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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六章 被揭开的光明

作者:浅井ラボ 字数:46242 更新:2024-02-22 19:32:38

<p>和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世界并不是扭曲的。</p>

<p>只不过,世界上有一条完全不受人意志影响的疯狂法则——热力学第二法则、混沌系数增加法则。</p>

<p>我们降低局部的系数,从而把这错认为爱。</p>

<p>——罗尔·伊赞《博士的爱情与错觉》同盟历八六年</p>

<p>◇ ◇ ◇</p>

<p>切蕾西和我两个人在埃里德那中央公园散步。</p>

<p>这是一座正对着奥里埃拉江的海滨公园。运输船在江里繁忙地穿梭。一群海鸥飞过空中。</p>

<p>往后看的话,能看到远处早春事件时的钟塔。塔顶还盖着蓝色的塑料布。估计修整工事的预算还没下来吧。而且没人对那个钟塔有美好的回忆,所以估计也没人会向市议会提出修理申请。</p>

<p>再加上安海瑞欧和潘海马的激烈冲突,修理又要往后延了吧。我甩了甩头。不能忘记我是为了忘记腥风血雨的日子才来这里的。</p>

<p>我收回视线。切蕾西站在江边的木板小路上。她把右手伸进左手拿着的纸袋里,拿出里面的东西撒在地上,公园里的鸽子们立刻围了上来。但是她撒的是她撕碎的纸片。切蕾西朝被骗过来鸽群冲过去。鸽子们慌慌张张地逃开,张开翅膀飞走了。她在路上笑了出来。</p>

<p>我走下木制的楼梯,走到切蕾西身边。</p>

<p>「这么做、很有趣吗?」</p>

<p>「有趣啊。」切蕾西调整着因为跑步而凌乱的呼吸。「因为鸽子明明是和平使者,却到处散播病原体,这一点我说不出来的喜欢。一把它们轰走我就觉得痛快。」</p>

<p>「真是坏人的思考方式啊。」</p>

<p>「因为我是抓住你摇摆不定的弱点趁虚而入的恶女啊。」</p>

<p>切蕾西在我旁边笑了。不止是夜晚,阳光下的切蕾西也很美。晚上的她身上带着大人的情色,白天则变成了少女的天真烂漫。</p>

<p>作为昨天早上那阵鸡飞狗跳的补偿,我强行让切蕾西把白天的工作请了假带她来了这里。真的是来对了。虽然说这对社会人士来说并不好,但作为人类偶尔还是需要这种时候的。硬要说的话,其实是切蕾西顺着我的意思陪我来的。</p>

<p>结束了骗鸽子游戏后,切蕾西和我亲昵地并排着在公园里散步。因为这里离海很近,江上吹来的风拨乱了切蕾西的黑发。</p>

<p>「话说回来在公园约会就可以了吗?去别的地方也可以啊。」我开始想普通的约会是个什么流程。「参观地下迷宫和地下格斗场。漂在河上的央华风味餐厅。我知道一些有趣的约会地点,不过一般来说大家都会去迪斯雷利亚乐园哦?」</p>

<p>我往埃里德那的南部看去。我本以为能看到游乐园的大观光车和灰姑娘城堡的,但实在是看不到。这一刻,那些高楼大厦都变得碍事起来。</p>

<p>「那里就下一次再去吧。而且迪斯雷利亚乐园平时人太多了。」</p>

<p>切蕾西挽住我的胳膊。我们看起来就是一对普通的情侣。</p>

<p>「所以就今天一天,我想要和学生一样约会。」</p>

<p>就和普通的情侣一样,我牵起手她的手往前走,用态度表示我同意了她的话。我也不光光是为了忘掉埃里德那的惨剧和咒式士的工作才来这里的。</p>

<p>光是软弱的男人和女人之间亲密的身体关系的话,我和切蕾西的关系是不会长久的。我想要把切蕾西当做一个普通的女人去喜欢她、爱她、珍惜她。</p>

<p>往前走了一段,我们看到江边散步小路上的小吃摊,就买了夹着烤鸡肉和生菜的西方料理当做中饭。</p>

<p>两人一边走一边吃。酱汁流了出来,我小心地不让酱汁滴到地上。</p>

<p>切蕾西笑话我像个孩子似的。我也笑了。我能自然地笑出来了。</p>

<p>公园里的路上,孩子和父母牵着手在散步。逃学的男生女生并排坐在江边。午休的公司职员们坐在白色长椅上吃中饭。</p>

<p>我听到孩子们的欢笑声。穿着兔子玩偶套装的人手里拿着许多蓝红黄色的气球走着。孩子们追着他向他讨要气球。穿着兔子套装的人把气球一个一个分给了他们。</p>

<p>穿着玩偶套装的人的脸是露在外面的。他左右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一样,每动一下就会响起铃声。大概是哪里的店铺或者迪斯雷利亚乐园的宣传吧。</p>

<p>孩子们得到气球后就跑远了。他们牵着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的气球跑到了我和切蕾西的前面。</p>

<p>真是一副悠闲的景象。我和切蕾西朝江边的木板小路走去。</p>

<p>「小心脚下。偶尔有人会被板子和板子之间的缝隙绊倒。」</p>

<p>「真细心~啊。」</p>

<p>切蕾西的右手把我的左手抓得更紧了。我一直注意着前面的路面,无论何时都会保护好她。</p>

<p>我走着走着,心里又有了不同的感慨。</p>

<p>和前女友在一起的时间、以及分手的经历,让我对女性更加温柔了。在如何对待可爱的对方这件事上,我做得应该比以前好一些了吧。</p>

<p>我们坐在正对着奥里埃拉江的长椅上。时间平和地流逝,我们沉默不语。</p>

<p>过去是不会消失的。是过去成就了现在的我。人就算不会变得强大变得聪明,但应该会变得温柔,我想要相信这一点。如果没有变化的话,那过去和经验都只不过是流逝的时间而已。</p>

<p>「你在想你前女友的事吗?」</p>

<p>切蕾西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p>

<p>「上一次意外碰到了,她真的是个大美人,而且好像在热恋中。」</p>

<p>我一时语塞。</p>

<p>「你们是怎么开始、怎么结束的,我都有点在意了。」这时切蕾西脸色一变。「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p>

<p>切蕾西脸色阴了下来。我伸出手,摸摸她的头。「没关系,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了。」</p>

<p>我把手从柔软的黑发上收回来。</p>

<p>「嗯我相信。一开始是因为咒式士的工作。」我很自然地用过去式来表达,「在以绿宝石盗窃案为契机开始的事件中途,我遇到了她。」</p>

<p>切蕾西认真地看着我。</p>

<p>「虽然一开始我们净是在吵架,但是不知不觉我就喜欢上她了。我注意到自己喜欢她之后,就主动追求她还告白了。当然一开始我被她拒绝了。」</p>

<p>「你一开始被甩了?」</p>

<p>「对啊。」我嘴角露出苦笑,「但是在我说了很多次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男女关系真是不可思议呢。」</p>

<p>「我对你也是这种感觉呢。」</p>

<p>切蕾西握住我的手。夜晚的蝴蝶在阳光下有一种别样的美。</p>

<p>「被女性告白对我来说可是很稀有的事哦。」</p>

<p>「我一看到你跟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子一样的脸,作为姐姐心里就会冒出爱情来的。」</p>

<p>切蕾西露出谜一样的微笑。我把一只手放在头上做猫耳状。</p>

<p>「那还真是多谢了。就像是捡了只被人扔掉的小猫啊。」</p>

<p>「虽说嘉由斯你没有小猫那么可爱就是了。」</p>

<p>切蕾西笑着,我收回手。两人之间的对话是多么普通啊。既没有人会死,也不用去探寻背后的意义。这是段让人感到安乐平和的对话。我和她就这样平和地聊着。切蕾西黑色的眼睛看着前面。</p>

<p>「她是个怎么样的人?」</p>

<p>她看着奥里埃拉江的江面。水面反射着阳光,就像一条黄金鳞片的龙。</p>

<p>「就算你说、怎样。」我看着切蕾西,用手搂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是个好女人。」</p>

<p>我的胸口有些难过,却不心痛。切蕾西从我手腕里挣脱。</p>

<p>「还有呢?」</p>

<p>身为现任的从容让她露出了笑容。我谨慎地回答,避免让切蕾西嫉妒。</p>

<p>「嗯我想想。嫉妒心很重、很吵、有洁癖、大肆宣扬正义,现在想想真是个非常奇怪的女人。」</p>

<p>「她是你、以前喜欢的女人对吧?」</p>

<p>「嗯。」我弱弱地一笑,「那时候我觉得,这些地方都是我该爱的地方。」</p>

<p>我说的话稳重到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切蕾西也用眼神表示肯定。</p>

<p>喜欢自己讨厌的东西,这是的审查标准。无论对方有多少缺点,那些缺点也是应该爱的地方,这就是我的爱情。</p>

<p>切蕾西的表情又认真起来。</p>

<p>「你以前非常喜欢、你的前女友呢。」</p>

<p>「她配我真的是可惜了,所以我喜欢她爱过她。」</p>

<p>我能够平静地说出来了。就算现在,我也觉我以前是从心底爱着她。</p>

<p>只不过我有意识地回避她的名字。我不想用具体名字让切蕾西的嫉妒更上一层。切蕾西也有意识地回避了。我该怎么怎么叫她呢。是用本名还是爱称呢。因为我不知道,就算是在心里,我也只用「她」来指代。</p>

<p>沉默</p><p>。两人在公园站散步。碧空如洗,一群海鸥飞过。</p>

<p>「虽然我爱着她但还是分手了。不得不分手。」</p>

<p>我继续说。</p>

<p>虽然我不想提这件事,但还是拼命把话从嘴里挤了出来。</p>

<p>「我的前前恋人是一起工作的咒式士。她是个高雅又有正义感的女人。所以她无法原谅我离开了。」</p>

<p>我开始心痛。</p>

<p>「那个女人把我的事告诉了前女友。我一直瞒着那件事。那是我内心的第一个巨大伤口,是我做过的一件过分的事。」</p>

<p>这已经变成了告解。我必须通过切蕾西,告诉某个人。</p>

<p>「在我们之间的关系出现巨大裂缝的时候,一个男人和一名少女出现了。男人想用高傲的爱、少女想用幼稚的爱插入我们之间。而后来我让这两个人死了。」</p>

<p>切蕾西沉默不语。</p>

<p>「我努力过。我尽可能地隐瞒,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重视她。但我和她的心情已经到了两人回天乏力的地步。」</p>

<p>我坐在椅子上不动,只有嘴巴还在继续说。切蕾西没有打断我。</p>

<p>「两个人都发现了。」</p>

<p>自己说出的话十分苦涩。</p>

<p>「她看起来很痛苦。心都快碎了。我也很痛苦。但是,我们知道如果两个人继续在一起的话会更痛苦。就算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两个人还是强行忍耐着,装出没有裂痕的样子。即使如此还是到了极限。双方在双方都崩溃前,不得不分手了。」</p>

<p>这些话让我溃不成军。即使如此,这也是总有一天必须要进行的仪式。我并不是在说哪一方不好。冷静分析的话,就算减轻我自责的念头,罪过也在我身上。</p>

<p>「后悔是后悔的。」</p>

<p>我攥紧了拳头。</p>

<p>「我应该早点亲口说出我的过去、我的罪过。应该更加温柔对她。应该全力去爱她。」</p>

<p>我眺望着远处的埃里德那。我本来想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但尾音有点颤抖。我已经过了平静地诉说回忆的阶段了。</p>

<p>沉默盘旋在两人之间。在一言不发往前走的时候,我再次抑制住了感情。</p>

<p>「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别人听了也不会觉得有趣的。」</p>

<p>「真的、很不容易呢。」</p>

<p>切蕾西在我身边一脸温柔地说。</p>

<p>「大概,你们两人之间是真的喜欢并爱着对方。所以才会和对方走到自己崩溃为止。因为双方都最害怕让对方痛苦,才不得不退出吧。」</p>

<p>她把手按在自己胸口。</p>

<p>「我也曾有过这种事,现在也还是这样,所以我觉得自己有些理解你。」</p>

<p>切蕾西看着我。</p>

<p>「如果痛苦的话,那就自己主动离开。因为对方的幸福就是自己的幸福,虽然这是自己擅自这么认为的。如果对方因为自己痛苦到心都要碎了的话,还是自己痛苦自己心碎更好。嘉由斯是这么想的吧。」</p>

<p>这时切蕾西表情一变,再次抬头看着我。「不好意思,我擅自想象了一下我之前的恋人和嘉由斯的内心。」</p>

<p>「没事。」我轻轻摇摇头,「虽然我不能很好地表达出来,但大概就是那么一回事吧。」</p>

<p>用语言表达出来的话是很普通的。普通的结局。无论有多么凄惨的死亡和事件,只要事情过去了,在别人眼里就只不过是寻常的男女朋友分手而已。</p>

<p>「再和她见一面怎么样?」</p>

<p>「已经见过啦。」</p>

<p>「所以说,再见一次。」</p>

<p>「答案是肯定的。」我想都不想就回答道,「不见。」</p>

<p>「为什么?」</p>

<p>「现在的我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p>

<p>「真的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吗?」</p>

<p>「你向我打听那么多前女友的事,难道是嫉妒?」</p>

<p>「当然啦。」</p>

<p>听到我有些冷淡的回答,切蕾西坏心眼地笑了。她看着我的黑眼睛是认真的。那是面对战斗的战士的眼睛。</p>

<p>「现在我还没有赢过你的前女友。」</p>

<p>切蕾西伸出手,指尖触摸到我的胸口。</p>

<p>「嘉由斯的这里有你的前女友。比我还多、还强烈。」</p>

<p>听到切蕾西的话,我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一语中的。我说了这么多,说明我的心里很大一部分还被前女友占据。</p>

<p>在恋爱上,我不会把不同女人当做同一个人来看。切蕾西右手一翻,抓住我的左手。</p>

<p>「但是,总有一天我会住在你心里。让你的心里只有我。为了能变成这样,我才想知道前一个人是什么样的。」</p>

<p>「原来如此,倾向和对策啊。就像考试一样呢。」</p>

<p>「我是考生。考试内容是让你这种麻烦的人喜欢上我,真是困难呢。」</p>

<p>切蕾西笑着,不经意间窥伺着我的脸。</p>

<p>「没错,总有一天就好了。」</p>

<p>切蕾西支支吾吾的,抬起眼睛看着我,但还是继续说道。</p>

<p>「以后再一起出来玩吧。」</p>

<p>「啊。」</p>

<p>我回过神来。</p>

<p>「好啊。」</p>

<p>我想,我的脸上大概露出了温柔的笑。我必须踏进切蕾西的人生。即使曾有因踏入太深而死去的少女和失去的爱,我也必须再出发。我不能一直都只当个胆怯的孩子。因为害怕而失去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我就算不能成长,也想改变。我想去爱别人。</p>

<p>「再一起出去玩吧,一定要去。」</p>

<p>「谢谢。」</p>

<p>切蕾西害羞地笑了。我赶走了和这个笑容重叠的前女友的笑容。现在,我爱的是切蕾西。我必须爱她。</p>

<p>「那么回去吧。」切蕾西从长椅上站起来。「必须去工作啦。」</p>

<p>「你要去吗?」</p>

<p>「嗯,现在还是必须要努力工作啊。虽然我请了病假,不过只要说治好了就行了。」</p>

<p>「真认真啊。」</p>

<p>我也从长椅上站了起来。</p>

<p>「工作是很重要的。」</p>

<p>切蕾西是个可靠的女人。我和切蕾西并排走在公园里。我本以为谈了季薇妮娅的事之后会没事,但现在胸口开始痛了起来。</p>

<p>我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不让切蕾西发现。</p>

<p>这份疼痛要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呢。</p>

<p>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渗透进环境净化植物和米色的家具里。</p>

<p>季薇妮娅·洛蕾茨欧坐在自家客厅的椅子里。</p>

<p>女人面前的桌子上摆着许多树脂制的零件。她手里握着工作用的剪刀,剪开零件,接在主体上。拼接的地方则用细细的金属锉刀打磨。她绿色的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神色,把模型放在桌上。</p>

<p>这是第一次大陆大战的时候,龙皇国使用的泽德II型咒化战车的模型。虽然现在还只是在组装阶段还没有涂装,但看起来不错。季薇妮娅本身对战争和战车没有兴趣。但在继承父亲的兴趣、作为集中精神的作业慢慢熟悉的途中,这变成了她的秘密兴趣。为了让被最近动荡的生活扰乱的精神重新平静,她开始接一些有偿模型工作。</p>

<p>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一边喝着透明的酒一边确认组装模型的品相。她满足地放下杯子。</p>

<p>就算在残暑和初秋混合的季节里,台克利酒还是那么美味。混合两种蒸馏酒,加入柠檬和冰块,做得好的话,就能做出一杯酒精度稍高但顺滑的酒。</p>

<p>放下酒杯后,她看向代替背景音乐播放的立体影像。</p>

<p>电影的回放结束,开始播放新闻报道。</p>

<p>记者所说的是埃里德那频发的针对黑社会分部的袭击。以及在那之前和之后发生的连续杀人事件的后续报道。</p>

<p>因为自己曾和那个世界的人有过关系,季薇妮娅自己也接触到了那个世界。</p>

<p>她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手一挥,立体影像消失了。</p>

<p>「和我没关系。」</p>

<p>明明旁边没有人在,她还是特地说出口确认了一遍。她必须说出断绝关系的宣言。她再次把酒杯放在嘴边,一饮而尽。酒精从喉咙烧到胃部。为了赶走从喝台克利酒的习惯引发的联想,她把酒杯放在桌子边缘。</p>

<p>要说新闻报道的时间的话,房间里已经染上了缓慢下沉的夕阳的金色。现在是傍晚。她看了看立体影像的上面。挂在墙上的钟显示着电子时间。</p>

<p>「啊,只剩一个小时了。」</p>

<p>约好和朋友去看戏剧的时间迫在眉睫。她把桌上的模型收在纸箱里,剪刀和锉刀这些工具则放回工具箱里,拂去树脂屑站了起来。季薇妮娅解开绑着的头发,横穿过房间。</p>

<p>她进入卧室,两手打开衣柜门。里面放满了年轻女性风格的衬衫和外套。脚边是放着鞋子的箱子。头顶的架子上并排放着装着帽子的箱子。她伸手在悬挂着的外套里翻找。她要找适合今晚和女性朋友们一起吃晚餐的衣服。</p>

<p>「有了有了</p><p>。」</p>

<p>季薇妮娅的指尖找到了想要的上衣。本应该把上衣拿出来的手停下了。目标外衣的旁边,挂着一件男士白衬衫。她的手指犹豫了,但还是向前伸去。碰到白衬衫的手指像是触电了似的后退。迷茫的手指再次向前伸去。手指抓住衬衫,用缓慢的动作把它抽到了外面。</p>

<p>这件白衬衫是前男友的。他的行李本应该全部送回去了的,只有这一件忘了。</p>

<p>季薇妮娅抓着衬衫,压在胸口。情感涌上心头。为了忍耐,她抱紧了衬衫,把鼻尖埋进领口。明明已经洗过了,她却觉得还能闻到一丝曾经的恋人的气息。</p>

<p>和恋人度过的甜蜜生活在她脑海里复苏。</p>

<p>作为人的深沉爱情和从中窥见的冷酷无情。对女性的敬意与怜爱、轻蔑和憎恶。捉弄人的坏心眼、同时在痛苦的时候从背后抱过来的温柔。理解女人心的纤细的同时、好像理解了女人其实没有理解的迟钝。凝聚了爱情和技巧的料理。自己喜欢的细长的手指和舌头带来的快感。猛烈的腰部的动作。自己感冒的时候一直守护在身边的献身。进攻性咒式士的世界的暴力。以及弱小、和虽然弱小却有着小小的勇气和温柔。</p>

<p>她无法把值得爱的地方和应该恨的地方放在天平上。</p>

<p>但最后还是爱胜出了。激情被深深埋入心中。虽然分手是必然,但爱不会轻易消失。</p>

<p>「嘉由斯。」</p>

<p>季薇妮娅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嘴里冒出了第一次失去的爱的名字。光是说出这个名字,眼睛就热热的。她用尽全力抑制住快要溢出来的东西。她仰起头忍耐着。</p>

<p>她本想忍住的,但两只眼睛却决堤了。眼泪超过了表面张力的极限流了出来。滚烫的泪水从脸颊流到下巴,再从下巴流到胸口。咬紧的牙关间挤出违背理性的犬吠一样的叹息声。</p>

<p>「骗子!嘉由斯和沃鲁洛特都是骗子!明明说过了不会让我哭的!」</p>

<p>逝去的爱撕碎了季薇妮娅的心。</p>

<p>「即使如此。」</p>

<p>她的牙齿咬紧了红色的唇。这是她把爆发的感情抑制在崩溃边缘的姿态。</p>

<p>「即使如此,我也不会,」</p>

<p>声音里饱含着相反的感情。</p>

<p>「我也不会原谅一个杀人犯,那个害死阿娜皮亚、害死自己妹妹的人。我不可能原谅。」</p>

<p>鼻音发出的叫喊声回荡在屋里。季薇妮娅的正义感束缚了自己、毁坏了爱。这是人类的美德,但是制造出来的锁链却无人能解。</p>

<p>正因如此,她才会痛苦、才会挣扎。</p>

<p>眼泪流到脸颊上,无法停止。</p>

<p>我们顺着公园边上的一条路走向车子。绿色的树梢在步行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p>

<p>和嘉由斯走在斑驳阴影里的我知道了对方的内心。虽然刚才在公园里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现在的嘉由斯看起来有些痛苦。也许一开始提到前女友的话题的时候还是平静地,后来开始感到心痛了吧。</p>

<p>我觉得装出一副没注意到的样子是很重要的,于是摆出一副开心地样子走着。</p>

<p>和之前那位女性分别的伤痛没有塞满他的心,但他应该还是心里有几成在想着前女友。</p>

<p>即使如此,我的嘴唇上还是浮现出微笑。</p>

<p>我发现了。嘉由斯走人行道的时候一定会走在车道一侧。他和别的女性一起走的时候总是这么做。和我走路的时候也不例外。他只是单纯地把爱护女性这一主题当做戒律在遵守吧。</p>

<p>客人中没有人会做这种事。这是只有在恋爱或者普通的人际关系之间存在的理所当然的温柔,这让我很开心。</p>

<p>被这份温柔对待的对象是自己这一点让我很高兴。嘉由斯看着走在公园绿荫一侧的我。</p>

<p>「切蕾西,稍微等一下。」</p>

<p>「怎么了?」</p>

<p>嘉由斯蓝色的眼睛看着我。瞳孔里是少许犹豫的神色。他的身高在咒式士里是平均水平,但对我来说有些高,变成了他往下看着我的样子。这并没有恶意。蓝色的眼睛还在盯着我。</p>

<p>我知道他刚才还在考虑之前的恋人的事,变得有些不安。他会说什么呢。如果是分手的话我可不要。真可怕。被喜欢的人拒绝了的话也太悲伤了。我想我会哭的。</p>

<p>嘉由斯的蓝色眼睛不自然地、无声地、准确来说是看着我的脸的旁边。</p>

<p>「别动。」</p>

<p>我没有听他的话,追着恋人认真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右肩。绿色和黄色的斑纹,八只脚。一只蜘蛛停在我肩上。小小的复眼毫无表情。</p>

<p>我的嘴里冒出轻轻的哼哼声「唔」。蜘蛛大概是从公园里伸出的树枝上落在我肩上的吧。</p>

<p>「等一等。」</p>

<p>嘉由斯伸出手,抓住我肩上的蜘蛛。他没有拍掉,而是抓住,轻轻地扔到步行路边上、公园的树丛里。</p>

<p>「好了。」</p>

<p>嘉由斯往前走。我也跟在他边上。从他甩了甩摸到蜘蛛的右手来看,他应该有些厌恶感吧。</p>

<p>「难道说你讨厌蜘蛛?」</p>

<p>「没事,只不过之前在这个公园附近,被蜘蛛的』大祸式』卷入了大麻烦,一看到蜘蛛就会忍不住想起来。」</p>

<p>嘉由斯笑了。</p>

<p>「同时还被蛇的化身、以及蛇的咒式找了好几次麻烦。不过,这和无害的普通的虫子和蛇没有关系,所以也不至于要杀死它们。」</p>

<p>这同时展露出他本人的信条和内心对自己的确定。必要的时候,他会打倒犯罪者和「异貌者」夺走他们的性命,但是在没有必要的时候就不杀生,有些神经质的表现呢。</p>

<p>仿佛是在表明现在在埃里德那引发骚动的使徒、以及犯下连续大量杀人事件的人和自己是不同。</p>

<p>不这么做的话,这个青年就会发现自己已经不能保持正常了。他有意识地把自己在咒式士和普通人之间切换。</p>

<p>嘉由斯往前走着。</p>

<p>「虫,虽然这么说蜘蛛其实是节肢动物,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和我说。不管几只我都会帮你赶走的。」</p>

<p>「嗯。」我并排着和嘉由斯走在一起。其实我根本不害怕虫子呀蜘蛛呀蛇之类的。我小时候经常在田野山林里抓虫子。</p>

<p>但是,如果嘉由斯每一次都会照顾我的话,我就打算不说我并不害怕这件事。</p>

<p>我伸出左手,握住正在走路的嘉由斯的右手。嘉由斯一脸惊讶的样子,但立刻藏了起来,用平静的表情握住了我的手。两人牵着手往前走。</p>

<p>幸福的时间。这实在是太幸福了,我的胸口都痛了起来。</p>

<p>失去幸福这件事很可怕。</p>

<p>我说到底只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女人,无法修复阿莱希耶尔、库埃耶、阿娜皮亚等深深的伤口。也不能成为他前女友的代替品。但我并不想放弃现在的立场。我爱他。我从心底爱着他。</p>

<p>所以我才心痛。</p>

<p>我向那什么伟大的世界法则祈祷。</p>

<p>向根本不相信的万物祈祷。</p>

<p>所谓祈祷,就是希望个人的愿望能够实现,就算全宇宙的物理法则扭曲也在所不惜,就是这么不讲道理。</p>

<p>即使如此。</p>

<p>即使如此,还是请让停车的地方离我们远一些吧。就算只有一会儿,我也想让两人一起走路的时间再长一点。两人牵着手一起走路,我想要这样的时间。</p>

<p>以及在我力所不能及的时候,请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人幸福。</p>

<p>拜托了,伟大的万物。</p>

<p>我向自己完全不相信的万物祈祷。发自内心的祈祷。</p>

<p>站在车前的切蕾西把双手叠在胸前,像是在向什么东西祈祷似的。因为我从来不觉得她看起来像是有信仰的人,所以觉得有些奇妙。</p>

<p>「你有信仰什么东西吗?」</p>

<p>「什么都没有哦。」</p>

<p>切蕾西坐上了车。</p>

<p>「你刚才是在祈祷什么吗?」我发动了车子,「祈祷我不会出交通事故?」</p>

<p>「对。」</p>

<p>切蕾西在副驾驶座露出微笑。</p>

<p>「虽然我没有信仰,就算这样祈祷看起来还是会生效的不是吗?」</p>

<p>「没关系,女性在车上的时候我会安全驾驶的。」</p>

<p>「我知道。」</p>

<p>切蕾西的笑容变得更深了。虽然我不太清楚,但既然她能露出笑容,那就好。</p>

<p>我发动车子。</p>

<p>血腥的工作还在等着我。中途我把切蕾西送到她工作的地方,然后再前往事务所。又要遇到吉吉那这个麻烦的搭档和埃里德那的事件了吧。</p>

<p>车子开在埃里德那的街道上。我在驾驶座握着方向盘,控制车辆。</p>

<p>副驾驶座上又坐着巨大的活垃圾,别名吉吉那。</p>

<p>「一到事务所就被哈莱尔叫过去啊。我们还真的是跑腿的啊。」</p>

<p>「反正他肯定只是问问</p><p>事件有没有进展吧。明明这种事在电话上说就好了。」</p>

<p>吉吉那抱着屠龙刀的刀身,用手把大口径咒弹填充到放在膝盖上的机关处。越过吉吉那的侧脸,从车窗里能看到埃里德那的街道。</p>

<p>一想到车上坐着的不是切蕾西而是吉吉那,就毫无价值。哈莱尔的呼叫也让人很不爽。</p>

<p>车内放着新闻节目。画面上是记者严肃的脸。三天前的安海瑞欧的报道还在继续。虽然还不知道他有没有治好失去的左手和烧伤,但他的样貌在新闻里出现了那么多次却还是没有被找到。节目说,大陆会议对齐伯伦龙皇国的军部制造的新武器提出了第二次警告。</p>

<p>「埃里德那的新闻是在开倒霉大会吗。」</p>

<p>「对全是惨剧和悲叹的埃里德那来说,有一件光明的事。」</p>

<p>像是要反驳我说的话似的,记者说道。我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立体光学影像的报道。</p>

<p>「这里是埃里德那孤儿院。」画面中,中年记者笑着说道,「除了这所孤儿院之外,母子家庭支援团体和婴幼儿疾病研究所三处合计共收到了九亿七千四百三十五万元的捐款。」</p>

<p>我诙谐地说了一句。</p>

<p>「我没被惠及到的程度简直能和没被惠及到的孩子们匹敌呢。没被惠及到的嘉由斯也应该捐款。」</p>

<p>「我把刀捐给你吧?」</p>

<p>吉吉那白皙的手转动填装了大口径咒弹的旋转弹仓塞回机关处、固定。他好像有些不满意,又看着回转弹仓。他用左手握着螺丝刀稍作调整。</p>

<p>立体光学影像里,记者用手指着背后的会面会场。</p>

<p>「捐赠者是传说中的百合绅士。实际上,他本人似乎要在记者面前露面。」</p>

<p>记者们挤在会场里粗糙的椅子中。带着记录声音和影像的装置、穿着西装衬衫的男女记者一齐守着对方的到来。画面的角落里能看到红发和胸,横跨鼻梁的雀斑。</p>

<p>阿塞尔也在。哪里都有那个女记者。</p>

<p>会场的门打开了。孤儿院的负责人老修道女从门里走进来。我的目光被跟着进来的女人的身影吸引了。</p>

<p>站在讲台上的是一位大美女。清爽的白色西装和白色裙子。她个子很高,不过高跟鞋也占了一定的因素。金黄色的长发、绿宝石般的眼睛。光滑的脸颊中间是天使的鼻梁和蔷薇般的嘴唇。</p>

<p>记者们看到美女都躁动起来。警笛声。看入迷的我的车后面的车看来很着急。我转动方向盘换了条车道,让对方前进。我再次看着立体光学影像中的美女。</p>

<p>「我就是百合绅士本人。」</p>

<p>影像中的美女发出铃铛般的声音。记者中再次引起了轩然大波。阿塞尔用肩膀压住最前面的男人想探出去的脑袋、站了起来。伸到前面的是左手和录音机。</p>

<p>「也就是说,百合绅士其实是百合淑女对吗?」</p>

<p>美女露出了微笑。老修道女在一边点点头。</p>

<p>「因为信上的语言很男性化,所以我一直被大家认为是一名绅士。实际上我才是捐款的人。请大家认为我是想要解开人们的误会才现身吧。」</p>

<p>记者们再次大吃一惊,接着数台录音机被举到了前面。「你的名字是?身份是?」「那笔庞大的捐款是从哪里来的呢?」「你只给孤儿院、交通孤儿基金、婴幼儿疾病研究所和与艺术相关的机构捐款的理由是什么呢?」「你来埃里德那的目的是?」「你现在住在埃里德那的哪里?」「为什么你只给特定的、和孩子或者学术相关的机构捐款呢?」</p>

<p>记者们扔出暴风雨般的问题。女人一一回答了。</p>

<p>「我的名字嘛,嗯,就假定是迪艾摩吧。虽然身份我不能说,但我是从自己的个人资产和别人的捐款里拿出钱进行这项活动的。」</p>

<p>听到迪艾摩的回答,挤到最前面的阿塞尔继续问道。</p>

<p>「是慈善团体的捐款吗?」</p>

<p>「因为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应该称不上是团体吧。」</p>

<p>「另外一个人是?」</p>

<p>「是一个有名的人。我和那个人不把名字说出来的理由,就请认为是万一被强行要求捐款的话就麻烦了吧。」</p>

<p>这时讲台上的迪艾摩露出了微笑。名人的匿名捐款这种美谈,记者们都很期待。</p>

<p>「出于同一理由,我也不能说出我的住所。为了隐藏住所,我现在在相关者准备的家和一间小房子之间来回住。」</p>

<p>美女谜一般说话方式让记者们很兴奋。他们也知道群众喜欢神秘吧。</p>

<p>阿塞尔把录音机朝迪艾摩放的更近了。</p>

<p>「我想问问百合淑女、迪艾摩小姐。」</p>

<p>阿塞尔的声音像是挑战似的。</p>

<p>「您是对针对社会上其他弱者的捐款,比如说针对女性的各种援助、犯罪者的重新做人、老人及病人的医药费等没有兴趣吗?」</p>

<p>「虽然我和另一个人的合同中捐款对象已经被定好了,但我对不同性别、或者说是弱者或病人、成人和老人没有兴趣。我们只捐给可能性。」</p>

<p>迪艾摩冷淡地断言。</p>

<p>记者们面面相觑。阿塞尔像是代表全员似的再次发问。</p>

<p>「你说的可能性,是指?」</p>

<p>「可能性是指,就算把有限的资源分配给已经结束、已经有结果的东西上也是毫无意义的。」</p>

<p>温和的声音说出毒药一样的话,让记者们都愣住了。</p>

<p>「 成年人已经拿出了无聊的结果,失去了可能性。他们是无法生产、无法拿出结果的可能性的残骸。」迪艾摩微笑着断言,「既然这样,我就只捐给有可能产生新的价值的新世代、新技术和新艺术。」</p>

<p>坐在下面的记者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说是个人价值观,但迪艾摩的理论非常自以为是。</p>

<p>同时他们也觉得说不定正因为这种价值观非常奇妙,所以她才会捐出这种巨额捐款。</p>

<p>「这种想法不会太偏颇了吗?」</p>

<p>阿塞尔问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p>

<p>「在大家之中,会有人故意买失败后的马的赛马彩票吗?」</p>

<p>讲台上的迪艾摩冷静地回答。冰一样的话语让会场里的记者们鸦雀无声。他们的脸好像在问,难道我们是被叫成失败后的赛马彩票了吗?</p>

<p>「如果可能性只以可能性的形式终结的话,如果什么都无法产出的话,这种东西就没有必要存在。只要为了维持社会运行保留最低限度数量就可以,他们仅仅只是消费单位。」</p>

<p>迪艾摩继续说。</p>

<p>「如果你们也能领悟到自己已经失去可能性的话,把资源分配给可能性怎么样呢?」</p>

<p>「你的意思是已经没有可能性的人应该快点死掉把遗产捐出来,是吗?」</p>

<p>「人类的历史本来就是继承和连锁,我只是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p>

<p>会场里的人表示不能理解。原本期待捐出巨额捐款的圣女的美谈的记者们因为情况偏离了预期而感到棘手。虽然她做出了捐款善行,但却是出于自以为是的扭曲的想法。</p>

<p>「那么,你到埃里德那来有什么目的?捐款顺便伸张任性的主张?」</p>

<p>阿塞尔紧追不舍。</p>

<p>「是为了来宣传根据可能性来选择分配的正当性。」</p>

<p>面对美女的微笑,会场再次陷入了沉默。</p>

<p>现场直播的电视台切换了画面,记者总结说「捐款是件好事呢」,画面切入了下一个事件。</p>

<p>我开车往前去。吉吉那把机关处又转回原位。这一次他好像满意了,把机关处插回腰间。</p>

<p>「埃里德那又来了怪人啊。连续大量杀人和捐款,两种行为虽然完全相反,到脑子的不正常程度倒是差不多。」</p>

<p>吉吉那抱着手臂,脸上露出笑容。</p>

<p>「安海瑞欧接着是迪艾摩,下一个会是谁呢?」</p>

<p>「不用再来了。吉吉那加上潘海马还有次赞和咒式士们,埃里德那已经全是异常人士了。」</p>

<p>我一边右转一边不屑地说。前面已经能看到警局冷冰冰的建筑物后门。</p>

<p>我把车停在警局背后的停车场。我下了车,吉吉那也跟着下来。正门入口那里又有骚动。好像是安海瑞欧的后援团和律师团又在吵闹。</p>

<p>我们从后门进去,穿过二楼走廊,搭上电梯。</p>

<p>我和吉吉那进入搜查总部。搜查员的怒吼声满天飞的搜查总部的里面,哈莱尔在接电话。</p>

<p>「我知道。虽然我会离开很久,但这个任务一结束我就会回去。这次真的是真的。相信我。」</p>

<p>特别搜查官总是严峻的侧脸上露出了温柔。</p>

<p>「卡莱尔还好吗?已经睡了啊。这样啊,是啊。我送的娃娃寄到了就好。告诉他说我爱他。」哈莱尔的手在文件上签名</p><p>。「药?啊啊,我一直都在吃。你的声音听起来才更像感冒了啊。早点睡吧。嗯嗯,也是为了卡莱尔。」</p>

<p>哈莱尔放下电话。特别搜查官的眼睛盯着我。他本想摆出冷静的特别搜查官的假面,又停下了。被我们看到妻子和孩子面前的丈夫和父亲的脸以后再摆出冰冷的态度也太傻了。</p>

<p>「已经打完了吗?」</p>

<p>我问他。「嗯。」哈莱尔用冷淡的演技切断了私生活。</p>

<p>我环视搜查总部,没有看到红色的身影,这让我感到安心。</p>

<p>「潘海马好像不在啊。」</p>

<p>「你们要是见到那个女人的话,就会像前一次会议一样,单是增加不和和不信任而已。」</p>

<p>哈莱尔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打开红色盖子,往手上倒出四片白色的药片,一口气含在嘴里咬碎。他脸上露出了忍受苦味的表情。</p>

<p>「那是?」</p>

<p>我为了打发时间问道。哈莱尔咬着药。</p>

<p>「好像是我妻子亲手做的药。最近她老是念叨药的事,说钙和维生素B有助于恢复疲劳。」哈莱尔咬碎药片吞了下去。「不过我觉得没什么效果。不过因为是妻子送给我的,就吃了。」</p>

<p>哈莱尔好像很爱他妻子。我往旁边看去,桌上放着照片。哈莱尔亲密地和一个看起来像是妻子的露出温柔笑容的女性靠在一起。两人抱着的是一个眼睛和头发很像哈莱尔的男孩子。看起来是张幸福的家庭合照。</p>

<p>上班族把家人的照片装饰在职场似乎并不是出于家族爱,而是通过组成家庭爱着家人来表示自己属于社会。同时也是和异常犯罪者相对的精神的区分。即使如此,哈莱尔还是爱着家人,把照片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p>

<p>「有什么进展吗?」</p>

<p>我抓住一张手边的椅子拉过来坐下。椅子发出嘎吱嘎吱声。</p>

<p>「很遗憾,我们还想问你呢。现在除了报道过的事没有别的情报。安海瑞欧出现、杀人、离开。还没有找到住所。」</p>

<p>哈莱尔回答道。搜查官整理好文件,用手指揉着内眼角。应该是积攒了很多疲劳吧。</p>

<p>「举世无双的特别搜查官大人给出的回答可真是靠不住啊。」</p>

<p>「说是特别搜查官,实际上并不是说搜查能力有多强。并不会像电影里那样华丽地推测出人物形象锁定犯人、单手拿着魔杖剑勇敢地突入犯人躲藏的家里把他逮捕。」</p>

<p>哈莱尔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视线看向墙壁上的地图。</p>

<p>「还有,皇国和同盟的两个国家已经认可了埃里德那是一块拥有自治权的特殊地区。」</p>

<p>墙壁上是埃里德那的街区地图。在埃里德那,安海瑞欧以外的杀人事件的情报也增加了。从皇国住民聚居的西岸到同盟国住民聚居的东岸,到处都是表示犯罪的光点。恐怕那些几乎全部都和安海瑞欧没有关系,但是他们还是要一一确认市民出于不安的通报吧。</p>

<p>「皇国的特别搜查官完全无视同盟国的意见在埃里德那行动的话会立刻变成外交问题的。无论在哪里,政治和社会状况都纠缠在一起啊。」</p>

<p>听到我的话,哈莱尔点点头表示同意。</p>

<p>「基本上来说,特别搜查官不能掌握搜查现场的主导权,只能辅助当地警察,推测犯人形象、把情报交给他们而已。逮捕犯人总是当地警察踏踏实实搜查的结果。」哈莱尔的目光从地图转向我。「或者偶尔借助进攻性咒式士的力量。」</p>

<p>我沉默不语表示我的赞同。不管在哪个时代。冲在犯罪最前线的总是警官和警察。我们进攻性咒式士不过是出一些追踪赏金犯的武力和人数而已。</p>

<p>「针对这一次的大量连续杀人犯的搜查,警官们用行动科学,把锁定得出的犯罪者形象体系化了。」哈莱尔告诉了我们搜查方针,「齐伯伦龙皇国的连续大量杀人几乎全是男性干的。青春期前期的性幻想经过十到十五年终于结果、犯罪者就会加害同种族的人,引起性犯罪。这种经验谈的合集就是行动科学的搜查方法。」</p>

<p>「就算是我也知道这种程度的经验谈。说到行动科学,就是用把犯人分为无序型、有序型和混合型的那个来搜查的吧?」</p>

<p>听到我的话,哈莱尔露出苦笑。他大概觉得我只是把行动科学中有名的专有词汇堆砌在一起理解,但是这种时候也只能笑。</p>

<p>「我来说明一下我方的计划吧。」哈莱尔摆出一副教师的模样。</p>

<p>「就像精神医学从以前的问诊变为脑解析学、脑神经学等客观诊断一样,特别搜查官的搜查手法也在变化。」</p>

<p>哈莱尔用手指指桌子。桌子被埋在文件和照片堆成的小山下面。文件上写满了笔记,还贴着便笺,显示了情报量有多大。</p>

<p>哈莱尔伸出手,拿起一份别的文件。</p>

<p>「首先是收集情报。犯罪现场的物证、证据的相似性、尸体的位置、凶器、」他又拿起一份文件,「接着是被害者的情报。生前的住所、年龄、职业、周围人的评价,有没有在害怕什么东西的样子,健康状态、性格和犯罪履历,家庭成员及关系状况,兴趣和社会性,最后被目击到的场所。」</p>

<p>他翻开资料放在我面前,上面是现场的警官和搜查官们用机器打的文字和手写的字。接着他又放上来一堆资料。还没等我仔细看过,资料就在我面前堆起了一座新的小山。</p>

<p>「法医学上的情报也能帮上忙。死因、伤口、生前及死后遭受的性行为和虐待、尸检报告的鉴定结果,死亡时刻及死因、使用的凶器、受伤和死亡的顺序等,验尸官的所见及推测也能成为参考。」</p>

<p>情报量大得就像座山。</p>

<p>「警察的预备报告书里有背景报告、警官的观察、犯罪事件、报警人、现场附近的社会或者经济的发展情况、现场附近的犯罪发生率。」</p>

<p>哈莱尔又指指墙壁,上面贴着各种照片。</p>

<p>「照片也是必要的。上空俯瞰图以及现场的照片,被害者遗体及伤口的照片,能得到的影像资料全都要拿到手。」</p>

<p>哈莱尔站在惨不忍睹的照片以及地形照片前讲解着搜查方针。「要从推测以外的事实来判断。社会阶级和学历、是否有精神疾病、犯人的主要目的、被害者的危险程度、犯人的危险程度、犯罪行为的恶化、时间要素和场所要素。」哈莱尔继续说道,「还有犯罪的评价,曾经犯下的杀人案的类型分类以及形态,犯罪的再构成,被害者的选择方法、犯罪的顺序、伪装及动机,犯罪现场的类型等等,必要的情报有很多。」</p>

<p>收集到庞大的情报后,哈莱尔把它们在脑海里重新构建、进行推理。</p>

<p>「这时候,推理犯人形象的初步准备就做好了。犯人的出身、身体特征、习惯,犯罪前后的行动、采用怎样的搜查方针比较适合。」</p>

<p>他伸出手。</p>

<p>「现场的搜查还在寻找新的证据。验证犯人形象是否正确。和犯罪现场、尸体遗弃现场是否一致,和证据、判断阶段是否一致。对比搜查方向进行检验。那些警官和搜查相关人士的智慧总结得出的结论需要特别搜查官的搜查检验。这一连串程序要反复无数次,直到逮捕犯人为止。」</p>

<p>哈莱尔激动地说着。他的眼角能看到充血的血管,全身积满了疲劳。查看庞大的资料、搜查、确认是一件让身心疲惫的工作。</p>

<p>「在这种行动科学的分析基础上,再使用数学统计论等来分析连犯人都不理解的自己的犯罪法则构成。」哈莱尔看向窗外的埃里德那,「比如说基于人种的选择并不比无差别选择有效。理想的锁定是平方根偏差选择。身为犯罪者的可能性是普通人的九倍的人被确认为目标的可能性会提高两倍,我们选择的是这种数学上的选择方法。」</p>

<p>哈莱尔收回视线看着室内,继续说着。</p>

<p>「科学搜查也发生了变化,从现场的遗留物品能更详细地推断出犯人。把专业人士的经验体系化学术化的做法顶多不过是帮手。」</p>

<p>没有电影和小说中那种华丽的推理和意外的转折,只是平平淡淡地追踪犯人。这和我们进攻性咒式士的日常业务是一样的。</p>

<p>「这次的事件如何?从你多年的经验和数学上的手法之类的来看,能逮捕安海瑞欧吗?」</p>

<p>「我想和以前一样逮捕他。」</p>

<p>「把你不是决心而是愿望的话翻译一下的话,就是说就算对经验丰富的搜查官来说这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态咯?」</p>

<p>「嘉由斯啊,你平时追踪的赏金犯中,那些杀人</p><p>犯是出于什么理由杀人的?」</p>

<p>哈莱尔朝我问了个问题。虽然有点唐突,但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p>

<p>「就算你说什么理由,大多数都是由于金钱、恋爱关系、仇恨、利益、正义以及宗教等信念吧。」</p>

<p>「举个特殊例子的话,曾有人怀有和自杀相反的他杀愿望,想要被我们或警察杀掉,于是去杀人。」</p>

<p>吉吉那补充了事例。大部分的事件都出于我和吉吉那所说的动机。</p>

<p>「你是想说在埃里德那徘徊的杀人者使徒是不一样的吗?」</p>

<p>哈莱尔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在回答我。</p>

<p>「大量或者连续杀人事件的快乐杀人犯从人类历史的曙光、古代开始就存在了。」</p>

<p>哈莱尔又摆出一副历史学教授一样的脸继续说。</p>

<p>「古代加纲朝的贝加梅尔王和宠臣看到一名偶然路过的孕妇,王就要赌谁能猜中胎儿的性别。宠臣说不知道,王把他嘲笑了一通,剖开女人的肚子确认胎儿的性别。林古舒塔特的利贝尔格将军把俘虏的五千四百十二人敌军的头颅铺在院子里迎接敌国的使者,让对方震惊不已。中世纪亨得利乌姆王国的米基斯乌姆伯爵夫人为了打发时间,把领地里的人民改造成邪恶的魔法使,以审判异端为名处死了八十七人。」</p>

<p>特别搜查官一脸无聊地数着历史。</p>

<p>「当喜欢杀人的人手里握有权力的时候,就会出现遗臭万年的大量及快乐杀人犯。」</p>

<p>哈莱尔所说的是历史的黑暗部分。</p>

<p>「近代虽然从古代和中世纪的迷信以及魔法的思想中解放出来,但第二次大陆战争以来,即使是相对和平富裕的现代,这些事也没有被根绝。倒不如说连续大量杀人犯是近代的疾病。无论是多么奇特的犯罪者,从古代开始人类就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可以说虽然在搜查现场细微的差别很重要,但也不过是在能够预测的范围内。」</p>

<p>「我想也是。」</p>

<p>比起人类的犯罪者,「异貌者」中的「长寿龙」、「大祸式」、「远古巨人」等的思维方式更加异类。另一方面,人类中也会出现尤拉维卡、巴默佐、吉清以及潘海马这种异端分子。</p>

<p>「我经常搜查的大量及快乐杀人者基本上都是孤独的。虽然有很多种原因,但大多数都是暴力倾向、青春期早期开始的人际关系差、社会性穷困、长期耽溺于异常性幻想最终做出实际行为。」</p>

<p>听完哈莱尔的话,我开始思考。</p>

<p>「这么说的话,以安海瑞欧为代表的』赞哈德的使徒』实在是太奇怪了。」</p>

<p>「的确如此。」</p>

<p>哈莱尔的眼神暗淡下来。</p>

<p>「』赞哈德的使徒』们和普通情况不同。他们按照一定的规律行动,虽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那种有组织的行动。甚至还会发展自己的爪牙,称作』指尖』。」</p>

<p>我也抱有和哈莱尔同样的想法。</p>

<p>「不能把使徒们看做一个犯罪组织吗?」</p>

<p>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p>

<p>「犯罪组织是机能组织,有目的,成员能够共享利益。就像企业是利益共同体一样,犯罪组织也是通过利益团结起来的。」</p>

<p>哈莱尔分析给我听。「我刚才也说过了,只要使徒还是分头行动的连续大量杀人犯,他们就无法合作或者团结起来。他们中的个体想要无规则杀人,袭击黑社会的分部和金库,动机和目的没有一贯性。为了一方面,另一方面会成为枷锁。动机和目的都意义不明。」</p>

<p>「异常者应该也有异常者的动机和目的的……」</p>

<p>我一时语塞。吉吉那也保持沉默。没有理论能够说明这一连串的事态。</p>

<p>我回到一开始的问题。</p>

<p>「那么,你把我们叫来的理由是?」</p>

<p>迷茫的哈莱尔开口道。</p>

<p>「』赞哈德的使徒』中,我们特别搜查官和警察至今为止遇到过六个人。六人全部在被逮捕之前自杀或者和压制部队战死了。到最后都没有能知道他们的身份或者归属。」</p>

<p>回忆一下的话,我几乎完全不知道使徒的事。哈莱尔继续说。</p>

<p>「曾经只有一个人的身份被确认了。」</p>

<p>我探出身子。一直沉默的吉吉那眼里也冒出了兴趣。</p>

<p>「安海瑞欧!」</p>

<p>男人用手推开门,进入昏暗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从窗户里射进来的一点点的夕阳。男人闻到铁和潮水的腥味。</p>

<p>房间里面,安海瑞欧坐在窗边。窗户里吹进来一阵微风,拂动他的左袖。男人身下是一口黑色的棺材。</p>

<p>坐在棺材里的安海瑞欧身边是一滩缓慢扩大的鲜血。</p>

<p>墙上挂着个男人的尸体。男人和跟在他身后进来的咒式士们看到房间里的惨状后都说不出话。</p>

<p>「你们知道吗。」安海瑞欧平静地说,「如果是钉手掌的话身体会裂开的。比起宗教画,这种方式更接近真正的磔刑。」</p>

<p>变成赤色地狱的房间里,安海瑞欧穿着一尘不染的新雪一样纯白的衬衫,坐在棺材里。</p>

<p>安海瑞欧把手伸向窗边的桌子。右手穿过桌上沾满血的解剖刀,捏住红茶的茶杯柄。</p>

<p>尸体臭味中,安海瑞欧化身为优雅地享受着午后红茶的绅士。面前异样的光景宛如一幅残酷派的画。</p>

<p>「别装模作样了!」</p>

<p>一名进攻性咒式士用手捂住嘴巴从房间里逃了出去。安海瑞欧漠然地目送他出去。被关上的门外传来呕吐声。</p>

<p>留在室内的进攻性咒式士们一脸苦相。黑社会是非法经济的专家,是企业。身为组织的武力担当的进攻性咒式士们曾经是市里的赏金猎人或退休军人,已经习惯了杀人和尸体。他们的工作就是享受用咒式和刀制服对手。</p>

<p>但是,安海瑞欧自身和他制作的尸体这种地狱景象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虽然说是出于目的,但反复进行无意义和没有必要的杀人、并且不失优雅和理性的安海瑞欧是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存在。</p>

<p>「你这家伙。」</p>

<p>刚一进房间就愣住了的肥胖的男人不满地说。安海瑞欧动了动蓝色的眼睛,捕捉到男人和一群咒式士。</p>

<p>「我听到过你的声音,你的名字是?」</p>

<p>在夏天的热气对面,安海瑞欧陷入深思。</p>

<p>「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戈尔加斯。」戈尔加斯不满地说,「我就是雇佣你、提供这个藏身之所和食物以及情报的委托人。」</p>

<p>安海瑞欧坐在棺材里,微微一笑。</p>

<p>「是呢。因为你说不要说出你的名字,所以我忘记了。」</p>

<p>安海瑞欧用下巴指了指椅子。戈尔加斯没有坐,只是站着和杀人者对峙,把背后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当成了墙壁。</p>

<p>「你一声不吭地跑到哪里去过了?」</p>

<p>「那个嘛。我有时候也会外出的。杀人法则第九十八条,适度的日光有益于精神健康。」</p>

<p>「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雇佣你的?」</p>

<p>戈尔加斯睨了安海瑞欧一眼。</p>

<p>「我是感谢你的哦。多亏了你们,才有了这个藏身之处,我也知道了这里的事。就算是我,光凭事前调查的话,也不能在广阔的埃里德那自由自在地行动。」</p>

<p>安海瑞欧露出微笑,笑容优雅又有气质。站在戈尔加斯背后的进攻性咒式士们紧张起来。有好几个人不由得把手放在了自己的魔杖剑和魔杖短剑的剑柄上。</p>

<p>他的外表虽然是美貌的绅士,但内心是最邪恶的连续杀人犯。看到满是血腥味的惨状后,他们更加确信了这一点。戈尔加斯咬了咬嘴唇,开口说。</p>

<p>「我才不是带你观光旅游的!我雇你是想要你杀人,是为了掀起鲜血的祭典、改变埃里德那的夜晚!」</p>

<p>「不让别人知道目的、只是不停地杀人对吧。」安海瑞欧把他的诘问当做耳边风,「如果能让我知道委托人戈尔加斯是哪里的谁、背景是什么的话,我杀人的效率是会提高的哦?」</p>

<p>「这和你没关系。你只要按我说的在埃里德那大开杀戒就行。」</p>

<p>戈尔加斯一挥手,指向旁边。纱幕之间、窗户外面是埃里德那的街景。安海瑞欧兴趣索然地往外看。戈尔加斯焦躁地说。</p>

<p>「但是,你还没有完成最后的任务。只要漫无目的地杀人拷问就好。」</p>

<p>戈尔加斯的眼睛充血变红。</p>

<p>「中间要是不夹杂一些我的个人兴趣的话,连续大量杀人事件其实是委托杀人事件这件事就会败露的哦?」</p>

<p>安海瑞欧笑道。戈尔加斯的愤怒快沸腾了,但他强忍了下去。</p>

<p>「等待下一次指令。」</p>

<p>「说起来,我上次拜托你调查的情报呢?」</p><p>「之后送过来。要花些时间。」</p>

<p>戈尔加斯转过身,和一众人走出了房间。门在他们背后关上了。坐在棺材里的安海瑞欧只是露出了浅浅的微笑。</p>

<p>地板和棺材上散落着几本书。埃米雷欧之书们轻轻摇动着束缚自己的锁链,表明了书本里的压力。</p>

<p>「戈尔加斯真的不明白的,应该是我的真正目的吧。」他笑得越来越厉害。背后被肢解的尸体沉默地看着这一切。</p>

<p>「你们没听说过就算警察杀了』赞哈德的使徒』,也不能找出真实身份吗?」</p>

<p>我探出身子。吉吉那银色的眼睛里也流露出兴趣。在搜查总部,哈莱尔意外的发言让我们感到惊奇内心动摇起来。</p>

<p>特别搜查官一脸阴郁。</p>

<p>「以前开始,就发生过很多起自称』赞哈德的使徒』的人杀人的事件。只是,当时没有判断出那到底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模仿第一起案件的有组织的模仿犯。从那之后,虽然因为犯罪预告什么的知道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但真实身份还是个谜。」</p>

<p>哈莱尔继续说。</p>

<p>「皇历四七九年,一位名叫凯秋利空的男人因为交通事故死亡。他身后的运输车司机疲劳驾驶,时速一百零五千米、总重十吨的车撞到了他车上,这种情况就算他是咒术技师也当场死亡了。」</p>

<p>强化肌肉和骨骼都是有限度的。一千吨的冲击力根本挡不住。</p>

<p>「凯秋利空不是个善良的咒术技师这件事是在他死了很久之后才被人发现的。由于他已经没有家人,自治组织代办了葬礼。所以他家的拍卖手续拖了很久。政府的工作人员整理他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十本左右的日记。」</p>

<p>我仔细地听他说。哈莱尔淡淡地继续。</p>

<p>「工作人员读了一遍之后,立刻告诉了认识的警察。那个警察很机灵,向上司报告了这件事。那个上司联系了曾经一起共事搜查过的我,我当时还年轻。那时我第一次听到』赞哈德的使徒』。这是一般人不知道的情报。」</p>

<p>「偶然中的偶然啊。」</p>

<p>吉吉那点点头。要不是那种偶然,「赞哈德的使徒」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被揭晓。</p>

<p>「找到的文件是』赞哈德的使徒』的犯罪预告的草稿。以及他写给自己发掘的杀人犯』指尖』的命令文书。根据他日记里的未解决事件的记录进行搜查后,在附近仓库里的冰箱里找到了被害女性们的器官。」</p>

<p>我在内心发誓。一定要尽可能地把色情杂志和记忆素子藏起来。把电子终端的密码再强化一下吧。</p>

<p>「咒术技师凯秋利空被断定为是使者中的』右无名指的帕提诺克斯』。」</p>

<p>我把身子又探出去一些,仔细听哈莱尔说话。</p>

<p>「我们通过凯秋利空的电话和电子机器调查了他发掘的指尖。虽然解读暗号极其困难,但还是找到了两名之前一直有联系的指尖的联系方式。当然因为凯秋利空的死,那两人也消失不见了。似乎双方都是用假身份过着伪装的生活。」</p>

<p>听到哈莱尔的展开,我又缩回了椅子里。</p>

<p>「要是当时就解开一切谜题的话,之后的事件就不会发生了。但现实没有那么简单。」</p>

<p>「要是心机不重的话,连续大量杀人犯就会立刻被逮捕了。」</p>

<p>吉吉那说出了结论。</p>

<p>「而』赞哈德的使徒』的危险性在普通的杀人犯之上。」</p>

<p>「正如安海瑞欧所说,』赞哈德的使徒』们中的绝大多数对自己的人生和社会完全没有不满,也没有厌恶或者绝望。」</p>

<p>哈莱尔的声音里掺入了疑惑。</p>

<p>眼里也有无法理解的神色。</p>

<p>「但是,他们却还是犯下了让普通的犯罪者都目不忍视的凄惨的大量连续杀人事件。和刚才提到的那些钱、仇、爱、名誉等毫无关系。」</p>

<p>「但是』赞哈德的使徒』这个分类在现实里是成立的。」</p>

<p>我又问了一句。</p>

<p>「说起来他们是怎么成为使徒的呢?」</p>

<p>「我记得他们应该是通过某种手段互相取得联系然后打算干些什么。」</p>

<p>哈莱尔点点头表示肯定。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p>

<p>「……你们立刻去努力抓捕安海瑞欧吧。」</p>

<p>恶趣味的领带在他胸口摇晃。</p>

<p>「你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p>

<p>听到我的疑问,哈莱尔点点头。我看他刚才好像还想说些别的,但是没有继续。谈话就这么结束了。我和吉吉那像是被从搜查总部赶出来一样离开了。</p>

<p>我们走到警局外面,这种不自然的感觉让我们互相看了一眼。</p>

<p>「哈莱尔对我和吉吉那、潘海马瞒着些事啊。」</p>

<p>「大概是不想和用来对抗议员压力的棋子说吧。」</p>

<p>吉吉那说着上了车。我也坐上了驾驶座。</p>

<p>「一开始他想说些什么,但是中途停止了。」我一边发车一边问,「他真的想说些什么吗?」</p>

<p>吉吉那答不上来,我只能自己想。</p>

<p>「应该不是想突然给我们报酬吓我们一跳吧。」</p>

<p>「要是告诉我们的话,只会有更大的麻烦吧。」</p>

<p>伴着吉吉那的小声嘀咕,我把车开出了警局。</p>

<p>「安海瑞欧加上黑社会的混乱加上潘海马。我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了。」</p>

<p>「现实只会超过想象。特别是嘉由斯的情况。」</p>

<p>车开到事务所后,便携式咒信机响了。我接通电话。</p>

<p>那是来自灾难的邀请。</p>

<p>「埃里德那真是不妙啊。」</p>

<p>高个男人用手机浏览着电子新闻。</p>

<p>「真不妙啊。」</p>

<p>男人坐着的餐桌对面的位置上坐着个中年男人,正用手里的餐叉卷起盘里的海鲜意面。高个男人和中年男人的腰间都挂着魔杖剑。两人都是咒式士。</p>

<p>「这么多人被杀了的话,是一件大事啊。使徒真是糟糕透了。三十名世界的敌人,虽然现在是二十八人,他们的赏金应该和尤拉维卡差不多吧。」</p>

<p>「莲德先生,虽然现在埃里德那连续发生大事件,但和我们完全没有关系哦。」</p>

<p>「那是。虽说德尔顿和我都是咒式士,但只不过是第七阶和第十一阶而已。」</p>

<p>中年咒式士、莲德继续卷意面。「使徒们可是会玩那种比谁杀人或者』异貌者』数量多的比赛的脑子不正常的人啊。那种人的对手让潘海马或者拉肯金去当就好了。」</p>

<p>「你的意思是,能打倒使徒的只有他们带领的高位进攻性咒式士吗?」</p>

<p>「要是集结很多人的话,不知道我们能做到什么地步。毕竟我也是从』奥里埃拉七日』时代开始当咒式士的呢。」</p>

<p>莲德把餐叉朝意面刺去。</p>

<p>「只有十几人的话是赢不了的。但是,我们和穆盖尔特、塞德利克斯、庞荷本和卡拉卡姆事务所等人是一队的。集结五个事务所的人的话,还算马马虎虎说得过去。」</p>

<p>这时男人有些泄气了。</p>

<p>「马马虎虎、只有这种程度啊。」</p>

<p>中年男人脸上露出疲惫。他看着埃里德那的街道。人行道上的行人中,混着腰间挂着魔杖剑和魔杖短剑的身影。虽然大部分都是工业用的,但也有进攻性咒式士用的实战用魔杖剑。</p>

<p>「埃里德那四大咒式士,不过现在是三个人,加上英霍提普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过,实际上是拉肯金和潘海马两人平分秋色。紧跟着是加林七姐妹和罗伦尔咒式士事务所、七大事务所。一年半、差不多两年前吉奥卢死去后,阵营基本上就这么固定了。」</p>

<p>搅拌意面的手也停下了。</p>

<p>「虽然前面的人很强,但这个体制怎么也改变不了。国家和大企业的护卫和警备、政府发出的大规模讨伐基本上都是这九大事务所中的一个接下的。只有在人手不够的时候,我们这种中小咒式士事务所才会接到工作。」</p>

<p>中年男人叹了口气。</p>

<p>「这个体制不会变。」他的呼吸都沉重起来,「不加入拉肯金、潘海马或者七大事务所的话,对咒式士来说太辛苦了,只能变成跑腿的。」</p>

<p>「对啊。」</p>

<p>德尔顿也往外看去。</p>

<p>「黑社会也同理。由于三大组织和十一人委员会,大家都被束缚了手脚。就连中规模组织中的海德蒂一家、林多波尔姆同盟、青楼社、康德哈·纳哈和鹏翼会都没有翻身的机会。债台高筑流离失所的咒式士们什么办法都没有。」</p>

<p>「感觉这话好像在哪听到过啊。」</p>

<p>「大家都发现这一点了。」</p>

<p>莲德回答说。德尔顿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p>

<p>「实际上,我觉得埃里德那的咒式士太多了。和人口比例一对比,明显太多了。光</p><p>是数量的话大概和皇都差不多。」</p>

<p>「好多啊。」</p>

<p>莲德朝街上看去。大概是由于最近大事件连续发生的缘故,进攻性咒式士活动得更频繁了。地方的咒式士为了找工作聚集到埃里德那,治安都恶化了。</p>

<p>「咒式士之中,先不提性格和恶行,潘海马很聪明。正因为她是魔女,才把眼光放到过多的咒式士身上。」</p>

<p>莲德轻轻地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p>

<p>「她从穿过地下迷宫的咒式士、移民咒式士、犯罪者、杀手、退休军人、警察中挑出能力高强的人,进行潘海马式的训练。」</p>

<p>「那个恐怖政治啊。」</p>

<p>听到上司莲德的评价,德尔顿也开口了。</p>

<p>「能够穿过埃里德那的地下迷宫、经历过街道战的咒式士会变成对抗』异貌者』和街道战的专家。潘海马把咒式士看做财产,加工之后派往战场。她在做的其实是民间军事公司这种产业。」</p>

<p>「产业、吗?」</p>

<p>德尔顿想象不出有多宏大。</p>

<p>「听说在大陆南部,她一家公司就负责三个国家的矿山和油田的警备、治安维持以及对反政府组织的讨伐以及训练军队。真是厉害。」</p>

<p>莲德嘟囔着。</p>

<p>「那些只会些三脚猫咒式的独裁者和暴君们就算手里有南大陆丰富的矿山和油田,也会害怕想要背叛自己成为下一个独裁者和暴君的部下兼同类。而对于政府军的旧式兵器火药炮弹来说,咒式士的力量有压倒性的优势。」莲德的话里带着一丝厌恶,「而且只要付得起钱,潘海马的咒式士们就不会背叛他们。」</p>

<p>「啊,说起来你听说梅肯克劳德老公的事了吗?」</p>

<p>德尔顿总算打断了莲德长长的牢骚。</p>

<p>「什么事?」</p>

<p>「你知道的吧,梅肯克劳德经常说这事的。」</p>

<p>莲德点点头。</p>

<p>「你是说他想把中小咒式士事务所统合起来那件事啊。」</p>

<p>莲德在想怎么继续说。德尔顿等着上司开口。高个子把身子往前倾,相对的莲德则抓住椅子的扶手,靠在了椅背上。</p>

<p>「加入他们也不错,我觉得。虽然不错。」</p>

<p>莲德开始判断经营状况。</p>

<p>「领头的应该是吉吉那和嘉由斯吧。」</p>

<p>「有什么不方便的吗?果然他们还是太年轻了吗?」</p>

<p>「说到底还是这个。他们的实力我是认可的。现在米鲁梅翁和库埃耶走了,吉吉那就是埃里德那首屈一指的剑士。」</p>

<p>莲德的评价是大家公认的想法。</p>

<p>「这样想的话,培养出三名埃里德那一流咒式士的吉奥卢真的很厉害啊。」莲德怀念地说,「他身为名门达拉海德事务所的第四代所长,无论是实力还是培养部下的能力都十分出众。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是阻止拉肯金和潘海马之间不可化解的冲突的天平一样的存在啊。」</p>

<p>莲德注意到跑题了,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p>

<p>「被叫做赠品的嘉由斯最近实力还说得过去这一点我承认。消息灵通的咒式士们知道他们参与了初春开始的大事件。」</p>

<p>莲德慎重地选择用词。</p>

<p>「但是,还是太年轻了。」</p>

<p>中年男人说道。</p>

<p>「就算有能力、有参加过大事件的经验,更重要的是名号和地位。要是没有的话,中规模咒式士事务所的实力派们是不会同意的。」</p>

<p>「那就是说不管那件事了吗?」德尔顿一下子沮丧起来。他们往上爬的机会消失这件事让年轻人脸上充满失望。</p>

<p>「不,要看这一次他们怎么对付使徒安海瑞欧。这应该是分水岭吧。」</p>

<p>莲德补充说。</p>

<p>「至今为止的事件,要么被拉肯金隐瞒起来,要么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安海瑞欧这件事不一样。他们要是做得好的话,地位就会上去。」</p>

<p>这时莲德不好意思起来。</p>

<p>「这就是中规模事务所所长程度的人说的评论啦。光会说拿不出什么实际成绩的我是这么想的。」</p>

<p>德尔顿在思考、</p>

<p>「真难啊。」</p>

<p>「很难。」莲德露出一瞬间认真的表情,「虽说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觉得要是吉奥卢还活着、米鲁梅翁和库埃耶还在就好了。他们三人要是在的话,就能更早讨伐使徒。就算只有米鲁梅翁一个人在,情况也会大有不同。」</p>

<p>「那么厉害吗?」</p>

<p>「就是那么厉害啊。米鲁梅翁这个人啊,如果说库埃耶是天才和努力家的话,米鲁梅翁的等级更加不一样,他就是神或者恶魔啊。」</p>

<p>莲德下了结论,从椅子上站起来。</p>

<p>「我们就尽力去追使徒吧。找到之后通报给警方就能拿到钱了。」</p>

<p>「您也拿点要打倒他的气势来嘛。」</p>

<p>面对上司的退缩,德尔顿也泄了气 。</p>

<p>「那种话只能在我们先发现敌人而且能先发制人的时候才能说。除那之外的情况就全力逃跑。」</p>

<p>「您是不是太消极了?」</p>

<p>「我不会打没有胜算的仗,只在有胜算的时候才上。这种眼力我还是有的。」</p>

<p>「真像是遇到』长寿龙』后全力逃跑的莲德先生会说的话呢。」</p>

<p>「因为我就是逃跑的,不对,不会死的;莲德啊。我在战场学会的只有撤退战。」</p>

<p>「那不就是说全都打输了吗!」</p>

<p>「也可以这么说。所以才在赌一把的时候想谨慎地看清情况。」</p>

<p>中年进攻性咒式士现实地判断说。</p>

<p>从身边的玻璃窗往外看去,奥里埃拉江反射着阳光,水面一片金黄。船只逆行而上。海鸥飞过上空,但声音被玻璃挡着听不见。</p>

<p>我和吉吉那坐在埃里德那屈指可数的名店、海鸟亭的单间里。</p>

<p>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菜肴。索约尔风味的鲈鱼冒着热气和勾起人食欲的香气。充满野性风味的盐烤鸡上摆着酸红椒和鹌鹑蛋。还挂着水珠的生菜中间叠着煮熟的红色螃蟹。放在笼里的刚出炉的面包热气腾腾,小麦色的面皮上是融化的金色黄油。在碗里堆成小山的梅蟹贝和大蒜意面和点缀在上面的香菜末形成了漂亮的颜色对比。</p>

<p>既然是别人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用餐叉取了一片蘸了巴尔姆风味酱汁的薄切牛肉送进嘴里。肉的野性和酱汁的充满高级感的甘甜在嘴里相遇,好吃得几乎当场就要变成美食评论家。</p>

<p>坐在我旁边的吉吉那也毫不客气。他用牙齿把手里的蟹钳咬碎,头一甩扯出蟹肉。</p>

<p>「简直就像鲨鱼在吃饭一样。」</p>

<p>吉吉那毫不在意我的评价,狼吞虎咽地吃着蟹肉。可能是因为嘴角流出的肉汁看起来十分色情,负责上菜的女服务员都停下了脚步,泪眼汪汪地看入了迷。光是吃饭的样子就能吸引住女人,真是个前所未有的男人。</p>

<p>「我和吉吉那不一样,是会用钳子和木槌的这种文明工具的人。」</p>

<p>我优雅地敲碎壳,和野蛮人一样咬碎蟹肉。这并不矛盾。被红色包裹的白色蟹肉在嘴里溶化,肉汁溢出。我真想对进化出味觉和嗅觉的生物进化表示敬意。</p>

<p>虽然我们曾在海鸟亭重遇两只』大祸式』,对这里没什么好印象,但这里的味道果然别具一格。我贪婪地沉醉在菜肴中。吉吉那从鱼头开始啃一条鱼,我则把意面一扫而光。</p>

<p>菜肴的小山对面,坐着招待我们的贝特莱丽卡。虽然海鸟亭人气太高,需要提前半年到一年预约,但在潘海马女儿的权力和财力面前还是不得不低头。</p>

<p>贝特莱丽卡只随便吃了点就停下了,把手放回了膝盖上。我一边吃淋了蜂蜜的苹果一边朝她看。</p>

<p>细细的鼻梁,美丽的柳叶眉下是一双红玉般烨烨生辉的眼睛,红色的嘴唇含着微笑。美丽的五官收在充满贵族气质轮廓的脸上。火焰般的头发披在背后。</p>

<p>虽然她长得像她母亲潘海马,但受到父亲的影响有些微妙的不同。她脸上没有潘海马那种恶毒、憎恶和杀意,看起来有着深闺大小姐或者修道女那样清爽整洁的美。</p>

<p>「那么,你特地把我们叫过来有什么事?」</p>

<p>我代替啃着鸡腿肉没心情说话的吉吉那,开口问道。</p>

<p>「一直保护你的护卫们哪去了?他们要是一秒钟不看着你的话,就会被比恶魔还可怕的魔女大卸八块的吧?」</p>

<p>贝特莱丽卡挥手让女服务员退下。单间的门被关上,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此时贝特莱丽卡终于开了口。</p>

<p>「我把他们赶走了,和他们说如果他们进入以店为中心直径三十米的范围内的话,我就会报告说他们有反叛心。」</p>

<p>「这可真是复杂啊。」</p>

<p>我看向窗外的室外席。虽然看不见</p><p>身影,但奴隶头领和咒式士们如果离开贝特莱丽卡的话就会被潘海马杀掉,如果靠近的话也会因为虚假报告被潘海马杀掉。潘海马的部下们真是里外不是人。</p>

<p>「事情很简单。母亲绝对不会说的事,由她的女儿我来说,所以才把你们二位叫来了。」</p>

<p>我开始猜测到底是什么事。</p>

<p>「你们能否保住我母亲潘海马重病这个秘密呢?」</p>

<p>和我想的一样。我和吉吉那对这点感到迷惑不解。潘海马的重病对我们来说正好是个进攻点。贝特莱丽卡红色的眼睛里露出忧虑。「母亲总有一天会死。但是在我拥有能够继承阿米拉加家的实力之前,母亲重病的消息传开的话,潘海马事务所就会崩溃。母亲最后会死得很惨吧。」</p>

<p>「如果解散事务所的话,一直被压迫的部下们就会杀了潘海马,阿米拉加家也就无法再传承,我们的复仇就能完美实现了。」</p>

<p>「你们认为母亲是杀了你们师傅吉奥卢氏的凶手、想打倒她的心情我想我能理解。我也无法否认母亲是个残忍的人。」</p>

<p>魔女的女儿嘴里说出刻薄的话。</p>

<p>「但是,即使如此我也在犹豫,如果母亲被杀了的话,我是否会无法原谅杀人者去为母亲报仇。」</p>

<p>贝特莱丽卡的眼里露出忧虑。我稍微做了些让步。</p>

<p>「我知道你救了我的命,我也知道你想救你的母亲潘海马。」</p>

<p>天平在晃动,总是在晃动。选择正确的道路是一件难事。</p>

<p>「违反自己救命恩人的意思、还挥刀相向这种事太傻了。我不会把她重病这件事说出去的。」</p>

<p>我做出了决定。</p>

<p>「潘海马是众人总有一天要打倒的对象,但要打倒她的人是我不会是别人。」</p>

<p>「我对潘海马的憎恨和杀意是不会变的,总有一天要杀了她。」</p>

<p>吉吉那吞下一大块苹果派。</p>

<p>「但是我不希望重病的事实流传开、导致潘海马被部下或者哪里的谁杀了。我是不会把重病的情报说出去的。」</p>

<p>贝特莱丽卡的双手捂住了嘴。</p>

<p>「非常感谢。」</p>

<p>她低下了满是红发的头。抬起来时,能看到她眼里含着泪。吉吉那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p>

<p>「哭什么。我们可是说了总有一天要杀了你母亲的人哦?」</p>

<p>「因为。」</p>

<p>贝特莱丽卡快哭了,没有继续说下去。</p>

<p>「即使如此,还是非常感谢。」</p>

<p>贝特莱丽卡又低下了头,拼命忍着喜悦的泪水。看到这张长得像潘海马的脸快哭的样子,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因为担心母亲而把我们叫来,我觉得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完全就是普通人。</p>

<p>「说起来,」我转变了话题,「把我和吉吉那叫过来,你在潘海马面前的立场不会变糟糕吗?」</p>

<p>「会的吧。」贝特莱丽卡抽泣着说,「如果母亲知道我拜托你们帮忙的话一定会发怒的吧。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帮她。」</p>

<p>红色的眼里露出坚定的决心。</p>

<p>「就算我和潘海马不是母女而是无关系的人,我想我也会这么做的。」</p>

<p>我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无关的人真的会同情潘海马还想帮她吗。从前几天她救了我这件事里我已经知道,贝特莱丽卡是个程度非同一般的善人。她燃烧自己奉献给他人,身上有着圣女的气质。</p>

<p>「我可不是出于热情才继续和你说话的。」</p>

<p>我事先说明我的立场。</p>

<p>「既然贝特莱丽卡你是个善人,那我就装出热情的样子把潘海马的情报从你嘴里问出来。就算潘海马病重将死,她也是能够和安海瑞欧打得不相上下的怪物。她是和安海瑞欧一战需要的战力,现在死了的话我就困扰了。」</p>

<p>「你会诚实地把这件事告诉我,真是个好人呢。」</p>

<p>贝特莱丽卡露出微笑。她伸出手,拿起果实蒸馏酒的酒瓶,往自己的红茶杯子里倒入了蒸馏酒,举起酒杯递到嘴边。我讽刺地说了一句。</p>

<p>「我只是为了让你这么想才这么说的。」</p>

<p>贝特莱丽卡虽然是善人,但也懂我话里的意思。她聪明到能够利用贵族法典的继承条约驳倒潘海马。那么就只要用她能理解的方式说就可以。</p>

<p>这一连串的对话,意思就是我们会为潘海马保密,代价是给我们想要的情报。</p>

<p>「双方在一定程度上共同战斗的话,问题就是安海瑞欧了。比起双方相争,首先是要解决那个怪物。」</p>

<p>「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能从银行取款手续或者车牌号来找人。」</p>

<p>贝特莱丽卡小口啜饮掺了蒸馏酒的红茶,看起来有种奇怪的从容。那不是在装模作样,而是为了咽下液体要花很长时间的样子。</p>

<p>吉吉那虽然有点在意,但还是继续说。</p>

<p>「安海瑞欧与其说是人,更接近』异貌者』。」</p>

<p>「遗憾的是,他不会和普通的异常杀人者一样,精神崩溃然后自杀。以及无论出于什么目的,我觉得他暂时都不会离开埃里德那。假设他遇到我和吉吉那、潘海马或者埃里德那的咒式士,问题在于怎么打倒他。」</p>

<p>「要看能集结多少战力啊。」</p>

<p>正如吉吉那所说,对方很麻烦。</p>

<p>「第一个问题是找到他的住所。」</p>

<p>「就算放着他不管,他也会再次出现的。」</p>

<p>吉吉那的意见是正确的,但是只能依赖偶遇的现状让人心情沉重。贝特莱丽卡把红茶杯放在圆桌上。</p>

<p>「依靠偶遇的话也太算不上方法了吧。如果说康德哈·纳哈社的解剖杀人和海德蒂一家分部、林多波尔姆同盟的金库班杀人事件看起来没有规律、其实有原则在里面呢?」</p>

<p>「什么意思?」</p>

<p>「安海瑞欧如果真的是异常者的话,那么是有可能只是偶然选择了康德哈·纳哈、海德蒂一家、林多波尔姆同盟。但是,那为什么选择的是三个组织呢?以及为什么不选择袭击分部更多的三大组织呢?这说不通。」</p>

<p>「就算是异常者,他也知道什么敌人比较棘手吧。就和动物一样。连续大量杀人者说白了还是想杀人,并不想自己被人杀掉。」</p>

<p>这一点上,吉吉那所代表的剑士和安海瑞欧所代表的使徒是不一样的。使徒并不想要以命相搏的战斗。</p>

<p>「哈莱尔也说过了,安海瑞欧的一连串连续大量杀人行动看起来像是无差别杀人,骑士是有什么理由的。那么解读他的行动背后的意思就成了找到住所和制止下次犯罪的关键。」「解剖并杀死偶遇的医生、技师和康德哈·纳哈社的失足妇女五人,杀死海德蒂一家分部和林多波尔姆同盟的金库班的人,正要离去时被我们发现又杀了周围的路人,这些事之间的连贯性到底是什么?」</p>

<p>吉吉那问的很合乎道理。贝特莱丽卡坐在桌边沉默地看着我们。她的眼睛是已经知道答案、在等待我们回答的教师的眼睛。</p>

<p>「应该分开看吗?」我飞速思考,「康德哈·纳哈的失足妇女等解剖杀人是安海瑞欧的兴趣。海德蒂一家分部和林多波尔姆同盟的金库班杀人事件是委托杀人。也就是说安海瑞欧是接到第三方委托才行动的,第三方想让他们互相争吵从中获利。然后在期间夹杂使徒的兴趣,这样一来警察就会觉得这是异常杀人者的行动,而黑社会则觉得是对方派来的刺客。」</p>

<p>「虽说安海瑞欧混进了街道和人群中,但那么醒目的男人躲得那么彻底也太说不过去了。从他对埃里德那地区不可思议的了解程度来考虑的话,也有可能是被委托人藏起来了。」</p>

<p>「杀了康德哈·纳哈的失足妇女、让海德蒂和林多波尔姆吵起来的话,谁会从中获利呢?」</p>

<p>「黑社会的其他组织。让这三者狗咬狗的话,有合作关系的组织也会动摇。趁着这个机会有的组织就能出头了。」</p>

<p>我渐渐看到可能性了。</p>

<p>「三大组织希望维持稳定。那么就可能是中坚组织青楼社、鹏翼会,以及想挤入十一人委员会的新兴组织三旗会、贝奥威尔中的谁,或者是共同作战。仔细想想的话,也可能是康德哈·纳哈、海德蒂以及林多波尔姆的自导自演。这些组织本身也不一定团结一心,也有内部斗争的可能。」</p>

<p>我从中途开始就用手机把谈话内容传给了贝内尔和纳特罗。感觉敏锐的两人应该会抢着帮我调查黑社会的情报的吧。</p>

<p>「接下来就是等待情报了。看那些组织名下的庞大建筑物里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这可真的很花时间。」</p>

<p>「太花时间了。说不定还是等他下次作案更好</p><p>。」</p>

<p>我在内心也赞同吉吉那的意见。恐怕安海瑞欧是接受了委托才杀人的。但是那份委托会永远束缚着安海瑞欧吗。</p>

<p>「也有可能他因为异常所以无视了委托,沉迷于杀人游戏。他要是在街上不断地无差别杀人、变回原来的使徒的话就麻烦了。」</p>

<p>「那种情况的话,他可能会被雇佣他的组织解决掉,并不一定全都是坏事。」</p>

<p>我一说出结论,吉吉那就点了点头。</p>

<p>「无论怎样,在能做的范围内尽量做就行了。之后就看我和屠龙刀、掩护装置嘉由斯的咒式是赢是输了。」</p>

<p>吉吉那用水壶喝了口水。和贝特莱丽卡的会谈并不是一无所获。</p>

<p>「我希望不要杀安海瑞欧,而是逮捕他。」</p>

<p>贝特莱丽卡说道。</p>

<p>「就算是他,我也想救。」</p>

<p>「啊?」</p>

<p>餐桌的对面,我不小心发出了笨蛋一样的声音。</p>

<p>「你想救安海瑞欧?」</p>

<p>虽然我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但贝特莱丽卡的表情是认真地。绯色的眼里没有谎言。</p>

<p>「请您想一想。只认为连续大量杀人、折磨人才是快乐的,他的想法才是真的可怜。」</p>

<p>「被拷问被解剖被杀死的受害人才更可怜吧。」</p>

<p>听到我的话,贝特莱丽卡没有反对点了点头。</p>

<p>「当然受害者们的痛苦、以及失去的生命更加可怜。」</p>

<p>贝特莱丽卡低下头,绯色的眼里是深沉的悲伤。</p>

<p>「但是就算杀了安海瑞欧,受害者们也不会高兴的。我并不是说要放过他。要是杀了他的话,他只要经历一瞬间的肉体痛苦就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为了被他杀死的数量庞大的死者们,必须要让他取回能够感到罪恶的心、感受到痛苦才行。」</p>

<p>「那是当然的。」</p>

<p>我苦笑一下,喝了口酒。就算她是善人也要有个度。</p>

<p>「和安海瑞欧一战,应该是杀或者被杀的死斗吧。」</p>

<p>吉吉那说着理所当然的话。</p>

<p>「很遗憾,应该是这样。」贝特莱丽卡肯定了现实的预测,「但是如果有能够让他取回心的机会的话,请交给我吧。就算拼上性命,也有拯救的意义。」</p>

<p>她强有力地说。这并不是装出来的善人的样子。从昨天贝特莱丽卡真的救了我这件事中我也能明白。贝特莱丽卡会像她说的那样行动。</p>

<p>我对这位现代的圣女有了些兴趣。</p>

<p>「我想问你些个人方面的问题,你为什么那么强烈地想救人?虽说潘海马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你居然连她也敢反抗,这可不普通。」</p>

<p>「那是因为。」</p>

<p>贝特莱丽卡把红茶杯从嘴边拿开,沉默不语。</p>

<p>「理由不光光是因为你被关在修道院里、和十字教这种特别要求献身的清贫派在一起吧?」</p>

<p>虽然我问得毫无顾忌,但贝特莱丽卡还是开口了。</p>

<p>「我小的时候住在修道院,成年以后待在皇都的事务所,母亲每年都会来看我一次、虽然我听过她暴虐的传闻,但母亲只对我是温柔的。惊讶的是,母亲绝对不允许我喝酒、抽烟、吸毒。其实我今天是第一次喝酒。」</p>

<p>贝特莱丽卡举起红茶杯示意。里面是掺了果实蒸馏酒的红茶。白瓷般的面颊上染上了些许粉色。刚才开始她的话就有点多,大概也是酒的缘故吧。</p>

<p>「虽然家宰玛拉基亚先生的弟弟玛拉基斯先生一直负责我的健康管理,但母亲一直都会询问我的健康状况。」</p>

<p>「虽然说是自己的女儿,但潘海马真的会关心别人的身体健康吗。就连和平主义的吉吉那都想象不出来。」我揶揄道。吉吉那自己也点点头。听不懂讽刺的搭档的精神有时候很难相信。贝特莱离开低头看着红茶的汤面,像是在怀念过去。</p>

<p>「母亲说过我是牺牲的羊。而且她一直教导我,就算为了他人拼上性命,也有必须要做的事。虽然我现在有些怀疑母亲,我觉得她的暴虐和冷酷都是为了埃里德那的治安演出的苦肉计。」</p>

<p>她抬起眼睛。</p>

<p>「回到一开始的话题吧。她会关心我的健康,大概是因为她自己那时候已经被不治之症侵扰了吧。可能正是因为这个病,她才模仿被称作阿米拉加家完成体的第十三代潘海马、做出残暴行为的吧。」</p>

<p>「也就是说,潘海马刚在埃里德那登场的时候就已经患病了啊。」想一想的话,这种心理倾向也是有可能的。</p>

<p>「即使如此,那也不能成为免罪金牌。」</p>

<p>「当然我没有认为母亲的野蛮行为因为是生病就能原谅。虽然我现在还做不到,但我想阻止母亲、拯救她。」</p>

<p>我缄默不语。潘海马是为了把她培养成方便自己操控的女儿,才劝说贝特莱丽卡把她放在修道院的吧。但是,女儿除了有圣女的慈爱,还有圣人的正义,就算是自己的母亲,她也不会原谅恶人。</p>

<p>当然,以贝特莱丽卡现在的力量,别说潘海马了,就连奴隶头领也赢不了。</p>

<p>但是阿米拉加家的遗传因子给了贝特莱丽卡足以与潘海马匹敌的强大咒力。女儿会从现在开始慢慢变强,但是母亲潘海马会因为变老以及最要紧的不治之症而慢慢变弱。无论潘海马作为「荆棘女王」和「绯色的魔女」有多强,随着病情发展,她不可能在死前还能维持那么强大的力量。总有一天她的力量会减弱最后被人超过。</p>

<p>我知道这种状况会引发怎样的情况,于是慎重地选择言辞。</p>

<p>「你说想要救潘海马,但是要怎么做?」</p>

<p>贝特莱丽卡正面对上我的视线。绯色的眼里是坚定的决心。我继续说。</p>

<p>「你想哭着控告潘海马的良心、说服她吗?」</p>

<p>「我要让母亲忏悔潘海马的罪过。」她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讨伐她。」</p>

<p>贝特莱丽卡的语言和赤瞳中没有迷茫。</p>

<p>顺着我的诱导,她终于说出口了。潘海马在身边留了一个最大的炸弹并养育她长大,而我利用了这一点。我继续说着,不让这一想法表现在自己的态度上。</p>

<p>「我并不想把为吉奥卢报仇这件事让给别人。」</p>

<p>「这样就好。」贝特莱丽卡悲伤地说,「但是,说不定,你们二位有可能会和我合作。」</p>

<p>这一次是贝特莱丽卡先说的。她是认真的。</p>

<p>我看着吉吉那,吉吉那看着我。两人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这时有必要谨慎选择言辞。我代表两人发言。</p>

<p>「我不会反对。」</p>

<p>听到我的话,贝特莱丽卡点了点头。</p>

<p>现在正是机会。光是忍着不让感情流露出来就已经到了极限了。我把酒杯放在圆桌上。</p>

<p>「多谢款待。潘海马暂且不提,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p>

<p>「我才是呢。我代替不会表示感谢之情的母亲,再一次感谢你们。」</p>

<p>贝特莱丽卡露出微笑。我和吉吉那站起身离开海鸟亭。步伐有些快。走出门的时候,已经完全变成快走了。</p>

<p>「要是看起来太高兴的话,会被监视贝特莱丽卡的奴隶头领起疑心的。」</p>

<p>听到吉吉那的话,我拼命装出一副不愉快的样子。说这话的吉吉那也用全力装出一副不愉快的样子,但还是露出一丝兴奋的表情呢。</p>

<p>「我知道。」</p>

<p>两人放慢速度,装出不愉快地走路的样子。我和吉吉那走向停车场,不愉快地走向车子。我打开门坐上车,吉吉那坐上副驾驶座,车子因为他的体重而摇晃。</p>

<p>我立刻发车。一秒也好,我们必须立刻从这里离开。</p>

<p>我开着车在埃里德那奔走,本该吹进秋风的窗户是关着的。开了十分钟左右,留了足够充分的时间,还确认了周围情况。确认安全后,吉吉那开口道。</p>

<p>「我本来以为和贝特莱丽卡的谈话要么是听到无聊的道谢,要么会带来麻烦,没想到有超出预想的收获。」</p>

<p>吉吉那少见地性急地开了口,我也表示同意,提高了车速。</p>

<p>「能看到找到安海瑞欧住所的光了。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和潘海马绝对不会杀的继承人贝特莱丽卡合作的话,太占优势了。」</p>

<p>我的声音里有隐藏不住的兴奋。并排坐着的二人脸上都露出确定的神情。我不知道用力握紧的拳头该伸向哪里,被感情驱使着在车里举起了右手。</p>

<p>「终于等到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考虑的可能性终于出现了。」</p>

<p>「为吉奥卢报仇。」</p>

<p>吉吉那也举起左拳,用了撞上我的拳头。车内回响着强有力的声音。我的脸上露出笑容。吉吉那的侧脸也浮现出狰狞的笑。</p>

<p>平日里不知道是敌是友的两个人,在这一点上</p><p>取得了一致。这是当然的。我和吉吉那的师傅吉奥卢,是我们的恩人。</p>

<p>我以前自暴自弃,变成犯罪组织的跑腿,本应该死的。是吉奥卢救了我。吉吉那也差不多。</p>

<p>被认为是导致了吉奥卢的死的潘海马是我们两人共同的复仇对象。要是有了贝特莱丽卡这个合作者,就有可能打倒她。</p>

<p>如果是将死的潘海马和将继承阿米拉加家的贝特莱丽卡的话,奴隶头领和咒式士们会选择跟随她。正因如此,现在必须注意到她和我们共同战斗的可能性。</p>

<p>我现在恨不得抱紧贝特莱离开再吻她一次。对我们来说,她不是慈爱的圣女,而是胜利的女神。</p>

<p>同时我在心里向切蕾西道歉。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你。光是想着,我就得意忘形起来。「别得意忘形了。首先要解决安海瑞欧。」</p>

<p>吉吉那放下举起的手。我也收回手。</p>

<p>「冷静下来后,感觉和吉吉那碰到手真是恶心。等会儿消个毒。」</p>

<p>「别抢我台词。我感觉我碰到大便了。」</p>

<p>我把车左转,前往奥里埃拉大桥。</p>

<p>「就算潘海马早晚会死,但在打倒安海瑞欧之前必须让她活着。」</p>

<p>冷静想想,潘海马虽说被绝症折磨,咒力却不见衰退,总算是能和安海瑞欧抗衡。按她本人说的,拼上命有四成胜算。光我和吉吉那和安海瑞欧对战的话,胜算要减掉三成。</p>

<p>鉴于拉肯金不在埃里德那,无论如何也需要潘海马和奴隶们的力量。</p>

<p>「不过贝特莱丽卡说要让潘海马和安海瑞欧取回忏悔的人心,真是理想论。」</p>

<p>吉吉那露出苦笑,我也笑了。</p>

<p>「与其说是理想,不如说是妄想。」</p>

<p>「我实在不觉得安海瑞欧会有反省和悔悟的心。」</p>

<p>听到吉吉那的话,我停下了动作。车子笔直前进。</p>

<p>我回想了一下安海瑞欧的言行,心里冒出疑问。</p>

<p>「我是说如果,」我试着问吉吉那,「对安海瑞欧来说,无论是父母还是兄弟姐妹,都只是出生时在旁边的存在、同学和路人也只是和自己擦肩而过的存在,一切都是以能否派上用场来衡量的机械也说不定。」</p>

<p>我继续说下去。</p>

<p>「他一次都没有感受到过人类的爱情和感同身受,无论谁都是旁人。不,应该说他们不是和自己不同的旁人,而是背景画。把安海瑞欧看做只有破坏背景画才能感到快乐的怪物的话?」</p>

<p>「这种存在根本称不上是人类。」</p>

<p>吉吉那的声音也很生硬。</p>

<p>就算不是受感情驱使的我这种凡人,连吉吉那都对家具有爱意、对强敌有敬意,就连潘海马都有母女情谊。旁人是存在的。</p>

<p>「如果就像新闻为了让大众接受他们的虚张声势而起的外号一样,安海瑞欧有钻石一样的精神的话。如果他的世界观里,只有自己存在的话。」</p>

<p>我的声音穿过两人之间。吉吉那开口道。</p>

<p>「没有空隙也没有弱点。人类能赢过这种存在吗?」</p>

<p>车子在大桥上奔驰。车窗左右能看到广阔的奥里埃拉江。</p>

<p>齐伯伦龙皇国休布拉州。土黄色的柯布伦峡谷在这里蜿蜒蛇形。</p>

<p>数百万年的地层的断面底部,铁路无限向前延伸。</p>

<p>配合谷底缓慢蛇形的铁路上,一辆涂成黑色的火车正往前开。奇妙的是,列车只有三节车厢。</p>

<p>最前面是装着防弹铁板的牵引车,最后是士兵坐的车厢。从小小的窗户里能看到许多武装的警察。</p>

<p>车厢内相对而坐的警察们穿着叠层铠甲和头盔,身子左边立着透明强化树脂的盾牌,右手拿着的不是镇压用的统一样式的魔杖剑,而是军事用的战斗用魔杖剑。即使是在运输途中也是临战状态。</p>

<p>这是齐伯伦龙皇国引以为豪的武装警察部队,是用来镇压和击破高位咒式犯罪者和「异貌者」的。他们都是勇者,就算在平时和破坏活动组织战斗、和出现在市里的龙或者祸式战斗的时候也会互相开玩笑。但现在全员都无声地坐着不动。</p>

<p>每隔几分钟,警察就会往旁边看看。头盔下的眼里流露出不安和胆怯。</p>

<p>目光的前方是列车的墙壁,后面是夹在牵引车和士兵车厢之间的车厢。</p>

<p>中间的运输车辆上装了厚厚的铁板,侧面没有窗户。出入口只有在侧面有一个。</p>

<p>安放在装甲运输车厢里面的东西吸引了警察们的注意。</p>

<p>「虽然那东西绝对不会动,也没有危险性,但还是令人紧张。」</p>

<p>指挥官注意到全员都因为紧张在消耗精力,打算缓和一下气氛。</p>

<p>「想想放在里面的东西,我们就像是坐在核融合炉旁边一样。我们还真是傻瓜啊。」</p>

<p>听到指挥官的话,有几个人笑了。那是为了驱走内心不安的干巴巴的笑。</p>

<p>还是一样,有几人依旧用不安的眼神看着中间的车厢。谁也没有指责那些不安的眼睛。</p>

<p>「怕什么,我们的运输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p>

<p>指挥官继续说。</p>

<p>「我们只是负责搬运。灾难的善后任务就甩给哈莱尔和副官——施吉佐吧。」</p>

<p>三节车厢的火车穿过峡谷底部。</p>

<p>面前是无尽的荒野。铁路在岩石和砂砾的大地上向前延伸。</p>

<p>列车的目的地是龙皇国的东部尽头、埃利乌斯郡、埃里德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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