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你,你不能相信你自己。</p>
<p>比起真实,你的心会优先保护自我,所以你会冷静地撒谎。</p>
<p>美丽的回忆,往往是深层意识这个不诚实演出家的作品。</p>
<p>————杰米那·梅鲁库林《温柔的假面》同盟历二三年</p>
<p>◇ ◇ ◇</p>
<p>挠刮着大脑皮层一样的声音。</p>
<p>明明很厌恶,声音却没有停下来。</p>
<p>我因为疼痛恢复了意识,明白了这是车轮擦过地板的声音。</p>
<p>我发现自己被抬在担架上,即便是只剩下一只右眼也能明白。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一头一尾地抬着担架向前前进。</p>
<p>走廊的右手边变成了倾斜的墙壁,印有箭头的灯不断朝后退去。本该被毒死的我,不知道为何还活着。我感到安心。</p>
<p>被放在担架上,应该是马上要开始治疗了。养父和养母没有丢弃我,让我感动的几乎落泪。</p>
<p>担架在走廊停下。倾斜的墙壁上有一扇黑色的门。不知道为何很可怕。</p>
<p>门的旁边有一个金属箱子。</p>
<p>「到达。检体确认号码零七二一·A,梅露媞娅。但是,这究竟是第几个人了?」</p>
<p>「人类和动物,『异貌者』和龙,甚至连拟人都被杀掉。究竟为了什么目的在做实验啊?」</p>
<p>作业员们发出呆滞的声音,我看见他们正在操作钥匙。伴随着尖锐的声响,黑色的门朝左右打开。</p>
<p>门那边的黑暗里充满恶臭。似乎是什么腐烂的臭味。眼睛都被酸味的蒸汽所熏染。我眯着眼睛看着洞穴中间,然后差点又昏迷了过去。</p>
<p>被从门外透进的光亮照亮的是肉色的山。表面上爬满了老鼠和虫子。山的中间伸出好几个苍白的手和脚。还有没有头发的人头滚动着。</p>
<p>从尸体眼中落出眼球朝上看着我。</p>
<p>「快点整理一下废弃口吧。」</p>
<p>「因为是最严重废弃指定的尸体。真是麻烦。打开那边的封印箱。」</p>
<p>作业员们举起载着完全无法动弹的我的担架。</p>
<p>目的地是那个被涂黑的灵柩一样长长的箱子。被打开的箱子里有些什么。我的身体被抛向了空中。</p>
<p>我的背部落到了箱子里,额头被侧面砸到。很痛。</p>
<p>我抬起唯一能动的眼睛,看到箱子正在被关上,作业员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光线变得越来越狭窄。伴随着沉重的声音,箱子被关上了。所有的光都消失了。</p>
<p>(放我出去,让我离开这里!我什么坏事都没做!)</p>
<p>我想要这么叫,但是因为舌头麻痹发不出声音。我弱弱地伸出手,在黑暗中寻找缝隙。想要插入手指打开箱子,但是完全使不上力。</p>
<p>「不要恨我们哦。」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p>
<p>我的视线倾斜,突然觉得身体浮了起来。</p>
<p>(被扔在了垃圾场!)</p>
<p>我拼死想要抠开灵柩。</p>
<p>暂且不提落在了洞穴底部的腐肉上,落下的疼痛也是非一般的。灵柩中我的身体被柔软而又坚硬的肉块围住,全身都被击打。</p>
<p>我因为全身的疼痛,发出了算不上声音的呻吟。痛。太痛了,世界变成了红色。我的右手贴在额头上,温热的水。是血!</p>
<p>我想要发出悲鸣,灵柩却愈发倾斜,滑了下去。我在灵柩中不断悲鸣,最后撞到了后脑勺。</p>
<p>撞到了被一起放进来的,既柔软又坚硬的什么东西,只好作罢。</p>
<p>对全身的疼痛发出呻吟,终于明白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p>
<p>(我被丢弃埋了起来!)</p>
<p>意识清明后更害怕了。我伸出手推了推周围的东西。想要打开盖子却推不开。</p>
<p>可怕,太可怕了。我的指尖抠着顶部。但是坚固的表面剥落了我的指甲,十根手指的指尖都渗出了鲜血。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我发出了尖锐的尖叫声,继续抠挠着。</p>
<p>无论是剥落的直接还是被血涂满的顶部,我在黑暗中都看不见。失去了力气的手落在了灵柩的地上。</p>
<p>完全黑暗的世界。额头上的血和眼泪鼻涕一起在我的脸上胡乱地肆虐着。</p>
<p>冷静下来,发现箱子里有什么特别臭。连呼吸都有些苦难。莫非?!</p>
<p>我想起了我耳朵上有用头发遮盖着探险用的火柴。慌乱地取出火柴用颤抖的手擦亮火柴。微弱的火焰照亮了灵柩的内部。</p>
<p>灰色的肌肤,朝着反方向扭曲的关节,空虚的眼睛。和我一样的孩子的尸体,填满了整个灵柩。</p>
<p>一个尸体的脸上有着玻璃珠一般的眼睛。我发出了连声音都算不上的悲鸣。</p>
<p>虽然火柴快要熄灭,但我还是拼命忍耐着。</p>
<p>我的姐姐、好朋友阿帖也被一起埋葬了。即便是向您乞求生命的阿帖,也被杀掉丢弃了。阿帖的脸色像是灰色的黏土,空虚的眼睛看着我。</p>
<p>「对,对不起。啊,对不起阿帖。我,因为我软弱,啊,因为我是个坏孩子,才会让你……」我的声音嘶哑,眼里不断流出泪水。</p>
<p>火柴微弱的光燃尽。黑暗又遮盖住了所有的可见物,阿帖也消失在黑暗中。</p>
<p>「这是惩罚因为我做了坏事所以给了我最强的惩罚如果我能当个好孩子就能出去了因为我是个好孩子所以我能出去」</p>
<p>我等待着救援。</p>
<p>一个劲地等待着。</p>
<p>只能等待着。</p>
<p>黑暗。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都没有任何变化。我醒了。</p>
<p>昏暗、黑暗。完全的黑暗。</p>
<p>毫无声息。到处都是静悄悄的。</p>
<p>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耳朵中咕咚咕咚流动的鲜血。</p>
<p>我展开双臂,伸出手碰到了灵柩左右两壁。伸直了脚也碰不到边界。我拖着脚前进,脚尖终于碰到了墙壁。因为是很大的灵柩,所以即便被和其他尸体一起放入,空间对于我这个女孩子来说还是很有空余的。但是伸出手臂和手肘,就会碰到尸体。死者的肉的触感和温度就像是黏土一样。我的心快要被摧毁一般。</p>
<p>「可怕,可怕。救救我,救救我,让我出去,让我出去!」</p>
<p>我的手、膝盖、脚尖疯狂地叩击着四方形灵柩的墙壁。但是坚硬的金属顶部无视了我的请求。叩击的手很痛。我停下了动作,朝旁边甩出了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我觉得灵柩比之前更大了。</p>
<p>我横躺着抱住了膝盖,忍耐着痛苦和恐怖。</p>
<p>在黑暗深渊,只有时间不断流失。</p>
<p>(对了,我已经死了。一个人在黑暗中。但没关系。活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大家都虐待我,也粗鲁地对待我。而且这世界上还有比这种死法更惨的人。在一个大概叫乌鲁木的沙漠王国里被杀死、饿死。在神圣伊杰斯教国只要说了神明的坏话,就会被生剥皮然后烧死。还有被「异貌者」吃掉的人类。我的死法虽然很惨,但还不是最惨的,马上就会结束了。和阿帖去一样的地方。在那里再向阿帖道歉吧。诚心地道歉。这样的话也会和真正的父亲相遇吧。我想和他见面,真的很想。)</p>
<p>我突然注意到。指甲剥落的指尖即便碰到墙壁和顶部,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甩出去的时候也不痛。</p>
<p>在黑暗的世界中,虽然很害怕,但还是试着握住了双手。感受到了坚硬的指甲。</p>
<p>然后我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p>
<p>透过衣服也知道自己的腹部是闭合的。颤抖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的肌肤,无论是鼻子还是眼睑都和以前一样,在老地方。手慌忙下移,重要的胸部也好好地挺立在左右两边。而且,被挖出的左眼也变得看得见了。</p>
<p>这么说来,我的亲生父亲,即便没有魔杖剑,也能够改变物体构成。</p>
<p>莫非,我的身体也自动做了同样的事情。伤痕和手术的痕迹被全部治愈真是太好了,我感到安心,但是下一秒,恐惧又席卷了全身。</p>
<p>自己应该已经因为受伤、饥饿、缺氧死了好几天了。但是为什么一直没有感觉自己处在濒死状态。</p>
<p>如果,指甲被自动痊愈的事情也发生在我的全身呢?</p>
<p>我想起了被泥石流埋起来的父亲,一个月后被挖出来还活着的事情。说是他改变了周围的土地和空气的构造才活了下来。</p>
<p>这么说来,虽然父亲不能像龙还有祸式一样在这种环境下坚持好几年,但是对于我们一族而言,坚持几个月还是没问题的。</p>
<p>周围的尸体在变小,灵柩的内部空间在变大,这些都不是错觉。</p>
<p>我的身体在黑暗中吸收着周围的尸体,然后以令人恐惧的力量在为自己续命。</p>
<p>「停下!我的身体,不要让我活下来!」我喊叫着,只能喊叫!「我不要一个人!没有</p><p>父亲,没有阿帖,没有任何朋友,我不要这样!没有一个人能说话,不能在河里游泳。我讨厌这一切!一个人,我讨厌一个人!快点,快点让我死吧!」</p>
<p>我惨叫。叫了很久很久,喉咙和舌头只发出了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语。</p>
<p>出血的喉咙被完全治愈,我还是在叫。</p>
<p>因为过于害怕,我用手不断地挠着喉咙。</p>
<p>但是,伤口还是瞬间就被治愈了。</p>
<p>(这是梦,这是噩梦。)</p>
<p>我躺在黑暗中这么想着。</p>
<p>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几天、过了几周。只能闭着眼睛,凝视着自己的内心。</p>
<p>我梦到了未来,梦到了希望。</p>
<p>(这是试炼,神明的试炼。这是为了有谁到这里来救我的时候,能够让我讲个好故事。来救我的男人很帅,很高。因为同年纪的男孩子靠不住,所以肯定是个稍微年长一点的人。我已经不是纯洁的了,但是来救我的男人不会在意,会牵着得救的我的手对我微笑。我会躺在他的胸口笑着说「虽然很可怕,但现在已经没事了。」那就是现在!)</p>
<p>我拼命祈求着,睁开了眼睛。</p>
<p>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有昏暗冰凉的寂静。</p>
<p>沉重的黑暗将我包围。</p>
<p>幼稚的梦想摔的粉碎,我绝望地喊叫着。</p>
<p>在完全没有光的黑暗底处,我绝望地喊叫着,尽管谁也听不到。</p>
<p>我留着泪,发出悲痛的哭泣声,</p>
<p>但是没有任何人来救我。</p>
<p>我凝视着黑暗。</p>
<p>不再喊叫,不再叩击灵柩。</p>
<p>恐惧、寂寞、疲劳、困倦,噩梦还在继续。在完全黑暗的宇宙空间里,永远只有一个人漂浮着的噩梦。</p>
<p>即便因为恐惧而跳起来,噩梦和现实也没有分界线。它们是接壤的。</p>
<p>我的心充满焦躁和恐惧。</p>
<p>(救救我,救救我,谁,谁来看看我。谁来看看我,和我说说话。和我相互微笑,胡闹,吵架,一起吃饭!)</p>
<p>流出的眼泪瞬间被我的肌肤吸收,我知道它们变成了养分。我会因为这个能力无法死亡,即便是死也无法得到。</p>
<p>我的心产生了裂缝。</p>
<p>(救救我,救救我。谁来把我当成必要的,谁来爱我。谁来握着我的手,我就会爱那个人。从心底爱他。为了那个人,我什么都会做。)</p>
<p>但是,寂静的黑暗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人回答我。</p>
<p>我心中中重要的部分破碎了。能够唤起警戒的视床被变更,现实感觉消失了。从警戒中产生解放指令,进行空间认识的顶叶被改写。两者获得平衡,中脑上丘不断变化。将意义和关系性分开保存,颞叶被改变。被保存在顶叶井然有序的记忆、内在世界的镜像开始崩坏。能够捕捉到的思考被停止,所有都均等地排列,空间的连续性小诗。前额叶和颞叶产生的语言开始逆流。我的整体像被多次元折叠,之后被永远埋葬、无限缩小直到消失。</p>
<p>我感受到了自己意识的变化和不断扩大的过程。从我身体中溢出的意识穿过灵柩,漏到了外面。</p>
<p>那是能够触摸到灵柩棺盖之外一样的奇妙感觉。</p>
<p>感觉在宇宙中浮游,好像触碰到了什么。</p>
<p>(饥饿黑暗反之血温度饥土金属饥饿皮毛反之违和感牙齿恐怖境界黑暗警戒黑暗)</p>
<p>没有任何翻译的奇怪思考浮现在我脑中。</p>
<p>(刚才的,是什么?)</p>
<p>我的疑惑被上面发出的声音取代。好像有什么坚硬小刀在撬动棺盖。大概是有老鼠在外面。</p>
<p>(会有什么奇迹替我打开棺盖吗?)</p>
<p>我祈愿着,然后感受到了老鼠爬过棺盖的震动感,然后听到了锁着盖子的锁被解除的声音。我能感知到其他的锁也正在被打开。</p>
<p>奇迹一般的偶然!我无比狂喜,着急地用手推开棺盖。我听到了金属棺盖落在地上的沉重声音,还有老鼠们四处逃窜的声音。</p>
<p>我一口气吸入了周围黑暗的空气,肺像是被冰针刺了一样。同时吸进的甜味的粘液质的腐臭聚集在胸中,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p>
<p>虽然周围都是黑暗,但是这里应该是我被放下来的时候所看到的,尸体和废弃物的附近。我忍耐着想要呐喊的冲动。</p>
<p>我注意到自己的感觉变得异常敏锐。我能够明确地感受到吸入的空气中的氮气、二氧化碳还有氧气,甚至连小至原子核和电子都能感受地到。</p>
<p>我赤脚走出了灵柩。脚底踩到了土和尸体,那种充满腐烂汁液的触感让我被恐惧席卷。我拼死忍受着恶寒站了起来。</p>
<p>因为躺了很久,所以膝盖在不停地打颤。我双手双脚撑在地上,努力维持这个姿势。然后手撑在了周围的斜面上,想要站起来。</p>
<p>指尖和手掌下死者的腐肉和废弃物被挤碎,我知道腐坏的汁液溅到了脸上。但是我不在意这种肮脏的东西。</p>
<p>我想要见到无论是谁。</p>
<p>想要让谁注意到我。</p>
<p>我登上了腐肉的山,到达了废弃口。手摸索着们,找到了坚硬的表面,我无比狂喜。我尝试着叩击们却没有打开。</p>
<p>我想要求救,但是嘴里只能发出沙哑的气息。</p>
<p>如我所渴求的,我感知到自己的感觉触手伸出了门外在走动。渴望对话和接触的我,任由狂喜的感觉不断延伸。</p>
<p>虽然电气信号和脑内物质的罗列让人有些头晕,但是大脑中的另一个自己在翻译。</p>
<p>(啊啊忙碌的实验怎么也做不好变更第三八三六到四八四六组成式无论那家店的立得夏怎么进贡也不会阿兹卢比真是可怕好困啊啊太忙了果然今晚睡「拟人」吧不太懂为了这个时间为什么我不得不管理这个废弃所今天阿兹卢比现实紧急召集高级研究员我想快点辞职谁想看「拟人」那种被制作出来的笑脸啊啊)</p>
<p>别人的感情和思考在我的大脑中逆流,过多的情报量似乎快要让我的头爆炸。</p>
<p>我忍着呕吐感拼死地推理着,似乎有个年轻的研究者在外面。</p>
<p>(救救我,救救我,让我从这里出去。和我说说话,握住我的手!)</p>
<p>我用算不上声音的声音喊叫着,但是被铁门阻隔对方不可能听得到。</p>
<p>沸腾的愤怒将我支配。愤怒给予了不可视的触手力量,侵入了年轻研究者的大脑中。</p>
<p>(拜托你,打开门!)</p>
<p>(啊啊好困啊不打开那扇门的话不行但是这里是废弃所不能打开被禁止打开打开的话听说会很可怕打开吧快点打开吧)</p>
<p>年轻的研究者伸出手了,解除了好几重电子锁。</p>
<p>伴随着沉重的声音,我眼前的门被打开了。丝线一般的光洒落在我的手臂上,然后逐渐扩散到全身。</p>
<p>炫目的光线灼伤了我的视网膜。过了很久我才逐渐适应光线,眼睛开始能够捕捉物质的轮廓。</p>
<p>灼伤我眼睛的是嵌在天花板上的荧光灯。走廊朝左右延伸,在我面前站着的是一脸惊恐,为我打开门的年轻研究者。</p>
<p>(谢谢你为我开门。)</p>
<p>我向他道谢,然后研究者害怕地看了看周围,最后朝着我投来恐惧的视线,</p>
<p>「为什么,为什么脑中会有声音?这是,是你干的吗?」</p>
<p>年轻的研究者的声音中充满会控制恐怖的肾上腺素的分泌和满溢的害怕情感,它们朝我袭来。</p>
<p>「不、不要、害怕。我只是想道、谢。」</p>
<p>我忍受这恐怖的波长发出了声音。因为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话,所以声音非常沙哑。</p>
<p>我低头看向自己。被放置在废弃所不知道多久的模样非常不堪。衣服破烂不堪露出裸露的身体。皮肤上都是脏污,鼻子能闻到腐臭和泥土的臭味。我少女的羞耻心再次复苏了。</p>
<p>以这种模样出现在人前,真的是太羞耻了!</p>
<p>「那个,有没有换洗衣物和可以洗澡的地方?」</p>
<p>这次说的很顺口,微笑也很可爱。脑内的波动指向了右边。</p>
<p>「啊啊,那里有更衣室。」</p>
<p>「预知?不,是读了我的心?」研究者强撑的脸因为恐惧扭曲,「原来是这样,操纵我的是你?!」</p>
<p>男人从腰间抽出了魔杖剑,朝我伸出了白色的刀刃。我抑制住自己的恐惧想要辩解。</p>
<p>「那个、不是能够读,恩,是能够朦胧地感受到情感和意志……」</p>
<p>「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男人脑中混合着恐惧、害怕、愤怒和敌对的波长四处飞散,然后挥下了刀。虽然剑术外行挥出的刀没有多少重量,但是要砍进我纤弱的左肩已经是足够了。</p>
<p>覆盖着肩膀的薄薄的三角筋被切断,刀深入到了肩胛骨上方。痛觉神经发出悲鸣,贯穿了我的思考。</p>
<p>(好</p><p>热好痛好热好痛为什么那么痛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要和你做朋友而已)</p>
<p>「不要在我脑中说话!」</p>
<p>男人举起了沾满鲜血的刀,然后又砍了下来。脸上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恐惧。</p>
<p>(讨厌恐怖讨厌疼痛好可怕去死去死我不想死太可怕了去死你去死)</p>
<p>混乱的刀刃朝着我的脖子落下。</p>
<p>要死的,是我?不对!</p>
<p>(是你该死!)</p>
<p>男人的刀回转,以一个奇妙的姿势转换了轨道,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p>
<p>「诶,我?」</p>
<p>男人发出了呆滞的声音,他两手反握着刀柄,用力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刀刺穿了单薄的胸膛,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男人嘴里吐出混着血泡的叹息,当场倒下了。</p>
<p>「因为你对我做了过分的事情哦。」</p>
<p>我冰冷地目光看着痉挛濒死的男人。我感受到肩膀伤口自动痊愈的热量。我把它当做是自然的事情毫不费力地就理解了。</p>
<p>死者的血液碰到了我的裸露的双脚,然后像是感觉到了热量一般退去。我全身像是感染了热病一样颤抖着。</p>
<p>我摇着头。想要告诉自己这不是现实。</p>
<p>「不是,我怎么会,我只是想想而已,觉得太可怕了所以想才让人去死,我只是想想而已……」</p>
<p>我发出惨叫,赤裸着双脚逃了出去。</p>
<p>我一边哭着一边走。赤裸的双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我走在到处都被封锁了的走廊上,然后走进了手边的一扇门里。</p>
<p>我注意到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p>
<p>这里是,曾经解剖我的最终实验室。白衣的研究者们回过头,那时的脸排列在一起。</p>
<p>(太可怕了那是实验体失败的零七二一·A)(六个月前就被恐怖处理的怪物明明应该被废弃了太可怕了)(阿兹卢比所长处理失败了为什么??)</p>
<p>膨大的声音在我的脑中不断回想。在那之中我感受到了曾经凌辱过我的记忆和嘲弄的波长。我的心中产生的恐怖和屈辱,变成了愤怒和憎恶,然后炸裂。</p>
<p>「去死,你们都去死!」</p>
<p>憎恶和杀意的爆发。我全身释放出膨大的咒力,炫目的爆破光袭向了研究者们。毫不掩饰的咒力被注入脑内,男人们激烈痉挛呆若木鸡,然后倒在了地板上。</p>
<p>支配神经系是那么的简单。</p>
<p>切下我胸部的扎乌茨也在。憎恨憎恨,想要杀了他。仅仅是杀了他还不能原谅。扎乌茨举起双手,颤抖的指尖迫近自己的双眼。</p>
<p>「不要,对了,给我停下,我迫不及待想要去死。不对,想做这种事情不想做所以想做?!」</p>
<p>扎乌茨的指尖戳进了自己的眼睛,他因为剧痛发出了惨烈的悲鸣。但是指尖并没有听从自己的意志,仍然在不断侵入。即便割伤了围绕着眼窝的骨头,手指也在不断前进。自己的指尖在深处不断挖掘,带出了大脑的碎片。明明已经是个大人了,他却一边哭着一边倒向了前方。伴随着死亡的痉挛,大脑从眼窝里落了出来。</p>
<p>我凝视着捏碎我卵巢的雷布鲁。他反握着手术刀刺向了自己的喉咙。</p>
<p>「不是那个我想死,诶,我想死?!」</p>
<p>雷布鲁用难以置信的力气一下子用刀剖开自己,他发出了悲鸣。因为气势而破碎的手术刀落在地上,发出了金属音。同时从左右两边被剖开的胸部和腹部里落出了小肠和肝脏,随着黑色的血一起洒在地面上。雷布鲁倒在自己内脏的海洋里,不停地痉挛。我享受着死亡的痛苦。</p>
<p>同样的,格涅斯和伯西纳也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会产生极致痛苦的剖腹自杀。他们一边哭着一边用解剖刀划开腹部,然后拿出内脏。席吉科像毛虫一样扭动着身体,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的脸因为可怕的痛苦扭曲,变成了土色,然后窒息而死。</p>
<p>我呆呆地站在被强制自杀的圆环中心。</p>
<p>格力斯托鲁连脖子都被割断,他的鲜血落在我的脸上。我终于注意到了。</p>
<p>「大、大家、怎、怎么了?」</p>
<p>「成功了!权能出现了!果然混合了人类的血之后,权能对人也得以生效了!」</p>
<p>我回头看向声音来源,养父阿兹卢比和养母伊纳雅站在玻璃窗的另一侧。两个人狂喜不止。</p>
<p>「这是你做的。因为你的精神操作咒式,这些人自杀了。按照你所希望的那样!」</p>
<p>「我,我,我没想那么……」</p>
<p>「你在谦虚什么。这是人类的进步啊。终于得到了龙才有的支配权能。人类的斗争会消失。你会成为最初的使者!」</p>
<p>我因为父亲意味不明的话感情开始沸腾。我的喉咙里迸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p>
<p>膨大的咒力出现,无目的地干涉着周围的量子作用定数,研究室内的电子机器和咒式机关都发出了紫电的电光然后四处弹去。</p>
<p>「怎么,大大超过了实验室的干涉能力!」</p>
<p>「控制宝珠在哪里?!只能用那个控制这个孩子?!」</p>
<p>养父母发出尖叫朝着窗户里逃去。同时轰鸣的警报响起。</p>
<p>「等、等等,拜托等一下,父亲,母亲!」我追在养父母身后,「不要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p>
<p>泪水和鼻涕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胸口非常疼痛。好像心脏快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p>
<p>坚实的合金门在我眼前被关上,阻碍了我的前进。我一边哭着一边用手交期,然后迸发出了咒式。操控着电子和咒式的钥匙量子头脑被我控制。我啜泣着,面前厚实的特殊合金门上下左右不断打开。</p>
<p>我看到了逃到回响着警报声的走廊深处的父母的背影。想要追,面前的走廊里却充满了人。</p>
<p>我站着不懂,身穿叠层盔甲的警卫兵堵住了去路。他们用树脂制的透明盾牌制成防护壁,魔杖剑从间隙中对准了我。</p>
<p>随着警报一起闪烁的红色灯,将银色的刀刃染成了鲜血的颜色。</p>
<p>「投降吧,实验体零七二一·A!」警卫兵脸上充满了恐怖的神色,「如果你不停止咒式投降,我会们采取非常手段!」</p>
<p>灼烧空气的雷击掠过了我的刘海。我没有在意头发被烧焦的臭味,仍然站着。那种伤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不能原谅的是其他事情。</p>
<p>「现在是警告。我们是认真的。安静地带上缚锁,实验体零七二一·A!」</p>
<p>警卫兵们毫不犹豫地伸出了魔杖剑。尖端展开了各种各样的抑制·拘束咒式。他们再次触到了我愤怒的逆鳞。</p>
<p>「我,我不是,实验体,零七二一·A……」我脸朝下嘴里发出了低沉的声音。胸口里蕴含着黑色熔岩一般的感情。灼热的愤怒最终爆发,「我是人类!」</p>
<p>压倒性的咒力变成不可视的激流,从我的全身迸发而出。</p>
<p>咒式像穿透薄纸一样穿透了警卫兵们的咒式干涉装置和咒式抵抗力、侵入了他们的大脑。我把握着电流和荷尔蒙作用。支配可以调动肌肉纤维的神经系电气信号,对于现在的我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p>
<p>警卫兵们朝着对方举起了魔杖剑。他们想要停止这种与意志相反的动作,但是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无视抵抗,举起了刀。</p>
<p>「停,停下!怪物!」</p>
<p>但是,他们朝着自己放出了攻击性咒式。暴风和红莲的赤炎充满了通路。肉片和内脏四处飞散,焦黑的人体在地上滚动。我的脚踩在地上不断延伸的黑血和脑浆之中。我的心里充满愤怒和哀伤。</p>
<p>「可怕,可怕!不要伤害我,不要对我做可怕的事情,不要害怕我!不这样的话,我,和我意志的无关这让人害怕!」</p>
<p>我双手捂住脸,一边哭喊着一边走。</p>
<p>警卫兵们纷纷杀到走廊深处。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始组成咒式,但是我的咒式已经抵达了。</p>
<p>警卫兵们在啜泣的我的身边,朝着自己发动了咒式然后死去。触电、爆裂、撕裂,人们纷纷死去。</p>
<p>我一边走着,眼里落下泪水。</p>
<p>「谁来救救我,拜托,救救我!」</p>
<p>叫喊之间,咒式像是浊流一般朝着四面八方放射而去。那些隐藏在暗处伏击的警卫兵们,在我知道他们有敌意的瞬间,就全都被强制自杀而死了。</p>
<p>戒严令的警报声回响在深夜的梅托雷亚,不断骚动。可以看到从研究所空地开车逃走的人们。</p>
<p>「不要丢下我!」</p>
<p>追逐着的我的全身迸发出了咒力,吞噬了车群。</p>
<p>失去控制的车子蛇行撞上了出入口的铁门和墙壁上。然后冒出油烟着了火。</p>
<p>「我没有错,我没有错!」</p>
<p>背后的研究所发出了爆</p><p>炸音。轰炸声不断迫近,我冲进了被围屏围着的空地里。</p>
<p>即便在空地之外,也有被咒式影响的车在燃烧。有两个人从沉重的车下爬了出来。安心感在我胸口扩散。</p>
<p>「父亲!母亲!救救我!」</p>
<p>后退的父亲手里有一个小小的毛球,一只可爱的小猫正抱在他怀中。</p>
<p>「别,别过来,怪物!」</p>
<p>想要过去的我,脚像被冻住了一样停下了脚步。母亲的话瞬间冻住了我的心。</p>
<p>「不,不是的梅露媞娅,刚刚我只是……」</p>
<p>「对,稍微等等梅露媞娅……」</p>
<p>伊纳雅和阿兹卢比被煤熏染的脸上浮现出了奉承的笑容。我冷漠地看着两个人抽搐的脸。我第一次知道他们还会有这么悲惨的表情。</p>
<p>从这所无聊的研究都市逃出的无聊的人的叫声在远处回响着。</p>
<p>「父亲大人,义母大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考虑什么。」我发出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冷漠声音,「但是,你们的感情我已经明白了。」</p>
<p>我内心幼稚的爱破裂了。从破裂的伤口可以窥见永无救赎的黑暗。</p>
<p>「你们两个人都打心底里讨厌我,憎恨我!」</p>
<p>我的咒式裹挟住了想要逃跑的阿兹卢比和伊纳雅全身。不可视的咒式像洪水一样席卷,两个人的脚不由自主地朝着燃烧的车子走去。</p>
<p>夫妇两个人流着眼泪鼻涕,发出了绝望的哄笑。</p>
<p>「那又怎么样?!我们从一开始就把你当做实验体而已!」</p>
<p>「谁,谁要爱你这种怪物!」阿兹卢比举起了手中的猫,「这只叫做阿娜皮亚的猫都比你可爱!所以才会给它取揉合了我们夫妇的名字!」</p>
<p>阿兹卢比和伊纳雅的脚同时踢向了沥青路,霎时红莲和黑色的火焰席卷全身,夫妇俩一边惨叫一边哄笑着,全身的肉被灼烧。</p>
<p>猫从主人手上逃走,变成一个火球到处奔跑。</p>
<p>双亲的喊叫逐渐微弱。濒死之人的声音消失了。</p>
<p>我像一根木棍一样呆站在火焰和恶臭之前。</p>
<p>我的牙齿在颤抖。细小的颤抖传遍全身,不断扩大。我双手抱住了自己,跪在地上,想要抑制颤抖。</p>
<p>「……谁来爱我。」</p>
<p>五指抓住快要被剥落的手臂。十根手指的指甲用力到快要失去血色,深深地嵌在皮肤里。柔软的肌肤被刺破,流出鲜红的血液。</p>
<p>「……谁来爱我。」</p>
<p>指甲抠破肌肤,嵌入肉里,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有放松力道。</p>
<p>不那么做的话,我的心会碎成碎片。</p>
<p>「拜托了,谁来爱我!从心底里爱我!」</p>
<p>我朝天呐喊,痛哭不止。前所未有的强大咒力从我身体里迸发而出,对大气进行量子干涉,产生了光,形成了巨大的光柱。那个几乎到达天际的咒式光柱散落出极大的花瓣,化作数千颗流星,落在了梅托雷亚所有的研究设施上。</p>
<p>我感受到梅托雷亚各处的人们都失去了理智,开始用咒式互相残杀、甚至自杀。我的咒力几乎快要覆盖一个毒誓。</p>
<p>我走在燃烧飞散的街角。</p>
<p>一边走着一边又产生了更加膨大的咒式,力量失控地朝周围席卷而去,然后又出现新的死者。</p>
<p>「这样的记忆不需要留下所有都是噩梦不需要这样的记忆这不是事实,不是!!!」</p>
<p>我嘴里吟唱着咒语,无意识地前进。我全身迸发的咒力暴风雨反转,朝着自己而来。</p>
<p>「对啊我是被温柔的养父母和亲切可爱的人围绕和平地生活着,梅托雷亚是乐园一样的地方,遭到非人对待的是阿帖和梅露媞娅,大家被拷问被玩弄扔到了地下真是可怜的阿帖和梅露媞娅。」</p>
<p>我的眼里没有映照出任何事实。所有都是假的,所以不必要看。</p>
<p>我在燃烧的大街上来回走动,一只猫的尸体闯入我的眼帘。</p>
<p>那是从双亲手上逃脱的,我的猫。</p>
<p>「被爱的是我,不是你。」</p>
<p>猫倒在瓦砾下,红黑色的肠子都露出空气中。从眼窝里掉落的眼球看着我。</p>
<p>我的嘴边浮现出了痉挛一般扭曲的笑容。</p>
<p>「我才是阿娜皮亚。是可爱的阿娜皮亚。像幼猫一样被爱着的阿娜皮亚。」</p>
<p>我的双手抱紧了自己。</p>
<p>「被大家还有养父母疼爱着的我非常幸福真的很幸福。」</p>
<p>不可视的触手侵入大脑,替换电气信号和荷尔蒙,重新配列神经系。朝着自己而来的咒式急速安静。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消失了。</p>
<p>从梅露媞娅变成阿娜皮亚的我是我。但是没有能保护住自己,身体在火星飞舞的夜风里摇晃。</p>
<p>无法支撑自己体重我不断倾斜,最终倒在地上,头砸在路边,然后落到了地上。</p>
<p>我看到了水沫,觉得自己应该身处黑暗的水中。</p>
<p>冰冻而无情的世界包裹住了我的心。</p>
<p>我的意识和阿娜皮亚的心重叠,分不清究竟哪个是自己的心。</p>
<p>两个人的心混入了过去。</p>
<p>世界像破碎的镜子一般碎裂,各种各样的画面在飞舞。</p>
<p>阿莱希耶尔坐在我身边记录着数学公式,柔软的发丝碰到我的手臂;库埃耶像一只猫一样在床上伸着懒腰,发现被我偷看后立刻充满愤怒;小小的银发孩童面对着镜子弹奏着乐器,站在他背后的美丽人影将手放到少年单薄的肩膀上;季薇睡在我的怀里,头发北风吹动着,好像在吃什么。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我的嘴边勾起了微笑的弧度。</p>
<p>「嘉由斯!」</p>
<p>音波振动了我的鼓膜,混乱的映像没有停下。</p>
<p>阿莱希耶尔的口里吐出鲜血,视线被泪水模糊,火焰中有什么在燃烧;库埃耶拿剑对准我的胸口,流着泪嘴里说着残破不成句的话语;无数黑色的手沿着我的皮肤爬行,「我要走了。然后嘉由斯,能请你早点去死吗?」那个背影这么说着……声音?</p>
<p>「被别迷惑了,你这个软弱眼镜!」</p>
<p>音波是声音,我连起了它们的意义。</p>
<p>重力和触觉都在回复。视觉就像雾散开一样变得清晰。</p>
<p>我最先看见的是蓝色的刺青和银色的双眸。</p>
<p>我抓着吉吉那的右手和刘海。</p>
<p>「吵死了,快想想起来的办法!」</p>
<p>我好像酩酊大醉一样,从吉吉那的怀里逃走。背上是恶寒在游走。</p>
<p>「啊,那个,对不起。我知道你是想呼唤我把我引回现实世界……」</p>
<p>伴随着阿娜皮亚的精神感应,我的记忆也被召唤了出来。</p>
<p>虽然是不想回忆起来最糟糕的记忆。</p>
<p>「我知道,你抓住阿娜皮亚的时候,我也体验了一场过去的回忆。」</p>
<p>吉吉那一边举起椅子希尔勒加一边说道。我发现战士的侧脸变得很苍白。</p>
<p>吉吉那和我一样,被唤起了库埃耶、吉奥卢事务所被破坏那天的记忆,还有自己的过去。刚刚在我心中出现了不知道的记忆碎片,那应该是吉吉那的记忆吧?</p>
<p>我看到眼前的阿娜皮亚站了起来,赶紧跑了过去。</p>
<p>「阿娜皮亚……」</p>
<p>我从少女的眼里,知道了她和我一起体验了过去的回忆。</p>
<p>我理解。发动咒式时的阿娜皮亚的脑中,你和他和她和我。视床和顶叶和中脑上丘的机能分离消失了。为了消灭境界,和他人同调,能够席卷自身的力量。</p>
<p>因为不是我自己身体和精神的体验,所以可以跳出来,但是即便如此还是在心里刻下了深刻的恐怖和伤痕。即便是那个吉吉那,也无法平静地完全保护自己的体验。</p>
<p>现在记忆完全复苏的阿娜皮亚,一定自己感受着难以拭去的恐怖。</p>
<p>疼痛和背信弃义,悲哀和杀戮。还有那绝对而又无穷的孤独。</p>
<p>即便是想象着去感受的我,连想起都觉得憎恶。</p>
<p>那是谁也无法想象的地狱,正在阿娜皮亚的内心风吹不止吧。</p>
<p>少女的眼里充满了请求帮助,然后看向了我。</p>
<p>「阿娜皮亚,你的过去太过于残酷了,但是……」</p>
<p>但是,什么?要继续说什么?体验过了阿娜皮亚作为梅露媞娅的过去,我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变化了。</p>
<p>被爱情背叛,被伤害,他人不过是憎恶的对象。</p>
<p>我无法忍耐这无力感,少女从口中零落出了想说的话。</p>
<p>「谁也不会爱我这种人的。即便是养父母也不愿意爱我。所以,我才无意识地操纵着别人。」即便那样阿娜皮亚还是渴望被爱</p>
<p>无论如何憎恶他人、拒绝他人,人的心还是渴望他人。</p>
<p>人类,是无法独自生存的。正因如此,即便是欺骗、抢夺、残杀,人也要得到他人的心。</p>
<p>即便知道,用那种方法绝对什么也得不到。我也曾</p><p>经错。季薇、库埃耶、阿莱希耶尔,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离去。</p>
<p>还有,梅托雷亚的研究机关也助长了这种错误的方法。阿娜皮亚也被迫接受了这种错误的获取爱情的方法。</p>
<p>阿娜皮亚颤抖着嘴唇,说道:「嘉由斯,拜托了。」</p>
<p>像鲜血一般从嘴里零落而出的恳求。</p>
<p>「请爱我。爱这个不是梅露媞娅也不是阿娜皮亚,又或者说两者皆是的、你眼前的这个我!」</p>
<p>阿娜皮亚直直地看向我。</p>
<p>被解开诅咒束缚的我,仍然对阿娜皮亚拥有家人之间的亲情、以及对受伤害之人的同情。但是我无法爱阿娜皮亚。无法爱作为一个女人的她。</p>
<p>可以的话,我也想过要爱阿娜皮亚。但是,爱情不是凭借意志就会涌出来的东西。</p>
<p>「……阿娜皮亚,我爱你。」</p>
<p>我抱住阿娜皮亚,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嘴唇。</p>
<p>这个吻,仿佛是为了掩饰我的不实而显得无比冗长。</p>
<p>唇齿分离,阿娜皮亚脸上浮现出了笑容。</p>
<p>那是对一切都彻底绝望了的、寂寞的笑容。</p>
<p>「真是温柔的谎言呢。」阿娜皮亚逃也似地离开我的怀抱,站了起来,「但是,很残酷呢。」</p>
<p>然后她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笑容,跑走了。</p>
<p>我和吉吉那像雕像一样站立不动。就好像那个寂寞微笑的残渣,还漂浮在空地上。</p>
<p>愣了很久,我们终于跳了起来。我全力追着阿娜皮亚,在空地上奔跑。</p>
<p>阿娜皮亚几乎完全正确地读懂了人的感情和心。</p>
<p>我伪善的谎言,再一次伤害了她的心。</p>
<p>我跑出空地,人影。全副武装的尸葬咒兵们站在道路中央。</p>
<p>眼神空虚,手里拿着魔杖剑。我胸口里有愤怒在沸腾,朝着敌人的胸口发动了多重爆裂咒式,肉片裹挟着血雾,四处飞散在夜空中。</p>
<p>我穿过血雾,继续奔跑着。</p>
<p>绝不能失去阿娜皮亚。</p>
<p>她,是阿莱希耶尔,是季薇,是库埃耶。是我所有失去的爱。</p>
<p>少女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着。泪水滂沱而下,顺着脸颊,飘向后方。眼泪和鼻涕一起落下,少女的呼吸紊乱。</p>
<p>在死都梅托雷亚林立着的大楼山峰的另一边,远远地传来了爆破音和轰鸣声。阿娜皮亚的悲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即便是死人与龙,还有咒式士们的最终决战,也无法走入少女的思绪之中。</p>
<p>阿娜皮亚全身被悲哀所支配着。那小小的胸膛装不下的哀伤,几乎快要撕裂心脏。心灵和肉体的疼痛驱动着阿娜皮亚。</p>
<p>被悲伤困住的阿娜皮亚奔跑在夜晚的死都。腿脚不听使唤地快要倒下,她停顿了一下,又再次迈开脚步。</p>
<p>阿娜皮亚想逃走。想从痛苦中逃走。没有被任何人需要的存在,逃到哪里都无所谓吧。没有任何可以去的地方。即便如此少女仍然在奔跑。只能奔跑。眼泪停不下来,脚步也停不下来。</p>
<p>孤独的脚步在黑暗的空地中不断前进。前方的大楼间有光亮。阿娜皮亚停下了脚步。</p>
<p>阿娜皮亚眼前浮游着微暗的八束光芒。</p>
<p>中央是被涂成黑白两色的衣装,还有一张非男非女中性的美貌。人物的周围漂浮着八个宛如沿着行星轨道移动的宝玉,散发着幽微的光芒。</p>
<p>「从上空试着追寻那个咒力波长就走到这里来了。」</p>
<p>奇妙的人物眼里充满了兴趣。这个唐突的登场,只能让人觉得他是从天而降的。</p>
<p>「果然是奇怪的果实啊。」那个人沉思着,「和埃里德那那时候一样,被偶然带向这里。所谓循环往复的世界就是如此吧。」</p>
<p>脱离现实的存在单手握着一把巨大的刀。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把平行四边形的刀,但是阿娜皮亚无视了这点。因为心中悲哀过于巨大,她已经什么都无法思考。她一边哭着一边朝前走。就好像梦游一样从奇妙人物的身边跑过。</p>
<p>「能够无视我,真的是个刚毅的小姑娘啊。不,还是因为太过于悲伤了呢?」</p>
<p>那个人漂浮在奔跑着的阿娜皮亚的旁边。彩虹色的眼睛里充满兴趣。</p>
<p>「我在埃里德那也见过这样刚毅的人,那是个好女人啊,但是,正因如此她没有听取我的忠告。因为她认为那是决不可以听从的建议。真是正确的判断。」</p>
<p>阿娜皮亚哭泣着奔跑,那个人漂浮在她身边。被夜空守护着的大楼中间,两人持续着奇妙的并走</p>
<p>「但是,即使要扭曲世界前进之理,我也有想要告诉汝的事情。」</p>
<p>脱离现实的存在的嘴里,吐出了非现实的语言。阿娜皮亚无视他们继续前进。漂浮着的人再次张开了口。</p>
<p>远方的咆哮就好像在责备大贤者一样。</p>
<p>阿娜皮亚停下了脚步。在大楼之间仰望天空。在大楼和大楼之间可以望见天空,在金黄色的月亮下的云朵之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阿娜皮亚的大眼睛看到那是一个有翅膀的生物的影子。即便看穿了那个生物,阿娜皮亚的感情也没有任何波动。只是被悲哀继续支配着全身。</p>
<p>在令人惊奇高度盘旋的影子,隐藏到了云间。</p>
<p>「我知道了,格洛格那姆。」</p>
<p>奇妙人物轻轻说道,阿娜皮亚空虚的眼神回到了地面上。</p>
<p>「汝如今还不知道真相,正因如此我才想说不要跟随着你那不祥的预感参与事情。」奇妙的人说着奇妙的话,然后朝着空中的影子前进,「但是,这里是不断膨胀的世界的其中一个分歧点。」</p>
<p>彩虹色的眼睛注视着阿娜皮亚。少女的视线因为泪水而变得朦胧,奇妙的人的眼瞳不断变化色彩,红色、蓝色、绿色、橙色。阿娜皮亚眼前的世界变得梦幻。「我的名字并无所谓。只是,一个了解汝所处状况的人。不明白的话就当成是汝之悲伤所产生的幻觉吧。」</p>
<p>阿娜皮亚流着泪,决定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幻觉。在这座死者与龙相互战斗,咒式士们不断奔走的死都里,有这样一个人物存在是相当不自然的。</p>
<p>因为和自己的状况毫无关系,阿娜皮亚并把对方当做现实存在的对象。人物周围的宝玉嘲笑一般地缓慢运转着,对于阿娜皮亚而言就好像是在遥远的世界发生的事情。</p>
<p>少女朝前伸出脚,然后又开始行走。彩虹瞳色的人物漂游着,跟在少女身边。</p>
<p>「虽然平时我只是个观察者,但现在,对于被卷入我的思考中而遭受此等命运的汝感到悲哀。所以不惜歪曲命运,仅此一次予汝忠告。」</p>
<p>冷酷的美貌上没有任何感情。即便如此摇动的情感还是表现在了眼瞳之中。眼瞳从红色变成紫色,然后又变成了悲伤的蓝色。眼睛颜色的变化,更让人毫无现实感,令人感觉像是幻想世界的居民一样。</p>
<p>「我就再重复一次在埃里德那对那个有趣的女人说过的话吧。在这里,同样的人物再演了从前存在过的状况。虽然更换了几个配角,引起了一定的误差和必然,但是还是不够。」</p>
<p>梦幻的声响充满整个世界。阿娜皮亚梦游一般前进。</p>
<p>「世界流向没有丝毫变化。正因如此,有意志的人不能仅仅作为观察者,而是要投身于世界的洪流之中。加速那洪流,寻求不同的结果。那是只有人才能做到的崇高之事。」</p>
<p>阿娜皮亚不要小心被石头绊倒失去了平衡,但少女使劲站住,拼死忍耐。蓝色的眼睛没有看对方,依然是充满空虚。阿娜皮亚无视那个充满谜团的声音,再次走了起来。</p>
<p>漂游着的人物再次跟在了少女的身边。</p>
<p>「至今为止,世界还是按照预定和谐地前进着。埃里德那那个女人的话语虽然稍稍包含对命运的抵抗,产生的些许误差改变了汝,但即便如此仍然不够。所以让我给予你一个更直接的预言。」</p>
<p>眼睛凝视着阿娜皮亚。阿娜皮亚的眼神仍然空虚,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奇妙人物的话。</p>
<p>「现在你会被强迫第二次的决断。这里,是有机会改变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的转换点,能够令某个由于错误的选择而冻结的世界重新启动的转换点。而汝就站在这个转换点上。」</p>
<p>「第二次的,选择?被冻结的,世界?」</p>
<p>混乱状态的阿娜皮亚接收到了语言。她重复着对方的话,然后又迈开了脚步。思考完全停止。只是依靠着哀伤和肉体超前进而已。</p>
<p>「与其说是我的慈悲不如说我的趣味。如果你听得见我说话的话就给我好好记牢。」对方漂浮着继续说道,「如果汝按照上一次的选择行动就会酿成惨剧。之</p><p>后又会造成选择的连环。」</p>
<p>阿娜皮亚无视奇妙人物的声音,继续前进着。即便如此,那个人充满谜团的声音仍然在继续。</p>
<p>「我的忠告只有一个。在汝等所纺织出的世界流向中,不可能有全员幸福的大团圆。但至少有能令汝能生存下来的珍贵选择,不,可能会有。」</p>
<p>梦幻的声音变得非常真挚。</p>
<p>「不要渴望爱。对所爱之人见死不救吧。只有那样汝才会免于一死。」</p>
<p>阿娜皮亚沉默着,继续梦游一般地朝前走。她低头思考。</p>
<p>「对所爱之人,见死不救。」</p>
<p>重复着话语的阿娜皮亚抬起头,男人的模样消失了。街道上只有夜风拂过。</p>
<p>阿娜皮亚停下了脚步。</p>
<p>「所爱之人。」</p>
<p>少女迈出了一步。因为自己所说的话再次想起了刚才被拒绝的事情,蓝色的眼瞳里再次流出了透明的眼泪。眼泪流的比之前更汹涌。她强忍着呜咽,再次跑了起来。眼泪再次滑落脸颊,鼻涕也流了出来。</p>
<p>「救救我。」</p>
<p>阿娜皮亚蓝色的眼眸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绝对的孤独和剧痛一般的悲伤再次席卷了少女的全身。所有的思考都被涂上了悲伤的颜色。</p>
<p>「谁都可以。来救救我,来爱我!」</p>
<p>死都的夜晚,只有少女寂寞地奔跑。</p>
<p>背后,远远地传来爆裂音和龙的怒号。</p>
<p>阿娜皮亚在这条毫不隐藏杀戮的夜晚街道上哭泣着奔跑。</p>
<p>「被养父母,被好朋友,被所有认识的人抛弃的我,什么都没有。」阿娜皮亚哭泣着,「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够爱我的人类。这个世界没有我存在的必要。」</p>
<p>痛苦的喊叫。</p>
<p>「爸爸,救救我爸爸!」</p>
<p>少女哭泣着继续前进。</p>
<p>「我想要见死去的父亲。快救救我!」</p>
<p>无意义的呐喊不断持续。梅托雷亚死都里,少女的精神状态极其混乱。</p>
<p>阿娜皮亚停下了脚步,来到一个广场。</p>
<p>是一个铺着石板地面的雅致圆形广场。</p>
<p>阿娜皮亚的胸口激荡着激情,弯下了身体。她实在忍耐不住发出了呜咽声。</p>
<p>在空无一人的夜空下,少女独自哭泣着。</p>
<p>「龙把达兹尔克和尸葬咒兵团全灭了,我逃了出来,没想到侥幸成功了!」</p>
<p>少女因为沙哑的声音抬起了沾满泪水的脸。</p>
<p>在广场上投下孤影的是尸葬士梅尔查路。</p>
<p>他白色的蓬发和面具都被烧焦了。他的左臂消失不见,可以看到被炭化的断面。</p>
<p>「能够抓到你的话,我就夙愿得偿了!夺回那个女孩!!」</p>
<p>苍老的咒式士在面具下呐喊着,奔跑着向阿娜皮亚重来。他仅剩的左手快要抓住阿娜皮亚肩膀的瞬间,不可视的力量贯穿了老人瘦长的身躯,他停下了动作。</p>
<p>「谁都行,去死!」</p>
<p>「这股能够干涉活人思考的力量是什么?!」老人的咒力全力抵抗着阿娜皮亚的咒力。精神支配的专家,不应该输给一个孩子,老人集中所有咒力。</p>
<p>但是,现实是他的大脑被侵入,电气信号和脑内物质被操纵,思考被涂改。梅尔查路仅存的右臂缓慢地举了起来。</p>
<p>「能够操纵数百死者的老夫,居然会输?这不是普通的『支配者』权能……」舌头变得僵硬,「能够如此简单操纵钠元素和钾元素的电位差所产生的的荷尔蒙……」</p>
<p>老人受伤的魔杖锡刺向了自己的喉咙。</p>
<p>「能,能够超越那个的东西,这是……」</p>
<p>老人一边喊叫着一边用魔杖锡刺透了喉咙。黑色的血液喷到了以月亮为背景的夜空上,然后倒地不起。慢一秒落下的面具,发出了空虚的声音。</p>
<p>梅尔查路倒在阿娜皮亚脚边,沉入了自己的血海,发出痛苦的呜咽。</p>
<p>面具下出现的是因为火伤而腐烂的脸。些许能够窥伺到的本人的皮肤,不是老人,而是一个青壮年男人。</p>
<p>「我还以为是一个老人,没想到意外地年轻啊。」少女低下头,冰冷的视线看着濒死的攻击性咒式士。「都无所谓了,反正要死……」</p>
<p>「梅露媞娅,还没结束。我不会停止搜寻你……」</p>
<p>阿娜皮亚因为梅尔查路的轻语停下了咒式的发动。少女嘴里吐露出沙哑的声音。</p>
<p>「梅露媞娅,梅露媞娅是」少女确认的声音变得高亢,「是我小时候的名字,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本名?!」</p>
<p>被火焰灼伤腐烂的脸因为阿娜皮亚的喊叫抬起了头,脸上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很大。</p>
<p>「梅媞?莫,莫非,我一直在找的女儿,就是委托人的目标?」</p>
<p>阿娜皮亚扒住濒死的咒式士,咒式士的眼神开始混乱。</p>
<p>「对了,我是巴鲁提亚,不对,梅尔查路?巴鲁提亚?」</p>
<p>「巴鲁提亚,是我父亲的名字!你是我的父亲!」</p>
<p>阿娜皮亚脸上浮现出安心的神色。在这种异常的状况下,和一直寻求的父亲再会。她狂喜地摇晃着濒死的父亲。巴鲁提亚嘴唇动了动。</p>
<p>「记忆很奇怪。是吗,老夫的记忆……」男人的气息渐渐微弱,「话说回来梅尔查路这个假名,也是源于梅露媞娅、说了一半的、谜语……」</p>
<p>男人停止了呼吸。生命之灯正在迅速消失。阿娜皮亚的情感从喜悦急速地跌落至失去的预感。黑色的绝望不断扩散。</p>
<p>「不,父亲,不要死!」</p>
<p>「梅露媞娅,听我说。」巴鲁提亚因为火烧而腐烂的脸,「好了,认真听我说。现在立马从这里逃走。」濒死的痛苦之间,是至诚的话语,「这,这是,现在为止的都是陷阱。那、那群人叫做尤拉维卡还有巴默佐的追击者,利用我,要抓你……」</p>
<p>「父亲……」</p>
<p>父亲的眼里浮现出温柔的光芒。他伸出赤红腐烂的手,轻轻抚摸着阿娜皮亚的脸,指尖传递着冰冷的体温。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痉挛着,却最终没能说出来。</p>
<p>然后指尖落在了石板地面上。轻微的声音响动,然后广场又归于寂静。</p>
<p>巴鲁提亚死了。阿娜皮亚像是被冻住一般一动不动。</p>
<p>过了很久,她终于开始颤抖。肩膀的颤抖扩散到全身。</p>
<p>「……不要,我不要这样。父亲。」</p>
<p>阿娜皮亚拼死抓住父亲的尸体,疯狂摇晃着。逐渐冰冷的身体,没有给予少女任何回答。</p>
<p>阿娜皮亚幼小的手迅速拿起了魔杖短剑。</p>
<p>「起来,快起来。快复活,父亲!」</p>
<p>阿娜皮亚没有组成任何咒式组成式,只是不断扣动魔杖短剑的扳机。</p>
<p>一次又一次,莫大的咒力震动着大气,若论破坏力的话,这巨大的咒力几乎可以毁坏一座都市。</p>
<p>「咒式什么都可以做到!快救救父亲!我的力量,我的力量不仅仅能给自己带来不幸吧!快让我见识一下!快救救父亲!」</p>
<p>但是「请愿者央达鲁」只是进行着无目的的干涉,放出的巨大咒力化作暴风。这暴风可以引起破坏,但却没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权能。</p>
<p>能唤回已经逝去的生命的咒式阿娜皮亚还不会使用。不,人类也没有发明出那样的咒式。</p>
<p>即便如此阿娜皮亚还是不断地扣动扳机。</p>
<p>「一次也好。哪怕一次也好。能不能为我出现一次奇迹!」</p>
<p>六发咒弹全都无意义地被发动,只有击铁鸣响着空虚之音。不过一会儿,声这声音又再度响起,然后消失。阿娜皮亚停下了手。</p>
<p>父亲没有复活。奇迹没有出现。死者横躺在绝对的沉默之中。</p>
<p>阿娜皮亚的手痉挛颤抖,魔杖短剑落了下来。尖端扣在石板地面上,然后倒下。短剑滚动的轻微声音,也随即消失。</p>
<p>再一次,静寂充满了周围。</p>
<p>「啊,啊啊,我,是我?」</p>
<p>少女颤抖着嘴唇组织语言。就好像不断对自己提问已经知道的事情。</p>
<p>「我,我杀了,我杀了亲生父亲……?!」</p>
<p>阿娜皮亚海色的眼眸没有映出眼前的画面,就好像拒绝现实一样。</p>
<p>少女的后脑勺和脖子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p>
<p>「是,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阿娜皮亚真是个坏孩子呢。」</p>
<p>背后传来声音。阿娜皮亚想要动,但是冰冷的金属凌辱着她的大脑,使她全身麻痹。</p>
<p>「是零七二一·A还是阿娜皮亚,还有梅露媞娅,究竟是谁呢?好烦恼。但是,为了避免混乱,优先现在的阿娜皮亚吧。毕竟是与你很合适的,充满疼痛的名字呢。」声音中的烦恼是那么的不合时宜,「那么,我可爱的幼猫,可爱的阿娜皮亚。」</p>
<p>声音高亢。「特地聚集下贱的攻击性咒式士,还要亲自追到这</p><p>里,还真是辛苦。被骄傲囚禁的尤拉维卡、只有扭曲爱意的巴默佐、温柔的切迪克、掌握着过去的艾因休夫,也就是逃脱的实验体爱丽榭,居然还找到了从基因里被复制出来的姐妹们。真的是费心劳力了,」</p>
<p>阿娜皮亚全身僵硬。她感受到温暖的血液从自己的后脑勺和脖子上流了下来。</p>
<p>「支配着暴走刺客的梅尔查路一人承担监视、诱导的两种职责,也是相当花费功夫呢。」背后传来的声音,愉悦地继续着独白,「我一直在等待。等待失去了爱的你,在市井之中回想起想要爱他人的情感,之后就利用刺客这种配角来一步步唤回你的记忆。虽然这种方式过于不好把握,但你的能力太纤细了,只要一步走错就会离开本来的用途。」</p>
<p>阿娜皮亚拼命移动视线,想要知道背后声音的主人是谁。</p>
<p>「让你杀了梅尔查路然后精神崩坏是真的很难,但是这也顺利完成了。」声音淡淡地说道,「是啊,不被你的咒力洗脑支配,然后靠近到能够打入操作宝珠的距离,是最大的难点。虽然看着果实成长很享受,但是收获时期是真的很难。」</p>
<p>阿娜皮亚的视线回到梅尔查路的尸体上,因为想起了冲击而轻微痉挛。心理重压使得呼吸陷入困难,转眼间脸色就变得苍白。</p>
<p>「哎呀,精神毁坏过头的话就用不了了呢。好了,让我告诉你一个安心的事实吧。」背后传来的声音,好似羽毛拂过一般温柔地叙述着,「梅尔查路是你的父亲巴鲁提亚,这是事实。但是他早已在七年前西塔尔袭击中已经丧生也是事实。也就是说,从七年前开始,那就不过是一具会动的尸体而已。」</p>
<p>阿娜皮亚细窄的肩膀抖了抖,又恢复了沙哑的呼吸音。</p>
<p>「好的。看起来罪恶感似乎稍稍减少了一点呢。我的心理治疗也不是没有用的东西。」</p>
<p>人影从少女背后走了出来。</p>
<p>他背着月光,被阴影覆盖。</p>
<p>「但是,为什么谁都没有注意到呢。并没有咒式理论证明死者不能操作死者。在你逃走之后,我将保存着的你父亲的思考和记忆嵌入操纵宝珠,载入他的大脑,让他作为人偶再生。他把我的指令当做是自己的意志,确实是帮了我很多呢。」</p>
<p>人影在月光中回过了头。阿娜皮亚喉咙里溢出了悲鸣。</p>
<p>「阿,阿兹卢比,父亲大人?」</p>
<p>养父因为阿娜皮亚的喊叫,嘴边浮现出了新月一般的笑容。</p>
<p>「果然,本该死了的你把一切都……」</p>
<p>阿兹卢比看着阿娜皮亚的惊愕,就好像看到了观众的喝彩一般,满足地点了点头。过去的幻影在眼前实体化了。</p>
<p>「还叫我父亲啊?」</p>
<p>「谁要,你这家伙!」</p>
<p>阿娜皮亚发出高亢的喊叫声,拼死抵抗着操作宝珠的拘束。半途中,从嘴和鼻孔里流出了鲜血,四肢也在不断痉挛。她吐出舌头,痛苦地喘息着。</p>
<p>「没用的。那个宝珠是为了操纵你专门做的。将你自己的支配能力反过来作用于你自身。承载着我的意志呢。」</p>
<p>阿兹卢比举起了魔杖剑,剑端的致密咒式联结着少女的大脑。</p>
<p>即便如此阿娜皮亚双眼里还是充满了憎恶和愤怒的光芒,拼死地抵抗着。咒力不断膨胀,拘束咒式嘎吱作响。</p>
<p>阿兹卢比的手抵在下巴,恶魔一般地嗤笑道,「阿娜皮亚啊。你想和杀了梅尔查路、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巴鲁提亚一样,再杀了父亲我吗?」</p>
<p>阿娜皮亚因为这句话,眼睛里迅速被恐惧填满。精神一旦屈服,眼里意志的光芒就开始急速消失。少女的心因为自己的罪孽而停了下来。</p>
<p>阿兹卢比叹了口气。</p>
<p>「真是千钧一发啊。即便对脑直接作用居然还是能抵抗,真是不错啊。事先费心制作精神上的床上是正确决定的。」</p>
<p>阿兹卢比右手举起了魔杖剑,高声哄笑。</p>
<p>「来吧,阿娜皮亚,为我所用吧。从现在开始……」</p>
<p>地面开始震动,广场石板地面上的纸屑和尘埃不断摇动。</p>
<p>阿兹卢比一挥白衣,冷淡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p>
<p>地面再次开始震动。大楼与大楼之间出现了一张巨大爬虫类的长脸。紧接着出现的前脚一下子踩碎了地板。</p>
<p>「长寿龙」乌普洛夫斯卡,威严地出现在了广场。</p>
<p>被银色鳞片覆盖的肩膀、身体、长尾。全长三十一·三米。超过几十吨的巨大质量压迫着广场的空气。</p>
<p>「到此为止了,歪门邪道之徒!放开阿娜皮亚。」</p>
<p>声音像是炸雷一般贯穿夜晚,袭向阿兹卢比。阿兹卢比后退了一步。</p>
<p>「不愧是『长寿龙』啊。仅仅是现身而已,我的寿命就缩短了。」</p>
<p>阿兹卢比脸上都是冷汗。颤抖的双手像电光一般,飞速抓住了阿娜皮亚单薄的肩膀,把她挡在了自己面前。</p>
<p>「但是啊,我现在有阿娜皮亚了。即便是你也不是我的对手。折服在伟大的『暴帝』的力量下吧!」</p>
<p>伴随着叫声,阿娜皮亚释放出了膨大的咒式,它们像奔流一样激烈地冲击着乌普洛夫斯卡的咒式干涉结界。</p>
<p>骇人的咒力和想要使其无效化的咒式互相吞噬着。被改变了作用量子定数的大气变成了星星的断片,四处散落,照亮了夜晚的广场。</p>
<p>「去吧,阿娜皮亚!」</p>
<p>阿兹卢比强化了魔杖剑前端的制御咒式。阿娜皮亚的大脑被强加了超过极限的负荷,从眼窝、鼻子、嘴唇里喷出了鲜血。</p>
<p>咒印组成式不断叠加,咒力炸裂成贯穿夜空的光。凌驾于乌普洛夫斯卡的咒力在空气中激荡,咒式干涉结界被破坏。重叠好几层的结界被一个接一个地贯通而过。膨大的咒式使神经系逆流,不断收束着乌普洛夫斯卡的头部。轰鸣的惨叫响彻夜空,乌普洛夫斯卡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巨大的身体踏碎石板地面,不断摇晃的脑袋扫过广场周围的建筑物,霎时变得残缺不堪。大脑作为抵抗力最后的据点,仍然反抗着。野兽痛苦的叫声不断从巨大的牙齿之间溢出来。</p>
<p>漫长的叫声像退潮一样逐渐远去,最终消失。龙的长脖子划过一个巨大的半圆,落在了广场上。石板地面碎裂。唾液从龙的下巴里流出来,眼里没有了力量。</p>
<p>地上最大最强的生物,『长寿龙』,最终屈服于阿娜皮亚的力量。</p>
<p>阿兹卢比发出了煮沸的污泥一般的笑声,然后变成了高声哄笑。</p>
<p>「这个力量可以改变战争。不管是攻击性咒式士、『长寿龙』、祸式、还是『远古巨人』的军团,都将被『暴帝』完全统治,只遵从唯一的意志行动。能制造出让所有人都完全理解战术、整齐划一地行动,可以称得上是无敌的军团。」</p>
<p>阿兹卢比站在变成雕像的龙的脚边,转动魔杖剑嗤笑着。</p>
<p>「不,那种事情不过是本来目的的附属物。我,『贝金雷伊姆之尾』,最终会得到『小天使』!」</p>
<p>阿兹卢比对着世界,高声宣告着。</p>
<p>「拥有肉身的神的使者、能够支配主人的奴隶的诞生。是的,将世界化为乐园……」</p>
<p>「……不会的。」低沉的声音落在石板地面上,「不需要,你这家伙。」</p>
<p>阿兹卢比清晰地听到阿娜皮亚低沉的声音,回过了头。被拘束的阿娜皮亚不可能自由地说话。他动摇着发动了制御咒式,但是被无效化了。</p>
<p>阿娜皮亚幼稚的咒式干涉结界上重叠了好几层难以相信的强力结界。</p>
<p>「居然吸取了龙的咒式来抵抗?!」</p>
<p>阿兹卢比满脸绝望发出了悲鸣。</p>
<p>阿娜皮亚抬起头,「去死吧。」</p>
<p>那是一双充满煮沸憎恶的熔铁炉一般的眼瞳。无情的蓝色火焰。</p>
<p>心脏被压倒性视线咒力击穿,阿兹卢比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上半身就变成了鲜红的血雾,然后消失在了空中。</p>
<p>五根像魔杖枪尖端一样的爪子漂浮着,不断滴落血液。龙爪下方是内脏朝左边落出来的阿兹卢比的下半身。</p>
<p>血液像喷泉一样从断面喷涌而出。然后好像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情一样,发出轻微的声音倒下了。</p>
<p>下一秒,阿兹卢比的上半身猛烈冲撞到广场周围的大楼上,不断发出湿润的声音。</p>
<p>「这就是、我长年研究的、结果?」</p>
<p>阿兹卢比发出了疑问。他的的血液和内脏染红了二楼的墙壁。</p>
<p>追击而来的龙的尾巴,连着墙壁一起扫过阿兹卢比,发出了粉尘和轰鸣声。</p>
<p>只剩上半身的阿兹卢比在水泥和金属的碎片中化作肉片,</p><p>悲惨地死去了。</p>
<p>被银色鳞片覆盖的尾巴从崩落的瓦片中拖了出来。阿娜皮亚像梦游一般站在龙的面前,嗤笑着养父的死亡。</p>
<p>没有声音,干涩的嗤笑。</p>
<p>阿娜皮亚的上方,龙那没有感情的双眸凝视着天空中的皓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