渐集中精神。</p>
<p>「根据量子效果的不同,会产生特定的时空领域,这些时空领域是根据作用量子定数等基本单位的变化而变化的。这就是所有咒式的根本原理。理解它!」</p>
<p>我感受到变成庞大漩涡的蛮荒力量随着时间流逝开始收束。蕴含着寂静与激烈的咒力开始被阿娜皮亚所感悟,所操纵。</p>
<p>这是阿娜皮亚听从了我的鼓励之后,成功向着统一的方向收束咒力。</p>
<p>「对,做得很好。质量是由基本粒子和质量起源粒子互相作用产生的。通过宝珠的超验算和咒印的结构式,来抑制波动函数的崩坏。」</p>
<p>我的指示使阿娜皮亚开始与宝珠同步。接近于量子演算器极限的计算力不断构筑膨大的数学式。</p>
<p>「然后干涉基本粒子和质量起源粒子的相互作用,增加基本粒子的质量,制造约等于一个基本粒子大小的作用量子定数密度。</p><p>那是连光穿过一个基本粒子距离都不足、极其微小时间内完成的操作。」</p>
<p>被统合操纵的力量由阿娜皮亚的意志支配。然后,由阿娜皮亚咒力产生的观测效果来改变世界、创造物质。</p>
<p>「简单来说,咒式不过是遵从世界的规律然后耍点花样改变其中一部分而已。对物质自身的存在设下陷阱,背叛它、欺骗它、然后支配他!」</p>
<p>咒弹内部,因为高压力而扭曲的原子构造和密度变大的重元素粒子,因为引导作用量子定数密度的发生耸动而出。咒力反应在刀身的咒化金属上,力量成倍增加。奔腾的力量正等待着手的释放。</p>
<p>就像是快要破壳而出的雏鸟一般,阿娜皮亚的咒式完成了。</p>
<p>「接下来,由结构式承载这股力量,然后释放咒式!」</p>
<p>在我下达指令的同时,阿娜皮亚扣动了力量的扳机,波涛万丈的咒力终于被释放。</p>
<p>巨大的力量,或许是因为指令太过粗糙,基本都散乱无章的状态。朝着我感知不到的方向慢慢消逝。</p>
<p>但是,有一股力量在我们的前方形成了具象。碳元素出现了,然后氢原子在外面联结。随即碳元素单键结合,氢原子在外面联结。紧接着碳元素又双键结合,不断重复,形成了以氢原子、碳元素、氢原子、碳元素、氢原子、碳元素,氢原子连接而成的六角形圆环。</p>
<p>「好厉害!成功了!」</p>
<p>随着阿娜皮亚的欢呼,对作用量子定数和波动函数的干涉消失了。由碳元素和氢原子形成苯环的像水晶一般碎裂,溶解到了夏日的大气之中。光芒彻底消失。</p>
<p>「你看到了吗?像魔法一样!」</p>
<p>回过头的阿娜皮亚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像是一朵对着太阳盛开的向日葵一般微笑着。那样的炫目使我眯起了眼睛。</p>
<p>「……所以我不是说过咒式不是原理不明的魔法吗?姑且还是有理论限制的,不是什么都可以做……」</p>
<p>「就别说那些难以理解的话了,我现在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到!总之真的太开心了!」</p>
<p>难以抑制的快乐使阿娜皮亚像一只兔子一般蹦跳着。终于,少女开心得开始表演侧手翻,而在她身上的黑猫埃尔文则是一脸必死的表情紧紧地抓着她。</p>
<p>「但是,足以发动第七阶位咒式的强大咒力仅仅用来创造一个苯环。」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p>
<p>「就好像是用中了头等奖的彩票点火,是个声势浩大但毫无意义的咒式呢。」</p>
<p>「下次,我要催动七阶位的咒式!」</p>
<p>「早着呢。」</p>
<p>我伸出手,从阿娜皮亚手中取回了魔杖剑。少女不满的表情让我无法忽视。</p>
<p>「七阶位的咒式,即便是对于刚刚成为十三阶梯的我来说,给大脑和神经系统带来负担也过于激烈了。对于阿娜皮亚你来说,即便有咒力这样的容量,因为没有制作出口的演算能力、知识和经验,所以最好避免无意义的危险。首先从基础的结构式开始构造。」我自我反驳道,「不,一开始最好还是专注于制御自身的咒力吧……」</p>
<p>话说到这里,我的嘴唇由于讽刺而扭曲了。</p>
<p>虽然是我由于阿娜皮亚的哀求而教导她咒式,但少女却扰乱了我的心。这样更接近实情吧。</p>
<p>我在心里低语,重新试图取回精神的均衡。</p>
<p>啰嗦这种行为,可以让人在不面对自己的内心的情况下获得安慰。即便这仅仅由理论和法则构筑而成的不靠谱的均衡,对现在的我而言也足够了吧。</p>
<p>少女跳舞一般的跃动停止了。</p>
<p>「嘉由斯,对不起。」</p>
<p>不知道是不是介意我的突然沉默,阿娜皮亚湿润的眼眸带着询问。</p>
<p>阿娜皮亚有点过于多疑了。会因为他人受伤,又会因为自己失败的温柔而受伤。</p>
<p>这有点像我、像某个人。</p>
<p>我伸出手摸了摸阿娜皮亚的头。少女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温顺地被抚摸着。</p>
<p>这个动作也是阿娜皮亚在意我的心情、愿意让我抚摸的表现吧。我真是个没用的原始正统派。这顽固讲究的口味,从开店以来从未变过。</p>
<p>阿娜皮亚变得有些害羞。头发因为我不断的抚摸变得有些乱糟糟的,她突然大叫了一声「呀」,就抱着头逃跑了。</p>
<p>她逃到车旁边转头看我,眼神里透出着不是一般的不信任,死死地盯着我。</p>
<p>「真是的!捉弄我!」</p>
<p>「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呀阿娜皮亚。那种从心里表露出讨厌的表情超棒的!」</p>
<p>「摸得太过分秃了怎么办?!」</p>
<p>「就算秃了阿娜皮亚也一定很可爱。」</p>
<p>「诶,真的?」</p>
<p>我略微欠身,笑得眼睛眯起了缝,看着阿娜皮亚的脸。</p>
<p>「恩,是假的。阿娜皮亚呀,要上当几次才会记住呢?」</p>
<p>阿娜皮亚像一头凶猛的牛一般顶着脑袋向我冲过来。我华丽地闪避过,阿娜皮亚止不住向前跌去。因为快要摔倒了,我伸出右手撑住了她的腹部。</p>
<p>「那样的动作是抓不住我的哦。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阿娜皮亚真是个笨蛋呢。」</p>
<p>「我才不是笨蛋!」</p>
<p>即便被我扶着,阿娜皮亚也不安分地挥动着双手向我抗议。</p>
<p>「哇,真是连抗议的动作都完完全全和笨蛋一样呢。怎么?笨蛋之神降临了吗?直接?本人?用携带式咒信机拍下来发往全国怎么样?」</p>
<p>「你又说了!你又说笨蛋了!我不会原谅你的!」</p>
<p>阿娜皮亚不断地舞动着双手朝我的下巴发起激烈的攻击,然而在她够到之前我就松开了支撑着她的右手。自然地,阿娜皮亚朝地面跌落了下去。伴随着我觉得特~别有趣的表情。</p>
<p>快要落下之前,阿娜皮亚双手双脚撑了一下地面,趁着起来的气势朝我踢来一脚。而我翻了个身躲过了。</p>
<p>「想要抓到老夫,你的修行还差得远呢!」</p>
<p>「我真的!真的生气了!」拼死的阿娜皮亚追逐着不断轻巧脱逃的我。我摸着不存在的胡须说道:「阿娜皮亚,重要的是『空』哦!把心放空,就会领悟哦!哦,好开心!」</p>
<p>「冒牌老先生的说话方式真是让人火大!让我用拳头来矫正你那孩子气的表演风格!」</p>
<p>「可以停下了!」</p>
<p>吉吉那喝止道,我停下了逃跑的动作。他右手抚上了不断挥舞着拳头的阿娜皮亚的额头。</p>
<p>「喂,毁灭性过度地领悟了『空』变得什么都无法思考的家伙,现在有何贵干啊?」</p>
<p>「真不想被存在就是『空』的你这么说啊。路线已经决定好了。」吉吉那停下了立体光学地区,转而向我们展示实际的地形。「绕过戈登山进入索博思,从那里绕过森林和龙缓冲区就到梅托雷亚了。」</p>
<p>我向前一步。</p>
<p>「游戏结束了。收拾一下该出发了。」</p>
<p>「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捉弄我的嘉由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的。」</p>
<p>阿娜皮亚勉强暂时放弃了对我的复仇。</p>
<p>「每一次每一次,我们都被敌人捷足先登呢。也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了。」</p>
<p>我对上吉吉那的视线,点头默许。我也同意该解决这麻烦的问题了。</p>
<p>我抽出了魔杖剑,转身。</p>
<p>「那么,尼尔金,也该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了对吧?」</p>
<p>魔杖剑的前端,指着呆若木鸡的尼尔金的刻着伤痕的下巴。</p>
<p>「我知道是你在引导追踪我们的人。不现身的咒式士第六人,说的就是你吧?」</p>
<p>吉吉那的屠龙刀顶着不断后退的尼尔金的右边脖颈。被左右夹击的男人动弹不得。</p>
<p>「谁说了这种开玩笑的话?让我用正义的拳头揍那个乱说话的人。」</p>
<p>「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吗?就是在你眼前的我说的。」</p>
<p>魔杖剑的刀身顶住了尼尔金的喉咙。进退维谷的尼尔金脸上浮现出了难以理解的笑容。</p>
<p>「不是,那个,我就像最初说的那样,只是龙事物对象派的研究员呀?」</p>
<p>「如果你想一直用那种胡闹的态度来应对事态那就是大错特错了。」</p>
<p>刀锋稍稍割破了尼尔金喉头薄薄的皮肤。正想说那样是行不通的,尼尔金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从容的笑容。</p>
<p>「我不会上当的哦。嘉由斯先生扮演坏警察的角色,吉吉那扮演好警察的角色,之后吉吉那就会假意从中调解,来引诱我开口,是吧?是已经生霉的古代的盘问手法呢。」</p>
<p>尼尔金的视线仿佛在评价我们的行为。</p>
<p>「盘问?」</p>
<p>我和吉吉那露出干涩的笑容。</p>
<p>「抱歉呢,我是邪~恶的拷问官吏。」</p>
<p>「而我呢,是更加残忍的死刑执行人呢</p><p>。」</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1/1726/139199/155706.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吉吉那笑着接下我的话。雷击咒式的结构式正在我的魔杖剑的剑锋中逐渐结成,而吉吉那则在酝酿必杀技「钢刚鬼力膂法」,准备将尼尔金斩首。</p>
<p>「像这样带着真实面目和目的不明的你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把你杀了埋起来,我们的旅行就会减少危险,杀人罪也会被你一起带进土里。说不定是杞人忧天,总之我们得出了的结论是,反正杀了你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因此,就用不可思议的暴力,让你变成土地的一部分吧~」</p>
<p>尼尔金的眼睛因为我冷酷的计算方法变得湿润。</p>
<p>「啊,阿娜皮亚转到那边去吧。对于孩子来说这场面太残酷了,这是大人的关怀。」</p>
<p>「你们,真是本性腐烂到什么程度了啊……」</p>
<p>「那么,准备和我说说你的真实身份了吗?」</p>
<p>尼尔金低下头,又抬起。男人的脸上充满自信。</p>
<p>「哈哈哈哈哈。似乎终于被看穿了呢。没错,就是那样,我就是攻击性咒式士的第六人,最强无敌的尼尔金!」</p>
<p>「那就去死吧。」</p>
<p>我和吉吉那将力量凝聚在剑身,准备将尼尔金斩首。瞬间男人的脸变得惨白。</p>
<p>「啊,我瞎说的。有些得意忘形就想这么说说看。我真的不是!」</p>
<p>「现在追我们的人也好什么都好已经不重要了。总而言之先杀你了再说。先说些『我们绝不会忘记那位悲哀的战士』之类的话,然后在场景转换后完全丧失记忆也没什么问题。把悲痛的泪水化为力量,来一场猎奇的杀人吧。」</p>
<p>我的语气冷淡。因为尼尔金的说话方式触到了我的逆鳞。非常严重。</p>
<p>「不是哦。我觉得尼尔金先生不是敌人。」</p>
<p>阿娜皮亚握住了我的手。我紧紧盯住尼尔金,余光看向阿娜皮亚。阿娜皮亚美丽的海色眼眸抬头回看我。</p>
<p>「为什么这么想?不仅仅是你的想法,而是能够说服他人的理由呢?」</p>
<p>我温柔地反问。吉吉那也减弱了杀气,举着屠龙刀静止不动。</p>
<p>「……因为,因为,我从没在尼尔金先生身上感受到恶意。」</p>
<p>阿娜皮亚对于人心的敏感度,我是认可的。但是那种少女的感觉论可无法说服我。吉吉那沉思着。</p>
<p>「的确,假设尼尔金和追我们的人是一伙的,而且没有被我和嘉优斯当做敌人的危险,那他早就可以诱拐阿娜皮亚好几次了。」</p>
<p>吉吉那指出的一点令我很在意。在峡谷的战斗和在贝尔加村的死战,一直保护着阿娜皮亚的存在就是尼尔金。出其不意的发难却没有直接杀死他也是因为这点仍然存疑。</p>
<p>「尼尔金,你到底是谁?」</p>
<p>我又一次将刀抵在尼尔金下巴上的伤痕上。</p>
<p>现在才发现,那是枪伤。比起这些,我警告看起来马上就要用轻浮语气开口的尼尔金道:「我先说好了,还开玩笑的话很麻烦,哪怕只是一句,我也会让你先流血再说。」</p>
<p>阿娜皮亚没有干涉事态推移,只是抱着埃尔文静静地站着。尼尔金第一次怀着放弃的念头地叹了一口气。</p>
<p>「是这样的。确实,『我是龙事物对策派才跟着你们』这样的说辞也让我自己觉得不爽」 尼尔金露出认真的表情,「是,其实我是神圣宇宙大神的使者……」</p>
<p>不等大家说话,我将刀刺向尼尔金的喉咙。只要再施加一片羽毛的力量,就会刺破皮肤。</p>
<p>「啊——假的。我,那个」 尼尔金拼死解释,「我是个调查官啦!是咒式最高咨询法院的潜入调查官!」</p>
<p>我和吉吉那没有过于吃惊。眼前的尼尔金朝着蓝色的天空叹了一口气。</p>
<p>「啊——说出来了。这样一来又要减薪了。不对,要被炒了!」</p>
<p>「双重意义上的太像谎话了。潜入调查官的存在本就是传言,你还希望我们相信你就是潜入调查官,是觉得我们是天使吗?」</p>
<p>「是真的!你看!」</p>
<p>自暴自弃的尼尔金扯开领边,单薄的胸口上刻着刺青。</p>
<p>意味着法律的天秤和意味着制裁的法槌互相交叉,是用表达是不怕流血的决心的正红色画的。</p>
<p>我和吉吉那露出了愁苦的表情。这个发光的正红色刺青不可能是假货。</p>
<p>「是真的吗?你看起来像会为了糊弄这种场合提前伪造印章的人。如果是潜入调查官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承认?」</p>
<p>「是真的啦!证据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消除!」</p>
<p>尼尔金话音刚落,血色的刺青就消失了。然后又一次浮现在皮肤上。我保持着持刀的姿势,左手手指摸了摸尼尔金的刺青,确认它不是可以剥下来的。尼尔金合上了领子。</p>
<p>「等等!不要做这种有骚扰意味的动作!首先,谎称自己是咒式调查官这种会被一生追踪直到处死的事情,即使是想被判死刑的大笨蛋也不会干的!」</p>
<p>我和吉吉那静静地收回刀。尼尔金安心地吐了一口气,精疲力竭地倒在路边。</p>
<p>还有所怀疑的我和吉吉那互相看了一眼。虽然不想相信,但是尼尔金是咒式调查官的确是事实。</p>
<p>但是,潜入敌人内部取得信任,收集证据向本队报告的潜入搜查官也是存在的。真是麻烦的世事。</p>
<p>而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问题。潜入调查官需要巧妙地潜入敌人中,容易变得和敌人的思考过于一致,由此导致背叛本部的事情也有发生过。因此,为了执行潜入搜查,不管是警官还是调查官,都必须拥有优秀的资质和钢铁般坚硬的忠心。</p>
<p>我实在看不出这个手脚都撑在地面上的尼尔金是一个优秀的潜入调查官。为了不被看出真实身份一直在演戏,也有这种情况吧,所以尼尔金才显得这么没用?这样想想或许他的确是调查官。「接下来,让我们回到问题的起点。」我要求全员思考,「如果不是尼尔金和敌人里应外合,那么是谁留下踪迹联络追我们的人的呢?没有看到过任何尾随的人影吧?」</p>
<p>「思考的原材料还有所欠缺。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有结果的吧。」</p>
<p>吉吉那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使自己的思考和精神冷静下来。</p>
<p>「而且,那边的潜入调查官,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p>
<p>「……是因为阿娜皮亚。」</p>
<p>「诶?我?」</p>
<p>阿娜皮亚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注目变得有些走音。</p>
<p>尼尔金点了点头。</p>
<p>「袭击西塔尔的人的目的被认为是阿娜皮亚、她的父亲和堂姐妹阿帖。」</p>
<p>「为什么盯上了我和父亲,还有阿帖?」</p>
<p>「似乎是为了寻求拥有强大、或者说超强咒力的血统。」</p>
<p>我补充道。</p>
<p>「那种血统所拥有的咒力容量太过异常,会有人渴望拥有也不奇怪。」</p>
<p>正因为是过分追求个人咒力强大的现代咒式社会,这样的推测是可行的。尼尔金盯着阿娜皮亚,眼神里充满由衷的同情。</p>
<p>「西塔尔变为废墟七年后,阿娜皮亚突然出现的情报被监视着警察情报网的法院上级知道了。上级为了调查这件事,让我先一步与你们接触,这就是全部的真相。骗了你们我很抱歉。」</p>
<p>「能不能收回只是偶然遇到我们这样蠢话,那样的话我多少可以接受一点。」</p>
<p>吉吉那似乎让步了,尼尔金的理由看起来合情合理。</p>
<p>怪不得我会觉得他很会撒谎。原来是因为那种一直在回避核心,藏一半露一半的说话方式。</p>
<p>不过算了,就暂时忍受尼尔金这种说话方式吧。真相从现在开始调查就好。</p>
<p>「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不是龙,不过阿娜皮亚的确被攻击性咒式士盯上了。而且现在已经可以通过那六个追击我们的人确定,背后有大人物在活动。」</p>
<p>说完察觉不对的尼尔金慌忙地转回视线,发现阿娜皮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p>
<p>「是谁呢?莫非,我的,我的养父母是坏人吗……」</p>
<p>「啊,这的确还不可而知……」</p>
<p>尼尔金缩了缩脖子。阿娜皮亚海色的双眸覆上了一层阴霾。而说漏嘴的本人则是连眼神都不敢对视,撇过脸装作茫然不知的表情。</p>
<p>「不是的哦。」</p>
<p>我伸出手将阿娜皮亚抱入怀中,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告诉他。</p>
<p>「阿娜皮亚喜欢的养父母,不可能是坏人。」</p>
<p>「说谎,我讨厌说谎。」</p><p>「这样啊。所以更应该去调查这个消息的真伪。去梅托雷亚。」</p>
<p>少女埋在我的胸口点了点头。吉吉那和尼尔金也点头同意。</p>
<p>「那么出发吧。」</p>
<p>全员坐上了车向目的地出发。</p>
<p>旅途还将不断持续。</p>
<p>我停下厢型车,脚一落回地面就有干烫的热气和成群的羽蚁蜂拥而来。我一边用手将它们拂去,一边关上了车的门。</p>
<p>一座典型的边境商业城市跃然眼前。它建在研钵地形上,形状宛如巨大楼梯一般。</p>
<p>我们到达了狂卷着干燥砂石的城市出入口。左右是成列排着的交易商装甲车辆,它们正在进行搬运行李的工作。周围的攻击性咒式士个个皮肤黝黑、牙齿洁白。</p>
<p>走入城市,绕过坡势平缓楼梯般的大街,走下了通向里面街道的阶梯。</p>
<p>街上林立着许多立式广告牌,简直快要成为通行的障碍,商店簇拥在道路两旁。我们混入了摩肩接踵的人群,继续沿着街道前行。道路的上空交错着和街上相同的立式广告牌。最上层耸立着行业巨头咒式公司的大看板,几乎将天空塞满。</p>
<p>视线回到地面,形迹可疑的商人们在商店面前杂乱地摆放着各种咒式用具和机器。店主和看起来像是客人的咒式士在进行激烈的讨价还价。</p>
<p>索博思的规模可是经历了火龙事件阿尔贡村不能比拟的。这里就是世间传说的,活跃在边境的攻击性咒式士们的据点之一。由此,这座商业城市才得以诞生。我们与一群前去讨伐异貌者的攻击性咒式士擦肩而过。阿娜皮亚蹦蹦跳跳地走在我的左边。</p>
<p>「那么伟~大的嘉由斯老师,我的咒式怎么样呢?」</p>
<p>「不是说过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话了嘛。」</p>
<p>阿娜皮亚的语气有些挖苦,究竟是和谁学的呢,虽然知道但是不想承认呢。</p>
<p>「客观来看,阿娜皮亚很有才能呢。是因为血脉的缘故吧,本来就拥有拔群的咒力容量,而且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我和吉吉那,尤其是我的教学。」</p>
<p>「真的?」</p>
<p>阿娜皮亚抬头看着我,喜悦的神情仿佛发着光。少女走到我的面前,灵巧地用倒着的方式走路。她左手抱着黑猫,右手手指点着下巴沉思。</p>
<p>「下次学习哪个咒式好呢?」</p>
<p>「不能说『哪个』。化学·生物体·电磁·重力·数法还有超定理这六个咒式大系之中,可以单独成立的咒式少之又少。例如化学练成系的炸药合成也需要能够点火的电磁系力量。电磁系力量有需要化学物质的辅助。」</p>
<p>我一边走,一边用指尖描绘着咒印结构式的图。</p>
<p>「能发挥最适合自己特性和倾向的系统就可以拥有基本咒式职。而阿娜皮亚有着可以同等强度地操纵多个系统、获得高级咒式职的素养。」</p>
<p>阿娜皮亚满脸费解地听着我的讲解。</p>
<p>「咒式的根源只是干涉作用量子定数和波动函数、选择出现形态。出现咒式形态也有很多种方式。不仅仅是增大物质,也可以缩小,或者是分解、组合原子的排列。……到这里你都听得懂吧?」</p>
<p>「恩。」阿娜皮亚用力地点了点头,连着埃尔文都以同一频率晃了晃头。我被她可爱的反应所感染,神情不由得变得有些温和,但还是敛了敛表情强作严肃地解说。</p>
<p>「依我所见,阿娜皮亚很适合操作物体。如果以电磁系和生物体系为重点学习,应该可以操纵咒式生物。将来可以成为优秀的『支配者』职业的咒式士哦。……因为你很任性。」</p>
<p>「没有那种判定方法的吧!」阿娜皮亚反对道,「这样的话,我就要操纵嘉由斯去对阵敌人!」</p>
<p>「不,还是不要这么大声地宣誓人体炸弹计划比较好。而且,想要靠咒式操纵活人几乎是不可能的哦。」</p>
<p>「为什么——?」</p>
<p>「发动干涉对方体内的咒式是非常难的。咒式是一种根据观测效果来决定的干涉,对象体内有着同样根据观测效果决定的抵抗力……」</p>
<p>一组男女与我们擦肩而过,我瞬间停下了脚步。</p>
<p>「抵抗力会怎么样?」</p>
<p>我没有理会阿娜皮亚的问题,而是盯着与我们擦肩的男女的背影。人潮汹涌,推动着我不得不又向前迈开步子。阿娜皮亚看着我的脸,也重新开始倒走。</p>
<p>白金色的头发,展现阿尔利安血统的尖耳,有这样特性的女人到处都是吧。</p>
<p>与季薇的离别仍然在我的心上留下了难以磨平的疼痛。</p>
<p>满脸疑惑的阿娜皮亚笑着问我:「怎么了?」</p>
<p>实际上心中的失落感让我想立马蹲下,但我依然拼命地抑制自己的表情,努力冷静。这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弱点的自尊心在作祟,不能停下。</p>
<p>「……啊。所以咒式基本都是对物体产生作用,从外部攻击人体。人的意识和思考是引起干涉的根源,所以大脑中有非常强烈的咒式抵抗力。」</p>
<p>解说的声音冷静沉稳。</p>
<p>「只有有凌驾于抵抗力、超出常识的咒力才能做到,当然有本人的同意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强行支配活人对于人类的咒力而言太难了。在失去意识的大脑中埋进操作宝珠,操纵刚死不久的尸体,已经是现在咒式技术的极限了。就连这样也必须要有特殊的才能才可以办到。」</p>
<p>我笑着把阿娜皮亚的注意力引回理论。</p>
<p>「所以,人心是操纵不了的。」</p>
<p>「唔——真可惜。」</p>
<p>阿娜皮亚露出了捣蛋鬼的坏笑。我脸上一派通情达理的表情,心里在嘲笑自己。</p>
<p>如果咒式能够操纵支配人类的思考和情感,我也就不会和季薇的分别、和库埃尔的起冲突、杀死阿莱系耶尔了吧。我从痛苦的记忆中抽身,重新开始思考现实。</p>
<p>「即便是开玩笑也不要有这种想法。精神支配咒式是禁咒的一种。使用的话会被恐怖的武装咒式调查官追捕的。」</p>
<p>我轻轻地敲了敲阿娜皮亚的头,她不满地皱了皱脸。让她变得太过自大对教育而言并非好事。表扬和结果不相称容易导致自尊自大,最后培养出一个犯罪者。</p>
<p>越过少女的肩膀,我看到了快要被淹没在成群招牌里的咒式道具店的大门。</p>
<p>在随意地写着「咒式道具和人偶的德罗磊店」招牌前,我稍稍踌躇了一下。</p>
<p>「阿娜皮亚在门口等一下。」</p>
<p>话音未落,就看到阿娜皮亚的眼角变得湿润。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能像平时一样回答。</p>
<p>「真是没办法,来吧。」</p>
<p>「太好了!假哭成功!」</p>
<p>本来脸色阴云密布的阿娜皮亚瞬间变为了笑脸。身旁的吉吉那止不住地苦笑。</p>
<p>「阿娜皮亚也慢慢地变得像个女人了啊。」</p>
<p>阿娜皮亚能够高兴是很好,但是吉吉那轻快脚步让我有了会乱花钱的不好预感。</p>
<p>「那么,把有女人味的阿娜皮亚用的魔杖短剑也一并买了吧。」</p>
<p>「哇,吉吉那会这么说真是让人意外!」</p>
<p>面对阿娜皮亚含义复杂的表扬,吉吉那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p>
<p>明明我已经尽量在回避了,别想起这事儿来啊。总之我心情也很复杂。</p>
<p>我让自己不要瞎想,走进了店里。</p>
<p>哪里的咒式道具店都差不多。</p>
<p>从架子到墙壁、天花板都堆满了咒弹和封咒弹筒。金属光泽的魔杖剑和铠甲头盔让店内弥漫着不详的气氛。想是要打破洛尔卡店的不败神话一般,店内不怎么杂乱,真是帮大忙了。</p>
<p>「欢迎光临。」</p>
<p>穿着黑白相间工作服的女子发出像铃铛一样悦耳的声音,礼貌地低着头迎接客人。在她旁边站着像是店主德罗磊的人,正从眼镜镜片后面观察着我们。</p>
<p>「是攻击性咒式士的客人们吧。」他朝着旁边的女人抬了抬下巴,「普利贝德,退下吧。」</p>
<p>被称作普利贝德的女性抬起头。看到她额头的纹章,我立马明白她是人工生命体「拟人」。店主带着我们朝店里走去。</p>
<p>店主德罗磊的年纪处在青年与中年之间。似乎是因为兴趣高涨才开了这家咒式道具店。这么说来贝内尔的情报可信度也很高。</p>
<p>「使用『拟人』的咒式道具店非常罕见呢。让它们使用咒式道具不危险吗?」</p>
<p>「很在意吗?只会让它们负责清扫和接待,没有其他功能,所以不会造成麻烦。」</p>
<p>听着店主随性的话语,我推着阿娜皮亚回到了门口。</p>
<p>目送我们离开的「拟人」的笑容看起来非常寂寞。</p>
<p>阿娜皮亚站着不动,似乎对「拟人」的笑容很有兴趣,她抬起头说:「姐姐好漂亮。」</p><p>「非常感谢。小姐您也很可爱哦。」</p>
<p>一人一机互相笑着。然而机器不过是根据场面不同而设置的人工生命体的思考而已。我感到有些寒意,回看向德罗磊。</p>
<p>「请给我一套三到五的化学练成系和二到五的电磁雷击系的咒弹、封咒弹筒。」</p>
<p>「你是不是忘了要给我的魔杖短剑?」「是是,小姐的记性真是好呢。已经完全变成女人了呢。那,请再给我一根练习用的魔杖短剑。」</p>
<p>绕开堆积着的木箱,德罗磊在收银台里的架子上认真地挑选着咒弹和咒式道具。</p>
<p>「低等级的咒弹就用通用的怎么样?高等级的化学系用欧尔托雷伊库的技术联合,电磁系选拉兹耶尔总合咒式社。」</p>
<p>「不要通用型号。要各系统的专门咒弹,而是要破坏力强的。」</p>
<p>回过头的德罗磊的眼里闪烁着咒式道具店主特有的观察的目光。「你们似乎处于非常棘手的情况呢。」</p>
<p>「你知道得真详细。」吉吉那苦笑道。</p>
<p>「特雅雷加上欧尔托雷伊库,可以说是八大咒式企业的龙头,而且也有各自擅长的领域。打听清楚比较好哦。」</p>
<p>「所以是说?」</p>
<p>打听业界情报并没有什么损失,所以我接下了德罗磊的话头。</p>
<p>「八大企业现在也开始互相竞争和重组了。拉兹耶尔社在咒式防御和情报计测器方面可以说是业界第一。但是现在天才的继承者被诱拐杀害,今后估计很吃力吧。」 德罗磊分析道。</p>
<p>「再不采取什么手段,最坏的结果就是会在二三十年后被某个大企业收购、合并。」</p>
<p>我和吉吉那交换视线,沉默不语。那个老奸巨猾的卡尔普罗妮娅不会任由自己的公司一蹶不振。但是不管如何,对重要的继承人见死不救,拉兹耶尔公司全体的存亡似乎已经可以预见了。</p>
<p>德罗磊一边说,一边从架子上拿咒式道具。</p>
<p>「八大企业之一的贝罗尼安斯因为『拟人』技术的发展在业界占有一席之地。也有因为新技术的发展而重回『拟人』制造王者宝座的传闻,但关于这方面是极端的秘密主义。研究和开发的一部分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委托给外部了,也有这样奇怪的传闻。」</p>
<p>德罗磊说完将咒弹和咒式道具摆在桌上。我们的视线落在了形状过大的木箱上,咒式道具和咒弹的数量好像要开始一场小型战争一样。</p>
<p>「啊,那是其他客人预定的商品。团体预订的量很厉害吧。」</p>
<p>德罗磊边确认商品边抢先问道。</p>
<p>「要这个数,可以吗?」</p>
<p>和店主笑容一同出现的是堆积如山的商品,我只好把苦往肚子里咽。</p>
<p>对方抓住了我们的弱点,借机开出了过高的价格。即便如此我还是用手机付了款,吉吉那单手提起了这堆沉重的行李。</p>
<p>阿娜皮亚把魔杖短剑从剑鞘里抽出,确认着手中剑刃的光芒。虽然是牌子都没有的批量生产的产品,只是学学咒力的基础制御也够了。</p>
<p>虽然气氛轻松,但是我并没有放松警惕,视线中不吉利的东西没有逃过我的眼睛。</p>
<p>不吉利的元凶是我的左肘边,悄悄地推着咒式箱的吉吉那的手。我的目光冷漠,伸出左手制止了他。吉吉那眼中含恨,用跌破冰点的眼神盯着我。</p>
<p>「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允许乱花钱。」</p>
<p>不知道为什么吉吉那对于我很有分量的发言喜上眉梢。</p>
<p>「那么,你只要看不见就会当做不存在?」</p>
<p>「你是准备和我讨论薛定谔的猫吗?」</p>
<p>我注意到一个不快的事实。莫非最后因为我做的很好,吉吉那就会安心地乱花钱。因为乱花钱,我就只能为了正常经营事务所而拼死努力。</p>
<p>然后吉吉那就更加……</p>
<p>我注意到了这个注定赚不到钱的循环,不由得有些失神。</p>
<p>「脸色不好,贫血吗?」</p>
<p>我抬眼看了看,吉吉那和德罗磊正在清算咒式道具。我的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p>
<p>死刑犯看到了从监狱外伸进来的绳子。他们为了逃出生天而拉住绳子,但绳子的另一端却绑在自己所在牢房的承重柱上。越是努力得救,越接近自己的毁灭。外面的死刑执行人一面看着笨蛋死囚们一面发笑。</p>
<p>是耶穆·阿达的,名为《徒劳的报酬》的画。</p>
<p>完全笑不出来。我想立马杀死吉吉那。</p>
<p>「下次再乱买我就杀了你。」</p>
<p>「让我亲切的为你解释,首先你知道实力差距这个单词吗?」</p>
<p>「……那么我就把希尔勒加和被扔进大型垃圾场的椅子放在一起。」</p>
<p>「无耻!」真实的怒火和害怕浮现在吉吉那的美貌上,「你绝对不会粗暴地将她和其它椅子放在一起的吧?」</p>
<p>仅仅是将椅子叠放的和平画面,我却在吉吉那眼中看到了仿佛和谐的场面。</p>
<p>我一边感到无比的疲倦,一边开口问正在排列咒式道具的店主。</p>
<p>「话说回来,化学练成系和钢成系的咒弹,有没有第七阶位的?尽量想要这个等级的。」</p>
<p>德罗磊因为我并没有什么深意的话停下了指尖的动作。</p>
<p>「节约讨价还价的时间,然后赶紧去埃里德那或者城市部的话,那里的高等级咒弹的秘密买卖非常繁盛。情报说这家店是那其中之一呢。」</p>
<p>武器商人帕鲁姆维伊死后,在埃里德那流通的禁忌最高位咒弹的数量急剧减少。虽说很快就会有后继者出现,但我们时间宝贵。这么想着的时候,店主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p>
<p>「预约是诱饵、原来是这么回事?!」</p>
<p>我一下子无法回答店主意味不明的话。店主转了个身,正想把手伸到柜台下,却吉吉那的屠龙刀的刀柄压住了。</p>
<p>德罗磊的手背被屠龙刀的重量压出了淤血。</p>
<p>「搞错了吧?我们是顾客吧?」</p>
<p>我和吉吉那盯着德罗磊被恐怖驱使的眼神。全员都处在混乱中。只有还没理解事态发展的尼尔金还在傻乎乎地说:「不吵架才能打折哦,大概能省七块钱。」</p>
<p>「贝罗尼安斯商会英德鲁索后期型、九十五年式样的『拟人』啊,被改造的不错呢。哇,这个厉害,表情好自然。」</p>
<p>「不是!我不是『拟人』!是阿娜皮亚!」我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肥胖身体不断地抚摸着在直立不动的普利贝德面前暴躁的阿娜皮亚。我快步上前。</p>
<p>「诶,说谎的话,是解除了理论拘束吗。在那个方面方面的机能怎么样呢?让我看看内部。」</p>
<p>「停下!变态!」</p>
<p>我的心中情感急速沸腾,就着疾跑之势向前踢了一脚,将那个丑陋的屁股踢飞。泪眼汪汪的阿娜皮亚逃出魔爪,扑进了我的怀里。</p>
<p>「胸和屁股被摸了!」</p>
<p>阿娜皮亚握着刚买的魔杖短剑,摆出了战斗的姿势,我将她护在身后,抽出了刀。吉吉那也在身边用钢铁般冷漠的视线看着前方。尼尔金摆着笨拙的格斗姿势。打击战斗的话应该右手在前,基本的姿势反了。虽然大家不是很靠谱,但是全员斗志一致。</p>
<p>「对我们的阿娜皮亚出手,不得不给你一点叫做死刑的惩罚了。」</p>
<p>「你才是!居然踢我!」</p>
<p>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肥胖的脸上的眼睛与我的相对了。</p>
<p>「归德托,受理咒式道具要花多久?」</p>
<p>没有温度的声音与金属音相合,奏出了一曲多重奏。</p>
<p>入口处,出现了一群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攻击性咒式士。</p>
<p>在深灰色群体的最前方,站着一个被黑色西装包裹着的瘦高男子。他的身边漂浮着一个深灰色的球体,让这个本来就不宽敞的店显得更加狭小。这是自动防御咒式——「护法数鬼」——他们没有表情的眼正轻蔑地看着我们。</p>
<p>「达兹尔克先生!」</p>
<p>肥胖的人扑向柏木般的人影。</p>
<p>回忆瞬间涌起。神色不变的瘦高个男子是高级调查官达兹尔克。他身旁激动不已的男人是中级调查官归德托。与现在最不想遇到人的再见了。</p>
<p>「你们对我,对作为咒式最高咨询法院的中级调查官的我动手!全员、第一种战斗阵型准备!给这些无礼的人们一点颜色瞧瞧!」</p>
<p>身穿铠甲的武装调查官们犹豫着要不要拔出魔杖剑和魔杖枪。店主像是被冻住一般僵直不动,只有「拟人」普利贝德的笑容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变的温和。</p>
<p>尼尔金正打算脱掉衣服表明潜入调查官身份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p>
<p>「够了。闹剧该收场了。」</p>
<p>达兹尔克挥了挥手,像是在指责全员的杀气一样。</p><p>「问题的发端是归德托对那个少女的猥亵行为。将少女认成了『拟人』,作为调查官他的眼力也有待商榷。而且,在部队的指挥权方面,我的意志和权限更加优越。」</p>
<p>归德托因为上司不带温度的声音不敢说话。武装调查官们也一下子收回了武器。</p>
<p>这个男人是同时拥有公平和傲慢特性的调查官的化身。显微镜一样的眼睛观察着我们。</p>
<p>「我和你们好像挺有缘分的啊。」</p>
<p>达兹尔克的脸带着特有的官僚气质,他的嘴角歪了歪。这是这个男人专有的笑容。</p>
<p>「和伟大的调查官有缘,我光荣至极。虽然这种缘分只想和粪一起冲到下水道去。更进一步地说,应该是想冲到马里马尔海沟的最底部。」</p>
<p>我语气戏谑地与他打招呼。回到了平时的状态。两旁的吉吉那和阿娜皮亚轻声嗤笑,这也没办法。</p>
<p>「所以有什么事吗?一直追着我们到边境,这种强烈的喜好男色的趣味,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值得尊敬。」我看向归德托,「不,还是像那个男的那样,有喜欢少女的癖好呢?」</p>
<p>「又想愚弄我吗!」</p>
<p>归德托脸色涨红地大吼。他还想继续斥责,瞥眼看到上司的表情,这个肥胖的人闭上了嘴。</p>
<p>达兹尔克薄薄的嘴角上刻着因为常年冷笑留下的深刻皱纹。</p>
<p>「故意激怒想从这边套取消息。归德托暂且不谈,我是不会被那样幼稚的挑衅骗了的。」</p>
<p>「对。安心吧。我们还没有无所事事到追着你们这种小角色到这种地方来。」</p>
<p>归德托附和着应战。站在旁边的达兹尔克的水蓝色眼里浮现出对部下的侮蔑。</p>
<p>仔细想想归德托那段话的深层含义,其实是自己招认了还在追别的大人物的事实。这个男人不会再有超过中级调查官的成就了,我完全敢用人格保证。</p>
<p>我用眼神向尼尔金确认,对方轻轻点点头表示安全。看来这些人还不知道有关梅托雷亚的情报。不错。</p>
<p>「如果是在追查禁忌咒式,那你们不想抓住被称为最邪恶的禁咒——精神支配咒式的线索吗?」</p>
<p>归德托睁大了被埋在肉里的眼睛,背后的咒式士们也不由得拉开架势,甲胄发出了金属音。和预想的一样,这个情报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诱饵。</p>
<p>「被称为『尸体的梅尔查路』的咒式士,还有被『狩猎面孔的尤拉维卡』、巴默佐还有艾因休夫这些咒式士,我们在这附近有看到过他们的身影哦。」</p>
<p>「是说最近现身的梅尔查路以及他的同伙吗。不要小瞧我们。」归德托摇着脑袋慷慨陈词,「我们也在追捕那些人!准备取他们首级立个大功。」</p>
<p>「闭嘴归德托。不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p>
<p>达兹尔克的话像是一把尖刀,归德托立马没了动作。上级似乎非同一般地可怕。</p>
<p>看来那些邪恶的咒式士们一边在追踪我们,另一边也要应付法院的追捕。而且,还有比他们更加重要的人物需要调查官亲自出马,这些大人物才是事件的核心。</p>
<p>如果让追踪我们的人打乱我们前往梅托雷亚的旅程,那真是难以忍受。同时我也没有和敌人正面交手的打算。如果能用武装调查官这张强力王牌来解决追踪我们的人,那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可是事情看起来不会进展的那么顺利。当然,只要知道追捕我们的人的位置,只要通报给武装调查官、诱导他们前来就可以了。敌人们可以自相残杀是最好不过的了。</p>
<p>「我们只是要完成我们的使命。仅仅如此而已。」</p>
<p>达兹尔克像是意识到了我消极的策略,朝着我冷笑一声。</p>
<p>脑中正在分析现在的情报。巴默佐是暗杀者,所以名字不容易被曝光,梅尔查路直到最近仍然默默无闻令人难以理解。是他国来的组织吗?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p>
<p>达兹尔克对埋头思考的我失去了兴趣,他的双眼朝左边一栋。</p>
<p>「以达兹尔克之名预约的咒弹和结构式准备好了吗?」</p>
<p>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德罗磊像是被雷击一般,疯狂点头。他用眼睛示意摆在柜台旁边堆积起来的木箱。</p>
<p>达兹尔克抬了抬尖细的下巴,后面的调查官们立刻向前而来,甲胄发出了整齐划一的金属摩擦声。</p>
<p>调查官将带着银色护臂的手放在柜台旁的木箱上,轻而易举地将它抬到肩上,仿佛没有任何重量。然后,一个接一个,就像搬运食物的蚂蚁一样将堆积如山的木箱运出去,发出的甲胄的声音凌乱粗鲁。</p>
<p>归德托跟在队尾,狠狠地瞟了我一眼。归德托胖胖的手狠狠地推了一把「拟人」,普利贝德猛地向后退了几步。即便如此,她还是一脸温柔谦逊的笑容。</p>
<p>杂乱无章的店面再次恢复安静,只有达兹尔克留了下来。他转身看向我们,表情就像裁判官一样严肃。</p>
<p>「跟我们武装咒式调查官作对,可称不上明智。」</p>
<p>「你们也是。好好考虑一下『德拉肯族,即便在皇国境内也保持自治』这句话的意思。」</p>
<p>吉吉那向他回以肉食动物般的笑容。达兹尔克嘴边浮起了无言的笑容。</p>
<p>确实,无论是达兹尔克还是他率领的武装咒式调查官们,我绝不想和他们发生武装冲突。</p>
<p>「达兹尔克先生,不要再费心这些渣滓了,快走吧。」</p>
<p>肥胖的脸从挂满咒式道具的入口悄悄朝里面窥探,达兹尔克走了出去。空中「护法数鬼」冷漠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跟着主人飞走了。</p>
<p>我听到屋外归德托说「这条街的『拟人』妓院很多,那足够让人高兴了。」但是回答他的只有达兹尔克的沉默。</p>
<p>我回过头,看到店主僵立的姿态,他似乎无法跟上突然展开的事态和仓促的结尾。</p>
<p>「怎么回事!在我的店里和咒式调查官对峙!我不会卖给你们任何东西,快点出去!」</p>
<p>我和吉吉那交换了一个坏笑。</p>
<p>「不卖第七阶位的咒弹?那么,就和刚刚的调查官们做个了断吧,就在这家店前面。」</p>
<p>德罗磊因为我的提案脸色骤变。对于贩卖非合法咒式道具的店主而言,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最坏的提案。店主的手动了动。</p>
<p>「卖的,卖给你们还不行吗!」</p>
<p>德罗磊把装了咒弹的金属小箱子扔了过来。我单手接住,打开箱子确认的确有三发深灰色的子弹。</p>
<p>这点就足够了吧。如果使用比这更高的咒式,我就会变成一个睁着眼睛追逐妖精的那种愉快过头的人。</p>
<p>「这样满足了吧?」</p>
<p>德罗磊把手伸出来等着结账。温柔的我像德罗磊投去一个恶魔的笑容。</p>
<p>「咦?为什么这里有被禁止贩卖的咒弹?作为充满善意的一般市民,如果不把刚刚的调查官们叫回来的话。」</p>
<p>「怎么这样!」</p>
<p>「那么,这个咒弹不存在。」</p>
<p>装着咒弹的小箱子在我的怀里慢慢消失。</p>
<p>「这样的话我没有要付钱的理由了吧?」</p>
<p>吉吉那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彻底被我们打败的德罗磊脸都气歪了。</p>
<p>拿着咒式道具的我们哼着歌出了店门。</p>
<p>抱着箱子的尼尔金问我:「一开始的咒弹也让他免费不就好了?」</p>
<p>「其他咒弹都是以过高的价购入的,这笔买卖我们没赚也没赔,算是给德罗磊一个教训。而且,做的太过分的话会招来不必要的仇恨。使坏的门道是很深奥的。」</p>
<p>尼尔金一脸赞同。吉吉那则是用小傻瓜一样的眼神瞥了我一眼。我用生命祈祷着吉吉那的死。</p>
<p>出店门的时候,阿娜皮亚对着低头看到目送我们的普利贝德轻轻挥手。</p>
<p>我们穿过人群,沿着大街朝车前进。街上男女老少络绎不绝,我避免将眼神落在某个特定的人身上。</p>
<p>「快点穿过这条街,滞留太久会让追捕者察觉我们的动向的。」</p>
<p>我声音虽然平稳,但是脚步却急促地向前走去。</p>
<p>「等等,嘉由斯。」</p>
<p>吉吉那站在我的旁边。虽然我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但因为腿的长度不同所以难以甩开,只好停下了急促的脚步。</p>
<p>「虽然你一直很奇怪,但从昨晚开始更奇怪了。是不是捡了地上的东西吃?」</p>
<p>「我又不是吉吉那,不会做这种事情的。这应该是我的台词。」</p>
<p>回头看了眼被甩在身后的阿娜皮亚和尼尔金,重新向前走去。</p>
<p>「怎么了?」</p>
<p>吉吉那认真地问。</p>
<p>「什么事都没。」我想这么回答,但是想要糊弄吉吉那敏锐的感觉是不可能的,他钢色的眼睛紧盯着我。</p><p>「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完全不能把握你的精神状态。追踪者都是非常厉害的咒式士们。我要负责在前对阵,能保护阿娜皮亚的只有没用的尼尔金和你了吧?」</p>
<p>无法承受钢色视线的追问,我移开了眼神。然而眼里看到的光景又使我心痛难忍,只好又移开了视线,看着吉吉那的脸。</p>
<p>吉吉那立刻得出了结论。</p>
<p>「从昨晚开始产生这样的言行举止,是因为那个叫季薇的女人吧。」吉吉那似乎也懂了。每次想到那个白金色头发艾尔利安的女人,我的胸口会像要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p>
<p>通过心和大脑等的电荷信号和物质,胸口的疼痛是心肌的作用。无论是悲伤还是失去感都是这样的概念。虽然拼死想这么告诉自己,但是无济于事。我爱她,就和梦里一样。</p>
<p>「是的,是因为和季薇的分别。觉得可笑的话就笑吧。」</p>
<p>我的嘴唇因为自挖伤口而颤抖。</p>
<p>「不,比起想笑更多的还是不能理解。」</p>
<p>吉吉那一瞬间露出了嘲笑的表情,但是立马恢复严肃。</p>
<p>「说实话,因为和女人分开这种事情而失落什么的,你这家伙的精神构造我真的无法理解。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充当夜晚消磨时间工具的女人离开而已,有什么好伤心的。等着下个女人的到来不就好了?」</p>
<p>「对于你们而言是这样。但是对普通的人来说不是这样的。」</p>
<p>吉吉那美丽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的表情。像是逼着他理解十一次元的感觉一样。</p>
<p>「算了。先用车送尼尔金和阿娜皮亚到前面等着吧。」</p>
<p>吉吉那把单手提着的咒式道具扔给了尼尔金。下意识接过道具的尼尔金因为重量倒在了大街上。阿娜皮亚一边尖叫着一边把他扶了起来。</p>
<p>「走吧嘉由斯。偶尔也要做点大人该做的事情。」</p>
<p>吉吉那先我一步站了起来向前走去。</p>
<p>「等等,要去哪里?快来帮我扶尼尔金先生啊!」阿娜皮亚意料之中地呼喊着。</p>
<p>我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吉吉那回头表情严肃,抬了抬下巴催促我。</p>
<p>我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力气,没有前进的道路,我只好跟着吉吉那。</p>
<p>吉吉那带我来到了大街深处某个小巷里的妓院。</p>
<p>立着微笑美女的光学立体映像的招牌和令人沉静的瓦片,怎么看都是一家不相称的店。</p>
<p>我不是圣人君子。不如说和圣人君子之间的距离大概有宇宙间恒星的距离那么远。</p>
<p>无论是没有什么女人缘的流浪时代,还是刚刚漂流岛埃里德那的时期,亦或是刚刚和库埃耶分别时的痛苦时期,妓女们滚烫的柔软肌肤和温柔都给了我不少安慰。尽管是没有任何感情交流的单薄的关系,反而成为了能够治愈心灵的地方。</p>
<p>和季薇交往后,我就没再去过妓院了。</p>
<p>实际上,在齐伯伦龙皇国的土地上卖春是非法的。</p>
<p>但是作为有公娼制度的拉佩特戴斯七都市同盟境内的埃利乌斯郡,卖春是半合法化的。之所以非法化,仅仅是因为完全合法化只会给黑社会带来利益。所以就保持半合法化的状态了。</p>
<p>「开心点,玩玩女人吧。」</p>
<p>吉吉那的声音在像是虚空中响起一样,模糊地传到我的耳朵里。</p>
<p>「之前就想提醒你了,吉吉那你这种蔑视女性的心理是一种病。」</p>
<p>「男人就更加没有价值了。我不是一直用刀让敌人和你体会到这一点吗?」</p>
<p>「真是稀有的平等主义呢。但你是如何做到一面搅乱的我的内心、自己却丝毫不感到纠结的,真是令人疑惑。」</p>
<p>确实,吉吉那除了会用刀刺男人以外和男人毫无关系。我被吉吉那催促着步入了妓院。</p>
<p>「欢迎光临。我们这里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哦。」</p>
<p>收银台是一个穿着大企业收银员制服的女孩子。她一边操作着机器,嘴边洋溢着明艳的笑容。立体光学影像慢慢浮现,将我们包围。</p>
<p>带着谄媚笑容的美女们发色各不相同,金发、黑发、红发暂且不提,粉色、橙色、绿、蓝、紫这种改造基因而来的发色,以及不同的长度,使我们眼花缭乱。</p>
<p>看着我们的眼睛也是色彩艳丽,翡翠、玛瑙、黑曜石、红玉、红珊瑚、紫水晶、银、黄金,还有像闪耀着宝石光芒的贵金属眸色,身边还有各式各样的瞳色盯着我。肤色从白、赤铜、褐,到由色素变化而来的蓝色、绿色都有。</p>
<p>女孩子们有的穿着纯洁的学生服,有的穿着猥亵的女性护士的粉色制服,还有能够引起征服欲的女性警察的蓝色制服。有些穿着表示顺从的衣服,例如陪团导游的修道女,穿着皮革拘束服的性奴,穿着西装的女教师,还有全身铠甲的女性骑士还有穿着晚礼服的贵妇人。各式各样,应有尽有。</p>
<p>所有衣服都酥胸半露,透过凌乱的衣摆可以看到大腿根部,几乎是半裸的状态。</p>
<p>「任意挑选。最近因为乌陆姆的内战和皮埃纵的崩坏,来了很多新的年轻女孩子哦,您真是来对时候了。」</p>
<p>前台女孩子的笑容让我被身为男子的沉重欲望压到,头晕目眩。</p>
<p>吉吉那没有什么兴趣地挑选着女孩子。前台的女孩望着吉吉那美丽的侧脸,吐出了炽热的吐息。</p>
<p>「虽然不是我该说的,但是客人您不需要在这里买女人吧?」</p>
<p>「我是跟来陪他的。重点是让这个软弱的男人恢复精神。他保持这种状态根本排不上用场。」</p>
<p>前台的女孩子理解般地点了点头,表情变得认真。我有些受伤。</p>
<p>「我要从右边数的这三个。还有,也可以选你吧?」</p>
<p>女人因为吉吉那银一般的视线感到困惑。然后脸色绯红地用力点了点头。</p>
<p>「本来我也是这里的人。」</p>
<p>「嘉由斯要什么样的?」</p>
<p>我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静静地低着头。只要不是混着阿尔利安血统的白金色头发、翠色瞳色的女人,只要不是会让我想起季薇的女人,无论是谁都可以。</p>
<p>「真是麻烦的男人。现在的状态,这个就行吧。」</p>
<p>吉吉那似乎随便指名了几个人。抬头发现他连钱都替我付好了。让吉吉那为我担心,我的确是个没用的男人。</p>
<p>「那么两位,里面请。」话音刚落,从里面出现了三个美女。体型较大的肉感型美女、戴着眼镜的知性美女、和高挑的金发美女牵起了吉吉那的手。前台的女孩子也加入了这花一样的美女阵列,抱住了吉吉那的手臂,把他带进了里屋。我茫然地目送着他宽阔的背影。</p>
<p>「请多多关照。主人。」</p>
<p>一个穿着装饰有白色蕾丝的黑色侍女服的女人坐在我的旁边,她低着头,脸被黑发遮盖住。</p>
<p>「啊,恩,你好,请多多关照。」</p>
<p>女人因为我暧昧不清的回答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笑脸。</p>
<p>女人雪白的额头上刻着一个金色号码的纹章。我因为『拟人』的标记而感到有些退缩。</p>
<p>在纯白的领子装饰之上,是戴着银色项圈的脖子,还有从圆环中伸出的细细的锁链。</p>
<p>「被主人您所宠幸的我,叫做斯丽泽。请取下我的锁吧。」</p>
<p>戴着白色手套的纤弱的手将锁向前举了举。</p>
<p>我摇头拒绝,斯丽泽歪了歪头。不过还是轻轻地牵起了我的手,走进了里屋。</p>
<p>我被带到一个个人房间,这里没有任何煽情华丽的装饰色。衣柜和床都是木制的,采用的是能够让人沉静下来的色调。</p>
<p>「请把您的外套给我。」</p>
<p>斯丽泽两手向前,发出了铃铛碰撞的声音。她将保管的上衣仔细地整理好,然后挂到了门口的衣架上。</p>
<p>我终于注意到了吉吉那的恶趣味。</p>
<p>他觉得和季薇分别而伤心的我应该会喜欢顺从、容易支配的女性,所以帮我选了斯丽泽。</p>
<p>我无动于衷地站着,斯丽泽项圈、腰间垂下的锁链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这是暗中煽动男人的行为。像是要放弃思考一样,我伸出手解开了斯丽泽的锁,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p>
<p>「啊,主人。」</p>
<p>同时结合男人的欲望和女权团体的抗议,采用最先进咒式生物体技术,诞生了『拟人』。</p>
<p>几乎和人类有着同样的生物体组织和机械部件,但是却不会使用咒式。而且由于受到了人工人格和思考的限制,被设定为对人类绝对服从。同时智慧和力量都受到抑制,这是为了防止他们的反叛。</p>
<p>也就是说,他们是被使用于接客和特殊产业,还不用担心人权侵害问题的人工奴隶。就像斯丽</p><p>泽那样。</p>
<p>我停下了手。斯丽泽从背后对着我微笑。</p>
<p>「……对不起,还是不行。」</p>
<p>我的右手触电般地从斯丽泽的胸口上弹开。斯丽泽笑着歪了歪头。我逃也似地离开了「拟人」。绕到背后的手搜寻着,拿回了上衣。</p>
<p>正要出门时回头看见了斯丽泽的脸。</p>
<p>「欢迎下次光临。」</p>
<p>和刚才完全没有变化的表情。是完美的笑容。</p>
<p>我一边忍耐着呕吐感,一边跑出了妓院的走廊。</p>
<p>不是妓女的错。只是在于妓女发生过关系之后,我的心中的某处便会变得过分空虚,跟拟人发生关系使这份空虚变得更加难以忽视。「拟人」那种被当做商品出售的感觉让我非常介意,好像在说「这就是分析了你们对女性部位和种类的偏好组装而成的东西,她们会根据这样的分析进行表演。来吧,享受吧。」</p>
<p>当然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会为了讨对方欢心,像这样分析对方然后进行表演。但是像个彻底的商品一样出售,总让我觉得身上发冷,无法接受。平时人总是会弄混爱和欲望,但是这种状态让我无法容忍。</p>
<p>我对于拟人存在着的欲望。简直是把我过去的伤痕和招致与季薇分别的鲁莽冲动再次展现在我眼前一样,让我无法忍受。</p>
<p>前台从女人换成了一个男人,他想要叫住我,但是那对于从妓院飞奔而出的我而言不过是无意义的杂音而已。</p>
<p>我在大街上奔跑。想从虚空中挣脱般拼命奔跑。周围的人瞥了一眼在大街上奔跑的我,然后立刻失去了兴趣。穿梭之间,疲劳感占了上风,我的步子慢了下来,然后站在了路当中。</p>
<p>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入的空气挤压着肺部让我忍不住呕吐起来。</p>
<p>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停止对世界的厌恶感。</p>
<p>忍耐不了的我拿出了电话咒信机,想给季薇打电话,但是没有这么做。</p>
<p>反正,只会说一些互相伤害的话。</p>
<p>我知道无法战斗的人什么都不会得到。但是,我无法像德拉肯族那样战斗。若是失败了,便会让自己无聊的自尊心受损,这样的恐惧让人一步都动弹不得。或许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面对季薇吧。</p>
<p>怀中的电话突然震动。我想大概是贝内尔打来的,随意地从领口瞄了一眼。是陌生号码。我的大脑像是被雷击贯穿。</p>
<p>我穿过索博思大街,朝着大楼之间的昏暗之地前进。呼叫的震动还在持续。我心脏的鼓动不断加快,拿着手机的左手因为寒风的侵袭像小动物一样抖个不停。我拼死移动不听使唤的手指,接通了电话。</p>
<p>浮现出的立体光学影像,是一个女人。因为通信状况不好所以轮廓不是很鲜明,同时不自然地摇动着。但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那是与我分别的季薇妮娅。被黏住的舌尖拼死开口。</p>
<p>「季薇,为什么?」</p>
<p>「为什么是指?」</p>
<p>季薇白金色的头发轻轻摇晃,一脸高深莫测地微笑着。</p>
<p>「啊,不是,因为我背叛了你,你也背叛了我。然后你离开了我。即便如此季薇还是和我说话什么的……」</p>
<p>我推测,吉薇会联络我这件事是她的心情有所好转的表现。由于这种猜测心情就变得飘飘然的自己真是不怎么样。同时,我在心中暗自自嘲,因为我总是不等对方说话就先开口来保护自己。</p>
<p>「啊,那件事啊……」影像的季薇垂眸,长长的睫毛投影在脸颊上。长久的沉默之后,她抬眼,绿色的双眸直直地看着我。</p>
<p>「说不生气是说谎,但是,即便如此……」</p>
<p>季薇的眼睛湿润了,影像不断摇晃,恢复。</p>
<p>「……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和你和好。」</p>
<p>季薇的话,让温度在我的胸口不断回暖。过于安心的幸福感,让我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p>
<p>这是我一直渴望的时期。最爱的人原谅了我。自己这样的存在被完全宽恕,这是人生最幸福的瞬间。季薇不知道我的欢喜,表情变得不安而又阴暗。</p>
<p>「说分手的我,像这样立马要求复合是不是太随意了?所以,那个,如果不愿意的话就明白地……」</p>
<p>「不是,我也,我才是想复合的那个。我再也不会背叛伤害季薇了。我爱你……」</p>
<p>胸中有冷气在不断窜走,像是冰块在里面破裂一般。然后感受到的是火一样灼热的温度。</p>
<p>我低下头,看到我薄薄的胸膛被刀刺中,变得血红。</p>
<p>我的喉咙里迸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手机从我手中跌落,发出轻微声响。我痛苦地喘息着,回头看去,迎接我的是单手拿着手机咒信机的青黑色眸子。</p>
<p>「『我也只有你哦,嘉由斯?』什~么呀♪~」</p>
<p>本来死了的巴默佐的声音,从落在地上的季薇的立体影像里传来。</p>
<p>「你这个家伙……啊……」</p>
<p>「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活着哦。还有,分手的女人原谅男人重新要求复合什么的,你觉得这会是真的?你真是个白痴啊嘉由斯,女人可没有配备那样便利的功能哦~」这是打心底里享受的声音。</p>
<p>巴默佐侵入了我的手机的影像记录再现吉薇的样子,然后从我的话中察觉到了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即兴表演了季薇,然后攻击我没有防备的后背。我居然会落入这样骗小孩的圈套!</p>
<p>「看——吧,这是对你的报复。我的硬物的感觉如何啊?」</p>
<p>巴默佐的刀刺得更深了,新一波的痛苦令我抑制不住地低吼。右手想要拔出魔杖剑,但是被巴默佐从背后按住了。</p>
<p>用左手从腰后面抽出了魔杖短剑马格纳斯,水平一挥放出了一击。衣服虽然被撕裂,但是没有捉住跳跃着逃跑的巴默佐。</p>
<p>我回头看到了巴默佐的身影,魔杖转向了他。巴默佐背靠着有些污浊的墙壁,笑得和以前一样,那是会让所以看到他的人都觉得不愉快的笑容。</p>
<p>胸口的贯穿伤血流不止,我忍不住蹲下了身。</p>
<p>嘴里几乎没有吐血,也就是是故意避开了胃和肋骨的刺伤。对于攻击性咒式士而言,肺部和血管的刺伤不是致命的。我立刻发动了镇痛的咒式,胸口被贯穿的剧烈疼痛有所缓和,即便如此,心如刀绞的疼痛却难以治愈。</p>
<p>终于明白了。眼前站着的巴默佐的本质,不是暗杀者。而是破坏人心的变态。在我看来是最值得嫌恶唾弃的人类。</p>
<p>巴默佐正在用红色的舌头舔舐被我的鲜血染红的刀。</p>
<p>「啊,好吃。嘉由斯的血好甜~♪」</p>
<p>「那真是,太好,了。」即便是非常痛苦,我已然逼迫自己说话。</p>
<p>「让你尝尝产地直送的好味道,生产者也笑着推荐哦……」</p>
<p>我忍耐着痛苦的回击,意外地得到了巴默佐那样的微笑。</p>
<p>视线被染红,即便如此也要说话。和对方说话,在能够动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争取。没有被一击毙命,说明还有活路。</p>
<p>「我,我的手机咒信机的,号码,暂且,不谈,为,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哪里。」被痛苦折磨着的我,不断涌出疑问,「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本该死了的你还活着。」</p>
<p>「受到地狱般折磨,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我渴望嘉由斯更加激烈的爱抚,所以从那个世界飞回来了~♪」</p>
<p>我确认了巴默佐周围飞舞着的羽虫,瞬间理解了第一个问题。从满是死者的特泽纳村到索博思大街,他一直用羽虫监视着我们,跟踪我们。我的视线慢慢清晰。</p>
<p>「变态即便隐藏秘密,也完全不可爱。」</p>
<p>忍耐着痛苦的我,推测巴默佐的复活咒式的真正面目。</p>
<p>「原来如此。」终于可以认定,「是利用了摇蚊的幼虫还有熊虫这种节肢动物的近亲缓步生物,把体内的水分子替换成海藻糖,进入假死状态,半永久的休眠也是有可能的。原来是这么回事。」</p>
<p>巴默佐听了我的话,瞳孔瞬间缩小。为了遮盖苦痛我除了继续指摘别无他法。</p>
<p>「利用这个原理,把生物体变化系第六阶位『真异虫复活转法』咒式使用在人体上,无论是零下270°C还是上百度的高温都可以忍受。不仅如此,在比人类承受范围的千倍以上的放射线,在宇宙空间那样的真空状态下,在六千气压的超高压下,也可以维持生命。这就是你可以保持不死之身的秘密吧。」</p>
<p>「正确答案。」</p>
<p>巴默佐转了转刀。这种濒死的怪物的状态下,能够放出的咒式都是低位咒式,根本不起作用。必须争取时间。</p>
<p>「嘉由斯认真地理解了</p><p>我呢,真的好可爱。不管怎么说,因为我模仿的前女友而变得毫无防备,真是最棒的大·傻·瓜先生♪」</p>
<p>刀的最前锋停止了对我的攻击。</p>
<p>「还是说,心受伤了?受伤了?真弱啊~」</p>
<p>取而代之,语言的枪冰冷地刺穿着我。但是,我回以了闪耀的笑容。</p>
<p>「因为是,我爱的人啊。和季薇本人,和好,啊。」</p>
<p>「爱,是什么?」巴默佐皱了皱端正的鼻子,表示不快。「爱什么的,不过是见异思迁和不确实的发情的别称而已。曾经互相憎恨的人是不可能和解的。所以我才不会相信那种无聊的奇迹。」和预想中一样廉价的反应。人类的嘲笑行为,只是不想让他人抓住自己的弱点而产生的自我保护而已。正因为如此对于别人肯定某物的行为才会过度地反击。还有一会儿就好。</p>
<p>「诶,我喜欢上应该被杀死的人,你觉得是为什么?」</p>
<p>「我不想知道!」</p>
<p>我的体力在回复,立刻倒下放出一击「雷霆鞭」。我感受到了雷击击中了目标。</p>
<p>我的视线完全清晰,面前只剩下有着一个焦洞的灰浆墙,穿着蓝色西装的巴默佐的身影消失不见了。</p>
<p>「这次,故意不杀你。」大楼的峡谷间,暗杀者的声音像是回声一样,「现在的嘉由斯心中,比起对于那个叫做季薇妮娅的女人爱意,更多的应该是对我的憎恶和杀意才对。那变成我不断渴望寻求的目标♪」讥笑的回声在空中回荡,「嘉由斯,你和我是同类。你的爱是失败的。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以及现在。」</p>
<p>「闭嘴!」我冲着大楼间狭窄的空间吼道。</p>
<p>「那么,在梅托雷亚再见呢~在那里我会充满爱意的杀死你的~」 巴默佐的嘲笑声渐渐远去。</p>
<p>我脱力地躺在了小巷的水泥地上,伸出颤抖的手指,捡起了掉落的手机。给吉吉那打了个紧急电话,在对方接起之前就挂断了,然后把手机扔了出去。这样就可以检索位置,轻易地找过来了吧。</p>
<p>巴默佐的攻击,比起至今为止敌人的任何攻击,对我而言都致命得多。</p>
<p>这种程度的肉体伤,让吉吉那用治愈咒式治疗一下就会好了。</p>
<p>但是,他看穿了我的渴望,在我以为梦想成真的瞬间毁坏了它。季薇的原谅是假的,这样的想法将我的心粉碎,我不由得尖叫起来。</p>
<p>我躺在昏暗的小巷里,听到了阿娜皮亚的呼喊声和吉吉那的咒骂声。</p>
<p>我觉得回答很麻烦,闭上了眼睛。</p>
<p>活着都变得麻烦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