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观测并确认在没有观测的时候发生的事是可能做到的。</p>
<p>因此,在中世纪的时候,「绝对的真实」消失了。</p>
<p>使用「绝对的真实」的结果被认为是能用肉眼看见的、被看做是作业能力这一道具的理论。</p>
<p>我们除了选择作为消除更加不幸的道具的理论之外没有别的路。</p>
<p>——梅欧雷普斯·阿鲁萨里斯《作为道具的我们》皇历四八九年</p>
<p>◇ ◇ ◇</p>
<p>闹钟响了。</p>
<p>因为到早上了所以醒了。因为醒了所以必须起床。睁开眼皮,让眼球暴露在空气中。光照到物体上又发生了反射,视网膜接收到这个信号,通过视神经传递到脑补进行画面处理,就构成了「看」这一行为。</p>
<p>往周围看则是房间。桌子、椅子、摊在地板上的杂志和书。</p>
<p>就算确认了视觉情报,也什么都察觉不到。只能想到碳和氢以及其他物质的组合。</p>
<p>什么都不想做。时钟走针的声音回响着,听起来就像咋舌一般。它只是一个劲儿地回响着。</p>
<p>从床上起来也是件痛苦的事。即使如此,因为已经醒了,还是要站起来。把脚伸到地板上。趿拉着室内拖鞋,横穿过房间。打开冰箱门,取出早饭。把牛奶夹在腋下,左右手分别拿着苹果和面包。</p>
<p>牛奶和苹果和面包。接下来要做什么、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自己也迷糊起来。又回到了冰箱前。</p>
<p>我终于明白了。随着冰箱门被关上,自己的内心也被封上了。不能一直蹲在冰箱前。我站了起来。</p>
<p>就算站了起来,房间内也没有任何能去的地方。我开始寻找去处。</p>
<p>走吧。交替着踏出双足。左一脚右一脚。一边确认一边横穿过室内。与其说是前进,不如说是为了不倒下而迈出的步伐朝接待室走去。为了撑住身体,我坐在了客椅上。</p>
<p>打开立体光学画面,开始播放节目。我虽然知道记者在说话,但却不明白声音和画面的意义。位于边境的佐斯村被火龙群摧毁、两天后奥拉克鲁斯和格雷内斯的东西地区将要举办友好交流比赛,但我兴趣全无。</p>
<p>季薇不在,这一事实刚刚得到了证实。</p>
<p>虽说和只有短暂关系、无关紧要的女人分别了也不会有什么感触,但这一次我无法轻松地说出口。和深爱的季薇分离、让阿娜皮尔死去的事实令我心痛不已。</p>
<p>胃里沸腾的焦油似乎要满溢出来。呕吐感断断续续地涌现。呼吸变得短暂急速,每一天都过得十分苦闷。</p>
<p>失落感和愤怒、以及半颗心被撕碎的痛楚表现在了肉体上。光是想到季薇,心脏就痛得仿佛被握住一样。</p>
<p>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不断往下滑。同时视野开始变得狭隘。要说常见的失恋症状的话也就是这样了吧,但这次还包括了人的死亡。</p>
<p>我忍受不了现实,闭上了眼睛。黑暗世界出现在眼前。</p>
<p>就算假装冷静地分析自己的状态、就算逃避现实,痛楚也无法减轻半分。</p>
<p>实际上我想抛开自尊现在立刻就去找季薇对她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不好的地方我会改的,所以求你回到我身边。」但是我做不到。我明白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p>
<p>身为一个普通人类,季薇没有圣人那样可以无限宽恕的心,过去也无法改变,阿娜皮尔无法死而复生。指望着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失去爱情见死不救的男人的想法真是彻头彻尾的不像样。</p>
<p>现在我不能再亲昵地叫她季薇、而应该像陌生人一样称呼她为季薇妮娅吧。</p>
<p>我难以忍受折磨身心的痛楚,伸出手摸到竖放在桌上的魔杖剑,握住了和我同甘共苦的魔杖剑「断罪者约尔加」的剑柄。</p>
<p>我本又想用咒式和精神控制来调整脑内物质熬过难关,但却放弃了。我松开了放在魔杖剑扳机上的手指。</p>
<p>我做不到从自己的罪孽和悔恨中逃离。虽然我清楚自己在那件事发生后饮酒量就增加了,但调整脑内的麻药剂量,只不过是让自己在感到幸福的同时陷入失落罢了。 并且在脑内麻药用尽的时候,更加强烈的哀伤再度来袭。想要再一次寻求幸福的心情,这样便轻易中毒了。</p>
<p>与爱人的分别以及死亡,很沉重。也不能随便地认为自责的想法非常无聊就置之不理。只要精神还能引起肉体上的疼痛,我就还是一个人类。如果连失去爱情、杀人这种事都能泰然处之的话,那我就算不上是人类了。普通人是无法做到架空世界中的出场人物一样把失去转变为强大的。</p>
<p>就算做好了承受一切的觉悟,失去爱情也是件非常痛苦的事。阿娜皮尔的离开使得剧痛和钝痛一齐沉重地打击着我的心。如果乐观点想的话,与其悲叹失去的爱,还是寻找下一份爱情更有建设性。</p>
<p>就算我心里明白这一点,但是我最爱的女人还是季薇,我想救的还是阿娜皮尔。我坐在椅子上,脑内的想法毫无顾忌地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虽然反反复复地想这件事本身就令人失笑,但继续用季薇这个爱称叫她这件事还是不可能的。</p>
<p>轻轻地叫一声。我抬起沉重的眼睑看了看桌上。便携式咒信机上显示有新的书面通信。伸出左手,我感觉到关节在嘎吱作响。</p>
<p>看了看画面,还是平时那些枯燥乏味的工作上的委托。这个世界毫不在意我的生活,依旧在运转。我看了一眼画面端上写着的日期,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p>
<p>我逐渐找回了现实感,要是再不去赚钱的话,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我必须为了我的肚子开始工作。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必要。我已经失去的生活的目的和生存的价值。</p>
<p>在故乡的,在美特莱亚的、在埃里德那的无数鲜血淋漓的场景开始在我脑内苏醒。即使如此,阿娜皮亚还是救了我的命。季薇妮娅为了救我,亲手杀死了她爱的沃鲁洛特。我们的爱沾满了鲜血。所以我们才分开了。</p>
<p>比起理由,没有做到的事更让我难以忍受。</p>
<p>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一次握住魔杖剑,别在腰间。抓起桌上的弹夹的带子,用缠绕在腰间的金属配件固定在身上。一边走一边抓起搭在椅背上的上衣。我拖着上衣前进。一步,接着两步、三步。衣袖和下摆拖在了地上,但我没空在意这种事。</p>
<p>我拎起比泥土还重的上衣,把手伸进衣袖里。</p>
<p>就算心已经濒临死亡,也必须要前进。</p>
<p>即使如此也要向前。如果停滞不前就会倒下。</p>
<p>像是要切开秋风一般,车在埃里德那的大街上飞速驶过。我转动方向盘,沿着海边平缓的弯道开往下面。</p>
<p>窗外的街景已经变成了秋日的点缀。人们的服装换成了半袖到长袖,鳞次栉比的建筑物和行驶在道路上的车也很少开着窗了。夹在温带和寒带之间的埃里德那的晚夏到秋天是一个舒适的时节。也是一个和我的内心无关的时节。</p>
<p>我们乘坐的客车的窗户是打开的。从勒尔加纳内海吹进来的海风混合了沿海的空气,吹得鼻尖痒痒的。</p>
<p>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我的搭档吉吉那。他白皙的脸仿佛一块大理石。虽然美丽,但他的眉毛、下巴、闪烁着刀刃般锋利光芒的瞳孔证明了他不是个柔弱的人。月光般的银发随着窗外吹进来的秋风飘动着。</p>
<p>我的搭档还是老样子。所以我也保持着老样子。</p>
<p>坐在一边的吉吉那转了转银色的眼珠。他的视线捕捉到了我。他张开了美丽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了。他的眼神再次直视前方。</p>
<p>吉吉那最后还是开口了。</p>
<p>「接下来去取哪个赏金犯的脑袋?」</p>
<p>吉吉那一边打哈欠一边问道。这大概是他为了表现出自己没有想到阿娜皮亚的事而故意演出来的吧。</p>
<p>「我一直在等佐斯村的讨伐火龙的通知。」</p>
<p>吉吉那继续说道。</p>
<p>「貌似强大的』长寿龙』和它的亲族出现了。看来会是一场苦战。」</p>
<p>「那个任务应该已经有大事务所接了吧。要是被传唤了,你就自己去吧。」</p>
<p>我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这种时候只能顺着他一起表演。</p>
<p>我用指尖启动了手机。画面上浮现出电子合成的猎犬的图像,接着我看起了公开在电子设备上的赏金犯的情报。有杀人犯、银行抢匪、杀害父母的学生、以及最近出没的「异貌者」的情报。</p>
<p>「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埃里德那只有事件不足这件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p>
<p>「杂鱼就算了。没别的赏</p><p>金犯了吗?埃里德那市内没有恶性罪犯或者新的』异貌者』这种的吗?」</p>
<p>我的感慨吉吉那是体会不到的。大概对他来说,形形色色的人和集中了各国货币流通的埃里德那是一个真正的战场吧。我按赏金高低重新排列了赏金犯的顺序。</p>
<p>「赏金犯情报里有一件少见的趣事。」我在中途看到了一个有趣的情报。</p>
<p>「在遥远的加纳斯州,有一个叫乔纳斯的男人被杀了。」</p>
<p>「要花好几天坐船和列车才能到的遥远的地方的杀人案有什么有趣的?不有趣的事才有趣这种冷笑话,我以为嘉由斯你也已经厌烦了?」</p>
<p>我无视了吉吉那的俏皮话,操作手机继续收集情报。</p>
<p>「你先听我说。被害者是乔纳斯·桑德·艾梅库洛斯。从他家中发现的在齐伯伦龙皇国西部持续作案的』穿刺杀人者』的尸体和凶器等证据证明,乔纳斯本人就是犯人。」</p>
<p>「猎奇杀人犯在自家杀人的时候被人杀了。这多么讽刺啊?」</p>
<p>吉吉那的眼里露出了稍许兴趣。</p>
<p>「这种连续杀人犯被杀的事件在西部持续发生。大概是哪里来的正义的伙伴挺身而出了吧。当然在接下赏金犯指定任务之前的杀人,就只不过是单纯的杀人罢了。」</p>
<p>「遥远的有趣的赏金犯的故事就说到这里吧。说说能从埃里德那到的了范围的事吧。」</p>
<p>我又操作了一阵手机,找到了一个好猎物。</p>
<p>「最好的就是这家伙了吧。现场也很近,去看看吧。」</p>
<p>吉吉那也无声地表示同意,就在此时坡道结束了。车在十字路口拐向右边。吉吉那银色的瞳孔看向窗外。刚才开始就能看到勒尔加纳内海的蓝色海面了。战士的嘴唇动了动。</p>
<p>「虽然发生了被杀死的事件,但嘉由斯还是解决了杀人事件。」</p>
<p>吉吉那想出了一个问题,眼神再次捕捉到了我。</p>
<p>「那个传达给德拉肯族的谜一般的改变,你知道是为什么吗?」</p>
<p>为了避让强行左转的车,我把车开到了右边。一边诅咒那个司机,我一边用指尖调整了知觉眼镜的位置。</p>
<p>「鬼知道。我也不想知道。」</p>
<p>「就算杀了嘉由斯这种算不上人类的存在,也够不成杀』人』事件。解决。」</p>
<p>「如果把德拉犬的叫声翻译成人话的话,它们在说就算杀了吉吉那也构不成犯罪。太好了,那就把你毒杀了吧。」</p>
<p>「嘉由斯还是早点死掉的好。快点死透的好。」</p>
<p>「你才去死呢。你这个人猿进化到人类的中途退化的家伙。」</p>
<p>我和吉吉那还是老样子。今天也是监视了赏金犯的藏身之所一天却一无所获,两个人都不太高兴。特别是我。光是要抑制心里的疼痛就耗尽了我的精力。</p>
<p>我突然想到,我们高兴的时间好像连一个小时都没有。从吉吉那的侧脸上能看出他在微笑。银色的眼睛看着前方。</p>
<p>「说起来,你这家伙又和女人分手了啊。去妓院吗?」</p>
<p>「啰嗦。我走的可是纯爱路线。」我逞强反驳道。</p>
<p>「这次的女人交往了一年多啊。」吉吉那的眼神像是在回忆过去,「对你来说已经很久了。」</p>
<p>吉吉那肆无忌惮地触及我心里的伤痛。对现在的我来说,季薇妮娅就是我最大的伤口。</p>
<p>「比起只搞一夜情的吉吉那来,我算是很认真了。」</p>
<p>尚未愈合的伤口立刻涌出了鲜血,所以我的反击也显得软弱无力。平时那种拙劣的演技已经撑不下去了。</p>
<p>对吉吉那来说,我只是单纯的搭档,只不过是个能够释放中远距离的咒式的装置罢了。虽然偶尔我也会受到吉吉那所说的情绪调整的待遇,但他那种对待旁人的冷漠和刻薄对现在的我来说是谢天谢地了。如果被人温柔相劝的话,我大概会当场崩溃吧。</p>
<p>车子顺着沿海的道路前进,吉吉那不再说话。因为不能再深入下去了。我也没有继续。阿娜皮亚的死对吉吉那来说也非常沉重。至少对我和吉吉那来说,那位少女的爱和死亡不能拿来开玩笑。</p>
<p>车内长久地沉默着。客车穿过埃里德那的街道。车辆和人群被我们抛在背后。</p>
<p>从主干道进入住宅区,右转。我把车停在能够看到一户人家的斜坡上。路上上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玄关前横拉着黄色封锁线。一脸严肃的警察站在门口防止看客的入侵。</p>
<p>「这就是现在最值钱的赏金犯。」我说了一遍刚才看过的情报,「似乎在今天早上,一点也不有趣的连续杀人的波澜终于抵达了埃里德那。」</p>
<p>「横穿皇国的连续杀人啊。」</p>
<p>我在手机上翻出情报。一名叫薇尔梅的妓女的笑脸出现在画面上。</p>
<p>「一周前是哈尔莫迪亚州的一名医生大妈,三天前是隔壁州切泽尔市的一个叫波登的旅行者和一个叫旺斯的咒式士。加鲁尼亚斯市的受害者则是住在一条名叫波德斯的街上的技师艾贝克。被同样手法杀死的第五名受害者,今天早上在埃里德那被发现了。」</p>
<p>我关闭了面向大众的公开情报,转而看起了只对赏金猎人公开的影像。</p>
<p>「这次有现场录像吗?」</p>
<p>「第一发现者好像为了钱把视频传出来了。」</p>
<p>「埃里德那市民也真是了不得。从好坏两种意义上来说。」</p>
<p>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我们面前的埃里德那西北部的安闲宁静的住宅区。紧接着是室内的照片。我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却没有移开视线。</p>
<p>被害者躺在待客室里。</p>
<p>「可以说是解体杀人吧。」</p>
<p>在一旁看着的吉吉那有些厌恶地说道。我点开了和影像一起的文章。</p>
<p>「这种残酷的杀人方法似乎和以前被称作杀人王的赞哈德的手法十分相似。」</p>
<p>虽然我看到过各种各样惨不忍睹的尸体。但因为人类的恶意而发生的杀人事件是最悲惨的。我从这段影像中了解到的,与其说是巨大的恶意,不如说是机器般毫无感情的思维方式。</p>
<p>「赞哈德本人十八年前就已经被逮捕关在永劫监狱里了。这大概是因为崇拜赞哈德才杀人的狂信徒、也就是使徒搞的鬼吧。」</p>
<p>我总结整理了一下情报。</p>
<p>「这次连续杀人事件的犯人是』移动断头台』,因为他每次都割下受害者的头并解剖他们,所以有了这个名字。顺便一提,因为尸体的损坏情况让人觉得他毫无感情,所以也被叫做』钻石杀手』。」</p>
<p>「是使徒啊。」</p>
<p>听到吉吉那的话,我开始在回忆里搜索。</p>
<p>「虽然光是有名号的家伙就有四十人到五十人左右,但比较有名的是右眼的』隐形的梅勒尼波斯』和左眼的』无限的克夫内尔』、右无名指的』死亡天使艾乌尼皮艾迪』和胃部的』食人者墨菲斯』,以及左手的』斩人魔桑扎』和右肩的』慈爱的珍·古恩』。」</p>
<p>不吉利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出现。</p>
<p>「肠部的』猪之古尔金』和』射手贝尔塔泽』,额头的』愚者乌布修修』和心脏的』魔术师玛尔德鲁』,右脚趾的』潘纳洛特姐妹』,她们是好几个人。还有难忘的右拳的』 拳豪卡基弗蒂。这些都是杀了数百人的最恶劣的大量连续杀人犯。」</p>
<p>「虽然有一部分是圣人,但名字都很厉害。新闻报道都想起些受大众欢迎的名字。」</p>
<p>吉吉那不逊地说道。</p>
<p>「给这些脑子不清楚的混账家伙们起这种名字真的好吗。」</p>
<p>「脑子不清楚的混账家伙们太多了,要是不给其中一些人起些称号的话就分不清谁是谁了。」</p>
<p>「虽然是通常业务,但会把这些脑子不清楚的混账家伙们当做对手的人大概只有我们进攻性咒式士吧。」</p>
<p>「清扫这些被叫做社会的淤泥的脑子不清楚的混账家伙的脑子不清楚的混账家伙们。多么令人愉悦啊。」</p>
<p>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工作。一说到使徒,我也想到了以前碰到过的使徒的事。</p>
<p>「左脚无名指的雅格乌丝好像也在埃里德那呢。」</p>
<p>虽然我不能告诉吉吉那具体情况,但有必要警戒。对于这种把魔杖剑交给孩子、把孩子们培养成杀手的使徒,我只觉得恶心得要吐。</p>
<p>「把左手中指的那个叫玛连可的使徒也算上。」</p>
<p>吉吉那开口说道。</p>
<p>「谁?」</p>
<p>「天善留下的遗书里提到的。」</p>
<p>吉吉那的话在车里回荡。天善是在埃里德那带吉吉那训练的师傅之一,看来他的死果然也和使徒有关。我也理解了他为什么突然来了精神、起了杀意。</p>
<p>光是从我和吉吉那的事中就能知</p><p>道,一旦和「赞哈德的使徒」扯上关系,就会发生悲惨的死亡和杀人事件。「衡量厉害的使徒的标准难道是自称吗?」</p>
<p>「模仿犯基本都会被自己模仿的真正的』赞哈德的使徒』杀掉。」光说些沉闷的话题也太无聊了,「为了区分真假使徒,为什么不发行认定书和使徒证呢?」</p>
<p>「蠢货。」</p>
<p>吉吉那的意见大概是正确的吧。我又开始关注眼前的事件。</p>
<p>看着嘈杂的现场,我想起了一些事。</p>
<p>「话说回来,』钻石杀手』就算在』赞哈德的使徒』里面也似乎是个大人物,好像用各种手法杀过人。在这十九年间,光是曝光的就有一百六十四件,共有七百三十二人被杀害。」我实在是想不起统计数据,开始在手机上寻找情报。「他好像只杀过两名上了年纪的女咒式士,基本不杀女人和小孩,所以很有名,不过这次他杀了个妓女。」</p>
<p>「杀手会保持一贯性也是挺神奇的了。」</p>
<p>「虽然我身边就坐着个有一贯性的杀人犯。」</p>
<p>吉吉那无畏地笑了。虽然我并不是在称赞他。我继续念情报。</p>
<p>「他还顺便杀了二百零一个人。」</p>
<p>「两百零一个人?」</p>
<p>「不光是人类,他好像连』异貌者』都杀了。」我在手机上翻出详细的情报。「可怕的是,连』长寿龙』、皇国西部乌拉肯山脉里的吉尔蒂鲁都被他杀了。被整齐地切开吃掉烧毁的巨龙的尸体边上有他的署名。」</p>
<p>「吉尔蒂鲁啊。」吉吉那的声音里有一丝躁动不安的后悔,「我还想总有一天要亲自打倒那条强大又凶暴的龙呢。」</p>
<p>杀死地表最强生物「长寿龙」是 成为一名一流的进攻性咒式士的证明,对德拉肯族来说是成为勇者的条件。我和吉吉那也曾和「长寿龙」有过两次对决,都是以命相搏的死斗。我右手的戒指正是与尼德沃尔克一战的胜利和苦涩的结句的证据。我的右手不禁握紧了戒指和方向盘。</p>
<p>对我来说,我只觉得连「长寿龙」 吉尔蒂鲁都杀的「移动断头台」的精神有些异常。这就是我的结论。</p>
<p>「『移动断头台』不光是杀人,他想杀光所有生物。」</p>
<p>「这家伙脑子真的坏了。」</p>
<p>我发动了车。穿过那些看客,朝埃里德那的街上开去。我看了看副驾驶座。以不断流逝的埃里德那为 背景,吉吉那脸上的表情还是和平时一样。</p>
<p>「既然他在埃里德那的话,那就祈祷我们有一天能幸运地遇到他吧。」</p>
<p>这是寻求劲敌的战士的侧脸。</p>
<p>「这种时候就要期待嘉由斯的霉运了。以你这家伙的运气,一定会遇到那个怪物。」</p>
<p>「别依赖我的霉运啊。我才不需要这种负面的希望。」</p>
<p>但下一秒我的霉运就不好笑了。我用双手把客车的方向盘转向左边。吉吉那仿佛注意到了些什么,开口道。</p>
<p>「在埃里德那,杀人已经变成令人愉快的惯例了吗。」</p>
<p>「现在的确是呢。」</p>
<p>夹在东西两个大国中间的埃里德那是各国贸易、外交和获取谍报的中心地。即使现在经济不景气,人们还是为了流入这里的财富和新兴产业聚集到此地。只要人一多,事件就会变多。事件一多,我们这种进攻性咒式就会蜂拥而至。于是事件变得更多了。虽然身处其中的我没资格这么说,但这确实是个恶性循环。</p>
<p>我考虑着今天的计划。姑且先和吉吉那说一声吧。</p>
<p>「最近成为惯例的那个不知道该说是护送还是运输的工作,你来吗?」</p>
<p>「那个工作不适合我。」</p>
<p>吉吉那的脸上露出了不愉快的神情。虽然没什么勇气,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p>
<p>「是贵重品的护卫和运送呢。」</p>
<p>「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p>
<p>吉吉那不屑道。</p>
<p>「对我来说,我还是更想去追踪在埃里德那现身的使徒。」</p>
<p>「现在我们事务所的经营状况真的很危险。不稳定的赏金犯抓捕工作还是放在有固定收入的工作后再做更好吧。」</p>
<p>「量才任用。我去追踪强敌,傻子就去做一些傻子的工作。」</p>
<p>因为吉吉那把手搭在了车门上,我不得不停下了车。我的搭档打开车门下了车。我也没有阻止他的意思。德拉肯族战士的背影消失在街角。</p>
<p>分头行动也不错。只要能少和吉吉那待在一起就是件好事。</p>
<p>我把目光移回客车内。此时电话响了,我接了一件奇妙的工作。只要五分钟就能解决。报酬是一千万元。工作内容只有一句话。</p>
<p>「鬼鬼祟祟也要有个度。」</p>
<p>尽管如此,我还是担心事务所的收支,于是向对方回了话。随着一阵轻快的吹奏乐,我的银行账户里转入了一百万元的定金。同时一个住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p>
<p>这客户真是慷慨过头了。这一点让我觉得有些奇怪。</p>
<p>虽然我应该衡量一下金钱和自己的安全到底哪个更重要,但现在的我连思考难题的精力都没有了,一点都没有。</p>
<p>我再次确认了一遍时间。离护送和运输还有一段时间。</p>
<p>我发动了车,什么都不想思考。</p>
<p>过午的埃里德那的街角。位于内雷斯大道的餐厅的边上有一片面向道路的室外席。</p>
<p>太阳伞下摆着八张左右的餐桌。三个女人关系融洽地坐在在离道路最近的桌子边。她们在工作的休息时间一起出来吃饭,穿着西装和制服,挑剔着盘里的菜。</p>
<p>「哎,我还以为这次终于碰到了个好男人呢。你们敢信吗?那家伙居然一直以为鸡有四条腿!光看外表我还以为他是个白马王子呢。」</p>
<p>「尤碧佳你想得太美了。怎么可能真的有白马王子嘛。」</p>
<p>坐在一边的雪莉耶对尤碧佳结束的恋情嗤之以鼻。尤碧佳鼓起了脸颊。</p>
<p>「雪莉耶才是,差不多该结束你外面的男人了吧?那种又胖又秃的男人到底哪里好了?」「只是你们小孩子不懂罢了。男人真正的优点才不在那种地方。」</p>
<p>「你是说要看内心和年收入吗?这才真的是小孩子的想法吧?」</p>
<p>尤碧佳尖牙利嘴地说。长发的雪莉耶从容地夹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p>
<p>「连拥有博士学历的我在他眼里都和小孩一样的智慧和教养。关怀人类的深沉。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人感到男人的魅力了。」</p>
<p>「哦,雪莉耶的趣味也太难懂了。你那个上司也有点上心了吧?虽然说是外人的人。」</p>
<p>「啰嗦。」</p>
<p>坐在餐桌边的尤碧佳和雪莉耶笑了,又很快陷入沉默。两人朝对方看了一眼。尤碧佳和雪莉耶的对面坐着一名有着白金头发和绿色瞳孔的女子。是季薇妮娅。</p>
<p>她只是不断地用叉子搅拌着莴苣和番茄,从刚才开始就一口都没有吃过。季薇妮娅的心里是惊涛骇浪的暴风雨。</p>
<p>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从早春的红衣大主教护卫事件开始、祸式以及雷梅迪乌斯事件的内幕她都知道了。而且她还亲身参与了「远古巨人」和通货危机事件,再加上阿娜皮亚与龙的事件发生之后,她和恋人嘉由斯也分手了。</p>
<p>面对遭遇了一连串闻所未闻事件的季薇妮娅,只听过一些新闻报道的尤碧佳和雪莉耶这种普通女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们只能表现得和平时一样,试图给她打气。</p>
<p>「然后啊……」</p>
<p>「所以说……」</p>
<p>一直在闹腾的尤碧佳和雪莉耶也终于演不下去停了下来。她们觉得自己太过装模作样的演技会给季薇妮娅带来压力。</p>
<p>「啊,对不起。都怪我,吃饭的气氛都变差了。」</p>
<p>季薇妮娅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道了歉。她摆摆手企图活跃气氛。这份温柔更让人觉得难过。</p>
<p>尤碧佳和雪莉耶什么也做不到。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向前看。</p>
<p>「没事的。季薇妮娅的话一定能再找到好男人的。」</p>
<p>「尤碧佳。」</p>
<p>雪莉耶尖锐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以示谴责。尤碧佳也倒吸一口凉气,停止了她神经大条的发言。</p>
<p>季薇妮娅微微一笑。面对朋友笨拙的安慰,她只能用微笑面对。尤碧佳突然睁大了自己的大眼睛。雪莉耶也倒吸了一口气。季薇妮娅发现她们二人都看向了自己的右侧,于是也把脸转向了右边。</p>
<p>有一个女人站在室外席之间。她有着米黄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瞳孔。脸上是隐忍的痛苦。</p>
<p>「罗泽妮,好久不见、了呢。」</p>
<p>尤碧佳绞尽脑汁说了一句话。雪莉耶张开了嘴,又闭上了。季薇妮娅的身子也变得僵硬。罗泽妮和季薇妮娅的视</p><p>线从正面发生了激烈碰撞。先把眼神瞥开的是罗泽妮。</p>
<p>「不好意思,你们能先离开一下吗?」</p>
<p>罗泽妮的侧脸看起来很苍白。尤碧佳和雪莉耶看了看彼此。她们知道季薇妮娅之所以会和恋人分手,原因之一就是这个罗泽妮。看来似乎有重要的事。尤碧佳和雪莉耶两人站起来,付了各自的账后走了出去。尤碧佳还好奇地想回头看,但雪莉耶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回头。</p>
<p>室外席只剩下了罗泽妮和季薇妮娅两人。一直默不作声的罗泽妮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向前走了一步。她绕到季薇妮娅对面,在餐桌前停下了脚步。</p>
<p>「季薇妮娅,对不起。」</p>
<p>罗泽妮把手叠在桌子上低下了头。她把头深深地贴在餐桌上向季薇妮娅道歉。周围的人都诧异地注视着她的行为。</p>
<p>「都怪我,那个,你和他……」</p>
<p>阴郁的声音里藏着深切的悔恨。她知道自己的多管闲事招致了最糟糕的结局,并为此感到后悔。</p>
<p>「你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就算杀了你也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事。我不会原谅你的。但至少你应该道歉。」</p>
<p>罗泽妮抬不起头。季薇妮娅咬紧了嘴唇。</p>
<p>「的确你,罗泽妮说的话是我和嘉由斯分手的原因之一。」</p>
<p>她闭上了眼忍耐着继续说下去。</p>
<p>「还有一个原因是阿娜皮亚,那个可悲的少女。」</p>
<p>季薇妮娅忍受着胸口的疼痛。那里疼得就像有鲜血喷涌而出。</p>
<p>「你来道歉只不过是想消除自己内心的罪恶感罢了。而且你会选在在众目睽睽之下道歉,也是想让我不得不原谅你。」</p>
<p>听到季薇妮娅近乎残酷的冷静分析,罗泽妮的肩膀因为羞耻而颤抖。</p>
<p>「对不起,对不起。」</p>
<p>周围的客人也从季薇妮娅的只言片语中隐隐约约地推测出一些情况,冷冰冰地看着罗泽妮。</p>
<p>季薇妮娅睁开了眼。绿色的瞳孔里藏着深不见底的哀伤。</p>
<p>「你做的事至多不过是一个次要因素罢了。那孩子是因为我才死的。我们分手是因为我们之间早就有问题了。」</p>
<p>季薇妮娅知道,没能拯救少女、和爱人分别的痛苦的原因在自己身上。而罗泽妮则因为自己的行动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最终导致了别人的死亡而耿耿于怀。季薇妮娅继续她的独白。</p>
<p>「而且我曾经为了救嘉由斯,亲手杀死了爱我的男人,勇者沃鲁洛特。」</p>
<p>听到过去沸沸扬扬的传闻的真相,罗泽妮倒吸了一口气。</p>
<p>「沃鲁洛特被我射中之后,在死之前自杀了,想要抵消我的罪孽。那个人是一位真正的勇者。然后嘉由斯说这一切都怪他,想要拯救我的心。」</p>
<p>吐露事实真相的季薇妮娅的声音沙哑得就像老奶奶。</p>
<p>「但是我清楚地知道我犯下的罪孽。对沃鲁洛特、对阿娜皮亚、对嘉由斯犯下的我的罪。犯下这难以洗清的罪孽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名为被别人记住的罪。」</p>
<p>她深绿色的瞳孔里是直视自己无处可逃的罪孽的眼神。「我知道如果责怪只不过是导火索的你的话,那就变成无视自己的罪孽、审判他人的傲慢了。」季薇妮娅咬住了嘴唇,「即使是这样……」</p>
<p>「对不起,真的对不起。」</p>
<p>罗泽妮道歉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她的双眼中溢出了泪水。罪孽无处不在地折磨着这个女人。眼泪和鼻涕斑斑点点地滴在了餐桌上。这可不是什么美丽的画面。</p>
<p>季薇妮娅伸出手搭到了低头哭泣的罗泽妮的肩膀上。她的肩膀因为震惊而抖了一下。</p>
<p>「我不可能会原谅你。但同时我自己也无法被原谅。」</p>
<p>季薇妮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p>
<p>「谁都无法原谅,我自己也是。现在也是如此。」</p>
<p>女人的脸上露出放弃的微笑。罗泽妮直起上半身,露出了哭肿的眼睛和隐忍着痛苦的嘴唇。</p>
<p>她知道再怎么等下去季薇妮娅都不会原谅自己的,灰心丧气地低着头。罗泽妮拖着双腿离开了。季薇妮娅忍耐着内心的剧痛目送同事离开。周围看客们好奇的视线仿佛在说季薇妮娅应该受到惩罚。虽然是毫无意义的惩罚,但她有必要被人好好教训一顿。</p>
<p>那双无法原谅不原谅他人的自己的绿色眼睛眺望着埃里德那蓝色的天空。</p>
<p>疼痛还在继续。互相原谅的一天终会到来,这种事她是不会相信的。</p>
<p>我在地图上标注了委托的地址后发动了车。</p>
<p>街上警察的身影引人注目。「远古巨人」事件发生的时候,为了应对忧国骑士团和被煽动的群众的暴动,一支警队成立了。这一次是为了对应频繁发生的杀人事件,警察开始到处巡逻。光是今天一天我就看到了好几次警察的身影。埃里德那永远不缺少事件。</p>
<p>开了二十分钟左右,我把车停在温莎大道上。埃里德那东北部的住宅街上鸦雀无声。古老的住宅耸立在我面前。明明是白天,看起来却十分昏暗。</p>
<p>我站在玄关面前按下电子式呼叫铃。没人回话,但大门的电子锁解除了,自动开了一条缝。</p>
<p>「就这样进来。」</p>
<p>这时响起了电子合成声。是苍老的男人的声音。我警惕地打开门进入了宅邸。与此同时,从玄关到走廊的灯全都点亮了。</p>
<p>通道两边堆着土黄色的纸箱。七层箱子搭成一面墙壁,把走廊挤得更为狭窄,几乎只能让一个人通过。仔细一看,箱子上积满了灰尘。看来是搬家之后就一直扔在那里了。就算有灯光照明,屋内看起来还是有些昏暗。脚边还有蜘蛛的巢穴。我远远地躲开沿着走廊前进。</p>
<p>我本应该是不怕虫子的,大概是早春的蜘蛛的化身的「大祸式」让我的身体起了微弱的排斥反应吧。</p>
<p>「这边。」</p>
<p>走廊深处再次回荡着电子合成声。伴着昏暗的照明,我穿过堆满纸箱的走廊。</p>
<p>在纸箱尽头的左右两侧,有一扇关着的门和一扇打开的门。从打开的门里能看见放在深处的书架。书架上放着现在已经很少见的皮革书脊皮的书。地板上没有地毯,边上有一扇门,大概是通往地下室的吧。</p>
<p>我无视了看到的东西继续往前走。轻微的消毒液、尿液和汗水的馊味掠过我的鼻尖。</p>
<p>穿过房门,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和房顶相接的书架嵌在墙壁里。简直就是巨大的书山。书架上放着许许多多的书,从亨梅里乌斯的诗集到凯耐肯的美术集,从思达莱托纳的战争史到吉古萨里斯的史记,甚至还有雷梅迪乌斯的最先进的有关魔杖剑的研究书。满是灰尘的办公桌上放着几柄魔杖剑和工具。</p>
<p>我四处张望。书架之间是高到天花板的窗户。在能看到埃里德那的夜景的窗户前放着一张床,有个男人躺在上面。</p>
<p>男人突起的额头上刻着田垄般的皱纹。泛黄的白发铺在枕边。同样颜色的眉毛下是闭着的眼睛。看来是年纪非常大的老人了。</p>
<p>他的嘴上覆盖着透明的树脂制的呼吸器。喉咙上开了一个洞,接着别的呼吸器。从呼吸器上伸出的管子连接到床边的机器上,辅助老人的呼吸。从被子里伸出的瘦弱的手腕上插着好几根输液管,连着旁边的装置。</p>
<p>这是最先进的管理装置。似乎是感知到病人的身体状况的变化,装置发出了轻微的警告声。</p>
<p>「别在意,我一直都是这样。」</p>
<p>装在喉咙上的发声装置合成了老人的声音。老人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没有焦点的白浊的眼睛。与此同时,机器上的回旋筒开始运作,选择药液导入输液管。不多时,病情似乎稳定了,警告声停了下来。</p>
<p>年老濒死的病人,这是我心里对他的第一印象。虽然低声运转的空气净化器已经消除了绝大部分的气味,但房间里空气中的汗味、尿骚味和酒精消毒液的臭味是病房所特有的。</p>
<p>「要是一直站着听老人的碎碎念可是会很累的。」他的眼睛和脸一动不动,沙哑的电子音又响了起来,「坐在那吧。」</p>
<p>我抓起床边上的椅子拖到老人的身边,坐了下来。</p>
<p>失去视觉能力、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的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昏暗的室内静悄悄,只能听到呼吸声。</p>
<p>「我就是委托人。我的经历和名字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装置罢了。」</p>
<p>和老人的谈话非常奇妙。当然因为他已经付过定金了,所以这绝对不是寂寞老人的恶作剧。而且</p><p>老人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在这种时候开玩笑。</p>
<p>「我在半年前因为一些事搬到了埃里德那。那个时候我还很健康。我才只有六十几岁呢。」这时候我正面观察了一下老人。纤细的身体、稍微有些长而尖的耳朵。原本该是金色的白发。因为他瞳孔白浊所以刚才我没有发现,他大概是神圣伊杰斯教国的阿尔利安人吧。</p>
<p>「在我事情还没处理完的时候,总有一天会发病的家族遗传病终于降临到了我身上。」</p>
<p>「是、生病吗?」</p>
<p>我询问道。老人的嘴唇在呼吸器下一张一合。装在喉咙上的发声装置开始运作。</p>
<p>「是阿里亚德性快速发展型多系统萎缩症。」</p>
<p>我听罢身子一僵。以前季薇开玩笑的时候说过自己得过这种病,所以我知道这种病有多可怕。我带着复杂的回忆继续听下去。</p>
<p>「阿尔利安人的、那种难症吗。」</p>
<p>「你知道的还真多啊。」眼神浑浊的老人笑了,「你朋友里大概有阿尔利安人吧。我来说明一下,这是一种在神经和内脏多处同时发作的致死的难症、四万分之一的阿尔利安人都会发病的遗传病。我得的是Ⅱ型。比起Ⅰ型,得Ⅱ型的人初期症状比较猛烈,之后重症化的过程则比较缓慢。」</p>
<p>老人平稳地解说着。</p>
<p>「得了这种病的话,无论把患处切除几次,都会慢慢扩散到全身,最终脑部神经坏死。一般人在恶化到那种地步之前,就会因为呼吸功能不全或者内脏机能不全死亡。」</p>
<p>老人简单说明道。</p>
<p>「至于治疗方法,必须要把全身遗传因子的异常部分改正,不然就没救了。」</p>
<p>我点点头。虽然我知道对方看不见,还是这么做了。老人继续说道。</p>
<p>「治疗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几乎等同于一个小国家一年的财政预算。但这就意味着要换掉患者全身包括脑部的细胞。接受治疗的话说不定就能得救,但那已经不是真正的我了。」</p>
<p>老人的嘴角在呼吸器内歪了一下,露出了哀伤的自嘲的笑容。</p>
<p>「但是由于我得的是发病速度缓慢的Ⅱ型,而且我也有些积蓄,所以能用最新医疗技术推迟发病时间,能多争取十年左右时间。但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p>
<p>我除了切入正题别无选择。</p>
<p>「你把我叫来的理由是?是让我和一位走向死亡的寂寞老人聊天吗?」</p>
<p>「医疗可真是奇妙啊。」</p>
<p>这位阿尔利安病人脸上浮现出浅浅的恶毒微笑,对自己和这个世界一笑而过。</p>
<p>「本来把这病放着不管自然死亡的话事情就简单了。但是我儿子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同意医生给我装上了呼吸器和生命维持装置。一旦装上,要是再摘掉的话,无论是家人、医生,甚至就算是本人这么做都会被看做是杀人行为,会受到刑法的制裁。」</p>
<p>老人的声音里带着电子合成的冰冷。</p>
<p>「正如你所见,我自己已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全靠护工来照顾我的饮食和更衣。排尿排便全靠别人帮忙。」</p>
<p>病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p>
<p>「我年轻的时候开始就作为魔杖剑的研究者活着,背诵亨梅里乌斯和弗拉·提欧的诗歌、热爱欧泽特和欧姆·洛特的大型叙事诗、注解佩里库雷伊的宗教学,一直支配着别人的命运,这样的我居然,」老人睁大了白浊的双眼,「要让护工用尿壶接着撒尿、更换沾了大便的尿布!就算那个护工抢走了柜子里的零钱和我留作纪念的宝石饰品,也只被别人当做是老人的被害妄想症!」</p>
<p>发声装置发出沙哑的电子音,无法完全再现老人的愤怒。</p>
<p>「我想要结束这样的自己的生命,但是我已经动不了。所以。」</p>
<p>老人失明的瞳孔盯着一旁的生命维持装置。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深呼吸一口气。</p>
<p>「所以你想让我,摘掉呼吸器和生命维持装置?」</p>
<p>老人白浊的瞳孔上下动了动,以示对我的肯定。病情已经进展到连都头动不了的地步了。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十年。</p>
<p>「这就是说,」我向他确认,「要让我成为一个杀人犯吗?」</p>
<p>随着谈话的进展,我开始有种奇妙的感觉。老人平静地继续说。</p>
<p>「我知道。但我还能拜托谁呢。我自己已经没有自杀的能力了。防止我自杀的儿子也死了,我已经没有家属了。而且也没有热血医生为了终结我的痛苦不惜做出违法行为。这样的话,我只能拜托别人了。」</p>
<p>老人窥探一般把目光转向我。我对上了他白色的瞳孔。</p>
<p>「就算不是我,你也已经杀过很多人了吧?」</p>
<p>电子声响起。</p>
<p>「现代的进攻性咒式士,而且还有足以在城市里开办事务所的好手段,这种人不可能没杀过人。」</p>
<p>和被悬赏的凶恶罪犯以及「异貌者」的战斗几乎都不是逮捕和驱逐的就能解决的程度。而是杀或者被杀的糟糕透顶的前线。</p>
<p>虽说进攻性咒式士是杀人犯,但说到底还是合法的杀人犯。而不是职业杀手。虽然我个人已经好几次越了界,但还是站在法律一侧的。</p>
<p>这次老人的委托说白了就是杀人委托。就算他本人希望如此,但也是杀人行为。我的回答已经是板上钉钉了。</p>
<p>「我做不到。家人出于爱或者医生出于正义感可能会做这种事,但也是违法行为。另外,我只是个旁观者。对你没有任何感情。」</p>
<p>我站了起来。谈话结束了。退回定金、无视之后的工作、回家睡觉。这样就结束了。</p>
<p>「你是要对我见死不救吗。」</p>
<p>老人的声音阻止了我的步伐。</p>
<p>「我还要以这种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悲惨状态活上十年。在眼睛耳朵鼻子舌头都死了的黑暗世界里活上数年,在痛苦中死去。」</p>
<p>「这和我无关。」</p>
<p>我拒绝了对方的恳求。</p>
<p>「杀人的委托就去拜托杀手。或者去找那些想杀人想得不得了的蠢小孩。」</p>
<p>老人颤抖着笑道。「是啊。但我为你准备的报酬是定金的十倍,一千万元。」</p>
<p>我的呼吸停滞了一拍。一千万元可不是个小数目。加上定金就有一千一百万元了。</p>
<p>「这是能从我的伪装账户里转出来、你也不会受到怀疑的金额的极限。顺便一提,就算你做赏金猎人,不打倒』异貌者』这种相当棘手的对象的话应该是赚不到这么多钱的。」</p>
<p>我的目光反复在呼吸器和生命装置、以及老人的脸和自己的手上游走。三点。这三点就是整个世界。</p>
<p>「只要动动手、把那边的东西挪个一厘米就行了。」</p>
<p>听到老人的话,我看向生命维持装置的电源。把按键往下按一厘米。这样老人就死了。一想到这一点,恶寒和恐惧就刷过我的脊背。这是连孩子都做得到的杀人。</p>
<p>「对,只要把按钮往下移一厘米就能拿到一千万元。你不是直接杀了我。只不过是把那东西移动了一厘米。只是这种小事而已。我的死最多只不过是连带反应罢了。」</p>
<p>老人低声私语。就像恶魔的诱惑一样,老人的电子声充满了甜美的诱惑。这件事本该很简单的。</p>
<p>我再三思考,我把脸转回正面,深呼吸,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p>
<p>「做不到。这不是我该做的。」</p>
<p>「拜托你了。解放我吧。救救我吧。」</p>
<p>这位阿尔利安老人的电子声变成了哀愿。白浊的眼里满是哀伤。我伸出了手。只要我拔掉机器的电源或者摘掉呼吸器,就可以装作出了事故,老人也能够安乐死。而我只要做出这一动作,就能拿到一千万元。这是皆大欢喜的杀人。我再次伸出了手,又停下,慌慌张张地缩了回来。</p>
<p>即使如此我也应该拒绝。至少,要是法律允许的话还是可行的,但若只是为了钱而杀人的话,就变成单纯的杀手了。无论再怎么为钱所困,也不能越过那一条线。越过的瞬间,我就会从进攻性咒式士变成杀手。如果是吉吉那的话,大概会说这两者没什么区别吧。被我杀死的人们大概也会嘲笑我吧。</p>
<p>但是就算是这样。</p>
<p>「很遗憾。」</p>
<p>我毅然决然地回答,左手却不知道为什么伸了出去。指尖在生命维持装置前动了动。</p>
<p>我看向器械。表示警告的红点熄灭了。在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生命维持装置的电源掉了下来。机器之所以会停止运作,无疑是因为我的手指的动作。</p>
<p>「不会吧、等等!」</p>
<p>我慌慌张张地重新接入电源。但是机器已经被设置成了一旦被中断就</p><p>无法立刻重启的状态。画面暗了下来,维持生命的药液停止不动。我敲了敲机器。终于药液再次流动,画面亮了起来。画面显示心跳数二十二、血压十二,而且在我看着它的时候,数值一直在急速下降。</p>
<p>「委托费、已经、打到你账上了。而且、还有、愉快的赠品。」</p>
<p>老人的呼吸越来越浅。血压急速下降使他意识逐渐模糊。代替脏器的生命维持装置即使只停止了几秒钟,全身也会逐渐死亡。</p>
<p>「啊,这就是死亡啊。」</p>
<p>老人的声音响起。</p>
<p>「好痛,喘不上气。好可怕,真的好可怕。」电子合成音极度混乱,原本动不了的四肢在跳动。「我、曾经让别人、受过这种痛苦吗。」伴随着谜一般的话语,老人露出了笑容。「这样就好。」</p>
<p>老人大口喘气,接着就停止了呼吸。四肢断断续续地痉挛,很快也停止了。</p>
<p>「等等、刚才的不算,不算数的吧!」</p>
<p>我的制止毫无意义。躺在床上的老人保持着苦闷的表情,身体已经僵硬了。他的脸上留着难症和苍老的痕迹。我看了好几次,这都是一张死人的脸。</p>
<p>生命维持装置的画面显示心跳和血压已经完全停止了。我把手放到老人的面前,已经没有呼吸了。</p>
<p>无论是数值上还是现实中,老人毫无疑问已经死透了。</p>
<p>就算我想做复苏处理,对全身机能不全的老人也无从下手。</p>
<p>比过去更重要的是现在。我现在的处境并不好。我的确给想要自杀的人出了一份力。</p>
<p>我开始回想来到这个家之前以及进入这个家之后发生的所有事。路上没有人,而且车牌号也自动隐藏了。</p>
<p>因为我是小心地带着战斗手套进入室内的,应该没有留下指纹。虽然用来扣动扳机的右手食指和中指露了出来,解除生命维持装置的应该是带了遮住所有手指的手套的左手,应该找不到证据。因为掉落了头发和遗传因子碎片,我本打算放把火消灭证据,想了想还是算了。那样会从意外事故变成杀人的。刚才的说到底只是事故。我环视房间,书架那里有些违和感。我应该没有碰过那里,是太慌乱了吧。</p>
<p>我深呼吸一口气,甩去焦躁感,出房间来到走廊。找到走廊里的吸尘器,启动,简单打扫了一下地板,吸尘器里的垃圾则装到袋子里带走。</p>
<p>生命维持装置的停止应该会启动发往医院的联络通知。我离开了老人的家。要是被追踪足迹的话就糟了,我换上了堆在车里的备用鞋子。回去的路上还绕道河边用爆裂咒式粉碎了鞋子。碎片应该已经漂到几条不同的河里了。虽然战斗用的鞋子很贵,但也没有办法。</p>
<p>我紧紧抓住河边的栏杆。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但感觉还是很糟糕。</p>
<p>我不知道老人说的赠品是什么。我转身离开被爆裂的余波扰乱的河流。投入工作忘了这事吧。</p>
<p>埃里德那的街道在夜空下绵延。</p>
<p>欢乐街的拉丹大道上点着有机照明模拟的红色、粉色和紫色的霓虹灯。路上行人摩肩接踵。男人们因兴奋而神采奕奕,拉客声此起彼伏。半裸的女人们在店门口引导着客人。我在二楼的窗户边站起身。傍晚的工作的谜团依旧占据着我的脑海。帮助别人自杀就拿到了一千一百万元。</p>
<p>从极度单纯的角度思考的话这反而是个不错的工作,但却有罪恶感。杀死赏金犯和「异貌者」在心里也会留下疙瘩。这次虽然是本人的希望,但却比以往更不好受。而且我至今仍感到违和。为什么是我呢。</p>
<p>「不管了。」</p>
<p>我从窗边站起,穿过房间来到走廊。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还在在意,但我只想无视这种想法。用手压住震颤的魔杖剑,顺着楼梯下到一楼。</p>
<p>穿过杂居大楼一楼的走廊。等待室的门开着,里面只有数张住房内使用的桌子和椅子和一张三面梳妆镜。</p>
<p>房间里有许多女人,有金发蓝眼的、黑发褐色肌肤的、白金头发尖耳朵的,各种各样。全都是一眼看上去十分漂亮的美女。她们的侧脸上满是妓女身上常见的倦怠感,即使如此看上去也依旧十分有气质,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错觉。</p>
<p>由于没有客人指名,美女们无所事事地待在等待室里。黑发女在指甲上涂了色正在吹干。高挑的黑发女没什么兴致地看着一本古典小说。也有人在用手机发消息。</p>
<p>这家妓院虽然有「百花馆」这么个气派的名字,但实际上是把杂居大楼的一楼作为事务所使用的派遣妓女公司。但它好歹也是一家高级店,名下只有二十位精挑细选的美女妓女。</p>
<p>今晚上班的大约八名高级妓女在无聊的时候互相交谈。</p>
<p>头发、眼睛和皮肤颜色相同的女人们说的话并不是齐伯伦通用语。</p>
<p>最近有很多出于玩乐心的学生、打零工的人、迫于生计的主妇以及在当妓女,但这家「百花馆」里的妓女大多是外国人。有来自北方的神圣伊杰斯教国和皮埃纵联邦共和国的,有来自西方新大陆艾美利亚斯的,也有来自东方央华帝国的席娜吉和南方遥远的黑大陆的南艾西奥斯共和国的美女。</p>
<p>我移开视线,朝走廊深处走去。打了个哈欠。如果妓女们很闲的话,我就没有接送和护卫的必要。在大楼后面的接送车里睡一会儿吧。要是有事的话她们会来叫我的。</p>
<p>等待室里走出来三个妓女。困倦的脸看起来兴致勃勃。</p>
<p>「啊,是嘉由斯。好久不见。」</p>
<p>异国的妓女们走了过来。从近处看果然都是美女。我举起手向她们打招呼。女人们笑了。</p>
<p>「今天不做爱丽康特姐家妓院的护卫啦?」</p>
<p>「居然不去』白夜楼』却来这里,还真少见啊。」</p>
<p>「伊迪斯的齐伯伦语说得更好了。不愧是用功学习的留学生啊。」北方的女人把手插在腰上,「新来的尤莱芙丝可漂亮了。」</p>
<p>留学生伊迪斯笑了,北方人白皙的面颊染上了些许红色。尤莱芙丝低下微微上扬的眼睛,神情复杂,似乎是还没习惯被表扬这种事,顺便朝对面的黑发女笑了笑。</p>
<p>「切蕾西你也是个光彩照人的美女啊。」</p>
<p>「什么嘛。」</p>
<p>切蕾西黑色的瞳孔里露出了笑容。</p>
<p>「加莱蒂的孩子是五岁的里迪特和三岁的玛德尔达对吧。他们还好吗?」</p>
<p>巴哈鲁巴出身的加莱蒂甩了甩金色的头发,高兴地点点头。紧接着脸上的表情变成了疑惑。</p>
<p>「你居然记得住只见过几次的妓女的孩子的名字啊。」</p>
<p>「这可是生意人的基本啊。虽然我不是什么对方记得住的大人物。」</p>
<p>用手机拍下照片、之后只要复习一下就行了,这是尤希斯大哥的教诲。</p>
<p>「你该不是开始讨厌洛瓦鲁之类的黑社会的店了吧?」</p>
<p>切蕾西发话了。</p>
<p>「无论什么事都有方不方便一说。对事主来说就是钱方不方便了。」</p>
<p>看到我的苦笑,女人们也都笑了。</p>
<p>「那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方便呢。」</p>
<p>手插在腰上的伊迪斯和切蕾西走过来想抱住我,但我稍微离开了些。距离太近的话会变得很麻烦的。</p>
<p>虽然黑社会偶尔在电影里会被美化。但还是黑社会。我不想主动和专门威胁别人的集团扯上太多关系。对方大概也不想和我和吉吉那扯上太多关系吧。</p>
<p>虽然伊迪斯和切蕾西触碰我的行为可能只是出于纯粹的好意,但如果我有所回应的话,一定会被洛瓦鲁高层利用的。尤其是现在的我对女性的耐力没以前那么强了,实在太过危险。</p>
<p>「话说回来,为什么你讨厌洛瓦鲁呢?」</p>
<p>伊迪斯问道。旁边的切蕾西因为是老手,似乎知道原因,但僵硬地默不作声。不过我倒是老老实实地满足了对方的好奇心。</p>
<p>「我和洛瓦鲁的武斗派干部雷姬娜从以前开始关系就不太好。」那是苦涩的回忆了。「不过,我和掌管风俗部的干部伯雷博涅关系一直不错。」</p>
<p>我笑了笑。这个世界不是单纯地只分为敌人和伙伴的。敌方中有伙伴、伙伴中有敌人,这种事也是常有的。</p>
<p>「偶尔我们没有稳定的收入、钱不够的时候,洛瓦鲁的伯雷博涅老爷子的委托可是拒绝不了的。这可是偶尔发生的偶然、命运的指引。」没必要藏着掖着,我笑了笑。</p>
<p>听到我的话,美女们也笑了。我想起了伯雷博涅老爷子的话。</p>
<p>「顺便一提,最近埃里德那发生了连续杀人案,这也是理由之一。」</p><p>「啊,那件事啊。」妓女们脸上的笑容阴沉下来,往窗外的大路上看去。犯下悲惨的杀人案件的杀手不再是电影荧幕或者电视画面里的敌人。说不定自己身边的某个人就是犯人。而且还有说不定会遇见对方的恐惧。连续解剖杀人的被害者里有一名妓女这件事使得恐惧离自己更近了。</p>
<p>「好像以前开始妓女和风俗小姐就一直是杀人犯的目标呢。」见多识广的加莱蒂的脸色也很阴郁。</p>
<p>正如她所说,站在街边拉客的街妓就算消失了,一段时间内,或者说永远不会被周围的人注意到吧。只有和性有关的职业会因为「对谁都能张开双腿的妓女脏死了」这种杀人犯扭曲的憎恶和杀意而容易变成目标。</p>
<p>特别是「百花馆」这种接到客人的订单后派高级妓女过去的派遣型的店。如果是店铺型的话好歹还有店里的人在注意,派遣型的话在宾馆或者普通住宅内妓女和客人一对一的时间很长,所以有危险性。因为高级妓女只接介绍过来的客人。对方是杀手的可能性很小。即使如此,来去的路上还是毫无防备的。正因为是高级妓女,「只不过是个妓女还装模作样」出于这种原因被杀人犯盯上的事过去也发生过。</p>
<p>在这种情况下,要做高级妓女们在工作时能就近叫来以及来去路上的护卫的人,必须要有一定的实力。</p>
<p>「真可怕啊。她好像也同样是黑社会的妓女。好像是康德哈·纳哈社的姑娘吧。」</p>
<p>切蕾西喃喃自语道。我现在才注意到,她是细腰薄肩。无论多么坚强,她还是名女性。</p>
<p>「没事的。」</p>
<p>我承诺道。切蕾西笑了。</p>
<p>「那么出于这种偶然的顺便,嘉由斯,不来玩吗?店长也说了可以不算进店的营业额里。」</p>
<p>「翻译一下的话,不就是说你们要从我这里拿钱吗。」</p>
<p>「那是当然啦。」</p>
<p>我和切蕾西的对话逗得她们都笑了。</p>
<p>高级妓女们脸上是愉快的神情。如果不能保持这种表情的话大概就不能做下去了吧。</p>
<p>「没事的。洛瓦鲁也在好好管理,还派了嘉由斯来护送我们呢。」</p>
<p>「因为最近黑社会也在争取合法化呢。」</p>
<p>现在风俗店正在由以前那种残酷地拘禁女性压榨女性的场所转变为单纯只是经营和劳动的场所。</p>
<p>「洛瓦鲁也想合法化啊。」为了让她们安心,我笑了笑。</p>
<p>「武斗派的法尔摩亚剑友会不太关心买卖,就算有捐款委托这种例外,这种没办法合法化的组织陷入苦战了呢。」</p>
<p>问题是如今想要扩张势力的中间组织在财政界没什么实力,所以没能合法化被压制住了。</p>
<p>青楼社和林多波尔姆同盟、海德蒂一家和康德哈·纳哈社和鹏翼会企图取代三大组织。但是由于三大组织保持着松散的联系,抑制了中坚组织的抬头。结果就是没有多余精力的康德哈·纳哈社的妓女没能被保住。</p>
<p>「喂,你在想什么呢?」</p>
<p>切蕾西揪住了我的右耳。</p>
<p>「下流的事。」</p>
<p>我一回答,切蕾西就笑了。加莱蒂和伊迪斯也笑了。逗妓女们开心并不属于业务范围,单纯只是得意忘形者的本性罢了。</p>
<p>「切蕾西或者尤莱芙丝在吗?」</p>
<p>走廊的窗户里露出来一张顶着白发的圆脸。那是一张看起来和善又好色的老人的脸。是伯雷博涅老爷子。胖胖的左手上粗壮的手指握着一台老式的电话。我定睛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尤莱芙丝消失了。伯雷博涅老爷子看向切蕾西。</p>
<p>「客人到了。还是亚德连的社长。尤莱芙丝不在的话,就让最有人气的切蕾西去吧。在比格雷斯大道的宾馆,二十分钟后。」四处张望的老人找到了切蕾西和我。「嘉由斯,请你送切蕾西过去。」</p>
<p>既然都被伯雷博涅老爷子拜托了,那就没办法了。切蕾西牵起我的手迈出了脚步。</p>
<p>「被拜托了呢,进攻性咒式士小哥。」</p>
<p>「那么就请让我护送重要的公主大人吧。」</p>
<p>顺着对方的调侃,我回了一句。牵着切蕾西的手,我向出口走去。</p>
<p>在我继续假装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过程中,我感觉我似乎没事了。无论是和季薇妮娅的分别、阿娜皮亚的死还是我的过去,我把它们和能够越过的什么东西搞混了。</p>
<p>我也不知道这是恢复了还是对内心的压榨。</p>
<p>在我旁边的切蕾西心情很高。</p>
<p>「有什么奇怪的事吗?」</p>
<p>「居然能够让到达者级别的进攻性咒式士护送,我有种变成了贵妇人的感觉。」</p>
<p>「是吗?」</p>
<p>「因为、到达者级别就说明他是一流的进攻性咒式士吧?我听说只有一部分重要人物或者富豪才会把他们用作护卫?」</p>
<p>「你觉得虽说是组织干部但其实是窗边组的伯雷博涅老爷子能出这么多钱吗?」</p>
<p>(译者注:窗边组-即将退休的闲职位置)</p>
<p>「不能吧~」切蕾西笑了,「也就是说,你被大大地小看贬值了?」</p>
<p>「正是如此。」</p>
<p>和我同等级的拉肯金或者潘海马是绝对不会接这种工作的。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就算是一点点钱也很重要,只能接受。伯雷博涅老爷子也是看透了我的现状所以砍价了。</p>
<p>实际上,作为有可能遇到在埃里德那活动的连续杀人犯的危险的保险,接送这项工作是没有危险性的。第一,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不愉快的工作。第二,我无论如何也想接这个工作。</p>
<p>我和切蕾西向外走去。</p>
<p>一个男人走在夜幕降临的埃里德那的街上。这里是东北部的塞拉迪大道。他穿着安美吉尔德制的最高级的绀色细白格子西装,胸前是定制的刺绣小花,脚下是最高级的卡拉德拉社的鞋子,光洁的表面反射着街道的光。</p>
<p>男人的身影就像是从服装杂志里走出来的年轻创业者。只有左手有些违和感。带着戒指的手握着一本古老皮革封面的书。书上绑着锁住的链条。这看起来像是古书或者奇书的收藏家的身影在埃里德那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p>
<p>男人用蓝色冰块一般的眼睛眺望着埃里德那。夜晚的街道上响起轮胎压过的声音。接着是怒吼声。被卷入交通事故的客车和运输车的司机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互骂。</p>
<p>「埃里德那真是个不错的地方。」</p>
<p>男人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看起来像是从内心深处享受着埃里德那的街道。</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1/1726/139342/155936.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有必要让它变成更好的街道。」</p>
<p>男人行走在人群中。他的飒爽和走姿里充满了自信。男人越往前走,路上的行人就越少。</p>
<p>拐进小巷,人迹完全消失了。两边排列着大楼,但却没有商店。是一条街灯忽闪忽灭的昏暗的路。</p>
<p>碰巧路过的步行者也都慌慌张张地返回来时的道路。就连车都绕过了男人正在走的这条路。只有这条路被隔绝在喧嚣外,被人们所避讳。</p>
<p>男人走在无人的道路的中央。他顿了一下,向左走去。前方耸立着灰色的大楼。五层的建筑物周围有一圈拒绝旁人进入的墙壁。正面还有一扇气派的大门。</p>
<p>钢铁大门似乎在向人施压。右手边有一块写着「海德蒂兴业塞拉迪分部」不算夸张的招牌。</p>
<p>放在大门左右的简易椅子上坐着形形色色的男人。左边坐着个秃头的男人,画着刺青的右手抱着一把入鞘的魔杖剑。右边做着个戴着遮光镜的男人,魔杖斧夹在腋下。正在玩纸牌游戏的二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两人的视线看向站在门前道路上的男人。穿着高级西装和闪闪发光的鞋子的男人有着和这条荒凉的街道相反的优雅和美丽。</p>
<p>优雅的男人走近大门。守门二人的视线里流露出凶狠的神色。秃头的男人立刻站起来拔出了魔杖剑。戴着遮光眼镜的男人把魔杖斧扛在肩膀上。</p>
<p>「你有什么事吗?」</p>
<p>秃头男用离敌意不远的声音询问道。男人没有停下脚步。</p>
<p>「如果你是观光客的话大概不知道,这栋大楼可不是观光地,而是海德蒂一家的分部,有可怕的大哥哥们哦。」</p>
<p>戴着遮光镜的男人站起来接着说。</p>
<p>「我不会说什么害你的话的。转身往右回去吧。」</p>
<p>优雅的男人还是继续走着。</p>
<p>「难道是别的组织的刺客吗!」</p><p>秃头刺青男起了敌意向男人突进。戴着遮光镜的男人也念起了咒式让魔杖斧动了起来。</p>
<p>「刺客?」西装男端正的脸上露出苦笑,「我可不是干那种不解风情的工作的贫民。」</p>
<p>西装男空着手。端正的脸上,唇角歪了一歪。在人工灯光下,露出了更像半月一般的笑容。</p>
<p>「那么,开始吧。」</p>
<p>道路上爆破声和悲鸣声呼啸而过。</p>
<p>在被夜色吞没的车里,我把下巴抵在方向盘上。车的前方,宾馆的外墙耸立在夜空下。把切蕾西送到客人所在的宾馆后,必须等上一段时间。预计时间是一个小时,但没有比等别人的情事结束更空虚的时间了。</p>
<p>送完切蕾西之后,我又在店和其他宾馆之间来回跑,送其他妓女去干活。接着又回到宾馆前等着接切蕾西。</p>
<p>我用手机确认了一下本职工作。虽说搭档吉吉那在为埃里德那的杀人事件奔走,但没什么进展。接送妓女这种不符合进攻性咒式士身份的工作大概会激怒我的搭档吧。但是,作为护卫我也多少出了点力。</p>
<p>守护他人的工作,对于没能守护好别人的我来说是带有强迫观念的至高无上的命题。</p>
<p>眼角瞥到一些动静,我抬起了头。有个女人正从宾馆正面的玄关走出来。女人踩着高跟鞋靠近车子,打开了门。</p>
<p>「呜哇,今天的客人真是糟糕透顶。」</p>
<p>伴随着夜晚都市的热气,切蕾西坐进车里啐了一口。她在在副驾驶座坐好,自己抱住了自己。</p>
<p>「那个社长,装出一副婴儿的样子把我舔了个遍。啊真恶心。」</p>
<p>「这种话可不能在客人和外人面前说哦。」</p>
<p>「我知道啊。我只会对亲近的人说。」</p>
<p>切蕾西闹别扭一般说道。妓女们几乎都是这样。在背后就开客人的坏话大会。当然对客人来说妓女们不过是消除性欲的道具。反倒是忘了这是件买卖、抱有恋爱幻想的客人更会闹事惹出麻烦。高级妓女接的一般都是普通妓女受不了的工作。所以不会泄露的信用以及忍受最糟糕的欲望形式的忍耐是必不可少的。</p>
<p>「不过是任何时代都存在的欲望对上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职业罢了。认真做好工作就能拿到等价的报酬。单纯的经济活动而已。」她笑了笑。</p>
<p>「据说接下来一个最古老的职业就是佣兵。」</p>
<p>「最古老和第二古老职业的两人接下来要去哪里呢?」</p>
<p>听到切蕾西的问题,我确认了一下手机。店里的预定没什么变化。</p>
<p>「看来没有连续指名。」</p>
<p>「总觉得有点遗憾。」</p>
<p>虽说这是平时的夜晚,今天的指名也很少。一个小时只送了四个女人。我发动车子。切蕾西在副驾驶座伸了个懒腰。</p>
<p>「回店里吗?」</p>
<p>「说起来嘉由斯你之后什么安排?」</p>
<p>「别的妓女也出去工作了,所以我要去接她们回来,就结束了。」</p>
<p>「我不是说这个,工作结束之后呢?」</p>
<p>「没什么事。」</p>
<p>我打了个哈欠。在接送高级妓女的空闲时间里,我读完了一本研究咒式的论文。是新进学者格布纳斯和辛嘉利的好论文,所以有点想试试新的咒式。</p>
<p>我又打了个哈欠,继续和切蕾西说话。</p>
<p>「我搭档在做本职工作,集中精力追踪赏金犯,现在是没人管的狂犬状态。我就只是回去睡觉。」</p>
<p>「这样啊。」</p>
<p>切蕾西似乎接受我的说辞,陷入沉思。</p>
<p>胸口一阵震动。有电话来了。我一接通对方就开口道。</p>
<p>「怎么样,没什么情况吧?」</p>
<p>「嗯嗯。」</p>
<p>副驾驶座的切蕾西看向我,动动嘴唇无声问道「谁?」。</p>
<p>「伯雷博涅老爷子。」我小声回答,继续听电话。</p>
<p>「老爷子就不需要了吧。」</p>
<p>伯雷博涅在电话那头笑了。</p>
<p>「我是老爷子吗。」</p>
<p>「你好歹也是洛瓦鲁的干部,不被人尊敬的话可不能成为部下的榜样哦。」「处于最底层、只有三个部下的干部也能被叫做干部吗?」我握紧手机露出淡淡的苦笑。</p>
<p>「好说话的黑社会干部一般心都烂透了,但伯雷博涅真的只是一个好脾气的老爷子。」</p>
<p>「你还真敢说啊。虽然这是事实。」</p>
<p>伯雷博涅老爷子笑了。伯雷博涅是个好说话的干部的理由很简单。虽然是从本部派来埃里德那的洛瓦鲁成员,但实际上是被贬官了。武斗派的雷姬娜掌管了赌场和咒式士部队,负责经济的连奈斯掌管了高级妓院和宾馆业。分配给只擅长调整的老成员伯雷博涅的,只有被扔在角落里连个箱子都没有的派遣妓女业。</p>
<p>洛瓦鲁内部七名干部的互斗也都无视了第八人伯雷博涅老爷子。虽说没有被杀的可能性,但也没有成为库萨弄下一任首领的可能性。大概只能对下一任首领腼腆一笑乖乖听他的话吧。</p>
<p>「对了,我们这边有人闲着,就派去当司机了。」伯雷博涅老爷子继续说,「那个司机会去接另外四个人的,你今天可以休息了。」</p>
<p>「知道了。」</p>
<p>伯雷博涅老爷子笑着挂了电话。我向副驾驶座看去,切蕾西一脸微笑。</p>
<p>「我呢?」</p>
<p>「是想让我送到店里还是送到家里?」</p>
<p>「嗯。」切蕾西稍稍迷惑了一会儿,「那就家里吧。」</p>
<p>切蕾西笑了。她察觉到我不清楚该和她保持什么距离,笑得更厉害了。</p>
<p>「什么事都不会有的。我家里还有妈妈弟弟和祖母呢。」</p>
<p>车子跑过夜晚的埃里德那的街道。避开交通堵塞的地方,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p>
<p>「停在那边。」</p>
<p>我们到了切蕾西家附近的地方。道路前方是一栋朴素的砖瓦墙住宅。家里漏出温暖的光线,似乎能看到房子内部。之所以不停在门前,大概是因为切蕾西对家人隐瞒了自己是高级妓女一事吧。说不定他们会从身为进攻性咒式士的我的护送推测出她在做什么晚上的工作。</p>
<p>切蕾西打开车门,踩到沥青路上。</p>
<p>这一刻她回过了头。</p>
<p>「那么,再见啦。」</p>
<p>「嗯。」</p>
<p>切蕾西站在夜晚的路上一动不动。她看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手机似乎是想破坏二人之间的气氛,在这时响了起来。</p>
<p>我一看画面,是吉吉那发过来的。貌似赏金犯就在附近,他叫我过去。</p>
<p>「有工作,我就这么过去了。搭档太没用了。我要是不去的话,他连笔直走路都做不到。」</p>
<p>「说得真过分。」女人笑了。</p>
<p>「不,开个玩笑嘛。我可没办法和笨蛋组队。不,虽然他是个笨蛋,还是个没底线的笨蛋。」</p>
<p>「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晚安。」</p>
<p>切蕾西冷漠地说完转身就走。我没有看切蕾西的背影,握紧方向盘,调转车头走了。</p>
<p>切换头脑,换回了咒式士的思维模式。</p>
<p>飞驰在夜色中的客车内播放着音乐。</p>
<p>比起纤细偶尔有力的鲁鲁·流,我今天更想听略带哀伤的歌声,播放的是卡莲·艾尔·索菲的音乐。我早就知道坐在副驾驶座的吉吉那很擅长歌和乐器,但他对音乐没有做出任何评价。</p>
<p>刚才抓到的赏金犯虽然是个不值一提的强盗,但把他扔到警察局后,回去的路上心情变好了些。</p>
<p>一直压在吉吉那心头的被叫做「钻石杀手」的使徒还没被找到。情报也没有。大多数事件还都未解决,死者也没有复生。徒劳感满满的时期已经过去了。车子继续向前开。</p>
<p>车头有些超出了超车线,停在红灯前。夜晚的埃里德那,车主们不满地嘀咕着,等待红灯变绿的一瞬间。</p>
<p>车内播放的中年女性欢快的声音里穿插进了报道声。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埃里德那或者世界上的事件、事故、灾害或者犯罪的报道。接着是演艺圈的新闻。哪里的艺人被发现有恋人或者离婚了,忙得不行。</p>
<p>「说起来,歌手罗莱莎被爆出来有恋人,粉丝都疯了。」</p>
<p>立体光学画面上显示的是演艺局。</p>
<p>「把她的音乐元件分割开,还是有能让人燃起来的东西的。貌似她要被卷进官司里了。」</p>
<p>我露出苦笑。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狂热的支持者。吉吉那歪了歪头。</p>
<p>「罗莱莎这个歌手,从外表看大概是十五到十七岁吧。这个年纪的人没有恋人反而更奇怪吧。」</p>
<p>「话是这么说。」</p>
<p>「嘉由斯你在车里听的鲁鲁·流和卡莲·艾尔·索菲要是有男朋友的话,你会生气吗?」</p>
<p>「不会,我对鲁鲁·流又没有恋爱的心情,卡莲已经是离婚又再婚有三个孩子的歌手了,我一</p><p>点想法都没有。」</p>
<p>吉吉那说出了他的想法。</p>
<p>「把因为歌手有恋人就生气的思维方式转换成术式的话,那就是女A+处女膜=正值,女A-处女膜=负值。解开这个不等式就会发现,在这个思维方式里,处女膜的价值比女人还高。」</p>
<p>吉吉那继续他冷酷的计算。</p>
<p>「追捧作为人体一部分的内脏,这是怎样的邪教啊?」</p>
<p>「不,应该不止是这样吧。」</p>
<p>吉吉那的思维方式很独特。但是从对面的立场来看也很难反驳。而且我自身也是狂热的女人的胸口和屁股的信徒,更难反驳了。</p>
<p>「比起男女关系,从客人和商品的关系来考虑怎么样?」</p>
<p>「他们所说的』喜欢』呀』爱』呀,和普通人用的』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吗?」吉吉那苦笑道,「但是,自己喜欢或者爱的女人要是有什么缺点立刻倒打一耙这种事,虽然我不太看,但电影和漫画里的反派角色经常这么干吧?」</p>
<p>「与其说是反派角色,单纯只是随处可见的男人的欲望罢了。」虽然这不是我的信条,但这一观点很难反驳。对我来说,有必要为纯情的他们说上几句。</p>
<p>「啊你想想看,就算是』异貌者』也会原谅温和的种族和纯洁的少女,就像高雅敏感的一角马群动摇了一样。」</p>
<p>「原来如此,我总算是知道一角马不擅长生殖活动、变成濒危种的意愿了。」</p>
<p>吉吉那不情愿地接受了我说的话。不曾为女人所困的男人是无法理解的。</p>
<p>浮在夜色中的信号灯还没有变绿。埃里德那部分地区的道路交通状况就不能想想办法吗。</p>
<p>一声悲鸣。我一回头,就看到人群中一名女性用手捂着脸的身影。女人的指尖溢出红色的瀑布。有事件发生了。</p>
<p>我从等待信号灯的车上下来跑了过去。吉吉那跟在我身边跑动。两人强行拨开人群前进,跑到蹲着的痛苦的女人身边确认伤口。</p>
<p>从额头到脸颊都有尖锐的伤痕。女人哭个不停。愤怒在我内心深处沸腾。</p>
<p>我抬起头在人群中搜索。周围一片惊讶和害怕的面孔。人群中有逃跑的帽子男的身影。是两个带着红色和蓝色的帽子的男人。</p>
<p>「吉吉那!」</p>
<p>「我知道。光是今天就能碰到两拨赏金犯,嘉由斯的犯罪者吸引装置真是让我佩服。」</p>
<p>「我可不想认同,一般来说这会被叫做不幸吧。」</p>
<p>我把应急处理和联络救护车的任务交给在场的一位看起来很热情的中年男子,自己在夜晚的街道上跑了起来。吉吉那也跟了上来。</p>
<p>「比起这个,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被悬赏呢。就算抓住了也别杀了啊。」</p>
<p>吉吉那奔跑着,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我的话。</p>
<p>跑在前面的是嫌疑犯们。蓝帽子的右手握着割伤女性面孔的短刀。红帽子的左手拿着短剑。两人边逃边往后窥探一眼。掺杂着害怕和愉悦的面孔又转了回去。过路魔们推开人群逃跑。我和吉吉那穿过人潮的间隙奔跑着。</p>
<p>「混账家伙,不可原谅。」</p>
<p>伤害女人面孔的过路魔是最混账的。伤害了季薇,不,季薇妮娅和阿娜皮亚、库埃耶和阿莱希耶尔这些女性的自责的念头更让我愤怒也说不定,这种自我分析的想法在下一瞬间就被愤怒冲到九霄云外了。</p>
<p>逃犯们在大楼的拐角处向右转去。我和吉吉那一边被夜晚人行道上的人们爆骂、一边穿过人群追踪着逃犯。转过拐角,我看到了在大楼和大楼之间的窄巷里逃跑的两个男人的背影。左边红帽子的男人回头确认紧追不舍的我们的位置。</p>
<p>他的嘴角带有被追赶的恐惧和冷笑。红帽子和蓝帽子逃往小巷里。我和吉吉那也飞奔向狭窄的小巷里。犯人选择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我们两个男人一边推搡着一边转过好几个拐角紧追不舍。糟糕的是吉吉那的高个子在这里不方便行动。横跨小路的管道和大型垃圾刚好挡在头和脚的位置,让人没办法加快速度。</p>
<p>我们追着两个过路魔转过昏暗小路的一瞬间,蓝帽子男伸出脚踢翻了垃圾箱,空瓶和剩饭洒了一地。吉吉那飞越倒翻的垃圾箱,我则从瓶子上方跑过。对方像是一直在等这一时刻,释放出照亮黑暗巷子的闪光。是雷磁电击系第二阶位「雷霆鞭」的雷电。</p>
<p>我用早已出鞘的魔杖剑当挡下这一击,和消散的火花一同落地。</p>
<p>「好好好,你本以为在对手处于不稳定的跳跃状态时用光速攻击可以取胜,对吧?」</p>
<p>蓝帽子一脸惊愕。两名犯人转过身就跑。我再次追了上去,吉吉那也跟了上去。</p>
<p>虽然是雷击的光速攻击,但只要能预测时机和场所就能够提前准备接住攻击。曾经和能迅速记住咒式的少年犯罪者的交战掠过我的脑海。犯罪者的想法大多数都是很单纯的吧。</p>
<p>犯人再一次拼死逃跑,转了个弯。我为了反击组成的「矛枪射」无法确保射线方向。我只能强制解除咒式,转过弯追进狭窄的小路。</p>
<p>小路尽头分成了左右两个方向。连续不断的你追我赶在这里结束了。蓝帽子慢了一拍。我缩短了和逃犯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p>
<p>我伸出左手,还差一点就能抓住蓝帽子男的左肩了。</p>
<p>道路尽头,有一面红色的墙壁从左往右冒了出来。蓝帽子男在红色的暴风中化作一道黑影。热风把我弹到小路的后面。斜对面的红帽子男也在热浪中翻滚。吉吉那举起屠龙刀一边抵挡热风一边往后退。</p>
<p>从尽头右侧吹往左侧的是红色的火焰。我刚以为它要吹过来的时候,火焰消失了,道路再一次出现在面前。</p>
<p>「怎么会、安斯!」</p>
<p>红帽子男的脸颊因烧伤溃烂。在我们面前,蓝帽子男维持着伸出右手抬起腿的逃跑姿势,化作了黑色和灰色的炭块。</p>
<p>我忍耐着在小路上放射的热气。要是在放射的瞬间张开嘴的话,气管和肺部都会被热气烧伤的吧。</p>
<p>「这应该是、化学炼成系第三阶位』绯龙七咆』的汽油火焰吧?」</p>
<p>我一边确认一边提出疑问。身边的吉吉一直架着屠龙刀。</p>
<p>「只是,这个量不同寻常。」</p>
<p>「绯龙七咆」一般来说是放出一到七条一千三百度左右的火焰带烧光周围东西的对小型集团用的咒式。</p>
<p>但是,刚才在我们面前发动的并不线或者带,而是能够吞没整条小巷的猛火。热量几乎等同于火龙释放的死亡气息。</p>
<p>依旧熊熊燃烧的火焰化作红色的小火团,道路周边的墙壁和沥青路面上舞动着。一部分沥青地面由于高温变成了原材料高分子碳素黑色焦油的海洋。人体烧焦的甜臭味加上碳化的焦臭,以及汽油和沥青质的油臭味浓重地叫人喘不过气来。站着被碳化的男人的对面,余火还在燃烧。由于高热量的余温,被月光和余火照亮的道路上摇动着夜晚不可能出现的空气层湍流。</p>
<p>随着摇曳的景色响起的,是硬木有规律地敲击沥青的声音。音源是涂成红色的木屐。</p>
<p>从夜晚的空气湍流中出现的,是一把涂成鲜艳红色的伞。东方的和服被随意披在身上,甚至都能看到白皙的双肩。像是要压制住纯白的布料一般,绯色的牡丹和彼岸花浓艳地开在布料上。</p>
<p>伞下能看到美得如同奇迹的鼻梁。鼻梁下是鲜红的嘴唇。珍珠般的犬齿把荡漾的笑容具象化了。</p>
<p>「在这个美妙的火焰之夜里,各位心情如何?」</p>
<p>如红色水蛭一般在口腔里舞动的舌头发出粘液般的声音。</p>
<p>「你这家伙……」</p>
<p>我过于厌恶对方的姿态和声音,咬紧了嘴唇。</p>
<p>「潘海马,你这家伙!」</p>
<p>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偏偏是潘海马。潘海马·露瓦·阿米拉加。她身为阿米拉加伯爵家现任当家,也有敬称,但谁都觉得这不重要。「绯色的潘海马」、「荆棘女王」、「火焰魔女」等,在现代社会还被起了这种危险的奇怪名字的进攻性咒式士这一认识更让人印象深刻。</p>
<p>我的右手握紧了魔杖剑约尔加的剑柄。指关节变得雪白,骨头因为握力嘎嘎作响。旁边的吉吉那也同样用全力握紧了屠龙刀。红帽子男也一样。由于过路魔同伴被杀,他的情绪也激动起来。</p>
<p>「哦,真是用厉害的眼神看着妾身呢。难道是想和妾身玩玩吗?」</p>
<p>潘海马只把全员的憎恶和杀意看做一阵不足道的微风。我和吉吉那刚想上前,红帽子男就先出动了。</p>
<p>「你这家伙,居然</p><p>,」男人的声音在颤抖,「居然杀了安斯!」</p>
<p>男人握住魔杖短剑展开了特攻。红帽子男在哭。对他来说,安斯应该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吧。站在前面的潘海马笑了。</p>
<p>「就算是杀人犯,伙伴和亲人死了也是会难过的啊。明明是只虫子,居然还有感情这种高等的东西。真是让人发笑。」</p>
<p>「去死!」</p>
<p>男人一边缩短距离一边挥动刀刃。潘海马依旧一脸笑容。</p>
<p>在下一瞬间,从潘海马的右侧进攻的男人的右脚踏入了融化的炽热的大地。左脚也紧跟着迈出了奇妙的步伐。大量的血液拖在他身后的沥青路上。(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p>
<p>红帽子男的上半身消失了。</p>
<p>他的上半身落到了街道对面。飞溅的血沫为绯色的伞更添一丝赤色。潘海马白皙的左手水平举起。</p>
<p>「大概是用刀或者咒式的一闪切断了红帽子吧。」我的后背冒出了冷汗。「我没看到拔刀或者咒式发动的一瞬间。」</p>
<p>「是刀。与其说是拔刀术,不如说是借助伞的阴影用最小幅度的动作斩断又插了回去。是视觉骗术。」</p>
<p>动态视力压倒性地超过我的吉吉那断言道。吉吉那终于搞清楚的时候,我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滚落在地上的红帽子男的脸依旧是一副不相信自己死亡的表情,身体已经僵硬了,这也无可奈何。</p>
<p>「太弱了。」</p>
<p>潘海马纯白的脸颊和赤色的嘴唇上露出了笑容。</p>
<p>「站在那边的吉奥卢的继承者们打算怎么办?你们想怎么杀了妾身?」伞下的脸朝这边看了过来,「还是说你们想和吉奥卢一样死掉?」</p>
<p>我和吉吉那咬紧了槽牙,发出咯咯声。我们事务所的前辈吉奥卢死了。虽然至今为止仍不知道吉奥卢死去的原因,我一直认为他的死和潘海马有关。从前后事情推断,只能认为潘海马就是真凶。</p>
<p>在明白我们心情的基础上,潘海马还是嘲讽了我们一番。</p>
<p>我面向魔杖剑用超高速编出了「爆炸吼」,等待发动的好时机。吉吉那也举起了屠龙刀,脚尖擦过沥青,准备随时进攻。</p>
<p>我和吉吉那关系不好这种事在现在全被无视了。因为我们的敌人中的一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们二人的意志融为一体。</p>
<p>潘海马,只有这个女人要杀掉,一定要杀掉。</p>
<p>但我再一次咬紧了槽牙,压抑住贯穿全身的激动。我把刀身挡在感情迅速冷却、离爆发只有一步之遥的吉吉那的胸前。吉吉那愤怒的目光横着看了我一眼,表示对我的动作的不解。</p>
<p>「为什么阻止我。」</p>
<p>我们没有在这里停下的理由。恐怕讨伐吉奥卢的仇人潘海马这件事,对我和吉吉那,以及下落不明的库埃耶和变成废人的斯托拉托斯来说是最重要的任务。即便如此我的结论也不会改变。</p>
<p>「因为我们打不过她。」</p>
<p>我发挥了身为后卫的冷静。</p>
<p>「我和吉吉那已经到了到达者阶梯,就算在埃里德那也是屈指可数的进攻性咒式士。如果两个人一起挑战的话,就算是身为埃里德那四大咒式士之一的潘海马也应该会陷入苦战。」</p>
<p>「既然这样。」</p>
<p>吉吉那的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女人。</p>
<p>「但是,就算是陷入苦战我们也会输。」</p>
<p>我继续陈述苦涩的事实。</p>
<p>「吉奥卢对我们说过,让我们活下去。如果赢了却死了,那就等同于败北。」</p>
<p>吉吉那咬紧了槽牙。只有师傅吉奥卢的话能让狂剑士为前进还是后退感到疑惑。</p>
<p>「就算师傅的仇人站在面前你们也什么都不做吗?就是因为你这么软弱,才会被女人甩了的哦。」</p>
<p>我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为什么,对别人的事毫无兴趣的潘海马知道我和季薇妮娅分手这件事。魔女的毒舌还在继续。</p>
<p>「说起季薇妮娅,那种女人,可是不会放着男人不要的。」</p>
<p>(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详细的描写在我的脑海里形成了画面。即使我知道多次使用季薇妮娅的名字是潘海马的诡计,怒火还是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人类居然能把别人激怒到这个地步吗。虽然我已经是让人不爽的名人了,但在愤怒的不快方面我还是比不上潘海马。</p>
<p>「要杀吗?」</p>
<p>吉吉那窥探我的脸色。如果我进攻的话,吉吉那也会进攻吧 。但是,绝对不能进攻。要是负责阻止的我进攻的话,我们就会面临苦战这一败局。</p>
<p>我凌乱地大口呼吸。光是三言两语,潘海马就激怒了我和吉吉那,把我们玩弄在手心里。</p>
<p>对我来说,正因为有了胜算,才抑制住的狂暴的心。</p>
<p>「没必要战斗。我们已经赢了。」</p>
<p>我把视线从吉吉那转回潘海马身上。</p>
<p>「潘海马,你刚才犯下的,是杀死了两名还没有被悬赏的犯人的杀人事件。」</p>
<p>夜空下,烧焦的和变成两段的过路魔的尸体倒在路上,这就是证据。</p>
<p>「这里不是被梦法则支配的妄想世界,而是被法律支配的法制国家。就算是再怎么在财政界有手段人脉多的你,这种大失态也会让你在监狱里无限期地住下去。」</p>
<p>「道理是这么说。」吉吉那接受了我的说辞,依旧摆出严峻的神情,把屠龙刀又往前伸出去一些。「但我只会认同用这把屠龙刀割下潘海马的脑袋这一结果。」</p>
<p>「没必要我们自己取胜。动用社会这一巨大的力量葬送潘海马也是报仇的方法之一。」</p>
<p>我和吉吉那盯着面前的潘海马。咒式的火焰带来的摇曳的空气湍流中,魔女就站在那里。我把魔杖剑剑尖对准潘海马的鼻尖。</p>
<p>「由于自己随意的判断,你犯下了杀人罪行。你总有一天会被逮捕的。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在这里把你,潘海马作为现行杀人犯打倒,也会被社会被法律认同。」</p>
<p>魔女在伞下歪了歪红色的嘴唇。</p>
<p>「哦,真可爱啊。因为吉奥卢的事,你们应该已经恨我入骨了吧?」</p>
<p>女人的笑让人感觉内脏都在蠕动。</p>
<p>「多么可怜又可爱啊。」</p>
<p>潘海马抬起左脚。鲜红的和服下摆下露出蛞蝓般苍白的腿,一直露到能看见光洁的大腿为止。虽说是应该憎恶的对象,却散发出浓重的色气。</p>
<p>白色的腿从膝盖以下向左晃动。带两枚齿的木屐狠狠踢中了碳化直立的过路魔的腹部。带着蓝帽子的男人倒在沥青上。</p>
<p>随着干巴巴的声音,已经碳化的手腕和脚折断、粉碎了。内部红黑色的断面露了出来。黄色的体液从还残留着红色的断面滴落下来,在滚烫的沥青地面上蒸发。空气中飘荡着恶臭。旁边红帽子的下半身倒在血海中。</p>
<p>「这种垃圾的性命不是随便怎样都无所谓吗。吉奥卢也是随便怎样也无所谓吧。」</p>
<p>涂成红色的伞下,潘海马的笑容更深了。那仿佛是狙击手瞄准目标一般的笑容。</p>
<p>「那么,现在先思考一下吧。」她改变了深红的伞的角度,「妾身杀人的目击者,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们,嘉由斯和吉吉那两个人而已。」</p>
<p>潘海马的脸整个从伞下露了出来。她应该已经超过五十岁了,但却依旧有光芒四射的美貌。不知何为污秽的纯白的肌肤。完美的鼻梁、鲜艳的红唇。以及如红莲火焰一般跳动着、像血海一般流动着的红发。</p>
<p>还有那双眼睛。那双常人不可能有的红玉一般的双眸紧紧盯着我们。</p>
<p>双眸里闪着不详的杀意。</p>
<p>「这样的话事情就简单了。只要把目击者全部抹去,这种事情就从世界这个观测者眼中消失了。」</p>
<p>覆盖着血色指甲的白蜡般的手指握着微微弯曲的单刃刀。刀身上是波浪般的刀纹。护手是按照火焰和蛇的形状用银精心打造的。这是潘海马恶名远播的魔杖刀「绯斑」。</p>
<p>「来吧。让妾身好好地疼爱你们。」(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p>
<p>魔杖刀的刀尖浮现出火焰的咒式。里面包含的咒力量和杀意几乎和与恶龙对峙的时候相等。</p>
<p>我、吉吉那和潘海马之间的空气被压缩压力不断增大。我把组好的爆裂咒式进一步细化。吉吉那通过指尖的伸缩把距离从厘米缩小到毫米。</p>
<p>夜晚的埃里德那的小巷变成了等待战争拉开序幕的战场。双方的憎恶和杀意重得连空气都嘎吱作响。</p>
<p>「潘海马大人。」</p>
<p>凝缩的大气被一个微弱的声音割开。</p>
<p>「潘海马大人,请等一等。」</p>
<p>旁边大楼的阴影中走出来一个男人。男人穿着灰色的西装,一点也不起眼。如果</p><p>是埃里德那的进攻性咒式士的话,就会知道他其实是和潘海马一组的男人。</p>
<p>「是玛拉基亚啊。」</p>
<p>玛拉基亚是潘海马的副官兼奴隶头领兼阿米拉加家的家宰。男人一脸胆怯地跟着主人。(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p>
<p>「居然敢打断妾身的行动,你可知你罪该万死?」</p>
<p>后脑勺被潘海马的木屐踩着,男人的脸贴到了滚烫的沥青上。被埋在沥青里的男人的脸上涌出了大量鼻血。由于沥青的热量,血液当场就凝固了。周围散落着已经碳化粉碎的过路魔的手腕和脚、躯干和头部等。</p>
<p>被踩在地上的玛拉基亚举起了右手。男人颤抖的指尖捏着一块过路魔的碎片。</p>
<p>「这个男棱、已经是赏金犯勒。」</p>
<p>潘海马更加用力地用脚碾压着用鼻声哼哼的玛拉基亚。被踩在地上的玛拉基亚的悲鸣和鼻骨折断的声音同时响起。</p>
<p>「所以呢?」</p>
<p>「似的、这两个男人、是哈博思·莱格瑞·波罗迪克和安斯·慕格斯·加利科夫。两人组成的过路魔还犯下了其他十八起案件,被害者全部是女性。四人由于大出血或内脏被刺伤里经死亡。」由于冲击,玛拉基亚的牙齿也断了,说的话听起来不清不楚。</p>
<p>「火以,他们四被悬赏的痛缉重犯,就算撒了他们也四被允许的。」从地上传来的声音继续道,「也就四说潘海马大人的行为不废被法律问责。」</p>
<p>「这种事我当然知道。」</p>
<p>潘海马血色的嘴唇啧了一声。她抬起雪白的腿,趴在路边的玛拉基亚重获自由,抬起了沾满鲜血的脸。他的鼻子歪向左边,门牙也折断了。魔女的木屐再次落下,用力踢中他的脸。魔女用力踩踏完玛拉基亚的后脑勺,再次面向我和吉吉那。</p>
<p>「那么,妾身已经被判断为是正义的伙伴了,你们打算怎么办?」</p>
<p>魔杖刀的刀尖像是在嘲弄我们似的微微颤抖。</p>
<p>从法律上来说,我们不能杀了没有任何过错的潘海马。</p>
<p>就算大家都觉得潘海马暗杀过别人或者曾愉快杀人,只要没有证据,一切就都只是谣言。</p>
<p>我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过路魔们的尸体。一个人已经碳化,冒着热气,另一个人泡在血海里。</p>
<p>脑内灵光一现。我们上当了。</p>
<p>「这样啊,这一切都是陷阱啊。」</p>
<p>我终于了解了潘海马的邪恶。吉吉那看着我。</p>
<p>「怎么回事?」</p>
<p>「大名鼎鼎的潘海马之所以会出动,正如刚才玛拉基亚说的那样,前提是在这个时刻过路魔二人已经是有杀害许可的通缉重犯了。」</p>
<p>我快速整理自己的思考。</p>
<p>「不不对。潘海马在追击原本身为重犯的过路魔二人,就在刚才发现了他们。她看到我们在追赶犯下案件的男人们。』在旁人眼里,红蓝帽子二人只不过是犯下伤害事件的过路魔罢了』,魔女的脑袋里闪过这个念头。」我努力想抓住对方的想法。</p>
<p>「她就装出自己杀了只不过犯下伤害事件的过路魔的样子。然后通过挑衅让被正义感和复仇心冲昏头脑的我们袭击她,她就可以以正当防卫为名设下杀害我们的陷阱。」</p>
<p>「卖弄小聪明。」</p>
<p>吉吉那哼了一声。的确是小聪明。即便如此我还是出了一身冷汗。</p>
<p>我们要是掉进了这个利用二人的复仇心设下的心理陷阱,就会被社会判定为是敌人。能够根据场合和人瞬间制造出极难分辨出来的心理陷阱,这种能力非常可怕。我咬紧了槽牙。要是没有法律制裁这一妥协方案的话,急于复仇的短见差点就害死了我们。</p>
<p>如果潘海马只是个强大残忍的攻击性咒式士的话并不可怕。只要用力量打倒她就行,要是不够的话只要再叫帮手就行了。</p>
<p>潘海马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这种能够瞬间根据对手的心理随机应变的邪恶思考方式。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能够预测,要是没有玛拉基亚多嘴的话我们就中计了。</p>
<p>不愧是埃里德那的魔女、潘海马。</p>
<p>「你说是陷阱,但潘海马不可能一个人移动。」</p>
<p>吉吉那的碎碎念让我注意到了一个可能性。我在依旧冒着热气的道路周围搜索。潘海马的背后,左右两栋大楼的墙壁和阴影里有几个影子。</p>
<p>背后伸出一根杆子、举着假面的秃头男抓着窗框蹲在那。他吐了吐红色的舌头挑衅我们。一个全身披着咒式甲胄的男人站在前面的拐角处。他肩上扛着巨大的魔杖斧,毫无感情的目光从护面具观察着我们。</p>
<p>双眼和嘴唇被线缝起来的女人抱着胳膊,一直站在大楼的顶上。她背后站着一对娇小的双胞胎,她们穿着纯白蕾丝镶边的红色和蓝色的女礼服。虽然身影看起来是幼女,但她们的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看起来像是一百岁的老婆婆。</p>
<p>「这群家伙。」</p>
<p>「应该是潘海马事务所各分队的队长和奴隶头领吧。」</p>
<p>我和吉吉那环视四周。这些人的身影都有些眼熟。</p>
<p>背着假面的秃头男是在事务所排名第十的肯·德。从背后伸出的棒的尖端挂着一个假面。他由于太过沉迷杀死犯罪者而被警察驱逐,是个冷酷的杀手。</p>
<p>咒式甲胄男是第十一位的加斯科夫·德米·波尔戈。他曾是第二次艾力亚战役的从军咒式兵。他在残酷的战场上失去了一部分身体,换上了机械。改装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到底哪一部分属于自己,变成了只会听从潘海马的号令不断杀戮的战斗兵器。</p>
<p>双眼、嘴唇和耳朵用线缝起来拒绝和外界的一切接触的女人是第十三位的希比基希·希基希希。她一直相信把别人邀请进入和自己一样无感觉的世界的话就能得到救赎,是个有着异常信条的人。</p>
<p>双胞胎少女,不、双胞胎老婆婆是第十四位和第十五位的约瑟菲嘉和约瑟菲古,古德雷利德姐妹。虽然她们上了年纪,但似乎一直坚信自己还是幼女。虽然她们一直坏心眼地笑着,但如果笑话她们的话就会被残忍地杀死。</p>
<p>全是些埃里德那最凶最恶的进攻性咒式士。</p>
<p>如果我们对潘海马出手的话,奴隶头领们就会以正当防卫为名攻击我们吧。</p>
<p>虽然他们都是恶名远播的进攻性咒式士,但自他们登场以来没有动过一根手指,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各自的脸上没有对我和吉吉那的敌意,只有恐惧。</p>
<p>理由很简单。如果没有得到命令就出动的话,暴君潘海马绝对会让自己领会这个世界上痛苦的极限,然后杀了自己。</p>
<p>无论恶名多么响亮自己多么强大,他们和她们不过是潘海马这个统治者的奴隶罢了。恶人也有恶人的等级,潘海马就是能够压制住别的恶人的至高的存在。</p>
<p>我的内心冒出一个疑问,接着感受到一阵恶意。</p>
<p>「这样啊,玛拉基亚之所以会特地过来阻止,都是在你指示下的演技罢了。」</p>
<p>「玛拉基亚演技太差劲了吗。」潘海马笑了。满脸是血的玛拉基亚从沥青里站了起来。鼻血和伤口都是真的。即使如此,似乎刚才真的都只是表演,一脸无聊的表情。</p>
<p>「真的很痛啊,不过看来还是不行。」</p>
<p>玛拉基亚的脸第三次被埋到地里。潘海马的红色木屐碾着男人的后脑勺。沥青上再次出现一片血海。</p>
<p>「被自己瞄准的对象扔在一边没取性命。这种屈辱和白痴很相称吧?」</p>
<p>潘海马说这话是为了让我和吉吉那焦躁不安。因为不能出手,所以她再次加重了现场的紧张感。</p>
<p>「这种无意义的牵制就到这里为止吧。」</p>
<p>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绯色的魔女身边出现了一个人影。是我没见过的女咒式士。她有着红色的头发和红色的瞳孔,修道士一般清爽的侧脸。我没有任何潘海马事务所里有这个女人的记忆或者情报。</p>
<p>「让贝特莱丽卡看到无趣的东西了呢。」</p>
<p>潘海马把脚从玛拉基亚的后脑勺拿开,斜了斜阳伞。被叫做贝特莱丽卡的女人往下看了一眼。潘海马用伞遮住视线,不去看玛拉基亚的血以及被碳化和切断的两个过路魔的尸体。女人自身也像是移开了视线。</p>
<p>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潘海马顾虑别人的场景。</p>
<p>我打算做出撤退的苦涩决定,用余光确认了一下吉吉那的反应。正如贝特莱丽卡所说,毫无意义。吉吉那没有看我。</p>
<p>「你这家伙,你知道潘海马是邪恶还是正义的吗,你知道我们这边在数量上很不利吗!」</p>
<p>吉吉那就这么拎着屠龙刀突进。肌肉强化咒式和增强反</p><p>射咒式,以及用于高速移动的喷射咒式已经在他宽阔的后背各处发动。</p>
<p>「潘海马,你这家伙不能够存在这世界上。」</p>
<p>屠龙刀的刀尖擦过沥青地面,红色火花在夜晚的空气中爆开。</p>
<p>潘海马斜了斜涂红的伞回应他。左手的魔杖刀向前突刺,迈出步伐。闪着暗淡光芒的刀尖向前刺去。待在一边的潘海马的部下们也都拔出魔杖剑和魔杖斧有所行动。</p>
<p>「请停下吧。这场战斗毫无意义。」</p>
<p>潘海马推开前来制止的贝特莱丽卡,向前走去。</p>
<p>「别阻止我贝特莱丽卡。」潘海马的魔杖刀上亮起了业火的咒式。「吉吉那这份把没有道理说成道理的觉悟很不错。让我尽情地杀了他吧。」</p>
<p>潘海马一众和吉吉那毫不迟疑地前进缩短双方的距离。太危险了。</p>
<p>就在两者发生激烈冲突前几秒,又有阻碍出现了。</p>
<p>我的电话响了起来。同时潘海马的面前也递上了一只手机。</p>
<p>贝特莱丽卡白皙的手捧着一只响个不停的手机。潘海马盯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手机。吉吉那也仔细听着体内通信声。</p>
<p>我看了看手机,是书面通信。</p>
<p>「吉吉那,有事件。」</p>
<p>听到这句话,吉吉那银色的眼睛里露出了疑惑。潘海马也停下了动作。看来似乎双方同时收到了情报。对方似乎收到了不同事件的不同情报。偶尔也是有这种讨厌的碰巧的。</p>
<p>「扫兴。」</p>
<p>吉吉那收回了巨大的屠龙刀,退回我身边。</p>
<p>玛拉基亚依旧倒在我们面前。红色瞳孔的潘海马站着,身边的女人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盯着潘海马。</p>
<p>「撤退吧。这是我的请求。如果你要前进的话,就请杀了我再前进。」</p>
<p>潘海马沉默了。她思考了一会儿,收回了刀刃。</p>
<p>「既然贝特莱丽卡都拼上了性命,那就没办法了。汝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p>
<p>潘海马妖艳的笑容藏在了红伞的背后。她收回魔杖刀撤退了。那个魔女居然会顾及别人的心情,真是令人惊奇。即使我亲眼看见了也不敢相信。这个贝特莱丽卡到底是什么人。</p>
<p>潘海马毒花一般的红唇还是嘲笑了我们一番。</p>
<p>「总有一天,继续今天的享受吧。」</p>
<p>伴随着潘海马的话,屋顶、墙壁和地面上的部下们都退下了。玛拉基亚也爬着离开了。</p>
<p>红色的和服翩然飘动,潘海马转身离去。红色的身影藏在绯色的伞下。我似乎听到了咳嗽声,不过绯色的魔女已经离开了。</p>
<p>我和吉吉那也撤退了。月光下,路面上散落着碳化和被切断的过路魔们的尸体。二人的尸体只不过是潘海马计谋的道具罢了。仅仅是为了找到余兴的材料,就有人死去了。</p>
<p>在埃里德那、在人间实在有太多事件了。</p>
<p>海德蒂兴业的五层大楼静悄悄地立在夜色中。钢铁大门的中间开了一个大洞,被强行打开。</p>
<p>门前,一只握着魔杖剑的手腕挂在空地的树梢上。碎裂的魔杖斧散落在草地里。散乱的金属碎片在月光下闪着暗淡的光芒。</p>
<p>大楼前的水泥道路上,红色的斑点汇聚成一条条支流,最终形成一条血河。</p>
<p>血流的源头是面朝下趴着的秃头男的上半身。裸露的肩膀和手腕上原本就有老虎的刺青,再加上散乱的红蓝紫的斑点,画上去的猛兽整个就和肿瘤一样膨胀起来。</p>
<p>倒在地上的面孔上,面颊和鼻子也肿了起来。秃头男是有二十八件前科的重犯,性格凶恶,被选中当黑社会的守门人。但是他肿起的脸上冻结着和怕黑的小孩子一般害怕的神情。</p>
<p>小路的对面是一具身体。右肩、左腕和右小腿以下都消失了。伤口呈椭圆形。腹部开了一个大洞。小肠被拉出来,肝脏和肾脏上都能看到残忍的断面,仿佛同时被数只巨大的猛兽袭击过一般。</p>
<p>惨不忍睹的身体上接着的是戴着遮光眼镜的男人的头。右边的镜片碎裂,睁大的眼球表面停着苍蝇。眼球到面颊上有眼泪的痕迹。鼻涕一直流到下巴为止。这个男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进攻性咒式士,担任组织的特攻一职,却带着嚎啕大哭的表情死去了。嘴巴大开,能看到苍蝇爬在他的舌头上。</p>
<p>正面玄关的钢铁大门也被无情地粉碎了。周围散落着数十枚咒弹的空弹壳。</p>
<p>玄关附近已是一片血海,导致没办法判断到底死了几个人。(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p>
<p>堆积着尸体的玄关的深处,走廊的天井里装着的有机发光照明设施已经破碎,无法再发光了。从破破烂烂的玄关和窗户里射进来的月光成了唯一的照明装置。</p>
<p>走廊的墙壁和地板上被凿穿了好几处。墙壁因为爆炸开了好几个口子。拐角的墙壁上插着数根枪矛。天花板上有雷击后烧焦的痕迹。水泥柱被咒式剑士的蛮力切断。楼梯扶手也断了,上面挂着现役兽大狼的尸体,舌头耷拉在外面。</p>
<p>咒式士凶恶的面孔变成了充满恐惧惨叫的死状。折断的魔杖剑和魔杖枪以及无数的空弹壳散落在尸体周围,展现出他们软弱无力的抵抗。(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p>
<p>沉没在黑暗中的尸山血海一直延续到二楼。二楼走廊深处的大门也被粉碎了。</p>
<p>破碎的门里是另一间房间。照明灯被破坏,只有街灯和月光朦朦胧胧地描绘出物体的轮廓。</p>
<p>室内一片惨状。从地板到墙壁、天花板都刻满了无数刀剑的划痕。室内的桌子被打碎,书架上的书被砍成两段飘落在地板上。还有些纸片依旧在空中飞舞。所有东西上都粘上了黑色斑点和水沫。因为没有照明,鲜血看起来都是黑色的。</p>
<p>房间里尸体堆成了小山。咒式剑士手里还握着魔杖剑,脑袋已经被咬掉。手腕变成熊爪的兽化士全身浮现出斑点肿胀而死。</p>
<p>房间的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味。</p>
<p>死者们的尸骸间还留着断成两半的皮革接待椅。现在只能坐下一个人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穿着安美吉尔德制的最高级的绀色细白格子西装,胸前是定制的银线刺绣小花,脚下是最高级的卡拉德拉社的鞋子。淡蓝色的衬衫领口被浆成锋利的形状。他的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手下垫着一本皮革封面的书。奇妙的是,书上缠绕着锁链还挂着一把锁。</p>
<p>男人蓝色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鞋尖沾上了一点血迹。男人伸出右手。袖子上并排着黑珊瑚袖扣,袖口是白皙的手指。这只手抓住滚落在桌前的人类的左手,用人体擦去了鞋尖的血迹。</p>
<p>他摆回原来的姿势,甩了甩用来擦血的手。手背上有一张老虎脸的刺青。</p>
<p>「真不愧是海德蒂一家。」</p>
<p>男人自言自语道。</p>
<p>「我算是明白他们明明是黑社会却是个小组织的原因了。首先守门的两个人可以说完全没有警戒心。如果是三大组织的话,就不会毫无意义地威胁对手,而是先杀了再考虑之后的事吧。」</p>
<p>手腕在黑暗中被甩来甩去,就像是一只软体动物。</p>
<p>「说是分部,进攻性咒式士却只有二十二人。而且几乎都是中位,没什么高位的。远远比不上三大组织的人数和装备。这就是弱小组织啊。」</p>
<p>在月光和街灯无法照亮的黑暗中,男人蓝色的眼睛里冒着莹莹的磷光,仿佛是夜行性猛兽的眼睛。</p>
<p>「怎么回事!」</p>
<p>海德蒂一家塞拉迪分部的年轻部长奥德弗高声吼道。他庞大的身体被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动弹不得。</p>
<p>就算是在武斗派的海德蒂一家,年轻时被称作斩人奥德弗的他也是响当当的侠客。他习得了东方的尾濑一刀流几乎全部的技巧,挥舞着他的魔杖刀「一文字春虎」渡过了几十次生死难关。</p>
<p>他全身刺了九只老虎的刺青,是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也是直接喝过海德蒂一家的组长海德蒂的结交酒的直参。不光咒式力出众,经营手段也厉害,爬到了组织第二位的领导者的位置。就算是在四位领导者中,他也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任组长的候补。</p>
<p>(译者注:直参,江户时代直属于将军的武士中,俸禄在一万石一下的人。这里指直接侍奉组长的人。)</p>
<p>「你搞什么啊!闯进海德蒂一家分部还杀了所有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p>
<p>公认的浑身上下都是胆的勇猛的奥德弗在害怕。握着爱刀「一文字春虎」的右手被钉在房间一角。被切下来的手上是老虎尾巴的刺青。</p>
<p>奥德弗坐在椅子上,右手肘以下的部分都消失了。左</p><p>手也一样,肩膀以下的部分也消失了。坐在接待椅上的男人甩着的左手正是奥德弗的。</p>
<p>奥德弗右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和左腿大腿以下的部分都不见了。失去四肢的奥德弗被放在办公椅上。</p>
<p>四种断面中流出的大量鲜血流到椅子上,接着滴到地上汇聚成一片黑色的血海。如果不是进攻性咒式士的话,光是痛觉就能死一次,再因为大出血再死一次。但进攻性咒式士非同寻常的生命力和一直在体内发动的咒式让奥德弗无法安逸地死去。(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p>
<p>「你搞什么啊!」</p>
<p>眼前的男人把奥德弗解体到无法动弹的地步,当做自己的谈话对象。</p>
<p>「我被叫做』移动断头台』,或者』钻石杀手』,好像有很多种叫法。」</p>
<p>坐在黑暗中的男人一脸愉悦地答道。男人的瞳孔里闪着蓝色的光点。在他身后的黑暗里,有朦胧的绿色光点在闪烁。接着是蓝色,红色。数十双眼睛出现在黑暗中。</p>
<p>「而我只会用安海瑞欧这个名字介绍自己。」</p>
<p>自称安海瑞欧的男人把刚才玩弄的左手扔到背后。安海瑞欧背后的黑暗里闪烁的光点迅速移动接住了奥德弗的左手。(因政策因素此段有所删减)奥德弗转过头不去看自己的手被黑暗中的生物吃掉的情景。虽然他濒临死亡,还是死死盯着安海瑞欧。</p>
<p>「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塞拉迪分部做了这种事,就等于和海德蒂一家为敌了。」颤抖的声音用尽全力虚张声势。「而且也会被海德蒂一家的本家、洋迈尔会和埃里德那负责协调关系的黑社会组织们当做敌人的。你会被杀掉,被杀掉!」</p>
<p>一脸惨白的侠客大叫道。</p>
<p>「腻了。」</p>
<p>安海瑞欧举起了右手。背后的动作停止了。他用左手解开书本的锁链。锁跳了起来,书本自动翻开。室内明明没有风,书页却被激烈地翻动。狂乱舞动的纸张中,文字在黑暗中释放出青白色的光。书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型的咒印组成式,而构成这些组成式的文字本身就是用更小的文字写成的咒印组成式,接着还有更小的组成式,一层又一层。</p>
<p>残留在黑暗中的磷光排列成零和一的数列逐渐实体化。从书中出现的光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坐在椅子上的奥德弗的视线渐渐从平行往上扬,最后几乎变成了垂直状态。</p>
<p>「什么、这是什么啊!?」</p>
<p>身经百战的侠客脸上露出同等惊愕和恐惧的表情。坐在接待椅上的安海瑞欧轻轻呼出一口气。</p>
<p>「杀人法则第九十三条、给无趣的人以迅速的死亡。」</p>
<p>他挥下右手。一直延伸到房间天花板的影子随重力落下。鲜血喷涌,室内回荡着奥德弗的惨叫。</p>
<p>安海瑞欧把男人的惨叫和咀嚼声当做背景音乐,一脸享受。他的右手合着声音的高低节奏轻轻打着拍子。</p>
<p>「好久没有劳动过了。」</p>
<p>尸体散落在地。在回荡着惨叫的室内,安海瑞欧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把头转向左边,看着窗外。商业大楼阴暗的小路的对面能看见埃里德那市中心成千上万的人工照明灯。</p>
<p>「真无趣。要是洛伦佐、哈莱尔或者卡基弗蒂不来的话,埃里德那真是无聊地叫人笑不出来。」</p>
<p>安海瑞欧在悲鸣声中小声念叨。</p>
<p>「大名鼎鼎的拉肯金性格太死板了,不适合一起玩。不过如果连他的部下一起杀掉的话说不定会很有趣。加奥·恩咒式士会很凶残倒是值得一看,不过听说它和格拉耶夫一家都已经被灭了。」安海瑞欧在记忆中搜索。「最近有些引人注目的两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年轻人,应该也就那种程度吧。」</p>
<p>安海瑞欧靠在椅子背上抬起头眺望天花板。</p>
<p>「能够担当我的玩伴的人,也就只有传闻中听说过的潘海马这种水平的了吧。」</p>
<p>回荡在室内的奥德弗的悲鸣停止了。奥德弗刚才坐着的地方有漆黑的块状物在蠕动。黑色物体回过头,绿红蓝的光点盯着安海瑞欧。</p>
<p>十分明显的敌意,以及食欲和杀意。</p>
<p>安海瑞欧伸出左手,摸到放在桌上的书。痛苦的叫声。光点们哀嚎着即刻就被分解成了咒印组成式。从黑色物体上伸出的青白色的磷光数式被吸回书页中。</p>
<p>即使它们又是惨叫又是呜咽,还是被分解成了方程式,被吸回去变成了书中的文字。就像一阵狂风呼啸而过,之后什么都没留下。</p>
<p>书本自动闭合,露出皮革封面。散落在周围的锁链重新缚住书本,锁也自动锁住。书页间漏出狰狞的猛兽的叫声。安海瑞欧雪白的手指一压住皮革封面,叫声就消失了。</p>
<p>静谧。</p>
<p>安海瑞欧的侧脸染上了远处埃里德那的灯光。</p>
<p>「祭典开始的宣告还没有响起。那么现在先稍稍准备一下吧。」</p>
<p>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磷火一般发出幽幽光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