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曾经弟子嘉卢尼莫斯问老师约拿,救世主是否会出现。</p>
<p>老师约拿告诉他,救世主会来的,不过是在末日的第二天。</p>
<p>嘉卢尼莫斯笑着杀了老师约拿,把尸体分成了八份,烧成灰扔进了河里。</p>
<p>他卖掉了老师的妻子,然后成为了奴隶商人和佣兵团的首领。</p>
<p>他成为了一个暴虐的国王,一直活到了九十六岁,是没有痛苦的自然衰老死亡。</p>
<p>——西格萨里斯・斯里西里乌斯《百王传》 皇历232年</p>
<p>◇ ◇ ◇</p>
<p>我们一边戒备着追击,一边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索博思镇。或许是敌方攻击性咒式士没有合作,没有人继续追击我们。</p>
<p>夕阳西沉,我们离开城镇来到了森林,我们之前把车停在了森林尽头。尼尔金开始做野营的准备。我躺在车的后座,从金属制的天窗眺望夜色。</p>
<p>「随意一个人行动,一个人遭遇埋伏,你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呢。」</p>
<p>身边的吉吉那一边看着我用治愈咒治疗伤口,一边表示无言以对。</p>
<p>如果是平时的话,我一定会戏谑地反击,但是我现在连那么做的力气都没有。仅仅是低头回答这样的事,我也觉得像是其他次元的行为。</p>
<p>「不要责备嘉由斯。他可是受了伤的人!」</p>
<p>阿娜皮亚从窗口探进头来叱责吉吉那。所有事情都仿佛发生在遥远的世界。</p>
<p>「但是,我们正在朝着梅托雷亚前进这件事被对方知道了,真是棘手啊。」</p>
<p>阿娜皮亚的表情因为吉吉那的自言自语变得阴郁。</p>
<p>「算了,我会和尼尔金去周围侦查和打猎的,你和阿娜皮亚留在这里吧。你应该还可以充当烽火台的作用,一旦看到敌人立马通知我。顺便,稍微反省一下你自己的愚蠢。」</p>
<p>吉吉那甩下的话给了我致命一击,吉吉那和被他踹飞的尼尔金趁着天色还没有变暗走进了森林。</p>
<p>被断定没有任何作用的我,躺在车的后座一动不动。</p>
<p>「没事吧?」</p>
<p>阿娜皮亚倒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看去,发现她从开着的天窗进到了车里。我用尽力气回答。</p>
<p>「还不需要小猴子担心。」</p>
<p>「没被吓到真是无聊!」</p>
<p>阿娜皮亚噘着嘴。</p>
<p>「正好,要不亲一个?」</p>
<p>「不要。」</p>
<p>「明明亲过一次啊?」</p>
<p>「那是,那个。」找借口很困难,「总而言之是不幸的事故……」</p>
<p>「说事故真是失礼啊。那么这次我就要霸王硬上弓了!」</p>
<p>阿娜皮亚的脸突然朝我冲过来,我侧了侧身避过了。但是,气势过于强烈的阿娜皮亚的鼻子猛烈地撞到了车的内壁。</p>
<p>阿娜皮亚抬起头看着我,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高兴。</p>
<p>「嘉由斯,讨厌!我讨厌坏心眼!」</p>
<p>「讨厌也没关系。话说回来,你的性格是不是变了啊?」</p>
<p>「目标是变萌~」</p>
<p>「这种话不要自己说啦。男人的心是很纤细的……」</p>
<p>「切。」</p>
<p>阿娜皮亚脚撑了一下外面的地,跳到了后座,坐在了我的旁边,纤细的脚轻盈地落地。</p>
<p>「因为,嘉由斯一脸快哭了的表情,姐姐我想要安慰你一下啦。」</p>
<p>「那真是感谢你的亲切了。我对于拥有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姐姐感到不可思议以及难以言喻的喜悦。除我以外还有谁呢。」</p>
<p>我的身边绽开了向日葵一般的笑容。</p>
<p>本来应该是我来担心阿娜皮亚,但反过来令她担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装作天真的少女的言行也是为了让我开心吧。实际上,只是对话就能让我心情放松些了。</p>
<p>「我啊,想被人喜欢。也曾经被人喜欢过。」 阿娜皮亚轻轻说道。我转头看向她,发现她长长的睫毛低垂。</p>
<p>「我讨厌寂寞。讨厌一个人待着。难以忍受。」 阿娜皮亚的视线落在虚无的远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过去。</p>
<p>「所以也想被新的父母和梅托雷亚的人喜欢,一直装作一个好孩子。拼死忍受着喝药和打针。」</p>
<p>阿娜皮亚循着记忆,表情变得扭曲。</p>
<p>「被讨厌的孩子会被带走。无论是克拉亚还是露贝尤,还有贝尼禄的三个孩子,长大以后是爱丽榭和五个妹妹。大家,大家都走了,再也没有见过。啊,每个人的名字和脸我都能清楚地回忆起来。」</p>
<p>当时的阿娜皮亚也明白,他们不过是被养父母看做实验动物。消失的孩子们的结局也可想而知。</p>
<p>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渴望被爱。除此以外没有可以让她依靠的东西,所以她才会对别人内心的感知如此敏感。这样的人是把自己的渴望活成了自己。我也是同样的人。</p>
<p>为了安慰被苦痛回忆困住的我,阿娜皮亚微笑着。</p>
<p>「但是,也有开心的事情。因为我很努力,所以养父养母都开始喜欢我了。梅托雷亚的白衣人们也开始喜欢我了。只有我没被带去其他的地方。」或许是因为想起了曾经幸福的那些日子,阿娜皮亚的侧颜闪耀着光辉。但瞬间又变得阴霾。</p>
<p>「但是,被阿帖讨厌了呢。」</p>
<p>「啊,是从西塔尔一起来的堂姐妹,是曾经非常亲近的朋友吧。」</p>
<p>「恩,梅托雷亚讨厌阿帖,我也不是很喜欢她。明明年纪比我大,却很病弱乖僻,能够一眼看出她的谄媚和反抗。连重要的研究打针和测定都会反抗,一直惹怒别人。」 阿娜皮亚的话语里充满同情,像这样贬低他人的话语,我还是第一次从阿娜皮亚的嘴里听到。</p>
<p>「曾经,讨厌过她是吗?」</p>
<p>阿娜皮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连她自己都对那些话感到意外,赶紧反驳起了自己刚才的发言。「很喜欢,应该是这样的。大概是和哪里的谁搞混了吧?恩,大概是这样。」 阿娜皮亚修正了自己的记忆,「对了,阿帖很擅长魔术。可以从什么都没有的手掌里变出水和花。现在长大了想想,那就是咒式吧。」</p>
<p>我吸了口气,隐藏了自己的惊愕。</p>
<p>没有魔杖剑和宝珠,不对,甚至是连咒式理论都不知道的孩子居然可以发动咒式,不可能。</p>
<p>确实,著名咒式士的话或许可能,对于孩子而言是在报告中只有十几例的天才,是特异体质。阿娜皮亚周围的孩子们,都是那样的天才。</p>
<p>我对于阿娜皮亚养父挑选孩子的基准感受到了危险。</p>
<p>现在想想,特殊的孩子们因为被国家、企业、甚至是「贝金雷伊姆的尾巴」那样的机关藏了起来,所以才会在报告中数量极少也说不定。</p>
<p>等等,阿娜皮亚的话有些奇怪。正想找寻找这股违和感的来源,发现左边坐着的少女并没有在看我。</p>
<p>她紧紧地抿着唇注视着前方,嘴里诉说着过去的心绪。</p>
<p>「去了梅托雷亚,我该怎么办?和养父母还有阿帖再会,我该说什么好?」</p>
<p>我不知道在那里该做什么,为了什么而去那里。只能由阿娜皮亚自己决定。</p>
<p>低头看去,阿娜皮亚闭着眼。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连日琐事,已经让她非常疲劳了吧。</p>
<p>我下意识伸出右手,搂住了阿娜皮亚纤细的肩膀。想要保护她的心情不断涌出,我静静地注视着少女。</p>
<p>夕阳照在少女纤细的脖颈上,脆弱得仿佛要被折断。凌乱的头发垂在白嫩的肌肤上,少女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漂亮的锁骨和刚刚开始膨起的胸部一览无余,雪白的大腿闪着妖媚的光泽。</p>
<p>我因为内心的骚动而感到疑惑。脉搏不断加速,胸口被甜蜜的疼痛揪住。怎么想这都不是对于一个哀伤的少女而感到的同情或者保护欲。</p>
<p>「没关系,嘉由斯。」</p>
<p>低着头的阿娜皮亚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鲜红的唇吐出热热的气息。</p>
<p>「我,喜欢嘉由斯。虽然我无法替代季薇妮娅、库埃耶和阿莱希耶尔……」</p>
<p>阿娜皮亚右手指尖碰到我左边大腿的瞬间,我犹如被甜蜜的闪电击中。</p>
<p>「不,我对少女没有兴趣。真的。」</p>
<p>阿娜皮亚手没有离开,身子探了过来。</p>
<p>「我是认真的。为什么不可以?」</p>
<p>「不是,这种像大人一般的恶趣味,会让人担心你的未来哦?」</p>
<p>有些不对劲。感觉上和以前有什么违和感。</p>
<p>「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不相信别人?我真的是认真的啊?」</p>
<p>海色的眸子看尽了我的心,将违和感覆盖了。</p>
<p>「那个,因为我还是很喜欢季薇的,大概吧?」</p>
<p>「但是,已经分手了吧?那么为什么我不行?」</p>
<p>「为什么,因为……」</p>
<p>「为什么?」</p>
<p>「我应</p><p>该再和季薇谈一次,吧。」</p>
<p>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挖开了心中的伤口,新鲜的血液喷薄而出。阿娜皮亚的双眸充满了纯粹的疑问。</p>
<p>「为什么?」「无论结果如何,这样的状态我无法接受。」</p>
<p>「为什么?」「总而言之,阿娜皮亚是妹妹一样的存在。」</p>
<p>「为什么?」「因为我的趣味不在此。」</p>
<p>「为什么?」「确实我也爱着妹妹阿莱希耶尔,但那是不一样的。我觉得。」</p>
<p>「为什么?」「我也还爱库埃耶。」</p>
<p>「为什么?」「没有能够像她一样理解我的女性了。」</p>
<p>「为什么?」「因为,我……」</p>
<p>「为什么?」</p>
<p>「够了,这样的问答毫无意义。这不是该和孩子讨论的话题!」</p>
<p>「为什么?」</p>
<p>「我说够了。」</p>
<p>「为什么?」</p>
<p>阿娜皮亚的问题不断地挖掘着我内心的伤口。</p>
<p>「为什么?」</p>
<p>阿娜皮亚的视线中带着纯粹的疑问,直直地看向我。</p>
<p>对视也不行,移开视线也不行。我开口诉说起自己的心情。</p>
<p>「……我,我希望爱别人。」</p>
<p>「为什么?」</p>
<p>排山倒海般的「为什么」将我的思绪击碎。</p>
<p>最终,我自己也不明白了。</p>
<p>为什么要爱,为什么要恨,为什么活着。</p>
<p>少女的质问让我觉得自己的价值基准全部变得毫无意义。</p>
<p>令人快要落泪的空虚。我的内心之中空无一物。</p>
<p>「对不起,一直质问你。」</p>
<p>阿娜皮亚的指尖轻轻颤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p>
<p>「但是,我喜欢嘉由斯。」</p>
<p>轻轻呢喃着的阿娜皮亚的嘴唇慢慢靠近,红色的唇充满诱惑。</p>
<p>「即便是愚蠢的幼稚的谎话,不,正因为如此才喜欢你。愚蠢也好软弱也好,喜欢撒谎也好,还有你的温柔,这些都是你的优点。即便你喜欢其他的女人,我也爱嘉由斯。」</p>
<p>阿娜皮亚的嘴唇越来越近,我像着魔一般无法抵抗。</p>
<p>「我,爱你。」</p>
<p>我的抵抗意识因为真挚的告白而烟消云散。脑内天雷勾动地火,只想着阿娜皮亚在隐秘的住处迎接我时露出的身体,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无法思考。</p>
<p>我的左腕再次将少女的身体抱紧,在我的怀中,阿娜皮亚的海色双眸紧紧地盯着我,羞耻地移开视线。</p>
<p>阿娜皮亚的指尖在我的腿间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轻柔的触感让我被激烈的情感吞噬。</p>
<p>回过头,阿娜皮亚的脸和季薇、库埃耶、阿莱希耶尔的脸不断重合。</p>
<p>回过神来,我的左手已经紧紧地抱住了阿娜皮亚。</p>
<p>「那个,我是第一次,所以尽量温柔一点……」</p>
<p>少女颤抖着肩,轻轻喘息。我拥住阿娜皮亚的头,然后停止了动作。</p>
<p>无名指上嵌着红宝石的戒指闪耀着光芒。冰冷的触感让我找回了理性和季薇的面容。意识朦朦胧胧地回复。</p>
<p>「……哈,好,无聊的玩笑结束!」</p>
<p>我努力用自己的声音唤回理性。</p>
<p>「诶?」阿娜皮亚的声音从女人变回了少女。</p>
<p>鲜红的湿润的嘴唇变回了常常和我拌嘴的嘴唇,微微隆起的胸口变回了贫乳,闪耀着妖媚光泽的大腿变回了为了运动练出的腿,就像魔法被解开了一样。</p>
<p>我站起身,飞奔出厢型车。夕阳落在森林边缘,让我变得冷静。</p>
<p>追过来的阿娜皮亚抓住我的左手腕,脸逼近我。</p>
<p>「喂——为什么停下?」</p>
<p>「非常遗憾,我没有对孩子感到兴趣的变态趣味。」</p>
<p>「但是你明明抱紧我了!」</p>
<p>「不,那是因为氛围……」</p>
<p>我无言以对,暗淡的心情慢慢沉没。确实,我对阿娜皮亚产生了不好的想法。今天开始的我,公开成为了犯罪者的一员。</p>
<p>抓着我左手腕的阿娜皮亚,从脸到耳尖都被淡薄的红色覆盖,表情非常哀伤。</p>
<p>阿娜皮亚周身缠绕着孤独的影子,由于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我否定了,少女感到很受伤。</p>
<p>「没事,这样啊。过了五六年就可以享用了吧?」</p>
<p>「哎,真的吗……」阿娜皮亚闪烁着光芒的笑颜,变成了流露着不信任的孤高的表情,「我已经不会被骗了!」</p>
<p>「不,阿娜皮亚真的很可爱……」我上下打量了一遍阿娜皮亚,「……虽然因为说过一次好,即便事实与这有不同,作为大人的责任,也该如此断言。哇,阿娜皮亚超可爱的!不如说是病态而且毁灭性的。」</p>
<p>「可爱是世界上最让人快乐的话,多谢!」</p>
<p>阿娜皮亚抬腿准备踢我,终于变回了往常那个快活过头的少女。从她身边逃跑的我也变回了往常那个爱胡闹的咒式士。这样就好了。这样的距离感正好。</p>
<p>和季薇分别、和库埃耶断绝关系、被巴默佐重挖伤口的心,会由于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好意而产生幻觉。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去的爱,不能被称作爱。</p>
<p>但是,我的大脑的不适非常严重。并没有做什么辛劳的工作,但是仿佛被放置在迷雾中一样,一片空白。</p>
<p>恋爱至上主义之类的,是没有目的和工作之类的其他乐趣的人拿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即便勉强也要思考,转变思考方式。</p>
<p>我面前的森林里闪出两个人影。是巡逻顺便打猎的吉吉那和抱着水壶的尼尔金。</p>
<p>尼尔金说着什么,又被吉吉那给踢飞出去。我看着这样的光景苦笑,趁着吉吉那还没有杀死尼尔金,我向前走去。</p>
<p>步伐缓慢。</p>
<p>像是为了争取时间。</p>
<p>水泥制的低层大楼的表面上覆盖着藤蔓,干裂的柏油石阶上杂草横生。</p>
<p>枯朽的废弃街道上,毫无人和动物之类的生物的踪影。夏日强烈的太阳光无声降落,将无人的街道晒得泛白。</p>
<p>废街上有商店街大道。覆盖着大道上空的天盖开了一个空,可以窥见蓝色的天空。</p>
<p>连同曾被「异貌者」毁灭的里布利街之名也被遗忘在了记忆的远方。</p>
<p>商店街的入口处有些昏暗,石狮子的头不翼而飞,四肢团坐着。被青苔覆盖的狮子的身体上,骑坐着被忧愁渲染的战鬼。</p>
<p>仿佛在仔细玩味尤拉维卡·伊修多尔·达尔克·埃尔雷恩·佐索这个名字的空虚一般,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手中的人面。</p>
<p>注视那外露着空虚的眼窝与口腔的、兰多库人的圆脸。</p>
<p>尤拉维卡的蓝色蝴蝶刺青横跨额头和鼻梁,烦闷地扭曲着。</p>
<p>和被二氧化硅处理过的人面一样,尤拉维卡的心中也是一片空虚。</p>
<p>尤拉维卡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都渴望敌人,投身于战争。他深知战争的无意义。但既是深知这点,也要构筑战争的价值和美学,这才是德拉肯族。</p>
<p>在德拉肯族中,尤拉维卡得以随自身喜好浸身杀戮之中。那不断持续着战斗的日日夜夜,最终使他走到做出残杀同族战士这种疯狂的行为的地步。</p>
<p>没有什么深刻的理由。</p>
<p>只是,眺望着战场上美丽的夕阳,就自然而然地就会想杀了坐在身边的亲近好友,砍下勇者兹斯卡的头颅。那仅仅是对德拉肯族所宣扬的战斗理论的极端体现而已。</p>
<p>但是,残杀同族也为他招来了决定性的毁灭。</p>
<p>即便是追求强者至上的德拉肯族,也不允许无理由残杀同族。</p>
<p>要狩猎更强的德拉肯族人的话,必然除了杀死一族的重要人物以外别无他法。</p>
<p>全部的八张脸之中,有仅低于二十二氏族一级的庞大氏族的族长、率领军队的将军、代表一族的一百零八勇士之一、教授德拉肯族特有的对龙战斗术的代理师父和准备为师傅报仇的弟子,还有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少年和有名的女剑士,所有都是和德拉肯族相关的有名人士。</p>
<p>代表战斗民族德拉肯族参与到各地战争中的要人被杀害这件事,牵涉到一族的根基。正因如此,德拉肯全族才会对一介杀人犯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巨额悬赏。</p>
<p>即使从实力层面说,尤拉维卡是值得被授予一百零八勇士称号的超级战士,但与德拉肯族全族为敌,他也是不可能永远逃亡下去的。某一天一定会被人杀死。</p>
<p>即便如此,尤拉维卡也没有停止这种以决斗为名的杀人行为。他期待着杀死强大的对手、期待对方的脸,并享受着自己精神的不断扭曲。</p>
<p>敌人倒下,脖间喷出鲜血,能感受到崇高的美。</p>
<p>给予敌人无意义的死亡,能使快感窜遍全身。</p>
<p>每当凝望死者的面容,关于战斗的鲜明回忆就会复苏。</p>
<p>尤拉维卡的心中,便没有除此以外的渴望了。他放任自己的性格朝</p><p>着这个方向不断延伸、不断改变。为了享受有效率且有效果的杀戮。</p>
<p>作为结果,他失去了一位兰多库人。为了完成尤拉维卡理想中的战斗,切迪克作为助力的站在了他的身边。之后,切迪克跨越了作为自身精神枷锁的合理主义,在理解尤拉维卡的审美意识的同时,为了帮助他而舍弃了自己生命。</p>
<p>若只是一命换一命的礼节他尚且能够明白,但切迪克的行动原理令他无法理解。</p>
<p>尤拉维卡将被别人所救视为最大的耻辱,如果切迪克理解了尤拉维卡的想法,那时候他就该贯彻不干涉主义。</p>
<p>但是即使如此,切迪克却非救尤拉维卡不可。</p>
<p>对切迪克的死,战士的心渴望得到相应的代价。</p>
<p>但是,应当索取代价的对象是谁呢。是吉吉那的剑吗,还是自己的战斗心呢?自己的刀应当指向何方呢?</p>
<p>应该从自己的内心寻找答案,尤拉维卡闭上了眼。陷入了没有光明的寂静。</p>
<p>银色的眼瞳无预警地睁开,一个漂亮的侧转的同时拔出了屠龙刀佐琉德。</p>
<p>旋转着极速前进,尤拉维卡穿过没有人烟的商店街的铺石地面。背后战鬼身影紧追不舍。在路的另一侧,还有与他并肩的身影在急速飞奔。</p>
<p>埋伏在十字路口左右的咒式士们冲了出来。佐琉德一刀砍倒了装备魔杖剑和装甲的刺客,伴随着血雾冲向前方。尤拉维卡的右腿发出悲鸣,用脚后跟将左边冲来的袭击者的头砸向地面,地面上的石板随之粉身碎骨。</p>
<p>尤拉维卡将化为血海的袭击者踢开,疾步飞奔在石板地面上。追兵的人影在废街上疾走。根据尤拉维卡的估算大约有二十九人。</p>
<p>奔跑着的尤拉维卡面前的石板突然破裂,随后是一道雷击。尤拉维卡瞬间跃向空中,举刀挡住迫近脚腕的雷击。紫色电光散落的同时尤拉维卡落地,对追击者砍出一刀。对手用魔杖枪挡下了刀击,金属摩擦迸发出的火花照亮了他长着胡须的面容。尤拉维卡的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p>
<p>「我认识你的长相。是叫波艾拿吧。」</p>
<p>「我真高兴啊,你还记得我!」</p>
<p>弹开的利剑的轨迹。两者并肩奔跑着穿越商店街。咒式士集团随之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那个叫做波艾拿的胡须男。</p>
<p>「这一年里,我都一直惦记着你的项上人头。我心心念念的只有这个!」</p>
<p>奔走着的波艾拿因为痛苦的回忆而皱起了脸。</p>
<p>「一年前,我率领的咒式事务所为了得到十亿赏金而盯上了你。」他面带怒容,「结果被杀了六个人,作为咒式士狩猎专家的我也颜面无存。」</p>
<p>尤拉维卡和波艾拿持续并排打斗,尤拉维卡的屠龙刀佐琉德和波艾拿的魔杖枪,双方的招数形成了银色的暴风雨不断交错,火花迸溅、金属发出悲鸣。紧咬的武器再度分开,两人又开始疾走。</p>
<p>「这次为了杀你,特意和北部的巴比埃尔还有洛伦古事务所联手了!」</p>
<p>「集合了超越中规模事务所的人数,原来是这个理由啊。但是……」</p>
<p>似乎明白了什么的尤拉维卡的侧脸上,浮现出了凶暴的情感。</p>
<p>「只有这些人可赢不了我!」</p>
<p>尤拉维卡的脸由于战斗的兴奋而扬起。他突然将屠龙刀刺向石砖,停止了子弹般的疾跑,然后瞬间转身朝着追逐者们冲去。</p>
<p>他一边急速奔跑,一面操纵巨大的屠龙刀向侧面发出一击。近旁的两名咒式剑士的盾牌、魔杖剑与身体,都水平断为两截。</p>
<p>在鲜血和内脏的小河之间,尤拉维卡继续放出怒涛一般的一击。波艾拿用魔杖枪接下了这次攻击,枪身发出沉重的声音。</p>
<p>在卡在一起的武器嘎吱作响,两名咒式士对视着。</p>
<p>「面子这种东西无所谓。名誉和赏金,这些都流入了其他的事务所也没关系。」</p>
<p>波艾拿用全身的力气对抗着尤拉维卡。</p>
<p>「但,只有被你所杀的六名部下的仇,我一定要讨回来!」</p>
<p>仿佛为了回应波艾拿一般,凶恶的战士都释放了雷击速度般的一击,波艾拿的重装甲被击碎,他不得不连连后退。为了救上司,咒式士们冲向了尤拉维卡。</p>
<p>尤拉维卡轻盈地一跃,便躲过了所有的攻击。即便用剑和枪追击,也捉不住高速回旋的超战士。</p>
<p>尤拉维卡突然朝着后排的机剑士发起进攻,纠缠住对方伸出的右手,旋风一般跃上对方的肩膀。他仅用左手的力量便折断了对方的手臂和脖子,然后落在了尸体身后。追击而来的雷击和钢枪贯穿了被当做肉盾的机剑士的胸口。</p>
<p>「不,不要……」</p>
<p>机剑士气息奄奄地喊叫着。波艾拿断定部下已经没有获救的可能,无情地发动了钢系第四阶位咒式「锻淀枪弹枪」。和战车主炮弹同样用钨制成的炮弹落在可怜的咒式士身上,盔甲和身体同时被引爆。穿过血肉的雾气,炮弹落在背后的商店街的墙壁上。爆破声响和碎片满天飞散。</p>
<p>像是为了嘲笑对手自相残杀的行为一般,尤拉维卡在空中侧转一圈,向身旁挥出的刀割断了符咒士的头部,双脚站在了钢剑士的肩膀上。</p>
<p>下一秒,尤拉维卡的双脚夹住了钢剑士的头,将头连着头盔一起从脖子上拧了下来。钢剑士一脸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表情,头随着血柱跃向天空。</p>
<p>回转下降的尤拉维卡伸出的屠龙刀,从前方机甲士的右肩切入、从左肋腹穿出。右脚放出的踢击横扫过正在纺织咒式的雷击士的头部,被折断的头部垂在背后。</p>
<p>尤拉维卡又用左手抓住了另一名钢剑士的头,使劲地撞向石阶,把它变成了一颗带血的石榴。然后将弯曲的脚伸直,再次飞向空中。迟来的咒式的波涛只击中了空无一人的地面。每当屠龙刀划出银色的圆弧,斗篷也会跟着飞舞。从斗篷内侧可以窥视到九张人脸,都带着一副虚无的表情。然后尸体一个接一个出现。尤拉维卡像是死神一般大量生产着死者。</p>
<p>「近距离作战是赢不过尤拉维卡的!按照当初的计划行事!」</p>
<p>波艾拿咒式事务所的咒式士们迅速后退,一起发动了魔杖剑前端纺织出的咒式。瞬间,发出了震动鼓膜的爆破音。</p>
<p>尤拉维卡凭借野兽一般的直觉瞬间转身。剑士左手的手肘前端消失了,只能看到焦黑的断面。</p>
<p>尤拉维卡再次凭借着侧转躲避攻击。刚刚左臂落下的石板已经被穿了一个洞,正不断沸腾。尤拉维卡忍住疼痛的悲鸣,跃向后方。这次他看清了咒式发动的瞬间。</p>
<p>自高天降下的白光,仿佛要贯穿钢筋和玻璃所制的商店街的天花板一般。和刚才一样,石板被穿开一个大洞、溶解。炽热的碎片飞散。</p>
<p>「不会让你逃了!」</p>
<p>和波艾拿的声音一同,从天空降下的光柱轨迹开始急速变化。光柱灼烧着屋顶和石阶,追踪着尤拉维卡。</p>
<p>白刃切断了向右跃去的尤拉维卡的银发和斗篷的衣袂,冲入无人的商店。瞬间,高温的刀刃引爆了店门。</p>
<p>尤拉维卡在热风和粉尘中回转,不断在脑中快速搜索波艾拿社的杀手锏。终于明白了这招的本质。</p>
<p>这是二十个咒式士每个人都同时利用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的「银咒镜」展开平面反射镜,然后将太阳光集中在一点的咒式。波艾拿再用化学练成系第四阶位的「焦热光锥断」的凹面镜功能,吸收集中的阳光,形成灼热的光线刀。</p>
<p>一年前只有几个人一同发动,但这次人数和破坏力的程度与上次完全不同。太阳光变成了三千五百度至四千度的死亡之刃。</p>
<p>即便使用化学炼成式的「积晶转咒珀镜」利用镜面原理来反射,因为近红外线到可视领域的反射率是百分之九十八至九十九左右,要完全反射焦热咒式热量也是不可能的。而且「焦热光锥断」是能自由改变光线焦点的咒式。</p>
<p>而且,覆盖着商店街大道的房顶遮住了视线,很难躲开从天空落下的攻击。将其他事务所的咒式士当做诱饵和盾,将自己逼到追到大街深处堵住退路,让尤拉维卡超人般的动作也被封锁了。</p>
<p>被从旁边而来的咒式封印了动作,又被上面落下的射线诱导的话,即便是尤拉维卡也无法存活。面对史无前例的逆境,战士的侧脸自然地浮现出了笑容。</p>
<p>「居然为了我一个人设置了这么费心的陷阱。」</p>
<p>「为了杀你,为了杀掉你这个德拉肯族的怪物,这种大规模的陷阱是必要的!」</p>
<p>波艾拿怒</p><p>吼着以雷速之刃回击。尤拉维卡除了逃别无他法。</p>
<p>「这一年,我日夜做梦都在想怎么才能杀掉像怪物一样强大的你!」</p>
<p>为了突破包围圈,尤拉维卡突破了粉尘的迷雾。但波艾拿所放出的铜墙铁壁将这条逃跑的道路也封住了。为了不让尤拉维卡用屠龙刀杀出一条血路,波艾拿和咒式士们发动了焦热咒式。</p>
<p>难以数计的太阳光集成了一束,瞬时,巨大的光线如同神的愤怒一般降临。</p>
<p>光线落在了为了包围尤拉维卡而出现的的多层护盾上。</p>
<p>同时,强烈的光线灼伤了周围咒式士们的眼球。</p>
<p>咒式士们用手捂住脸,不断悲鸣着滚来滚去。手指的缝隙中能够窥探到他们因为高热而变得白浊的眼球。</p>
<p>失明的咒式士们围绕着的是,用闪耀的盾所作的城池。</p>
<p>这是利用化学圭成系第四阶位「纯晶散光盾」生成的,除去所有不纯物的超纯度光学玻璃所制成的透镜。热量衰减的比例在一千米0.2分贝以下,吸收率几乎没有。层层叠叠的透镜,就好像是扩大镭射照射范围的映像用道具。将光线的曲折度降到最小,使其向周围扩散。</p>
<p>这是将能量均匀地分散到盾的四周的咒式,当然,释放出的能量也吞噬了被盾包围的尤拉维卡全身。</p>
<p>闪耀的圆盘形成的城墙开始解除。</p>
<p>被滚烫的蒸汽包围的尤拉维卡出现在人们眼前。战士的全身被灰色的铠甲包裹着。</p>
<p>这是化学圭成系咒式第五阶位「灼圭胄铠甲装」所生成的铠甲,由含有硅元素陶制的氮化圭素烧结体构成,不仅具有凌驾于超硬合金之上的超硬度、还可以抵挡高热咒式。</p>
<p>尤拉维卡的全身都被阳光包围着。拨开头盔,出现的是是尤拉维卡的美丽的脸。</p>
<p>凶战士闭着的的眼睛缓缓睁开,眼中映着杀戮终于开始的喜悦。</p>
<p>与狰狞的笑容一起,名为尤拉维卡的飓风开始狂奔。</p>
<p>失去视力的咒式士们再次被逼入了近距离战的境地。无情的刀刃像割草一样,砍下了他们不知往哪里逃的头和身体。</p>
<p>靠着治疗咒式恢复视力的幸存者放出了一击「雷霆鞭」,但是只是轻轻地擦过了尤拉维卡盔甲的表面。接下来的钢枪也只是穿过了虚无的凶战士的影子。</p>
<p>尤拉维卡的盔甲比密度3.2和铁之类的金属还要轻。谁也不能捕捉到战士身轻如燕的动作。即便命中,中低位的咒式对于高硬度的铠甲也几乎无用。闪耀着光辉的盔甲看起来像是死亡天使一般。</p>
<p>尤拉维卡躲过了所有的咒式,然后冲进了咒式士中间。横着放出一击,斩断了雷鸣士和机剑士的头盖。尸体因为重力落下,尤拉维卡毫不犹豫继续前进。巨大的屠龙刀宛如光一样闪耀着,飞向周围的咒式士们,落下。</p>
<p>咒式士们的破碎残片落入了血的海洋。在那血海中央,尤拉维卡悠然独立。满脸胡须的波艾拿跪在自己流出的鲜血中。他用枪当做手杖勉强支撑自己,但已经处于濒死的状态。</p>
<p>因为强光的反射而失明的瞳孔已经变得白浊,尽管如此他的眼神中仍然隐藏不住对尤拉维卡的愤怒。</p>
<p>「近距离战最强的剑士、格斗家。」因为肺受了伤,他忍不住激烈地吐血。「还有对于光学咒式的反射,利用了轻量高硬度甲胄,这种程度的咒式战都能应对自如……无论怎么看都不可怜,但是……」</p>
<p>波艾拿艰难地喘息着,他的面前是正在捡被切断的左手的、美丽的尤拉维卡。剑士用咒式接上了手腕。利用圭素瞬间治愈,神经也被顺利连接。</p>
<p>波艾拿发出了最后的疑问。</p>
<p>「那个,以你的身法,身着那个盔甲的话,可以强行突破我们的咒式的吧。特意受到咒式攻击然后再反击,真是费心了,呢……」</p>
<p>「这是对你,追踪了我一年的人,应当回报的敬意。」</p>
<p>尤拉维卡若无其事地说着,朝着波艾拿走去。</p>
<p>波艾拿脸上浮现出像哭又像笑的表情。即便如此,他还是用看不见的眼睛紧紧盯着冥府的使者。</p>
<p>「混蛋!若是部下的仇不得报!尤拉,维卡,我就先去冥府等你了!」</p>
<p>屠龙刀无情挥下,斩断了波艾拿的叫声。</p>
<p>和说出诅咒话语的舌头一起,头被整个割下,浑浊的眼球弹出眼眶,向左右飞去。</p>
<p>「报仇,啊……」</p>
<p>尤拉维卡静静地看着追击者的身影沉入血的海洋之中,似乎在反复回味自己的话。</p>
<p>「谢谢你。为我指明了目的地。」</p>
<p>他挥动了一下屠龙刀佐琉德巨大的刀身,甩掉刀身上的血糊。为了方便收纳而准备分离的刀尖,以电光般的速度挥向右侧。</p>
<p>「专门狩猎咒式士的咒式事务所,波艾拿事务所居然在瞬间灰飞烟灭。」</p>
<p>巨大的刀刃正指向荒芜的商店街的墙壁。墙壁上吊着扩音器。</p>
<p>「不愧是被悬赏十亿的尤拉维卡氏。」</p>
<p>尤拉维卡盯着扩音器,银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紫色的疑问。</p>
<p>「委托者吗。准备做得不错嘛。」</p>
<p>「哪里哪里,一直想联系你都被你无视了,所以只好在这里装设机器了。」</p>
<p>废街上回响着机械的声音。</p>
<p>「真是费心了。」</p>
<p>尤拉维卡一边官方地回答道,一边观察周围。声音的主人应该就在附近看着自己。</p>
<p>「找了也是白找哦。因为是许多监视装置同时在监视着你。虽然很无奈,但是接近你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们不敢尝试呢。」</p>
<p>「不用那么害怕。我是近距离战的专门咒式士。」尤拉维卡悠然地看着周围,「离得远的话现身也没什么吧。」</p>
<p>「你是在近距离战和格斗战中都极负盛誉的攻击性咒式士,所以我们不能判断。」</p>
<p>扩音器的声音带着一些紧张。</p>
<p>「因为没有和你进行过中·远距离战斗的咒式士。」那个声音仍然在说着非常慎重的话语,「正因为你喜欢近距离战,所以才没有在过去的战斗中使出隐藏手段。没有来得及使用就赢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和你对战后活下来的只有吉吉那,所以情报非常不足。」</p>
<p>「净是些直觉推测,我也无话可说。」</p>
<p>「我可不会给你留下证据哦?」</p>
<p>尤拉维卡淡淡地笑了。</p>
<p>声音的主人可能是和尤拉维卡一般身经百战、出没于修罗场的咒式剑士,也可能是个研究了几十年咒式学的老咒式士,拥有非同一般的洞察力。即便是尤拉维卡看来,那种病态的谨慎也有些异常。</p>
<p>看来甚至是真身的一鳞半爪都不打算让人识破。</p>
<p>隐藏得这么深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p>
<p>但是那不是尤拉维卡优先要思考的事情。</p>
<p>「找我有什么事?我已经不打算继续履行和你的契约了。」</p>
<p>「我想告诉你你在热心搜寻的吉吉那的行踪,所以联络了你。」</p>
<p>「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你真正的用意是什么?」</p>
<p>尤拉维卡银色的眼瞳里疑云密布。但声音没有丝毫变化。</p>
<p>「我说过了。如果能出现我希望的结果就好了。你杀了吉吉那和嘉由斯,丢下剩下的那个少女,我们就趁机回收她。就这点来说,我和你的利害关系应该是一致的。」</p>
<p>尤拉维卡沉默着踌躇着如何应答。委托人的声音仿佛浸染一般再次响起。</p>
<p>「如何?剩下的追击者会根据我的指示准备协同作战。准备让那两个人无法幸存的,最邪恶的陷阱。如此完美的计划你不想参与吗?」</p>
<p>「这是忠告?还是诱导?」</p>
<p>尤拉维卡突然加重了语气。</p>
<p>「怎么判断是取决于听话者。」</p>
<p>声音的意图和话语的内容分道扬镳。让人无法分辨哪个才是他的真意。又或许,他没有什么深意。</p>
<p>「我们的真实意图,和极端个人主义的你没有关系吧。」</p>
<p>会话的主导权转移到了声音那一方。</p>
<p>「你凭一个人想赢那两个人,尤其是吉吉那的话,我想给你一个提议。」</p>
<p>不见身影的声音主人用唇描绘着带来灾祸的圆弧。</p>
<p>「发狂吧。」</p>
<p>尤拉维卡没有回答这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语。声音知道自己话语的效果,继续说道。</p>
<p>「请放弃自豪和高傲,挑起卑劣而又狂放的战斗吧。现在,再次回到德拉肯族最凶狂的狩猎战士吧。那才是你本来,最强的格斗者该有的强大。」</p>
<p>尤拉维卡知道这宣言的正确和无意义所意味的强大。</p>
<p>「凶恶的战士啊,去梅托雷亚吧!」</p>
<p>嘲弄一般的声音在空旷的大街上回荡。</p>
<p>「然后杀</p><p>了他们。只有这样你的心才能被治愈,我们的渴望才能被实现……声音突然中断,尤拉维卡用咒式「结晶葬柩」把扩音器关进了水晶的灵柩里,狠狠地压扁了。闪闪发亮的水晶里,机器变成了一堆金属部件。</p>
<p>尤拉维卡收起了长长的屠龙刀。美貌上浮现出了自嘲般的笑容。</p>
<p>他甩了甩披风,围上了肩,跟随着疾风一起出发。</p>
<p>穿过无人的商店街,走入了绿木林立的森林里。</p>
<p>战士穿过树林,走下斜坡,向青空飞翔。</p>
<p>斗篷像是魔鸟的双翼一般展开在空中,内侧的九张人面带着嘲笑。只有切迪克的脸上带着哀伤的表情。</p>
<p>「好吧。」</p>
<p>尤拉维卡嘴边浮现出了狰狞无比的凶恶战士的笑容。</p>
<p>「那我就再次变回一把疯狂的刀刃吧!」</p>
<p>与刺青蝴蝶一同,尤拉维卡向天空飞翔。</p>
<p>「要说什么让我不开心的话,就是这个眼镜打扰了我的休闲时光。」</p>
<p>吉吉那撑在窗框上,手托着下巴,看起来非常无聊。</p>
<p>「妓院的那件事啊。」对我而言是非常痛苦的回忆,我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反击,「但是,吉吉那不是也拥有小恶魔和清纯派吗。」</p>
<p>四周广阔,茶色山脉连绵,青空跃然在其之上。展现出只用两个颜色描绘的单调风景。</p>
<p>铺在大地之上的两条铁轨,遵循着一点透视法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厢型车沿着废弃铁路奔驰。</p>
<p>「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不是『存在』有而是『拥有』?跟你一向说的不一样啊。」</p>
<p>「那是我对左右手的爱称。吉吉那是双利手,所以全是小恶魔。」</p>
<p>「之前就想说了,亏你能一直说这么无聊的笑话。普通的情况下,说个两三次反而会有趣了吧。但你这个笑话现在还是很无聊。」</p>
<p>吉吉那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p>
<p>阿娜皮亚从我和吉吉那的座位之间探身出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头。</p>
<p>「为了阿娜皮亚特意解说哦。寂寞的男性一个人的时候会……」</p>
<p>「不用特意延伸无趣的话题了。」</p>
<p>我一拳打在尼尔金的鼻子上,把他打回了车后座。阿娜皮亚一脸呆滞。</p>
<p>「那什么,我也这个年纪了,这点事情还是知道的。比起浑身发冷不如说是皮肤感到痛感……」阿娜皮亚朝我投来轻蔑的视线,令我的侧脸感到刺痛。</p>
<p>「啊啊,不要用那种『这个人已经完蛋了』从少女特有的洁癖性而来的澄澈眼神看着我行不行。我开始觉醒了背德的感觉了。」</p>
<p>「你真是个人渣。和嘉由斯说话感觉心都被污染了。」</p>
<p>「阿娜皮亚,人就是这么长大的。来吧,带着勇气,相信自己,向前踏出一步吧!」</p>
<p>「……神啊,请让这个人的人生台阶变成豆腐渣工程吧。用纸来做吧,而且要很薄的纸!」</p>
<p>我放声大笑着,阿娜皮亚气鼓鼓地回到了后车座。</p>
<p>因为有阿娜皮亚在,我说话的情绪和往常没有不同。大概是精神恢复的证明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就这样下去吧。</p>
<p>我看向后面,回到座位上的阿娜皮亚正在和脚前的黑猫埃尔文玩耍。</p>
<p>「阿娜皮亚喜欢猫吗?」</p>
<p>「恩,喜欢。」</p>
<p>阿娜皮亚一边说着一边逗玩埃尔文。黑猫被阿娜皮亚诱导着一屁股坐在了尼尔金脸上。真可怜。阿娜皮亚朝着我微笑。</p>
<p>「大家都会喜欢猫的吧!」</p>
<p>「粗略参考之前,我得先教会你郑重对待少数派意见,来让你明白意见多样性的重要。」讨厌猫的吉吉那头也不回地说道。</p>
<p>阿娜皮亚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沉默着。</p>
<p>我想起了阿娜皮亚过分在乎别人的原因。看来我的话成了阿娜比亚回忆起过去的诱因。我想要让她从令人难过的过去之中移开注意。</p>
<p>「这么说来,阿娜皮亚好像养过猫啊。」</p>
<p>我轻轻地试探。</p>
<p>「恩,是和埃尔文一样的黑猫。」</p>
<p>阿娜皮亚的感情似乎微妙地转移了,表情稍微轻松了点。</p>
<p>「我和阿帖都特别喜欢它,时不时把猫扔进河里比赛飞行距离,还会训练它们只用后脚走路。」</p>
<p>哇,孩子们真是天性残酷。埃尔文好像理解了人话,表情变得有些害怕。</p>
<p>「猫的名字叫,恩……是什么来着?」</p>
<p>少女询问着两只前脚被举起来的黑猫,然而猫一脸迷惑。</p>
<p>「真奇怪啊。明明那么喜欢它。我还记得是养父母给它起的名字呢,为什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呢?」</p>
<p>「别勉强了。这些也未必就能触发过去的回忆。」</p>
<p>突然从远处传来了叫喊声。</p>
<p>「嘉由斯先生,看一下上面。」</p>
<p>尼尔金的声音让我把视线转向左边。透过车的窗户,能看到天空中飞着数十个身影。</p>
<p>是一群「飞龙」。</p>
<p>从生物学上来说这是鳞龙目翔龙科飞龙属的龙。从地上来看虽然只能看见一个小点,但是它们拥有蝙蝠一样的翅膀和蛇一样的头。能够滑翔的生物的体重极限是120KG。能用翅膀飞翔的极限大约是27KG。「飞龙」超过了这两个极限,是靠咒式飞行的。是「异貌者」的一种。</p>
<p>「是不是『飞龙』和它的主人在警告不小心靠近的我们?」</p>
<p>我点了点头同意吉吉那的说法。</p>
<p>问题是大多数的「飞龙」是被高位的龙的权能所支配,成为他们的耳目。</p>
<p>我们现在还没有侵犯他们的领域,所以不会被攻击。但是被天空上的人监视着的感觉不怎么好。天空还不是人类的支配领域。</p>
<p>我想起属于圭西卡龙缓冲地区的北方森林在这附近。如果不知情地闯入那里绝对会招致龙的愤怒。这也是多数悲剧的起因。</p>
<p>我启动了立体地图,确认现在的所在位置。我发现如果我们继续前进十几分钟,就会进入缓冲区,这让我冷汗连连。</p>
<p>「这么说来,在梅托雷亚似乎有研究龙的人。」这意外的事实让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了阿娜皮亚身上。阿娜皮那看起来很难开口地蜷缩起了身体。我没有转移目光继续催促她。</p>
<p>自己的记忆可能会成为关键,所以她拼命也要叙述出一些记忆残片。</p>
<p>「在梅托雷亚,人会把龙解剖实验。因为活生生被解剖的龙很可怜,所以阿帖哭得很厉害。」</p>
<p>「所以说,养父母是狂热的龙的反对派是吗……」</p>
<p>大家朝着后座的尼尔金投去责备的目光。</p>
<p>「不是哦。因为龙事物对策派是咒式士最高咨询法院的伪装集团,所以应该不会做那么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只想说明这一点。」</p>
<p>尼尔金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摸着下巴的伤痕。少女思考着。</p>
<p>「恩,好像不是讨厌龙。」</p>
<p>「我明白了。</p>
<p>咒式技术是依靠对「异貌者」的研究而不断发展的。研究其中的王者——龙——能够给咒式技术带来莫大的发展,这一点至今不变。即便是现代,对「异貌者」的研究,尤其是对龙的研究,依然是咒式发展的重要的一点。</p>
<p>虽然我稍稍制止了一下尼尔金,但他还是说出了不够谨慎的话。</p>
<p>「对了,那个时候我问养父母『为什么要对龙做这么过分的事情?』……」</p>
<p>阿娜皮亚从自己的感想中脱离,继续道。</p>
<p>「养父直直地看着我,说『这是为了研究如何减小人和龙之间的差距。不老不死、强大的咒力,美丽、聪明、高傲,龙在所有方面都超越人类。』」</p>
<p>「这样啊。」</p>
<p>我嘴中说出了没有任何意义的单词。</p>
<p>我和吉吉那交换了个眼神。尼尔金深深地点了点头。</p>
<p>我敢用我不存在的全部财产和吉吉那的头打赌,尼尔金什么都没明白。这赌金可完全不会让我胃痛。</p>
<p>中午,太阳光直直地落在地面上。我们在树荫下调整长途旅行的疲惫。</p>
<p>我看着手机咒信机里的信息,手机的另一边,阿娜皮亚背靠在岩石上,困得直点头。</p>
<p>头的动作越来越小,最终靠在了岩石上。埃尔文蜷缩在她伸出的脚上。</p>
<p>一人一猫安稳地睡着,我的口边绽开了笑容。</p>
<p>长途旅行和不断回忆让阿娜皮亚精疲力尽了吧。现在只希望少女能够有片刻安宁。</p>
<p>我关上手机放回了怀里。根据贝内尔的情报网,我明白这不是轻松的事情。</p>
<p>「一连串的事情就像是冰解一般符合我的预期。虽然只是个传言。」</p>
<p>我看向尼尔金,在他受伤的下巴的另一边,我看到了一个在动的东西。是正打开后备箱决定咒式道具取舍的吉吉那。</p>
<p>「</p><p>你不知道第五阶位的咒弹在哪吗?」</p>
<p>「是不是放在了座位下的旧箱子里?和吉吉那被摘出来的良心一起吃灰呢?」</p>
<p>吉吉那没有对我无趣的笑话表现出任何反应。尼尔金想要说的话没能说出来,一脸时机不对的表情。</p>
<p>「话说回来,说说你傻瓜一样的预测。」</p>
<p>「请安静。」</p>
<p>尼尔金把手指挡在嘴唇前,小声地要求道。我确认了一下阿娜皮亚有没有被吵醒。</p>
<p>阿娜皮亚呼吸安稳均匀地睡着。尼尔金像是一个保护者般看着少女的睡颜。</p>
<p>之后,尼尔金开始小声说道。</p>
<p>「你们知道人类和龙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提翁鲁条约》吗?」</p>
<p>我点了点头。</p>
<p>「根据那个条约,擅自出境被认为违反条约的龙只能默许人类的讨伐。」尼尔金摸着下巴继续道,「但是捕捉没有罪的龙,实行生物实验是不被允许的。也有咒式企业为了咒式实验而用龙做实验,这也是违法的。梅托雷亚应该是这种违法活动的实验地。」</p>
<p>我一时没能回答。</p>
<p>「你这家伙,意外地很了解情况嘛。」</p>
<p>尼尔金却是一脸出乎意料的表情。</p>
<p>「嘉由斯先生,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看?我好歹也是调查官,还是学究的徒弟,为什么大家都当我傻子。」</p>
<p>「恩……大概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能断言吧。」</p>
<p>这就把尼尔金看作是潜入调查官中白痴,我也不是那种老好人。他轻佻的态度反而让人觉得不能掉以轻心。故意让自己被他人侮辱可是伪装的常规手段。</p>
<p>「所以呢?」</p>
<p>我确定阿娜皮亚没有被吵醒,轻轻地说道。</p>
<p>尼尔金音量更轻:「所以结论就是,『长寿龙』姆布洛夫斯卡为了抓到阿娜皮亚才想追踪那些用龙的眷属做实验的组织。另一方面,攻击性咒式士们和六名的追击者,正是被那个组织、也就是阿娜皮亚养父母所从属的组织集团雇佣的。……这都是我的推测。」</p>
<p>我的脸上浮现出了苦笑。尼尔金的话到处都存在不明确之处。</p>
<p>「总而言之,你是想让我说出那些残党是『贝金雷伊姆之尾』吧。」</p>
<p>尼尔金因为我的话而苦笑了起来。</p>
<p>「随意推测我的想法会让我很困扰的。所以这话的论据是什么呢?」</p>
<p>尼尔金反驳我,嘴边带着讽刺的角度,在试探我。</p>
<p>对于人类而言说话时候内心隐藏着点什么是非常自然的。如果全都按照所想的说出来的话,那就和动物的吠叫声没有区别了。这无关知识和战略,因为什么都没发生。虚伪地讲话,隐藏内心,有意识地不叙述真相。在对话中,选择说对方想听的话,然后再以此获得自己的利益。</p>
<p>如果按照这个思路的话,尼尔金现在是在试探我能不能成为协助他的人。我的回答绝不能让他失望。</p>
<p>「用你是咒式调查官来作为这件事的证据还有点不够充分。但是之前说这件事的时候,你慎重地避开了这件事核心。」</p>
<p>我直视尼尔金的眼睛。「在阿娜皮亚面前避开了她的养父母可能是『贝金雷伊姆之尾』这个核心。把这些结合起来,就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回答,让你觉得在能力范围之内为我提供情报也可以吧?」</p>
<p>「作为问题好像过分简单了。追加合格吧。」</p>
<p>尼尔金微笑着。就像是看着晚交作业的学生一样。</p>
<p>再这么追问下去尼尔金也不能回答了,但我感受到了他的言外之意。我终于合格地成为了他的交涉对象。</p>
<p>好好,我了解了,尼尔金先生。</p>
<p>我虽然意识到了尼尔金的本性但还是采取了轻视的态度,而且还表现出了知道你这家伙是用演技在跟我们交往。</p>
<p>「对,很多证据都表明,黑幕是『贝金雷伊姆之尾』这个禁忌的咒式研究集团。」</p>
<p>尼尔金夸张地宣告道。大概是终于说出了在旅途中一直想说的话。</p>
<p>「那是托里托梅斯和吉鲁易露这些咒式士们代代传承的最邪恶的研究者集团。调查官们两度讨伐他们,以为已经将它们彻底拔根而起,直到七年前……」</p>
<p>「七年是说那件事吧。」我立刻注意到了这个时间,「斯塔鲁被攻击也是『贝金雷伊姆之尾』做的好事吗?」</p>
<p>我感受到了长期执拗的恶意。</p>
<p>「瞄准阿娜皮亚的六个人,也就是『贝金雷伊姆之尾』雇佣的吧。他们至今仍在活动,仍然在继续噩梦般的研究的可能性非常高。」</p>
<p>「嗯,在梅托雷亚。」</p>
<p>为了不吵醒阿娜皮亚,我轻轻地点了点头。</p>
<p>让贝内尔和当地的情报机构再调查一下目的地梅托雷亚吧。</p>
<p>梅托雷亚以前是埃利乌斯郡边缘的一个城市。听说因为事故之类的七十六年前就被废弃了,而且因为咒震被水淹没了,我们手上现在只有这种称不上情报的情报。那种并没有什么历史的城市的情报,几乎没有留下。</p>
<p>「但是,梅托雷亚几乎没有在活动了。这种程度的情报你应该也明白了吧。」</p>
<p>尼尔金看着我点了点头,像是看着一个不怎么会学习的学生。</p>
<p>根据贝内尔和被雇佣的情报机构的综合调查,我们知道了过去曾经有过流向梅托雷亚的物资。似乎是在很远的地方采购物资,搬运人几次改变隐藏路线,最终在梅托雷亚附近亲手交给买主,痕迹就在这里消失了。</p>
<p>这种只有经过慎重调查才能掌握的巧妙搬运活动,在两周前突然绝迹了。</p>
<p>时间似乎是阿娜皮亚从梅托雷亚脱身的时候,那时候梅托雷亚发生了什么?</p>
<p>我和尼尔金沉默不语。之前所说的事情,的确是不去梅托雷亚无法弄明白。</p>
<p>乍看起来热心的尼尔金的情报,其实只是补充了我的所知范围内的信息。他完全隐藏自己的内心,只给予他人最低限度的信赖。就连承认是潜入调查官这件事,也是预定好的一项交易吧。</p>
<p>我们之间在进行一场不进行任何攻击、仅仅靠着不说话来进行的对话战。尼尔金不说不能说的话,我也没有过分强求地压迫他。</p>
<p>不过,问候就是这么回事吗。即便知道无用,还是会问问。</p>
<p>「到梅托雷亚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做?」</p>
<p>「当然是调查违反咒式法和与龙的条约的行为。希望不会给您添麻烦,请多多指教。」</p>
<p>尼尔金严肃地回答了我。</p>
<p>尼尔金的最终目的还没有明确,应该还藏着一手牌,而且是令人恐惧的王牌。</p>
<p>不是如此的话也不会突然提问我。此外,明知道有激烈战斗在前方等待着,却还我们自信满满地跟着我们也是他正隐藏着什么的证据。我没有后手了,只能带着对事情知道的非常详细的尼尔金。</p>
<p>这是我讨厌的立场。</p>
<p>哪怕早一刻也好,我想知道背后的事情,还要避免被追击者、黑幕以及尼尔金趁机抢先。我知道那才是尼尔金不得不求着我的原因。</p>
<p>但是,只有一点,我抓住了尼尔金真实身份的尾巴。就算是为了阿娜皮亚,我也必须把那根尾巴握在手里。再也不让她成为别人的掌中之物。</p>
<p>「不知道究竟是敌是友。」我叹了口气,「还是和以前一样。」</p>
<p>「是,和以前一样。」</p>
<p>我抬眼看去吉吉那正斜靠在车的车后盖上,他站直露出了侧脸。</p>
<p>「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举手投足就会让人明确知道自己态度的傻瓜。」</p>
<p>「是了,我知道吉吉那是个有用的敌人就对了。」</p>
<p>「正是如此。你也是除了没用之外都符合条件。顺便说,找到了令人怀念的东西。」</p>
<p>吉吉那右手拿着椅子回来了。左手里还握着什么。</p>
<p>「怎么?是和吉吉那的良心一起私奔的常识吗?还是玛兹卡力王的失落的秘宝?」</p>
<p>吉吉那因为我轻佻的语言显得有些不高兴。吉吉那正要轻启朱唇的时候,传来了一声悲鸣。</p>
<p>「救救我,父亲救救我!」</p>
<p>是表情痛苦的阿娜皮亚。</p>
<p>尽管是夏天,少女仍然抱着自己的肩不停地颤抖着。</p>
<p>吉吉那反应比我快,他迅速走到了阿娜皮亚身边,紧紧地抱住了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的少女。</p>
<p>「没关系的。这里没有你的敌人。」</p>
<p>吉吉那那种战士的侧脸消失了,只留下了心里不断算计着的眼瞳,他的手正不断抚摸着阿娜皮亚阳光下琥珀色的头发。</p>
<p>「深呼吸。」</p>
<p>被抱着的阿娜皮亚按照吉吉那所说的深深地呼吸了几口。</p>
<p>连续几次,终于不再颤抖。</p>
<p>阿娜皮亚似乎对于自己孩子气的行为感到羞耻,</p><p>她立刻跳出了吉吉那的怀抱。只剩下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得吉吉那。</p>
<p>「我第一次见到对女人这么温柔的吉吉那。或者说有史以来更正确。」吉吉那面对我的揶揄,也忍不住闭上眼笑了起来。反过来想想,我对季薇也没能做到那么温柔吧。我这么自嘲地想着,立马又舍弃了这想法。</p>
<p>阿娜皮亚像个少年一样在林间的某块草坪上坐下。</p>
<p>我对着眼前的尼尔金苦笑,然后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抱着膝的阿娜皮亚,在少女身边坐下。</p>
<p>「梦到了很恐怖的事情。」</p>
<p>阿娜皮亚的发言还是那么零碎。</p>
<p>「某天夜里,因为口渴醒了过来。阿帖也是如此。然后阿帖去了厨房,接待室的光漏了出来。父母在那里说话。」</p>
<p>阿娜皮亚的声音在发抖。</p>
<p>「养母这么说道。『只要被我爱着、拥抱着,那些孩子就会好像很高兴似的笑起来。但已经觉得很恶心了,不会再这么做了。」</p>
<p>「快停下阿娜皮亚。」</p>
<p>阿娜皮那没有听我的制止,自顾自地独白。</p>
<p>「然后养父说,『那些都是好不容易搜寻了全国土地捡来的,在他们的力量被发现之前好好扮演一个母亲吧。我也在忍受着,装作很喜欢他们的样子。直到最终实验的时候。』我身边的阿帖在发抖,我也快哭了……」</p>
<p>阿娜皮亚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流出了宛如血一样的泪。</p>
<p>非常残酷的故事。大概是搜集了咒力优秀的孩子们在做什么研究吧。「贝金雷伊姆之尾」,真不是什么有道德研究者。</p>
<p>阿娜皮亚和阿帖也不过是实验动物。只有一方的爱情是不能成立的。正因为渴望被爱所以才会爱别人,这是心的交易。</p>
<p>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p>
<p>失去了格尔彭剧团,还被养父母的记忆所伤害。能够治愈这样的阿娜皮亚的意义和音节罗列,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吧。</p>
<p>抱着膝的阿娜皮亚面前传来重重的跳跃音,我们俩抬起了头。</p>
<p>地上有一个拨弄阳光的钝色光辉。</p>
<p>我立马想到了,那是曾经我补助时用的魔杖短剑「请愿者央达鲁」全场38.4厘米的刀身。</p>
<p>「捡起来。」是吉吉那的声音。阿娜皮亚海色的眼眸在刀和吉吉那之间不断来回。</p>
<p>我无视了阿娜皮亚渴望答案的视线。</p>
<p>尼尔金也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制止的声音站在那里。</p>
<p>「扔掉练习用的剑,捡起真家伙。」</p>
<p>吉吉那又一次的命令。阿娜皮亚扔掉了腰间练习用的剑。然后怯生生地伸出右手握住了皮革包裹的剑柄。</p>
<p>「站起来摆好姿势,训练开始了!」</p>
<p>阿娜皮亚因为吉吉那严厉的声音抖了抖肩。少女弯下了腰。</p>
<p>一边弯腰一边用两手拿住魔杖短剑的阿娜皮亚,因为金属的重量和内心的混乱稳不住剑刃,不停抖动。</p>
<p>「我只用右手小指,来袭击我吧,用那种要杀死我的那种心情。」</p>
<p>但是阿娜皮亚没有动。</p>
<p>「不会吗!那我先来!」</p>
<p>吉吉那移动的瞬间就占到了阿娜皮亚的眼前。动作行云流水。</p>
<p>吉吉那右手的小指戳到了肋骨下心窝的地方。</p>
<p>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的阿娜皮亚倒了下去。惨白的嘴唇里不断地吐出恶心的呕吐物。</p>
<p>我明白了吉吉那的意图,走了过去抱起了还在不断呕吐者黄色胃液的阿娜皮亚。</p>
<p>「吉吉那,你做过头了。」</p>
<p>吉吉那的左脚脚尖踹向了我的腹部。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被踹到了后面去。在翻滚着的我的眼前,是被自己胃的内容物弄脏的阿娜皮亚的下巴。吉吉那用小指强行抬起了她的脸。</p>
<p>「为,为什么,要做,这么,过,过分的事情?」</p>
<p>少女的眼中充满了透明的眼泪和疑问。</p>
<p>「在哭吗?」</p>
<p>吉吉那的手指上移,将阿娜皮亚轻柔的身体转向后方,然后反按在了地上,少女的后脑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p>
<p>阿娜皮亚单手撑起了身体,好像得了脑震荡一样瞳孔涣散着。</p>
<p>「不许哭。」吉吉那的声音坚硬如钢铁,「你的哭脸让我感觉很火大会想揍你。打你的手还很痛这让我更生气了。还有你那张出了鼻血还是很高傲的脸也让我光火,让我想踹你。被踢了也毫无动作的模样也让人光火,让人想要杀了你。这就是这世界现实的人类。」</p>
<p>吉吉那一个侧扫腿踢掉了阿娜皮亚支撑着的手,少女的侧头部又砸到了地上。</p>
<p>阿娜皮亚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呆滞表情倒了下来,朝我投来了乞求帮助的视线。</p>
<p>在那里哭泣着的是阿娜皮亚,还有我。吉吉那为了斩断阿娜皮亚的天真而做出的行为,也是对我迷茫的断罪。</p>
<p>吉吉那低头看着倒下的阿娜皮亚。</p>
<p>「所以越是痛苦悲伤的时候,越要保持优雅的微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语。一直到死的瞬间。」</p>
<p>阿娜皮亚听着武神的神谕、</p>
<p>忍住了想哭的表情,少女的脸上出现了拼死想要忍住泪腺动作的斗争。</p>
<p>最终,少女两手撑地站了起来。阿娜皮亚不顾眼角还挂着的泪水,笑了起来。是一边抑制着嘴唇的痉挛一边浮现出的悲壮的笑容。</p>
<p>吉吉那转了半圈指尖戳进了阿娜皮亚的下巴。阿娜皮亚轻柔的身体被打飞,脸朝下倒在了地上。</p>
<p>阿娜皮亚在尘埃飞舞的地上又站了起来。</p>
<p>少女的脸上一边流着泪和鼻血一边微笑着。</p>
<p>「恩,这就是从少女变为女人的痛苦啊。」阿娜皮亚说道,「很多人都对我说过这件事,我现在终于有些理解了。」</p>
<p>那是隐藏着和世界对决的意志的笑容。</p>
<p>曾经吉奥卢所长还在的时候,我和吉吉那也被这样教导过。当时我的肋骨和两只手都骨折了,几近昏迷,才用身体记住的东西,对她来说还太早了。吉吉那也在德拉肯的故乡被如此教导,这就成为我们事务所的传统也不错。现在我知道是不会让身为新人的我死亡的,但当时我充满怨恨。因为我不会做这种像是运动会一样的事情,所以估计这传统到我这里就要失传了。</p>
<p>阿娜皮亚终于又一个人站了起来。</p>
<p>脸上依旧没有了天真的哭泣表情。</p>
<p>「这种时候换换心情也好。」</p>
<p>尼尔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一脸无所不知道的表情说着。</p>
<p>「一直思考困难的事情精神会腐坏的。时不时也应该忘记那些快乐地享受吧?」</p>
<p>「是这样。」</p>
<p>吉吉那虽然对于这总结性发言感到很惊讶,但是的确没错。</p>
<p>不管是我还是吉吉那,都有些走投无路了是事实。我们启动了知觉眼镜,开始检索地图。</p>
<p>「那么捏一捏黏土,表现在以下互相现在的心情……」</p>
<p>「退下。那么走吧。附近似乎有河川。」</p>
<p>阿娜皮亚因为我的提案脸上又浮现出了璀璨的笑容。吉吉那似乎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p>
<p>「我现在的心情,想捏一个萎缩的蜥蜴来表现一下。」</p>
<p>谁也没有倾听尼尔金充满哀伤的声音,全员都已经走远了。</p>
<p>黑猫埃尔文喉中发出了一声叫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