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生命,是一种通过性感染的恶性疾病。</p>
<p>死亡,是疾病的治愈方法,但绝大多数人类都丝毫没有感激之情。</p>
<p>——耶姆·阿达《死亡与使徒》皇历四八二年</p>
<p>◇ ◇ ◇</p>
<p>埃里德那中央医院,B栋402室。</p>
<p>我和吉吉那站在病房里。吉吉那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我则站在搭档的旁边。虽然伤口已经被治愈咒式完全治好,但我的左肩还包着治疗用的咒符,牛仔裤下的左膝上还卷着绷带,伤口在作痛。吉吉那的左脚也一样卷着绷带。</p>
<p>我们旁边站的的是穿着绯色和服的潘海马。「荆棘女王」左袖下的手上裹着绷带。</p>
<p>「看起来你好像被潘纳洛特姐妹拿走了一只手啊。」</p>
<p>听到我说的话,潘海马极其不愉快地看了眼自己的左手。</p>
<p>「最近妾身的手经常被人拿走呢。」</p>
<p>压倒性地解决三名使徒的潘海马到底哪里因为绝症衰弱了真的是个谜。</p>
<p>「在我们和使徒们玩耍的时候,黑社会的中坚组织康德哈·纳哈社被全灭了。」</p>
<p>潘海马说道。</p>
<p>「恐怕雇佣安海瑞欧的,就是康德哈·纳哈社吧。因为他们把那个怪物藏起来还给他情报,所以我们才怎么也找不到他。急功近利的一派人本想利用安海瑞欧,搅乱埃里德那僵化的黑社会制度往上爬。」</p>
<p>潘海马的眼里是嘲笑愚者的赤红。</p>
<p>「但是,他们可以说是被自己养的狗不仅咬掉了手,连全身都被咬碎了。别说分部,连总部都沦陷,这可真好笑。他们搞错了自己的实力,以为黑社会中最弱的康德哈·纳哈社全体联手就能制服使徒这种把猛兽看做宠物的最邪恶的杀人者。这一点断了他们组织整体的命脉。」</p>
<p>魔女看着我和吉吉那。</p>
<p>「使徒是不能制服的。使徒会遵从的只有赞哈德的命令。」</p>
<p>潘海马试探着说道。</p>
<p>「大概安海瑞欧是为了参加那个祭典什么的,才切断和已经没用的康德哈·纳哈社的关系吧。」</p>
<p>「我也从墨菲斯那里听到了祭典这个词,但那是什么意思?杀人犯们其乐融融地在埃里德那进行连续大量杀人吗?而且他为什么要瞄准我们?」</p>
<p>我问道。吉吉那应该也抱有同样的疑问吧。</p>
<p>「那种事去问本人不就好了。」</p>
<p>潘海马绯色的眼睛转回前面。我和吉吉那也一样。</p>
<p>病房中间斜放着一个棺材一样的圆筒形装置。光滑的树脂和金属的表面反射着荧光灯的光。侧面摆放着好几个机器。从机器上伸出的几十根管子和圆筒形装置连在一起。</p>
<p>根据在机器边调整的医生所说,圆筒形棺材大概是最新的咒式治疗装置吧。</p>
<p>小小的探视窗里能看到「食人墨菲斯」的脸。</p>
<p>装置里面,咒式把墨菲斯被切断的四肢又接了回去。折断的肋骨和肺部也正在修复。虽然高位治愈咒式能瞬间修复肉体,但要修复神经、内脏等纤弱的器官的话还是多花点时间的好。我的肩膀、膝盖和全身的伤口也同理。</p>
<p>室内医疗装置的原理和以前一样,地面空气约是一个大气压状态,氧气浓度是21%。与此相对,装置内部的气压会慢慢上升,达到和水深10米差不多的两个大气压状态,净化过的空气会输送进去。十倍到二十倍的氧气会让体内的溶解氧含量增加,加快人体的痊愈速度。而且装置内部还发动了各种咒式帮助治疗。</p>
<p>圆筒形的咒式治疗装置可以治疗血流障碍、内出血、肿胀、一氧化碳中毒、各类气体中毒以及急性末梢血管障碍、重度烧伤和冻伤,甚至是伴随中度以上血管断裂的手脚切断伤。除此之外还可以治疗脑梗塞、头部外伤、肠道闭塞、细胞活性化、急性脊髓损伤等,效果惊人。</p>
<p>我的话,一般都是在接受吉吉那的咒式治疗之后,再接受次赞的精细的专业治愈咒式。</p>
<p>墨菲斯被我的爆裂咒式击中,左手腕被三支枪粉碎,接着七支枪刺中他全身,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遥。要想让他活下去,必须给予他集中治疗。</p>
<p>「话说,他接受的治疗比我还好啊。」</p>
<p>「我不是经常在说的吗,嘉由斯毫无价值。公共机构都已经出了品质保证书,证明了我的说法——嘉由斯比处于人类底层的杀人者还没有价值。」</p>
<p>「你这家伙,才真的该去死。全国小学的德育教科书里应该加上邪恶化身吉吉那悲惨的死亡故事教导大家惩恶扬善。」</p>
<p>吉吉那对我的话置若罔闻,看向旁边。</p>
<p>「对动弹不得的杀人者来说还真是严密的戒备啊。」</p>
<p>房间角落里站着两名监视的警察。我背后的出口也站着两名警察。他们听到吉吉那的揶揄也不反驳,笔直地站着。</p>
<p>「没办法。」</p>
<p>哈莱尔的身影出现在一直开着的门口。</p>
<p>「如果墨菲斯入院的消息传开的话,充满憎恶和杀意的被害者的遗族以及被钱冲昏头脑的赏金猎人就会蜂拥而至。」搜查官的眼睛看着圆筒,「真是讽刺,为了保护杀人者,必须要严加戒备。」</p>
<p>哈莱尔露出苦笑。要是之前在警局前面的那些安海瑞欧和使徒们的应援团和律师团来的话,事态就会一发不可收吧。</p>
<p>吉吉那无法接受,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圆筒内的墨菲斯。</p>
<p>「我就应该当场杀了他。」</p>
<p>「我也想逮捕墨菲斯用他的脑袋换点钱。」</p>
<p>「你们想要被害者遗族发布的赏金的话,就等到墨菲斯把犯下的罪行全部吐出来为止。」</p>
<p>虽然说法律上的手续很麻烦,但我真的很想要快点拿到钱。</p>
<p>特别搜查官的脸上是压抑住对杀人者的憎恶的紧张。「虽然我想杀了他,但是要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皇国也有死刑和无假释的无期徒刑。要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p>
<p>哈莱尔坐在圆筒形治疗装置前的简易椅子上。在治疗装置旁边调整机器的医生抬起头来。</p>
<p>「询问时间在十分钟以内。再长的话就不能保证患者的生命了。」</p>
<p>「我知道。我比谁都期待询问活着的』赞哈德的使徒』的机会。就算杀了他也要把他救活让他吐出真相。」</p>
<p>医生和护士被阴气逼人的哈莱尔盯着,一脸不满地走出房间。哈莱尔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眼睛盯着圆通内部、漂浮在液体里的墨菲斯。杀人者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哈莱尔拿出手里的资料。</p>
<p>「在使徒中掌控着胃袋、通称』康德拉食人鬼』的』食人墨菲斯』啊。第一个问题,你是谁?」</p>
<p>哈莱尔用右手手指弹了弹资料。</p>
<p>「就和以前遇到过的使徒一样,完全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也没有录入指纹。用牙科医生、犯罪经历记录里的遗传因子也找不到人。完全不知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什么人。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谁?」</p>
<p>听到特别搜查官的问题,墨菲斯的眼睛回到了现实。那是双像冰块一样的眼睛。</p>
<p>「连抹除身份这种事都做不到的话,是无法成为』赞哈德的使徒』的。」</p>
<p>杀人者第一次张开口说话。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确认。我向前走出一步。</p>
<p>「说到底,』赞哈德的使徒』到底是什么?」</p>
<p>我站在哈莱尔背后问出自己的问题。特别搜查官坐在椅子上,等待对方开口的瞬间。</p>
<p>「我。」</p>
<p>圆筒形棺材内,墨菲斯开口道。</p>
<p>「我原本是随处可见的咒式技术人员,运用数法系的咒符开发工事用的咒符。」</p>
<p>墨菲斯的眼睛就像冬日的玻璃窗一样阴沉。寄宿在他眼里的阴湿的感情像是凝结了一样。</p>
<p>「第一次杀人杀的是我喜欢的女人。好像是叫嘉莱奈伊还是叫嘉莱奈耶的来着。」</p>
<p>「你为什么杀她?」</p>
<p>哈莱尔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自然而然地紧接着问道。虽然我对犯罪者自身的故事没什么兴趣,但搜查官已经问出了问题。而且从最早的被害人的名字说不定能顺藤摸瓜知道他的身份。我和吉吉那沉默着不去打扰他。</p>
<p>墨菲斯双目无神地继续说。</p>
<p>「因为我想杀她就杀了。」</p>
<p>墨菲斯理所当然地说着。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了虎牙。看来食欲让他意识清晰起来了。</p>
<p>棺材里的杀人者盯着我们。</p>
<p>食人者的眼神在空中徘徊。</p>
<p>「幸运的是,父母的资产和当时为止的工作积蓄让我不需要再工作赚钱,之后只要集中精力经营自己的生活就好。我继续我的生涯目标——为了吃饭而杀人。我去料理教室上课,每天研</p><p>究怎么做菜,厨艺精通到能和专业厨师匹敌。」</p>
<p>墨菲斯继续往下说。</p>
<p>「虽然说我必须靠吃肉才能活下去,但这种行为让遗族勃然大怒。他们说不允许我被警察逮捕收监这种事,一起出钱悬赏我。他们和想要赏金的进攻性咒式士一直在找我。」</p>
<p>杀人犯开始说他有多不容易。墨菲斯反刍着自己奇妙的反省。</p>
<p>「我被一开始的找到我的人打伤,但我赢了,不过我很快就发现了。如果我一直很弱的话很快就会被他们杀掉。所以我学习咒式改良咒式,伪造身份假装是进攻性咒式士积累实战经验。这样一来,我看起来就像是属于事务所的很厉害的进攻性咒式士。身为食人者的我居然作为正义和法律的伙伴追捕赏金犯。」</p>
<p>「进攻性咒式士中混入赏金犯和犯罪者这种事很多吗?」</p>
<p>我被哈莱尔问了这个问题,有些不愉快。和「异貌者」战斗需要的力量对犯罪也是有效的。看看潘海马事务所就知道了。所以警察才会讨厌进攻性咒式士。我和吉吉那也是,因为各自的罪状才被哈莱尔利用。</p>
<p>「变强之后的好处是,进攻性咒式士也能划入猎物范围了。大概是精神上的问题吧,越强的进攻性咒式士越好吃。要是吃高位咒式士的话,简直美味到让人失神。」</p>
<p>墨菲斯说明了他令人意外的美食法则。</p>
<p>「自然,吃被称作到达者的十三阶梯的咒式士也提上了我的日程表。为此我不断锻炼,作为进攻性咒式士和赏金犯以及』异貌者』战斗,另一方面作为杀人者。因为有两倍的经验值,我慢慢变强,自己都几乎快到到达者水平了。」</p>
<p>辅佐官在哈莱尔旁边把墨菲斯说的话输入电子终端。必须要重新搜查墨菲斯杀掉的牺牲者了。</p>
<p>我斜眼看了眼吉吉那,吉吉那也在看我。</p>
<p>「虽说人变强的道路各不相同。」</p>
<p>「从进攻性咒式士变为究极杀人者啊。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p>
<p>就算是平时一直在和犯罪者打交道的我和吉吉那也觉得墨菲斯的精神构造实属异常。就连和犯罪者打交道的时间超过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哈莱尔也一脸阴郁。</p>
<p>安海瑞欧是天才型,而墨菲斯则曾是到达者水平的身经百战的进攻性咒式士。他是我们在隐瞒双方意图、进攻性咒式士风格的战斗中好不容易才战胜的对手。</p>
<p>治疗装置内部,墨菲斯的绿眼睛往边上动了动,盯着我和吉吉那。那是轻蔑地看着房间里所有人的王者的眼神。</p>
<p>「你们大概不知道吧,一口下去就快乐到触电一样的体验。生物的喜悦只有味觉,别的都是错觉和欺骗自己的谎言。」</p>
<p>墨菲斯的话在胃里回响。「杀人破坏了我人生的一切。没有爱情没有友情没有安逸。地位名誉财产也一个劲下降。但是,能够得到吃人的经验,这么美好的经验,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一般人做不到。」</p>
<p>「我们使徒和漫无目的杀人的杀人者是不同的。」墨菲斯在治疗装置内喃喃自语。「杀人数量和质量被精确确认过,有联络来的话就被认定为使徒。从那之后才能侍奉狂王赞哈德,为了杀人而杀人。」</p>
<p>「联络?」</p>
<p>墨菲斯不回答哈莱尔的问题。他好像不想说细节部分。</p>
<p>我把自己的推测说给旁边的吉吉那听。</p>
<p>「在监狱里的赞哈德不可能知道每一个杀人犯的位置。也就是说是哪里的谁调查之后任命使徒的?」</p>
<p>「这么说来,赞哈德并没有公开承认过使徒这回事啊。」</p>
<p>吉吉那指出的事实让室内所有人更加疑惑了。</p>
<p>「如果墨菲斯的话是事实的话,就越来越意义不明了。」</p>
<p>这句话代表了所有人的疑问。</p>
<p>「如果有任命的话,就说明他知道每个杀人犯的真实身份和住所。」我看着哈莱尔。「就是说,他比在全国都有分部、拥有八十万名搜查员的龙皇国警察更优秀。但是,那么全能全知的人真的存在吗?」</p>
<p>墨菲斯在圆筒形棺材内笑了。</p>
<p>「赞哈德王的话就有可能做到。」</p>
<p>和杀人者的对话有所进展又退回原点,我被他谜一样的话搞得很烦躁。哈莱尔还很冷静。和杀人者的对话是非理论性、无整合性是理所当然的吧。</p>
<p>哈莱尔问道。</p>
<p>「你在哪里拿到埃米雷欧或者说埃米雷利欧之书的?」</p>
<p>「在被认定为』赞哈德的使徒』的时候赠送的。埃米雷欧之书给予了我更强的力量。」</p>
<p>「对了,埃米雷欧或者说埃米雷利欧之书。」我重新面向哈莱尔,「操作那个叫什么』朗佩琳』的异貌者的书现在在哪里?我没看到警察回收。」</p>
<p>「消失了,哪里都找不到。」</p>
<p>我又看向潘海马。</p>
<p>「你打倒的那个潘纳洛特姐妹中的希尔德的书呢?」</p>
<p>「我以为烧掉了就没管。既然警察的现场检证没找到的话,应该和墨菲斯的时候一样消失了吧。」</p>
<p>潘海马满不在乎地回答。</p>
<p>「我不觉得封存着博朗和昆西这种过于强大的』异貌者』的书会轻易落到他人手里。」我说出了谁都猜得到的预想,「恐怕里面编入了使用者使徒败北或者死掉的话、就自动移动这种自主思考和咒式吧。」</p>
<p>搜查官看着杀人者,就像是在看一个物体。哈莱尔不相信赞哈德和使徒的话。墨菲斯也没有肯定这是真的。</p>
<p>「祭典是什么?杀人得到分数后会怎样?为什么要瞄准潘海马、嘉由斯和吉吉那?」</p>
<p>哈莱尔终于问出了我最大的疑问。墨菲斯笑了,露出獠牙般的牙齿。</p>
<p>「我只是因为说是祭典就参加了。杀人者们比拼各自的能力这一点不就够愉快了吗。」</p>
<p>人格崩溃者说的话毫无逻辑。</p>
<p>「来到埃里德那的使徒有安海瑞欧、潘纳洛特姐妹剩下的两个人、墨菲斯。还有别人吗?还是就这么多?」</p>
<p>哈莱尔继续问道,我被一语点醒。旁边的吉吉那也一样。谁都没说过「赞哈德的使徒」已经全部出场了。</p>
<p>过去痛苦的记忆也复苏了。「远古巨人」侵袭埃里德那的时候,因为我一开始就以为全都结束了,导致好几个市内的中间咒术师事务所被毁灭、数十人丧失了性命、拉肯金事务所和我们节节败退。要是没有佐雷伊佐·佐和同伴的送殡和十万火急的要事的话,我们已经死了。</p>
<p>「回答我,有几个使徒来参加这个无聊的祭典了!」</p>
<p>我紧跟着问道。</p>
<p>「安海瑞欧和其他使徒在什么地方?」</p>
<p>圆筒内部只有沉默。漂浮在液体里的墨菲斯闭上了嘴。</p>
<p>「你觉得他会告诉你吗?」</p>
<p>我咬紧了嘴唇。一个人影气宇轩昂地从我旁边走过。至今没有发问的潘海马走上前,穿过哈莱尔身边。</p>
<p>「绯色魔女」的木屐踢中了墨菲斯所在的圆筒治疗器。肉体上的剧痛让杀人者发出惨叫。</p>
<p>潘海马一个回旋,踢中了连着机器和生命维持装置的管子。用于连接的金属零件掉了下来,治愈咒式停止了。氧气供给装置停止运行,墨菲斯开始痛苦。</p>
<p>「告诉我垃圾。」</p>
<p>潘海马的木屐再次踢中圆筒,猛烈摇动。机器发出警报声。</p>
<p>「举办者应该会告诉你们祭典的优胜奖品和参加者名单这些情报才对。要是没什么好处,你们这种最垃圾最恶毒的杀人者怎么可能会行动。而且为了知道别的参加者使徒的得分,应该会有联络的电话或者信件才对。你们应该是知道别的参加者的得分然后竞争的吧。」</p>
<p>随着潘海马的声音和踢击,墨菲斯发出惨叫。摇晃的圆筒内手脚在晃动。警报像是代替墨菲斯的惨叫叫个不停。哈莱尔没有阻止她。</p>
<p>潘海马的所作所为是拷问。虽然我明白,但这很有效。既然特别搜查官也保持沉默,我和吉吉那也没动。</p>
<p>「回答我。就算你不怕死,也怕痛吧?忍受不了缺氧吧?」</p>
<p>潘海马的木屐一直在踢圆筒。摇晃的水中,墨菲斯用手掐着喉咙。缺氧使很痛苦的。</p>
<p>咒式士,特别是前卫能够比常人忍受长数倍到数十倍的时间。但是在身体机能下降、氧气供给装置是必要的重伤状态的时候,他们和常人没什么区别,只要几分钟视野就会变成红色,接着由于缺氧变成一片漆黑,异常痛苦。墨菲斯也在痛苦挣扎着。</p>
<p>「混蛋,我一定要吃了……」墨菲斯已经连话都说不出了。哈莱尔重新接上氧气攻击装置。</p>
<p>墨菲斯大口呼吸,贪婪地吸着氧气。他刚</p><p>想开口的瞬间,潘海马再次踢中氧气供给的管子。墨菲斯再次挣扎。他本以为有氧气了大口呼吸,结果陷入了更严重的缺氧状态。绝望使得痛苦更上一层。</p>
<p>哈莱尔没有阻止潘海马的拷问。他想要通过凶暴的民间咒式士的野蛮行为,进行类似拷问的询问。哈莱尔很无情,比起犯罪者的人权,他选择的是市民的性命。要是不这样的话,应该无法成为特别搜查官吧。</p>
<p>墨菲斯痛苦万分,吐出舌头渴求不存在的氧气。哈莱尔再次接上氧气供给的管子。墨菲斯胸口猛烈起伏大口呼吸。充血的眼里是愤怒和痛苦。</p>
<p>哈莱尔制止了潘海马第三次抬起来的脚。墨菲斯终于开口说话。</p>
<p>「使徒、是被埃米雷欧之书告知的。」他呼吸凌乱,「祭典的开始时间和场所。」</p>
<p>「就是说埃米雷欧之书是通信装置啊。」</p>
<p>这样一来,弄丢墨菲斯和潘纳洛特姐妹中希尔德的书就很让人心痛了。</p>
<p>「我就告诉你们吧。」食人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为了让你们陷入更深的绝望。」</p>
<p>墨菲斯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p>
<p>「埃米雷欧之书只说了,祭司举办的祭典有十三名使徒会参加。在埃里德那,使徒们比谁杀的多,赢的人能够得到赞哈德王的遗产。」</p>
<p>我的呼吸停滞了。哈莱尔的神情变得更加严峻。</p>
<p>「十。」</p>
<p>我终于发出了声音。</p>
<p>「你说十三人。」</p>
<p>我不想说出来确认。吉吉那和潘海马脸上也露出严肃的神情。</p>
<p>「三名达者和安海瑞欧好不容易打成平手,我和吉吉那好不容易抓到墨菲斯。连潘海马都被潘纳洛特姐妹夺走只手臂,还有两人逃跑了。」</p>
<p>我绝望到视野都变得昏暗。</p>
<p>「这种人居然还有八人、要来啊。」</p>
<p>哈莱尔喃喃自语。就算是特别搜查官,也没有一次面对十三名。杀人者和使徒的经验。这种超出常识的事态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负责警卫的四名搜查官也露出了灰暗的神色。</p>
<p>使徒们嘴里所说的祭典的得分的意思,我总算是明白了。大概是根据杀掉的人数和强度来决定分数的吧。</p>
<p>「这种事,比起特别搜查官和警察、埃里德那的咒式士,军队更加必要吧?」</p>
<p>我看起来像玩笑似的提案没有让任何人发笑,只有吉吉那和潘海马在背后笑个不停。</p>
<p>「算上存活的人加起来一共是十一个杀人者啊。有意思。」</p>
<p>「把潘海马也加进去吧。我一直觉得你你说不准也是使徒呢。」</p>
<p>我根本不想理解这两人是怎么想的。我已经不知道使徒和这两个人的区别了。</p>
<p>「对了,这些使徒为什么要针对我和吉吉那?」</p>
<p>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p>
<p>「既然目标杀过的人也会算进分数,潘海马和有战争经验的吉吉那暂且不提,作为咒式士活动了还没几年的我杀过的人又没有使徒那么多。为什么会成为目标得分点?你说过我是祭典的参加者,又是怎么回事?」疑问一个接一个涌上心头。「祭典的胜者能拿到手的赞哈德的遗产又是什么?」</p>
<p>吉吉那应该不会数自己打倒的对手的数量,但我会数自己犯下的罪孽。</p>
<p>墨菲斯从圆筒形生命维持装置内部盯着我看。</p>
<p>「你已经被登录为参加者了。」</p>
<p>墨菲斯看起来笑得很开心。</p>
<p>「我对』赞哈德的使徒』、祭典还有赞哈德的遗产都没有兴趣。我有兴趣的是。」</p>
<p>杀人者的疯狂再次被点燃。</p>
<p>「肉。肉就是全部。既然有这么多使徒聚集在这里,死人就会增加,我也能更容易吃到肉了。我本想杀掉很多人再冷冻保存的。」</p>
<p>潘海马一踢圆筒,氧气的供给装置又停下了。墨菲斯一边因为缺氧咳嗽一边哄笑。</p>
<p>「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肉!」</p>
<p>医生和护士想冲进房间。两人大叫着「你们想杀了患者吗!」,但被出口的警卫从左右拦住了。潘海马只不屑地哼了一声「软弱」。哈莱尔小声叹了口气说了句「第一次询问到此结束」站了起来。从警卫的制止中解放出来的医生和护士冲进来开始给墨菲斯复苏。圆筒内的杀人者还在大叫。</p>
<p>即使已经超过了医生告知的界限事件、差点被潘海马的拷问杀掉,墨菲斯还是不打算告诉我们什么。最后从事实变成了他的主张。就算要和他说话,也只能在花很长时间取得信任、司法取证这种场合吧。</p>
<p>哈莱尔离开杀人者的病房。我和吉吉那跟在他身后。潘海马似乎也厌倦了杀人者的回答和毫无理性,从病房走到清爽的走廊。</p>
<p>「我又会重获自由。就算无视祭典,我也绝对不会原谅你们!」</p>
<p>背后传来的吼声在走廊里回荡。我回过头,圆筒形治疗装置内,墨菲斯完全换了一副表情,朝我们张着嘴露出虎牙。</p>
<p>「下次我一定吃了你们!」</p>
<p>「一点都没有反省的意思啊。」</p>
<p>「没道理必须为了你的嗜好杀害别人。要是没办法吃肉的话,就吃蔬菜、喝营养级、打点滴去。」</p>
<p>我冷漠地扔下一句话,和吉吉那沿着走廊离开。</p>
<p>走廊上有穿着制服的警察和穿着西装的特别搜查官守着。哈莱尔也在。他们的眼里都含有对使徒集团来临的绝望。</p>
<p>有一名特别搜查官从走廊前面朝哈莱尔走来。</p>
<p>「哈莱尔搜查官,这封信送到了搜查总部。」</p>
<p>搜查官站定,递上一封信。哈莱尔接过信,打开信封。站在旁边的我也看到了。里面是一张意义不明的焚烧炉的照片。因为每一次信封都不一样,哈莱尔只能接受并打开。真是煞费苦心的骚扰。</p>
<p>「意思是要把你送到焚烧炉里去吗。」</p>
<p>「我在异常者中很有人气啊。」哈莱尔把照片扔到医院走廊的垃圾桶里。看来除了杀人者,特别搜查官还不得不和一些有特殊怪癖的人打交道。虽然我也很容易吸引异常者,但是比不上哈莱尔的。因为他逮捕了赞哈德,受到了皇国、同盟、大陆中的异常者们的关注。</p>
<p>虽然我不想问,但为了活下去,有些事不得不问。</p>
<p>「他说有十三名『赞哈德的使徒』要来。你能预测是哪些使徒吗?」</p>
<p>「虽然只是我的猜测,大概是在埃里德那附近的齐伯伦龙皇国和拉佩特戴斯七都市同盟活跃的主力使徒吧。」</p>
<p>哈莱尔站着不动陷入沉思。</p>
<p>「现在能够确认的使徒中的大人物、而且在离埃里德那数百千米以内的杀人者,有『死天使艾乌尼皮艾迪』、『慈爱的珍·古恩』、『射手贝尔塔泽』。」哈莱尔开始回忆,「『愚者乌布修修』、『隐形的梅勒尼波斯』、『无限的克夫内尔』,以及『拳豪卡基弗蒂』之类的吧。」</p>
<p>他说的都是我也知道的使徒。吉吉那叹了一口气。</p>
<p>「不知道最后能够来几个人啊。」</p>
<p>「和乌阔大陆相接的神圣伊杰斯、巴哈鲁巴大光国、后阿布索里耶公国的使徒说不定也会来。」哈莱尔眼里流露出憎恶的神色。</p>
<p>「『赞哈德的使徒』模仿十字光轮、光翼教的圣使徒,主要成员有四十八人。但警察和特别搜查官连一半的人都抓不到。」</p>
<p>特别搜查官的话里透露出无力感。极其危险的咒式具、埃米雷欧的九十九本书中的绝大部分都流入了「赞哈德的使徒」手里。而安海瑞欧一个人就有七本。</p>
<p>「不过如果这次能够逮捕十多名主力使徒的话,『赞哈德的使徒』的力量就会被大大削弱。埃里德那的祭典既是一次巨大的危机,也是能把平时潜伏的使徒一网打尽的仅有的绝好机会。」</p>
<p>哈莱尔再次往前走。</p>
<p>「我们会继续详细调查墨菲斯的证词,找到关于其他使徒、祭典、祭司和赞哈德的遗产的情报。你们就继续去追最大的难敌安海瑞欧。」</p>
<p>我点点头。</p>
<p>「埃里德那和全世界都没有我能逃的地方了。虽然还不知道理由,但我似乎也是祭典的目标。」</p>
<p>虽然很不情愿。但我已经无法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中逃离。</p>
<p>「都护好自己的命吧。」</p>
<p>听到哈莱尔令人意外的发言,我和吉吉那互相看了一眼。特别搜查官哈莱尔为了牵制潘海马,把我和吉吉那当做道具使用。但是,另一方面,他也有重视家人这种充满人性的一面。可以说他其实也是被迫乱入这件事里的。</p>
<p>哈莱尔好像为自己的温柔感到害羞,转过身走了。搜查官和警察们跟在他身后。</p>
<p>搜查官们的脸上充满了自豪。</p>
<p>并不</p><p>是因为哈莱尔位高权重,而是因为他既保留了作为人类的爱情和温柔,又英勇地和人类中的敌人战斗,所以他们才追随哈莱尔。</p>
<p>哈莱尔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我和吉吉那,却迟迟不开口。</p>
<p>「怎么了?」</p>
<p>吉吉那不假思索地问道。我也加了一句话。</p>
<p>「找我有事吗?」</p>
<p>「不,没什么。」</p>
<p>哈莱尔转身走了。要是在小说里的话,这种态度一定是想要隐瞒什么事。之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p>
<p>哈莱尔带领部下沿着走廊离开。他的后背没有透露任何答案。</p>
<p>午后的奈雷斯大道,人流川行,车水马龙。</p>
<p>虽说安海瑞欧在埃里德那现身、造成了大量人员死亡,但那不过是埃里德那这个巨大都市的一角,经济活动并不会因此停滞。</p>
<p>一个女人穿过玻璃旋转门,从大道边的大楼走了出来。阳光透过她白金色的头发。一走到外面,季薇妮娅仿佛被阳光刺得有些头晕目眩,脚下一个踉跄。她把手搭在大楼边的广告牌上,支撑着身体。</p>
<p>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转了转僵硬的左肩。</p>
<p>「虽说是下班后的兼职,这两天你也太拼命了。」</p>
<p>走在前面的西装男转过身朝季薇妮娅伸出手。季薇妮娅阻止了他的动作,尖尖的耳朵染上了粉色,急急忙忙离开了。</p>
<p>季薇妮娅混入人群。刚才的晕眩已经消失,她重重地踩在沥青地上。</p>
<p>和步伐一样,她的内心就像暴风雨一样狂乱。日子虽然一天天过去,爱和憎恶却久久不能平息。</p>
<p>踉跄的脚步不只是因为在工作上投入了太多精力,也还因为精神上的疲惫和失眠。</p>
<p>被朋友安慰后,自己以为已经完全复原,想要原谅造成那天那些事的同事,但一想到这件事就会像两天前一样,光是看到曾经的恋人留下的衬衫,就像个少女一样哭个不停。这一次一定完全没事了,这么想着到公司来上班,结果听到一名女同事结婚的消息后就逃到卫生间隔间里强忍着泪水。本想沉浸在工作中忘了这件事,结果还是只能逃走,不仅毫无进展,失败还越来越多。</p>
<p>「太弱了。」</p>
<p>季薇妮娅边走边咬紧嘴唇。不过是恋爱而已,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左右到这种地步,实在是无法想象。明明对社会和自己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却无法考虑。</p>
<p>虽然自己有过好几次普普通通的分手经历,但这一次分手的哀伤和痛苦更加深切。</p>
<p>自分手之后,季薇妮娅就经常感觉胃部很沉重。别人的死亡、两人的过去,一切哀伤和痛苦更加难熬。她想到分手的瞬间,心又痛起来。步伐变得缓慢,最终停下。</p>
<p>季薇妮娅难耐胸口的疼痛,挪到人行道的角落里,用手扶着大楼的墙壁,低头看着地面。</p>
<p>分手的痛苦很特别,不是比喻,而是物理上真实的胸口疼。季薇妮娅曾看到过一种说法,心痛会作用在大脑里感知身体疼痛的两个领域。和朋友分道扬镳或者约会时被放鸽子的时候感到的疼痛就像脚被短剑刺了一样。而失恋的痛苦足以匹敌骨折的剧痛。</p>
<p>季薇妮娅的心脏一直在痛,就像是被撕裂一样。即使她明白这是脑向心脏发送电子信号调整荷尔蒙导致的疼痛,也无法治好。</p>
<p>在她忍耐疼痛的时候,有个年轻男人一脸担心地上前搭话。对方可能别有用心吧,季薇妮娅强行挤出笑脸回了句「我没事」,有礼貌地甩掉了对方。已经痛到这个地步了,掩盖真心的自己的社会性还让疼痛更加剧烈。</p>
<p>她又低下了头。疼痛无法治愈。失去的恋人是否也感受到同样的疼痛呢。对于自己造成这种疼痛这件事,她感到更加后悔和心痛。新的疼痛使她嘴里漏出叫声。</p>
<p>找一个新男友抚平疼痛这种简单的解决方法并不在季薇妮娅的选项中。</p>
<p>自分手之后,早上一起来,无论白天还是夜晚,她就像发病一样想要复合,想痛哭流涕地道歉然后复合。她有过无数次这种念头。据说分手后女人就会忘了前男友,但如果是相爱的两个人强行分手的话,这种说法是行不通的。</p>
<p>每一次下定决心想要抛弃羞耻面子去复合的时候,季薇妮娅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阿娜皮亚和沃鲁洛特的身影、库埃耶告诉她的从未见过面的阿莱希耶尔的亡灵,自己破碎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要是复合的话,对方和自己又会陷入痛苦。不止痛苦,说不定会死掉。</p>
<p>「太弱了。」</p>
<p>季薇妮娅又重复了一边。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知道变强的方法,不知道治疗疼痛的方法。</p>
<p>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季薇妮娅回过头去。</p>
<p>视线前方,貌似是音源的小巷里喷出爆炸的烟尘。被卷入烟尘的路人纷纷捂着口鼻从白烟里逃出来,车道上看不见前方道路的司机紧急刹车。即使没有造成事故,尖叫、警笛和怒吼声也在街上此起彼伏。</p>
<p>比起哀伤和疼痛,身体优先感受到了危机,季薇妮娅紧盯着事态发展。</p>
<p>数名男子从白烟之中现身。他们武装着魔杖剑和轻便铠甲,脸上是无限的恐惧和焦躁。他们盯着白烟深处的小路,一边往大路后退。</p>
<p>周围的人有在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有逃跑的,一片混乱。</p>
<p>「怎么可能!」</p>
<p>白烟中飞出数支枪,刺中了大叫的男人的胸膛。男人因为冲击往后倒下。旁边的男人也被枪刺中了额头,脑袋折向一边,跪倒在沥青地上、向前倒下。两人的血在沥青地上慢慢流淌。</p>
<p>面对突如其来的惨剧,人们不知道该是逃跑还是救助他们。</p>
<p>「为什么,我们肯贝尔团可是高位咒式士云集的武装强盗集团啊?是杀了无数人的无敌军团啊?」</p>
<p>最后一个人、想要团结团员的肯贝尔连逃走都无法做到,在车道上架起魔杖剑。</p>
<p>「为什么、我们会被这么轻易地被杀掉!」</p>
<p>白烟中响起皮鞋踏地声,接着是鞋子。人影陆陆续续出现。假面、全身甲胄、礼服裙、绷带,异样的一群人在埃里德那的大道上现身。</p>
<p>举着魔杖剑的肯贝尔身子抖个不停。</p>
<p>在异形的最后出现的,是绯色头发的女人。</p>
<p>「在潘海马事务所面前,没有无敌也没有不死一说。」</p>
<p>火焰般的眼里是对凶恶犯罪者的厌恶。</p>
<p>车子奔走在邻近黄昏的埃里德那的街道上。</p>
<p>车内放着新闻报道的立体光学影像。</p>
<p>影像里放的是康德哈·纳哈社被毁灭的样子,总部大楼在熊熊燃烧。</p>
<p>接着是分部的影像。包括守门人在内的三十七名咒式士的尸体被串在围绕分部的铁栅栏的尖头上。因为画面太过惨烈,图像上打了大片的马赛克。</p>
<p>血沿着铁栅栏滴到大地上,分部仿佛化为一片血池。</p>
<p>据记者所说,发现时分部长戈尔加斯已经被杀。总部长特里罗茨还活着,但是只有内脏被封在玻璃箱里的姿态,送到医院后死亡。</p>
<p>一直在追查使徒的人轻易就能推测出来,藏匿安海瑞欧的一定是康德哈·纳哈社分部。</p>
<p>而且新闻清楚地表明安海瑞欧到底有多厉害。和潘海马预测的一样,凭黑社会中坚组织程度的武力和控制力是无法控制安海瑞欧的。恐怕安海瑞欧从一开始就只是把康德哈·纳哈社作为自己的踏脚石吧。</p>
<p>仔细算算的话,海德蒂的分部和林多波尔姆的金库班、两组织的袭击部队、加上康德哈·纳哈社,安海瑞欧已经在埃里德那杀了上百人了。</p>
<p>一想到安海瑞欧和使徒还活着、以及即将和到访埃里德那的十多名使徒对战这些事,我的心情就灰暗下来。现在拉肯金出去远征不在埃里德那,只有特别搜查官和警察部队这一点让人不安。另一方面,潘海马一党是对使徒搜查和讨伐的主战力这一事实也令人担忧。</p>
<p>除此之外还有堆积如山的问题。我很害怕我帮助那位得了疑难杂症的老人自杀那件事败露,不敢调查。那名不知道是不是模仿使徒挖人眼睛割人舌头的过路魔也还没有被逮捕。</p>
<p>为了打败潘海马,我们很可能会和贝特莱丽卡联手,但是时间还不清楚。</p>
<p>说起来,我没能向墨菲斯问出针对我的理由。只能等下次他恢复的时候交给哈莱尔了。</p>
<p>我把车停在停车场,搭公寓的电梯上行,打开自家的门锁,静悄悄地开了门。穿过走廊,进入客厅,带着午后微红的阳光照亮了室内。</p>
<p>椅子背对着我,前面在放立体光学影像的新闻。这和我</p><p>在车里看到的画面一样。</p>
<p>「嘉由斯?」我一走进去,坐在客厅椅子里的人的肩膀就跳了一下。切蕾西似乎刚才一直在睡觉,她一边揉眼睛一边站起来。我抱住了朝我走来的温暖的身体。</p>
<p>「今天饰品店的工作也请假了啊。」</p>
<p>我摘下魔杖剑,挂在入口的架子上。</p>
<p>「因为我看到新闻了。」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新闻,「我把工作全都请假了,早上开始就一直在等你。」</p>
<p>切蕾西伸出手,指尖抚摸着我缠绕着绷带的身体。</p>
<p>「和食人使徒战斗的时候受的伤没事吧?」</p>
<p>「基本都用治愈咒式治好了。」</p>
<p>我脱掉外套,从她身边走过,坐下瘫在椅子里,把外套扔到背后的架子上。切蕾西关掉立体光学影像,坐在我身边。令人尴尬的沉默。</p>
<p>她黑色的瞳孔看着我,流露出不安。</p>
<p>「基本上治好了就没事了吗?」</p>
<p>我因为不想让切蕾西担心,逞强说道。</p>
<p>「只要等小伤口自然痊愈就好了,没事的哦。」</p>
<p>我掰过她的肩膀,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分开之后,切蕾西眼里的担心还没有消失。</p>
<p>「你担心过头了啦。咒式士的长处就是身体结实。」</p>
<p>我抬起右臂绷出肌肉给她看。因为效果不怎么明显,我又瘫回椅子里。</p>
<p>我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己被使徒盯上这件事告诉切蕾西。说的话就会徒增她的担心。现阶段,她的身心都有很大的负担。要是不说的话,就和季薇妮娅的时候一样,总有一天会让对方心碎。犹豫又变成了心痛。</p>
<p>现在我说不出口。我就是那么胆小,但就算告诉她自己被盯上这件事,也只会徒增担心。</p>
<p>「真的没事。」我尽量不让疼痛表现在脸上,装出一副她误解了我说的话的样子。我用左手环住切蕾西的肩膀,从衣襟伸入胸口,「看,我可是精力满满毫无障碍。」</p>
<p>「别开玩笑了。」</p>
<p>切蕾西打了一下我碰到了柔软肉团的手。我的左手被击退,缩了回来。</p>
<p>「我是真的在担心你。」</p>
<p>「嗯。」</p>
<p>蒙混过关这一招行不通。阿娜皮亚和季薇妮娅的事依旧在我的胸口隐隐作痛。只有心里的负债在一个劲增长。</p>
<p>最近的疼痛成为契机,过去的一切都涌上心头。我没法直坐起上半身。我抬起头空虚地看着天花板。</p>
<p>「怎么了?你怎么好像突然弱下来了?」</p>
<p>「还是在后悔那些事。」</p>
<p>我叹了口气。脑袋里的痛苦和后悔似乎要溢出来了。痛苦反反复复地向我袭来。</p>
<p>我真希望现实能像场景一转换身体的伤口就能治好的漫画一样,心里的伤也能治愈。人类的心很弱小,一点也不自由。我曾用咒式调整过脑内物质,但那只不过是一时的逃避。</p>
<p>看着我的黑眼睛里露出忧愁。</p>
<p>「你的伤还没痊愈呢。」</p>
<p>「对不起。」</p>
<p>我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抱住了切蕾西的肩膀。痛苦稍微缓和了一点。</p>
<p>「没关系。人是不会立刻改变的。再花点。」切蕾西考虑了一下词措,「再花点时间吧。」</p>
<p>切蕾西知道我的心还在想着季薇妮娅。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指责我,只是一直保持沉默。我太会向切蕾西撒娇了。正因如此,在胸口涌动的疑问改变方向从我嘴里蹦了出来。</p>
<p>「问个之前问过的问题,你为什么选我?」</p>
<p>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切蕾西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在我身边摇摇头,看起来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我。</p>
<p>「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自己是个无趣又没有价值的人吧。」</p>
<p>听到她的话,我陷入沉默。正是如此。</p>
<p>「我。」</p>
<p>切蕾西的脸上甚至有一丝愤怒。我进一步说。</p>
<p>「你是因为我是强大的咒式士才喜欢我的吗?还是说我刚分手所以同情我?还是说把我从客人手里保护你这件事和爱情搞错了?」</p>
<p>「你又来。」她的表情从愤怒变为不知所措。「我知道了。你就是这样子的嘛。特别麻烦。」</p>
<p>切蕾西黑色的眼睛仿佛是温柔的夜色。虽然没有太阳那样明亮,确实能够温柔地将人包裹住的夜色。</p>
<p>「周围的人应该都用态度表示过了,你却不明白。」</p>
<p>切蕾西伸出右手。</p>
<p>「一旦对方对你表示善意,你就无法拒绝别人。即使明白自己和对方都会变得不幸,也只让这件事默默过去。」</p>
<p>我说不出话。她把左手搭到我抓着膝盖的左手上。</p>
<p>「虽然只要说一句不要就好了,但你说不出口。那不是温柔而是容易糊弄,还是稍微注意一点好哦?」</p>
<p>她又露出担心的神色。我也不想失去切蕾西。</p>
<p>「我会注意的。」</p>
<p>「所以我这种性格恶劣的女人才能够趁虚而入,也会温柔对待你的。」</p>
<p>我握住切蕾西搭上来的手。</p>
<p>「嗯。」切蕾西在思考,「当然你说的也对,要是男方长得帅身材好、有地位有名声、有财富有权力的话当然哈,但我觉得并不止这些。」</p>
<p>切蕾西的眼里有爱意。</p>
<p>「我自己是觉得,一般的女人爱的并不是男人的强大、财富或者名声之类的。那只是利用的对象而已。所以女人真正爱的只有男人自身的那份弱小。」</p>
<p>她看着我。</p>
<p>「要说弱小的话,应该没人比我更弱了吧。」</p>
<p>「你这种笑话虽然总是冷场,但对我来说很有趣。」</p>
<p>「你是把我当冷场搞笑艺人吗。」</p>
<p>「你不闹别扭吗。」</p>
<p>切蕾西露出微笑。她的手很温暖。</p>
<p>「虽然很平凡,但就是这一点才好。就算是因为过去的回忆讨厌虫子呀蜘蛛什么的,还是会为了对方把它们赶走,这种平凡才好。」</p>
<p>我完全没有印象。虽然我感觉我好像是做过这种事,但记不起细节了。切蕾西继续往下数。「正因为是不强大的人,勇气和温柔才有了意义。虽然弱小到让人不安,但为了让女人安心拼命说个不停。这一点让我很开心。」</p>
<p>我叹了口气。</p>
<p>「就算你说勇气和温柔,我觉得我只会戏谑、爆骂、讽刺还有破坏气氛而已。」</p>
<p>「知道了知道了,你是想自嘲然后等我安慰是吧。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p>
<p>真不愧是年纪比我大的人。她说得很对。但是,切蕾西在看着我。湿润的黑色眼睛笔直地看着我。</p>
<p>「我把话说在前面,那是不一样的。」</p>
<p>声音里的玩笑成分消失了。切蕾西的眼里是我曾看到过的眼神。</p>
<p>「比起保持沉默,还是告诉我比较好。还有,男人期望的英雄的英勇行动、贤者或者圣人贤明高贵的话是很潇洒让人着迷,但到此为止。没有下一步。」</p>
<p>切蕾西继续说道。</p>
<p>「因为既不英勇又不高贵的我们,始终是无法变成英雄、贤者或者圣人。对我来说必要的,是小小的温柔和勇气,里面满是弱小、愚蠢、总是输的男人的冷场笑话。做不到这一点的男人,我是无法爱上他的。」</p>
<p>切蕾西把手按在自己丰满的胸口。</p>
<p>「我想喜欢上你的你女性们也是这么想的吧。因为弱小和愚蠢失败快输的时候,你总是冷场的笑话里透露出的小小的温柔和勇气,让你绝对不会保持沉默。」</p>
<p>黑色的眼里是爱意和告白。</p>
<p>「就算憧憬,就算羡慕,女人也不会爱上圣人的高雅。连贤者的智慧、英雄的强大都不会爱上。只会爱上一个人。」</p>
<p>我终于知道那似曾相识的眼神是什么了。切蕾西的脸和阿莱希耶尔、库埃耶、季薇妮娅、阿娜皮亚的脸重叠在了一起。我所爱的女性都是相似的。爱我的女性也都是相似的,都是深深地爱着人的女性。</p>
<p>「没错,只有人。我不知道别的女人怎样。但是我只爱你的人性,爱不够强大的你的温柔和勇气、以及那份软弱。」</p>
<p>我一直沉默着,现在抬起头来,看着她。</p>
<p>我现在才注意到。切蕾西很美。因为她弱小、愚蠢、总是犯错,所以才美丽。爱我的、我爱的女性们都很美。</p>
<p>「切蕾西。我露出微笑。」</p>
<p>「怎么说才好呢,谢谢你。」</p>
<p>「好了,你的知心姐姐角色到这里就结束了。」</p>
<p>像是为刚才的话感到害羞,切蕾西抱住了我。</p>
<p>「现在你就变成我的哥哥吧。」</p>
<p>我伸出双手抱住切蕾西。她把脸埋在我的胸口。我把右手插入她的黑发,抚摸着她的脑袋。切蕾西在我怀里闭上眼,任我抚摸。比我年长一岁、在夜晚的世界生存的女人现在看起来就像毫</p><p>无防备的少女一样。所以我才用尽全力疼爱她。</p>
<p>切蕾西好像累了,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p>
<p>「所以不要逞强去演强大的咒式士,拿出自己没有的勇气去当英雄。也不要按照贤者的智慧、圣人的高洁去行动。我无法爱死去的你,也不能拥抱你。」</p>
<p>切蕾西小声说道。</p>
<p>「我不会变成英雄贤者或者圣人的。也不会死。」</p>
<p>我点点头。无论到哪里,我只是一个人。我不想死,也不想杀人。</p>
<p>我联想到自己的世界,那个杀人、被杀的世界出现在我面前。</p>
<p>杀人者因为杀人,放弃了在社会中生活。杀人者也会留下感动的泪水,也会说我爱你。那是因为他们在内心把别人分成了人类和杀了也无所谓的非人类。</p>
<p>即使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杀过人的我有一部分也和他们很像,所以我明白。</p>
<p>但是,使徒更加彻底地舍弃了人性。就算自己爱的人、自己的家人死了他们也不会感到哀伤。就算爱着别人,也会杀了那个人。他们的爱情和友情,说到底还是充满了想杀人的想法。我不觉得这很可悲。我不会去评判他们。</p>
<p>这样一来,就像我和吉吉那曾考虑过的那样,到底要怎样才能打倒没有感情这一弱点的安海瑞欧呢。</p>
<p>我低头一看,切蕾西已经在我胸口睡着了。黑发之间的睡脸很安详。</p>
<p>每一次我被卷入事件的时候,切蕾西都会不睡觉一直等我回来。这样的话她才更累。就连拥有非同寻常的正义感、爱意深切的季薇妮娅都崩溃了。总有一天切蕾西也会崩溃的吧。说不定我自己有一天也会崩溃。</p>
<p>像是要打断我的不安一样,便携咒信机响了。我立刻关掉声音,轻轻地把切蕾西抱到椅子上,往反方向走去。</p>
<p>我给她盖上毛毯,走出客厅。</p>
<p>离开客厅后,我接通电话。为了不吵醒切蕾西,小声说道。</p>
<p>「谁?声音轻点。」</p>
<p>「是我,哈莱尔。」</p>
<p>对方肆无忌惮地大声说道。对于破坏了这一重要瞬间的特别搜查官,我起了一丝杀意。</p>
<p>「救、我。」</p>
<p>满身是血的男人往前走。</p>
<p>「我、被、潘海马、制服。请、逮捕、我。」</p>
<p>男人伸出双手。右手被烧焦,手腕前面的部分已经消失,断面变成了红黑色的即将碳化的一块。左手则被冻成了冰棍。进攻性咒式士强大的生命力让男人迟迟没有死去。</p>
<p>「求求你、我不、想死。」</p>
<p>出于对痛苦的抗拒和对生的执着伸出的没有手指的手前面,站着一个女人。贝特莱丽卡绯色的眼里满是苦涩。</p>
<p>「肯贝尔,你已经……」</p>
<p>听到女人说话,男人把手又伸出来一些向她求助。</p>
<p>「我、不想、死。」</p>
<p>「你说的没错。我还不会让你死。」</p>
<p>一个男声响起,肯贝尔的手就断了。落下的右手变成炭块碎裂,左手变成了红黑色的冰片。他突然变矮。</p>
<p>他的膝盖被切断,断面直接落到地上。男人因为四肢被切断的痛苦发出惨叫。肯贝尔趴在地上惨叫,在他的背后,男男女女在嗤笑。</p>
<p>背后伸出的棒的末端挂着假面的男人是康·顿。和他本人一样,挂在上空的假面和他背在背上的大型假面也在嗤笑。两手握着的魔杖剑上滴着血。</p>
<p>穿着带有荷叶边的红蓝两色的裙子、少女一样的老婆婆约瑟菲嘉和约瑟菲古互相靠在一起。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婆婆含笑不语。她们手上捧着男女咒式士懊悔的脑袋。</p>
<p>黑色长发间、眼睛和嘴巴被线缝起来的女人、希比基希面无表情地站着,缠绕着绷带的身体在摇晃。看起来像是痉挛,应该是她自己的大笑方式吧。</p>
<p>全身披着甲胄的加斯科夫扛着把双刃斧。斧头前面像勋章一样装饰着人的手脚,不断地往下滴血。</p>
<p>「居然想从潘海马的奴隶头领手底下逃走,太天真了。」</p>
<p>康·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在他旁边的加斯科夫把斧头柄贴在肩上。人类的手脚在晃动。</p>
<p>「赏金犯里的凶恶犯罪者、肯贝尔团就只有这种程度啊。」</p>
<p>加斯科夫居高临下地看着失去四肢的肯贝尔,声音听起来很遗憾。</p>
<p>「明明有十八人,在我们五人面前连一分钟都撑不住。」</p>
<p>「在潘海马事务所面前能坚持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很厉害了。」</p>
<p>双胞胎老婆婆发出阴暗的二重唱。眼睛和嘴巴被缝起来的希比基希又开始痉挛。</p>
<p>在残忍的进攻性咒式士们面前,失去四肢的男人一边惨叫一边在沥青路上打滚。伤口触碰到大地的痛楚让他再次发出惨叫。这是绵延不断的地狱。</p>
<p>因为潘海马综合警备保障引起的惨案,路上一个人影都看不见。远远地躲在大楼窗后或者建筑物阴影里看的路人也背过脸去。</p>
<p>「怎么?你们对潘海马综合警备保障有什么不满吗?」加斯科夫的眼里充满轻蔑,「有的话就在电子设备上抱怨吧。我们之后会查出来把你们弄成犯罪者杀掉的。」</p>
<p>站在远处的人一言不发。对潘海马综合警备保障事务所来说,用冤罪把杀死别人这件事正当化是再简单不过的了。</p>
<p>不要看不要碰不要靠近潘海马和她的部下。这是埃里德那市民的共识。</p>
<p>「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能者啊。」</p>
<p>康·顿再次看向男人,又看看左右同事。</p>
<p>「可怜的肯贝尔还要多久才能死,赌不赌?我相信肯贝尔的顽强,我猜九分钟。」</p>
<p>康·顿一提案,老婆婆、女人和壮汉都爆发出大笑。</p>
<p>「八分钟、八分种。」双胞胎老婆婆叫着,拉着对方的手围成一个圈当场跳起舞来。</p>
<p>眼睛和嘴巴被缝起来的希比基希举起双手,包着绷带的手指比出一个七。</p>
<p>「从出血状况来看的话是七分半。这么痛苦的七分半应该是地狱吧。」加斯科夫笑得头盔都在震。</p>
<p>在潘海马事务所的人面前,肯贝尔因为剧痛不停地滚动。凶恶犯罪者因为痛哭变成了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背着假面的康·顿往前走,在男人身边蹲下。</p>
<p>「加油下,最少也要坚持七分钟啊。」</p>
<p>肯贝尔张开嘴,嘴里冒出血泡。</p>
<p>「杀惹我、已经、不行。我已经夫想、活了。」</p>
<p>「又说不想死又说不想活。那你到底想怎样啊。」</p>
<p>听到康·顿的吐槽,潘海马事务所的人又残忍地笑了起来。他们从心底对别人的痛苦和恐惧感到快乐。</p>
<p>在众人的嘲笑中,被剧痛折磨的肯贝尔开始爬动。</p>
<p>「杀了我。」</p>
<p>他向前面寻求救助。前面是跟棒子一样呆呆站着的贝特莱丽卡。肯贝尔因为全身的痛苦而剧烈抽搐。他还死不了。站在远处的人们也一动不动。</p>
<p>贝特莱丽卡闭上眼,又睁开。</p>
<p>「我让你轻松点吧。」</p>
<p>她放弃了,拔出魔杖剑反转刀刃。</p>
<p>刀尖和肯贝尔中间闪现出一个人影。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挡住贝特莱丽卡的刀尖。</p>
<p>贝特莱丽卡一时无法动弹。潘海马的部下们也无法动弹。他们根本想不到在埃里德那还会有敢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彻底被吓了一跳。</p>
<p>站在面前的女性从耳朵来看是阿尔利安人。她有着白金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p>
<p>「他还有救。如果你想救他的话就不要放弃!」</p>
<p>她把双手往左右大大地张开,叫喊着。在远处看着潘海马一行人暴虐行径的人们都为她的行动捏了一把汗。</p>
<p>她就这么张着双手,在贝特莱丽卡慈悲的刀前一步也不动。在她背后,趴在地上的肯贝尔凌乱地呼吸着。被炸裂的后背和四肢还在不断出血。挡住贝特莱丽卡的女人朝背后说道。</p>
<p>「没事的,用咒式治疗的话就还有救!」</p>
<p>绿色的眼睛再次转向前面。</p>
<p>「你已经赢了。没必要杀他。逮捕之后应当由司法裁定刑罚!」</p>
<p>全身甲胄的加斯科夫扛着大斧子往前踏出一步。沥青地上出现龟裂的痕迹。头盔下露出一双凶恶的眼睛。</p>
<p>「啊啊,明明是个美人,真可怜。没想到会被死掉的凶恶罪犯最后的挣扎牵连不幸死掉呢。」</p>
<p>加斯科夫的话是说要把她杀了再把罪行推到肯贝尔身上。这是潘海马事务所一贯的威胁手段。背着假面的康·顿在一边嘲笑她。</p>
<p>「真是勇气可嘉的大小姐,你的名字是?」</p>
<p>「我叫季薇妮娅。」</p>
<p>面对她诚实地报上名字的勇气,康·顿微微摇了摇头。</p>
<p>「真是可惜了,我会在墓志铭上刻上你的名字和冒失的勇敢</p><p>这一死因的。」</p>
<p>「不。」</p>
<p>季薇妮娅凛然回答,脸上充满自信。康·顿一时猜不出对方的意图。此时街道之间响起了警察和救护车的警报声。潘海马的部下脸上露出不快。所有人都注视着挡在他们面前的女性。</p>
<p>「原来如此。」</p>
<p>康·顿佩服地说道,盯着季薇妮娅。「提前联系好警察和救护车,掐着他们到达的时间跳出来制止。的确就算是凶恶罪犯,如果是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下,警察也只能制止我们的处刑。」</p>
<p>秃头男的眼神很冷静。</p>
<p>「这不是冒失的勇敢,而应该说是经过计算的行动啊。我失礼了。」</p>
<p>「康·顿,现在马上杀掉的话还来得及。」「杀掉的话还来得及。」</p>
<p>约瑟菲嘉和约瑟菲古唱着不详的话语。裹着绷带的希比基希默默地组成咒式。</p>
<p>康·顿翘起嘴角,把手放在魔杖剑柄上。即使如此,季薇妮娅还是张着双手一动不动。</p>
<p>「撤退。」</p>
<p>贝特莱丽卡收刀回鞘,转过身。</p>
<p>进攻性咒式士们脸上都露出不满的神色。加斯科夫晃着脑袋往前一步。</p>
<p>「贝特莱丽卡大小姐,能否不让我们的赌作废呢?」</p>
<p>「撤退!」</p>
<p>贝特莱丽卡白皙的面庞变得苍白。加斯科夫啧了一声撤退。背着大小假面的康·顿利落地转身。双胞胎老婆婆带着浅浅的笑容扔掉了手里的脑袋。绷带女无声地走过滚落在地上的脑袋边,跟在一行人身后。</p>
<p>他们没有反抗。让贝特莱丽卡不高兴就意味着要承受她母亲潘海马的怒气。面对进攻性咒式士们绝对的恐惧对象潘海马的女儿,他们只能提心吊胆。</p>
<p>往前走的贝特莱丽卡停下脚步,回过头。</p>
<p>同样停下脚步的潘海马的部下背后,季薇妮娅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无论有怎样的策略,要挡在潘海马部下的面前,必须要做好死的觉悟。</p>
<p>从恐惧中解放出来稍稍安心的季薇妮娅脸上露出紧张。她就这么坐着转了个身,爬到肯贝尔身边。</p>
<p>她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蹲在失去四肢、泡在血海的肯贝尔面前。</p>
<p>「嗯……总之先从这里开始!」</p>
<p>她把外套的右袖绑在断掉的腿上、左大腿的位置。肯贝尔发出惨叫。女人安慰他「没事,我一定会救你的」。濒死的肯贝尔的血染红了女人的白衬衫。接着她把外套的左袖绑在右大腿上。肯贝尔的嘴里发出更高亢的惨叫。</p>
<p>在潘海马一党消失的瞬间,站得远远的人群中有年轻人掏出手机拍照。但人群中还有几人跑了过来。</p>
<p>「右手的止血就用我的外套吧!」</p>
<p>「我会止血和治愈咒式!」</p>
<p>中年男子和青年男子跪在肯贝尔身边,开始止血。中年女性边说「把手和脚放在比心脏更高的位置比较好吧?」边伸出手辅助。满身是血的季薇妮娅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继续止血。</p>
<p>季薇妮娅从裙子里拿出一张咒符。</p>
<p>「有点痛,你忍忍!」</p>
<p>她把咒符贴在肯贝尔左腿的断面上,发动了能够生成杀菌消毒液的通用咒式。肉体断面冒出泡泡的声音和男人的惨叫声重叠在一起。周围三人压住他狂暴的身体,季薇妮娅继续把咒符贴在他三处手脚的断面和背后的伤口上。</p>
<p>「没事的!我会救你!」</p>
<p>季薇妮娅继续贴上生成镇痛剂的咒符。濒死的肯贝尔在逐渐消减的痛苦中睁开了眼。</p>
<p>「为什么?」颤抖的嘴唇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为了杀人犯的我、不惜、顶撞、潘海马?」</p>
<p>「罪是罪。但是,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死掉。」</p>
<p>贴着生成抗生素咒符的季薇妮娅的声音在颤抖。</p>
<p>「我不会再让人死掉。」她大声说道,「对,我也不想让阿娜皮亚和沃鲁洛特死掉的!也不想让那个人死掉!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p>
<p>在旁边进行急救活动的三人无法理解她所说的专有名词和支离破碎的语言,一脸困惑地看着女人。</p>
<p>这时季薇妮娅摇了摇头。</p>
<p>「对不起。这是我的私事。我们继续治疗吧。抬起那边的手。」</p>
<p>她的目光又重回冷静。中年男人抬起肯贝尔的脚,她把绑在脚上的袖子又系紧了些。</p>
<p>「我救你的理由是。」季薇妮娅继续往肯贝尔身上贴治疗咒符,「如果对还有救的人见死不救的话,我和杀人者就没有区别。和现在在埃里德那到处散播死亡的使徒们没有区别。我想当一个人。所以我出于自私的个人满足去救人。」</p>
<p>她终于贴完了咒符。</p>
<p>「就是这样!」</p>
<p>听到季薇妮娅的话,三名救助者用力点点头,齐心协力继续止血和治疗。全员身上都沾满了血。</p>
<p>周围传来脚步声。跟着率先跑来的三人,又有别的年轻男人加入了救助的队伍。他支撑着肯贝尔,看着季薇妮娅的侧脸。</p>
<p>「我都要爱上你了啊,小姐。」</p>
<p>「这个,也是需要的吧?」</p>
<p>又有年轻女性拿着水瓶跑了过来。</p>
<p>埃里德那的人们被季薇妮娅所触动,拼命想要救助这个凶恶罪犯。</p>
<p>人群中央,血已经止住的肯贝尔闭上了眼睛。</p>
<p>他的眼里流出了不是因为疼痛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p>
<p>「这边!快点快点!」</p>
<p>跟着引路的老人的声音,道路上出现了救护车。车子慢慢开到人群身边紧急停止。后门被打开,两名急救医生飞奔而出,抱着医用魔杖剑和急救箱冲向肯贝尔和季薇妮娅。季薇妮娅叫着「我身上的血是止血的时候溅上!赶紧救倒在地上的人吧!」引导急救人员。</p>
<p>紧接着警车飞奔而来。打开门的警察因为这件事和潘海马有关而紧张不已, 但一看到现场,就敏捷地开始行动。他们确认伤者的情况后开始疏导周围的交通。</p>
<p>远处的情景似乎突然变得耀眼起来,贝特莱丽卡移开目光,转过身走了。</p>
<p>美丽的脸上露出痛苦。她再次在埃里德那的街道迈开步伐。</p>
<p>潘海马的进攻性咒式士们扼杀心里的不平,跟着上司的女儿。</p>
<p>「那种程度的猎物,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p>
<p>康·顿开口道,背后的假面一晃一晃的。「要是能交战的话,潘海马大人说的』赞哈德的使徒』才是要认真对待的对手。」</p>
<p>「安海瑞欧好像非常强。毕竟都能和潘海马大人打成平手呢。」</p>
<p>约瑟菲嘉说着,约瑟菲古继续接话。</p>
<p>「潘海马大人的力量再加上我们几个奴隶头领,一下子就能把他解决了吧。」</p>
<p>「副官玛拉基亚好像没能帮上忙啊。」</p>
<p>加斯科夫一说出结论,身上和脸上都沾着血的潘海马事务所的杀人者们就爆发出笑声。对于在远处看着的人来说,那就是地狱恶鬼的队伍。</p>
<p>贝特莱丽卡沿着平缓的海边坡道往下走,来到黑色加长轿车的最前面。秃头的康·顿抢先打开了画着火焰和蛇的纹章的车门,恭恭敬敬地等待。秃头上是刺青和汗珠,他害怕惹大小姐不高兴了。</p>
<p>贝特莱丽卡径直走过打开的车门边。</p>
<p>「大小姐,您去哪?」</p>
<p>康·顿疑惑地问道。贝特莱丽卡走到车前、向埃里德那海边众多的斜坡走去。道路前方能看到一大片住宅,还有勒尔加纳内海边的海角和公园。</p>
<p>「请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p>
<p>贝特莱丽卡头也不回,拒绝康·顿的探寻。</p>
<p>「但是,贝特莱丽卡大小姐。让您一个人行动的话,我们就会惹潘海马大人生气的。」</p>
<p>康·顿的眼里露出胆怯。加斯科夫、约瑟菲嘉和约瑟菲古姐妹也同样被害怕所支配。希比基希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刚才还极尽残暴之所能的进攻性咒式士们现在变得和小奶猫一样。</p>
<p>「我说的话就是潘海马的话。你们要是跟过来的话,我就和母亲报告说你们违反了命令。」</p>
<p>贝特莱丽卡朝前走去。</p>
<p>只一句话,凶暴无比的杀人者们不敢再往前走一步。</p>
<p>贝特莱丽卡孤独地朝海边的斜坡走去。</p>
<p>「我到底算是什么。」</p>
<p>红色的嘴唇因为激动而哆嗦。</p>
<p>「我的正义只挂在口头上。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没做。」</p>
<p>绯色的眼里饱含着哀伤,还有愤怒。</p>
<p>「就连柔弱无力的普通女性都敢站出来,连市民都行动了,我到底算是什么!」</p>
<p>她攥紧了拳头,但没能挥出去。</p>
<p>孤独的女人沿着平缓的坡道走了下去。</p>
<p>我开着车前往埃里德那西北部边境附近,一脸不满。</p>
<p>「哈莱尔也真是的,有事的话就在医院里直接说啊。搞</p><p>得我还要再跑出来。」</p>
<p>「既然他说是紧急情况那也没有办法。」</p>
<p>我和吉吉那害怕受到司法审查,导致我们被当做狗一样对待。</p>
<p>一片红红蓝蓝的屋顶前方耸立着一堵灰色的墙壁。高度从十到十五米尔、厚度从五到三十米尔各不相同。岩石墙壁除了沿海部分,断断续续地围绕着埃里德那的三面,把市分成内外两部分相隔绝。</p>
<p>在挡住视线的墙壁下往右拐,车子在杂乱的建筑物之间前进。</p>
<p>「这是很久以前』远古巨人』和他们率领的巨人们建造的墙壁啊。」我一边开车一边自言自语,「不管什么时候看都很碍事啊。」</p>
<p>吉吉那兴致索然地答道。</p>
<p>「这被认为是他们的一大都市曾位于埃里德那的证据,不过学者中有很多种说法,还没有确定。」</p>
<p>「出于某种原因,巨人们离开后,古代人类来到奥里埃拉江附近,对于还处在文明曙光阶段的人类各族来说,巨人建造的墙壁应该是令人惊异的技术吧。」</p>
<p>我看着一望无际的墙壁。如此巨大的墙壁其实并不是单纯堆积石头造起来的。</p>
<p>一看到被阳光照着的闪闪发光又光滑的表面就能知道,这堵墙是用高热溶解后的岩石和金属精心制造的,似乎连分子组成都被改变了。</p>
<p>墙壁内部有各种各样的装置和远古巨人们的通道。人类把它用作城墙。战争时代,人类在上面搭建了监视台、放风塔、炮眼、炮座等,制造出一座固若金汤的城塞。现代人则把墙壁上的各处孔洞做成门,通上铁道连接内外。</p>
<p>墙壁耸立在我们面前,彰显「远古巨人」们伟大的力量。我回想起佐雷伊佐·佐率领的「远古巨人」和他们强大的力量,又把视线转回前方。</p>
<p>终于看到灰色墙壁上的门了。包围埃里德那的墙壁上有四扇大门、接着是七扇稍微小一点的大门、二十三扇中等程度的门以及几十扇小门。为了提升作为连接东西国家的贸易都市的便利性,有人提出废除墙壁的意见,但因为皇国和同盟的共同管理、防御壁是必要的这一意见还根深蒂固。</p>
<p>另外,城墙也有利于管理人员和货物的出入境。在「曙光的铁锤」事件中,设置在门口的安检阻止了一部分兵器的流通。虽然兹欧·卢一直在钻空子,但墙壁本身有漫长的历史。</p>
<p>我在建筑物边九十度左转,朝墙壁开去。成片的废弃建筑物前,能看到北北东墙壁上的门。</p>
<p>「埃里德那第十三号门啊。」</p>
<p>车里响起吉吉那的声音。第十三号门是利用墙壁上的大洞、用强化水泥和钢筋加固过的小门,但依旧有好几条铁路通过这扇门伸向远方。</p>
<p>「这扇门是公家机关的专用门和铁路,专门把外面到埃里德那的铁路往这里拉了一段。」吉吉那的脸上露出疑问,「但是哈莱尔为什么把我们叫道这里来?」</p>
<p>「不知道。说不定是被使徒们逼急了拿了新兵器过来。」</p>
<p>我是看了皇国的新兵器新闻报道才这么联想的,不过吉吉那笑也不笑。</p>
<p>「对手是杀人犯,用兵器又能怎么样。」</p>
<p>「难道不会是杀——恶人炮吗。用迷之原理只杀掉』赞哈德的使徒』这种恶人。要是发动的话吉吉那也会死了。」</p>
<p>「看起来你好像无论无论如何、何时何地都想要杀了我啊。」「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现在才发现啊。晚了。所以快去死吧。」</p>
<p>两人的对话变得漫不经心起来。</p>
<p>穿过墙壁后看到的是车站。数条铁路途中的车站周围停着的不是容易分辨的蓝白色警车, 而是士兵运输用的深绿色车辆。埃里德那的警察举着魔杖剑在周围守着。旁边还有好几台涂成黑色的车辆。</p>
<p>我转动方向盘往右,把车停在角落里之后下车。满是警察的车站里面甚至还能看到装甲运输车。</p>
<p>「难道真的是在运输新型咒式弹头?」</p>
<p>听到吉吉那的话,我有些猜到哈莱尔为什么把我们叫到这来了。恐怕是有危险等级差不多的东西运过来了。</p>
<p>周亮周围是穿着群青色制服、腰间别着魔杖剑的警察。穿着黑色和绀色西装的特别搜查官们慌慌张张地跑来跑去。我刚想往前走,人高马大的警察就拦住了我。</p>
<p>「前面现在在封锁中。」</p>
<p>「贝里克这个白痴,没有把我们的事告诉所有警察吗。」</p>
<p>相对因为费事而感到疲惫的我,吉吉那打了个哈欠。他大概很无聊吧。我往旁边看去,车辆和警察组成的墙壁前面、车站里面,贝里克站在那里。虽然是秋天,他还是穿着件芥子色的短外套。在他身边的是穿着绀色西装的哈莱尔搜查官,站得跟一堵墙似的,面色严峻。</p>
<p>潘海马也在,但看上去不像是跟着来的,倒像是他们的主人。红色的头发随风飘荡,看起来就像海底的刺胞动物的触手一样。站在旁边的玛拉基亚撑着伞,为主人遮挡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p>
<p>贝里克注意到我们,挥挥手示意警察让我们过去。强壮的警察总算让出了路。大家对进攻性咒式士并不怎么友好。</p>
<p>我们穿过车辆和人潮,顺着水泥楼梯来到车站上面,站在贝里克和哈莱尔旁边。</p>
<p>潘海马看了我们一眼,好像我们连让她感兴趣的价值都没有,又把绯色的眼睛转回了前面。我也无视了身为敌人的潘海马。我看了眼周围,没有她女儿贝特莱丽卡的身影。</p>
<p>我一边猜测一边问。</p>
<p>「你特地把我们叫到埃里德那边境来有什么事?」</p>
<p>「难道说这种地方有使徒干的连续大量杀人事件的线索吗?」</p>
<p>吉吉那跟着问道。但哈莱尔没有回答。站在一边的贝里克见特别搜查官不说话,也不敢开口。</p>
<p>潘海马默默地站着不说话。我感觉只有我和吉吉那被排斥在外。</p>
<p>「既然他们什么都不说的话那我们回去吧?」</p>
<p>在我说话的同时。远处传来沉闷的低音。</p>
<p>「我被派来埃里德那的理由,不只是为了处理使徒连续大量杀人事件。」</p>
<p>哈莱尔的声音在车站回荡,盖过了嘎吱作响的声音。</p>
<p>「二十三年前,埃里德那发生了七件杀人事件。」</p>
<p>他只是陈述事实。</p>
<p>「大家都称这个未解决的事件为『奥里埃拉的七天』,你们知道吗?」</p>
<p>「我记得好像和前任所长吉奥卢聊过这个。」</p>
<p>吉吉那回答道。</p>
<p>「我记得好像是每天都有一个很厉害的进攻性咒式士被杀掉的事件。」吉吉那在回忆,「听传闻说,连当时在埃里德那很有名的咒式士西莱茵和搜查这件事的萨布罗伊都被杀了,犯人好像相当强。」</p>
<p>吉吉那待在埃里德那的时间比我长,所以知道很多过去的事。</p>
<p>「这起连续杀人事件发生在奥里埃拉江两岸,同时牵涉到皇国和同盟。但是犯人在杀了七人之后就消失不见了,从此之后下落不明。事件也一直没有解决。那到底是怎么回事……」</p>
<p>吉吉那从回忆回到现实,闭上了嘴。</p>
<p>「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们。但现在使徒即将大量来袭,我觉得必须告诉你们。」</p>
<p>哈莱尔直直地盯着前方。</p>
<p>「我最重要的任务,是互送那个东西。」</p>
<p>我往搜查官视线前方看去。数条铁路前方、埃里德那城墙上洞穴的黑暗中传来声音。一道光撕裂了黑暗。紧接着黑暗中穿出来一道黑色。</p>
<p>那是一辆三节车厢的火车。车轮和铁路摩擦出火花,发出尖锐的声音,然后停止。</p>
<p>最前面的车车厢是牵引车。从窗户里能看到里面挤满了咒式警察,他们全都穿戴着盔甲,手持盾牌和魔杖剑。最后面的车厢里也都是全副武装的警察。中间的是运输车厢,没有窗户,全部裹上了厚厚的装甲板,和前后车厢紧密连在一起。</p>
<p>车厢侧面传来声音。仅有的一扇门打开,穿着盔甲、举着透明强化树脂盾牌的警察跟着一名穿绀色西装的男人走了出来。</p>
<p>哈莱尔上前迎接一副官僚模样的男人。两名特别搜查官既没有打招呼也没有露出笑容,默默交换文件。哈莱尔在文件上签完名后,对方就退下了。重型武装的警察站在运输车厢门两侧。西装男点点头,门打开了。</p>
<p>阴暗的车厢内吹出一股冷气。流动的水蒸气在车站蔓延开,就像是王侯走路时的绒毯一样。</p>
<p>身边的警察抱着金属板朝车厢门走去,在车厢和车站之间搭起一段斜坡。接着两名警察拿着大钩子从旁边走来。</p>
<p>他们把钩子钩在车厢内</p><p>的东西上。强壮的咒式士用力往外拉,我们总算见到了运输物品的真面目。</p>
<p>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口裹着冷气的金属棺材。长约两米尔、厚约八十厘米的长方形,只能用棺材来形容。青铜色的表面因为冷气覆上了一层薄冰。冰接触到埃里德那的空气后碎裂、剥落,散落在火车和车站地上,一眨眼就融化了。</p>
<p>棺材的四方摆着四个木桶一样的咒式装置。</p>
<p>在棺材内部应该是头部的地方有一个小探视窗。但上面满是冰霜,内部一片漆黑。在棺材出现在车站之前,一股恶寒就贯穿我全身,脑袋感觉很沉,后脑勺有点麻痹。吉吉那的右手往左腰伸去,大理石般的手握住屠龙刀刀柄。</p>
<p>吉吉那和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棺材里释放出的压力让我身体开始不舒服。同样,吉吉那条件反射地进入临战状态。我偷偷看了眼潘海马,魔女也睁开了绯色的眼睛凝视着棺材。</p>
<p>直立的棺材下放着机械装置,让冷气在整个棺材上循环。钩子就挂在棺材下的底座上。承载着过大质量的金属滚轮沿着坡道往下滑。金属和金属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棺材开始移动。前面两人、后面两人,一共四名警察在搬运棺材。</p>
<p>棺材到达平地后因为自身重量停止不动。前来迎接的特别搜查官和埃里德那警察们的眼睛都紧紧盯着棺材。</p>
<p>哈莱尔靠近棺材站在它旁边,朝棺材伸出手。他的手指碰到冷却的棺材表面,五指因为憎恶握成了拳。</p>
<p>「终于到了啊,赞哈德。」</p>
<p>哈莱尔一说出这个名字,周围就紧张了起来。十多名武装警察加上十名埃里德那警察、八名特别搜查官、我和吉吉那以及潘海马,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不详的名字。</p>
<p>我紧咬牙关忍受冲击。和我预想的一样。</p>
<p>「你不回答我啊。那也是当然的。」哈莱尔自言自语,「怎么可能会让你这么危险的人,醒着被送到这里来。」</p>
<p>棺材周围的装置上发出咒力的光。强烈的压力对准了棺材。</p>
<p>「四个强力咒式结界、加上特别搜查官附加的六十四道拘束咒式,就算是』长寿龙』或者』远古巨人』都能封住。就算是赞哈德也动不了一根手指。」</p>
<p>我的知觉眼镜上显示出四个强力的咒式发动停止结界。四个咒式互补互足,防止棺材里的人发动咒式。如果一个咒式被破坏的话,剩下三个就会立刻修补进行再构建。</p>
<p>根据知觉眼镜的分析,棺材里面还有禁用的拘束咒式。毒、麻痹耐性无效,冷气热气耐性无,咒式阶梯下降、思考限制,心跳及生命活动的限制咒式,神经毒素和麻痹毒素的注入咒式,封闭视听味触觉的咒式,四肢的拘束咒式。</p>
<p>这岂止是严密,简直是过度严重的拘束咒式。还大摇大摆地使用干涉思考和精神的禁用咒式。里面的人的思维被割裂,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触觉也没有,也无法动弹。</p>
<p>棺材上冒出水蒸气。</p>
<p>「可以的话,真希望你永远就这样不要醒来。你就应该在地狱的最下层、冰冻地狱里受到永远的折磨。」</p>
<p>警察再次移动棺材,哈莱尔退到一边。四名警察就像死刑执行人一样搬运棺材。虽然武装程度不一样,周围的近三十名埃里德那的警察们也为了护送棺材聚集到这里。</p>
<p>有几双本该为了警戒查看周围情况的眼睛还是被棺材吸引。即使没有出现赞哈德的身影,超重力的洞穴也像特异点一样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p>
<p>棺材被运往车站上面。由于压力差,四名运送的警察仿佛是搬运王座的奴隶。</p>
<p>棺材沿着被设置在车站到地面的金属坡道上往下悠然移动,落到地上以后继续水平移动。轮子碾压大地发出嘎吱声。装甲车辆慢慢后退、停止。车后面的门打开,放下一块斜坡。</p>
<p>突然间,棺材下的轮子停住不动。尖锐的警报音响起。是负责循环棺材内液体氮气的机器发出的声音。周围的警察们立刻架起盾牌,把魔杖剑对准棺材。</p>
<p>「怎么回事!」</p>
<p>哈莱尔怒吼道。旁边的技师赶紧跑向棺材,和警察一起检查情况。</p>
<p>「好像是循环装置故障了!」</p>
<p>技师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哈莱尔一把抓住吓得想跑的技师压到前面。</p>
<p>「快修!」</p>
<p>技师好像想拒绝,哈莱尔把他压到更前面的位置,同时把右手伸进怀里。</p>
<p>技师开始修理后,围在棺材边的十多名警察围成一个包围圈。举起的魔杖剑尖上已经织出了爆裂、雷击和炮弹咒式。这不是用来警告和抓捕的咒式,而是用来杀人的咒式。赞哈德这种杀人者如果脱离拘束的话,上面是允许当场杀掉他的。</p>
<p>棺材就停在我和吉吉那面前。出于恐惧的好奇心,我往旁边走了一步。在警察包围网的里面,我看到了那个探视窗。</p>
<p>我当即屏住了呼吸。在我旁边的吉吉那也一样。</p>
<p>探视窗里能看到一双眼睛。毫无感情的灰色的眼睛看着外面,看着我。</p>
<p>光是这样,我就无法动弹。那双眼睛充满了我的视野。赞哈德的视线直直射向我们,就像自带僵硬和麻痹效果的龙眼。看着棺材的警察们也和我一样浑身僵硬。从探视窗里看到的,是赞哈德苍老的眼睛。</p>
<p>「你们知道吗?」</p>
<p>充满液体氮气的棺材内响起了声音。那是安静不动的老人、老哲学家一样深沉的声音。同时也是从深海传来的、死者的声音。</p>
<p>「拘束咒式的一部分出问题了!」</p>
<p>这大概是刚才的机器故障造成的吧。哈莱尔和特别搜查官们急急忙忙地组成拘束咒式。由于原本就叠加了大量咒式,给他们争取了一些时间。</p>
<p>「你们知道吗?幽灵什么的是不存在的,死后的世界也不存在。」</p>
<p>我们仔细倾听赞哈德的声音。视觉和听觉的拘束变松了。</p>
<p>「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杀了人,我杀人杀到都腻了。」</p>
<p>赞哈德说着,听起来就像是在念自己的实验报告的科研人员。</p>
<p>「但是,没有任何一个被害者的幽灵出现,也没有诅咒。我活着,死者一直都是死的。世界就是这样。」</p>
<p>听到赞哈德冷酷的言论,周围的人都动弹不得。即使声音终止,也依旧在耳朵里回响。</p>
<p>我动了动嘴唇,舌头像是被谁操纵一样。「为什么。」</p>
<p>我的舌头停不下来。我根本没想过要问,嘴巴却还是问了出来。</p>
<p>「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人。」</p>
<p>这大概是在场所有人、以及在乌阔大陆生活的所有人的疑问吧。这是困扰了大家多年、却始终没有得出答案的问题。</p>
<p>棺材里的赞哈德的灰色眼睛并没有再看我,似乎是绕过我在看埃里德那。</p>
<p>「你会问暴风雨为什么那么狂暴、问雷电为什么要吼叫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汝是被摆布的蝴蝶,还是被吹落的花朵?」</p>
<p>他说的话意味不明。我右脚往前踏出一步,接着是左脚。</p>
<p>「别看他眼睛,别听他说话!」</p>
<p>哈莱尔闯入我的视线,声音贯穿我的耳朵。我总算停下了脚步。哈莱尔伸出手关上棺材上的探视窗。赞哈德的眼睛被藏了起来。</p>
<p>咒缚般的视线消失了。我呼出一口气。吉吉那原本握着屠龙刀的手也松开了。虽然他一步都没动这件事干得漂亮,但看起来很累。</p>
<p>在玛拉基亚伞下的潘海马无声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嘴上露出笑容。</p>
<p>哈莱尔确认之后,棺材的修理终于结束了。技师慌忙离开,棺材重新开始运送。</p>
<p>「之后就是把他运送到施吉佐搜查官建造的监狱,封印到事情结束为止。」</p>
<p>哈莱尔站到我们身边。严峻的目光一直盯着被搬到装甲运输车后面的棺材。</p>
<p>棺材的方向变了,被从四方伸处的锁链固定在装甲运输车的货台上。重型武装的警察坐在周围,监视着棺材。</p>
<p>后面的装甲降下。伴随着叹息一样的声音,装甲车的后面完全被封上了。</p>
<p>车子发动。黑色的引导车先开出了车站,接着是士兵运输车、装着赞哈德棺材的装甲运输车。后面跟着第二辆士兵运输车和黑色的车。这种警备等级简直就是国宾待遇。</p>
<p>装甲输送车从车站出去后,消失在建筑物之间的街道上。后续的车辆也渐渐看不到了。周围的其他人员也开始撤退。回收完金属板的警察们回到车里。特别搜查官们也坐上了涂成黑色的车辆。</p>
<p>哈莱尔做完指示后呼出一口气。</p><p>我看着哈莱尔。特别搜查官伸手把领口的恶趣味领带放松了点。</p>
<p>「那就是赞哈德。」</p>
<p>「那就是赞哈德啊。」</p>
<p>光是面对面,我的精神就被削弱了。赞哈德和我们逮捕过、打倒过的杀人者完全不一样。</p>
<p>「负责监视赞哈德牢房的狱卒中已经有三人自杀,一人下落不明,一人犯下了扫射杀人的案子,被咒式射杀了。」</p>
<p>哈莱尔一脸不快地说。</p>
<p>「自从发现原因是赞哈德有煽动性的言行后,直接的警卫就被禁止了。监视画面的声音也被消除了。」</p>
<p>赞哈德不仅仅是个强大的进攻性咒式士。还有比赞哈德实力更强的进攻性咒式士。</p>
<p>但是,只要和赞哈德交换过眼神、说过话,就能感觉到他漆黑内心的一角。</p>
<p>「我表达不好。」我舌头开始打结,「那就是个会说话会动的地狱。」</p>
<p>我的声音再车站内回响。</p>
<p>比起残暑的余热,心脏上的压力让我出了一身冷汗。我轻轻甩甩头,赶走噩梦的残渣。我盯着开始准备回去的哈莱尔。</p>
<p>「你们要把那种怪物关在哪里?埃里德那的警局和刑务所可没有皇都那种规模。可是会被』赞哈德的使徒』、手指、狂信徒们袭击的哦?」</p>
<p>「你觉得我会说吗?」</p>
<p>哈莱尔平静地回答。优雅地站在阳伞下的潘海马接着问道。</p>
<p>「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冒着情报泄露的危险,把妾身和这群无能之人叫到这里来?」</p>
<p>敌意和沉默在车站内膨胀。过了一会儿,哈莱尔开口道。</p>
<p>「最近赞哈德的旅行记录被发现了。记录表明他当时也在埃里德那。核对之后发现,赞哈德可能和刚在提到的』埃里德那的七天』事件有关。」</p>
<p>哈莱尔继续说道。</p>
<p>「我和搜查官问了被关在永久监狱的赞哈德,他没有否认。当然他还是老样子,只说了些谜一样的回答。」</p>
<p>搜查官面色严峻。我也看过当时的新闻报道和几本研究书籍。由于赞哈德的说法方式很特别,谁都不能理解他到底想说什么。同时想要解开谜题的行外人也前仆后继,赞哈德在人们心里成了一个特别的杀人者。</p>
<p>「刚才说的埃里德那过去的杀人事件,虽然只是从可能性里推测出来的,但几乎就可以肯定赞哈德就是真正的犯人。所以把他本人移送到埃里德那,如果能确认七件杀人案的真伪的话,再起诉他。根据他说的话,他在埃里德那杀了十三人而不是七人。」</p>
<p>「还有六名被害者没有被发现啊。」</p>
<p>「在之后的讯问里,我会尽量多从赞哈德嘴里问出关于牺牲者的情报。遗憾的是,还不能判死刑。」</p>
<p>哈莱尔声音里流露出苦涩。赞哈德的事件比我们想象地要复杂得多。吉吉那脸上露出疑惑。</p>
<p>「偏偏在这个移送的时候,』赞哈德的使徒』在埃里德那活动。」</p>
<p>听完哈莱尔的话,我终于把一连串的事件联系在一起了。</p>
<p>「也就是说,是这么回事啊。」</p>
<p>人为造成的事件并不是偶然。哈莱尔好像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朝我点了点头。</p>
<p>「我想的和你一样。可以认为,移送赞哈德的情报已经泄露了。」</p>
<p>「是吧。」我继续说道,「』赞哈德的使徒』们自称是开祭典,要为王献上贡品而不停地杀人。如果说祭典的奖品是赞哈德的遗产的话,就有必要亲手交给优胜者。使徒很有可能会来解救赞哈德。」</p>
<p>「那种事无所谓。」</p>
<p>吉吉那嘴角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哈莱尔好几次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把我们叫出来,又只随便说了些事搪塞过去就让我们走了,其实是在犹豫要不要把移送赞哈德的事告诉我们。这一次因为新的使徒即将来袭以及情报泄露,他才终于决定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如果不能共享情报、把搜查团和我们咒式士团结在一起的话,就无法和使徒作战,他最终做出了这种现实的判断。</p>
<p>「我绝对会阻止他们。」</p>
<p>我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回应哈莱尔的期待。</p>
<p>「这种胡闹的祭典骚乱,就由我们来阻止。」</p>
<p>人们一直把同族相残当做娱乐,杀人事件一直是故事里经常出现的题材。但是,如果真的发生的话,只不过是令人憎恶的犯罪而已。</p>
<p>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有必须认真对付使徒的理由。</p>
<p>虽然理由还不清楚,但我已经是使徒们的目标了。既然我已经成为祭典里的分数被盯上了,那么打倒使徒就成了我最重要的任务。</p>
<p>如果逃离埃里德那的话,我只能一辈子抱着被使徒追杀的恐惧。而且如果切蕾西比现在更担心我的话,总有一天会崩溃的。她会和季薇妮娅一样崩溃。</p>
<p>我无路可逃,必须在埃里德那做个了结。</p>
<p>「安海瑞欧很强大,墨菲斯也不容小觑。要是那种等级的使徒大量来袭的话,就能享受和久违的强敌战斗的乐趣了吧。」</p>
<p>站在一边的吉吉那也点点头。对吉吉那来说,残酷而异常的使徒意味着能和强敌战斗,就像尤拉维卡、沃鲁洛特、亚楠·珈蓝、佐雷伊佐·佐那些时候一样。</p>
<p>赞哈德的到来和使徒来袭终于让搜查团和咒式士团结在了一起。</p>
<p>潘海马一点都不关心这一点,打了个哈欠。</p>
<p>「蝼蚁们的决心真是勇敢啊。」她嘴里说出恶毒的话,「要是光有决心就能干出一番大事的话,世界上就没有人不是勇者了,事件什么的也全都能被解决了。」</p>
<p>听到潘海马的嘲讽,玛拉基亚低下头表示肯定。</p>
<p>搜查官和我、以及动机不同的吉吉那想要团结在一起,唯独潘海马不一样。「荆棘女王」和她的部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特立独行的战斗集团。</p>
<p>潘海阿米火焰般的眼睛看向埃里德那。</p>
<p>「没有人性也没有束缚的安海瑞欧,还有使徒们,到底谁会怎样打倒他们呢。」</p>
<p>我看着吉吉那,他的眼里充满了战意。</p>
<p>虽说使徒来袭和移送赞哈德是一次巨大的危机,但同时也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我和吉吉那手里还有贝特莱丽卡这张王牌。</p>
<p>在打倒安海瑞欧和使徒的时候,同时也要打倒潘海马。</p>
<p>车站内,各自的想法波谲云诡。</p>
<p>夕阳照亮了平稳地翻滚着波浪的勒尔加纳内海。特洛布海角耸立在满是茜红色的鳞片的海边。</p>
<p>岩石尽头安装了扶手。一个女人站在那里,手抓着生锈的扶手。一头红发被海风吹到后面乱舞。</p>
<p>贝特莱丽卡绯色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忧愁。</p>
<p>「受不了。」</p>
<p>嘴唇里漏出痛苦的声音。</p>
<p>「潘海马综合警备保障已经成了受法律庇护的最凶恶犯罪者集团。是使徒。这就是个合法的使徒集团。」</p>
<p>她从牙关里挤出话来。</p>
<p>「我无法阻止。只能依靠母亲权威的我无法阻止。明明元凶就是我的母亲潘海马。」</p>
<p>握着栏杆的手微微发抖。连普通人都受不了潘海马及其一行人的所作所为。贝特莱丽卡还有超出常人的正义感和洁癖。自从她回到埃里德那,就一直受到无尽的罪恶感的折磨,化为不问昼夜的剧痛。</p>
<p>「就算看着恶行,我也什么都做不了。」</p>
<p>她把左手举到胸口,指尖摸到胸口的项链。挂在脖子上纤细链子的前端是十字教清贫派的单翼十字印。</p>
<p>贝特莱丽卡想到母亲潘海马的重病,想到魔女嘴里溢出的鲜血的颜色。虽然本人顽固地拒绝谈论这件事,但「荆棘女王」确实会在不久的将来死去。还有几年,不,一年以内。</p>
<p>就算现在奴隶头领和部下们看起来忠心耿耿,但只要暴君一死,枷锁解除,他们就会化身为凶猛的兽群。和拉肯金事务所争夺埃里德那最强之位的潘海马事务所现在处于摇摇欲坠的均衡状态。</p>
<p>「我没有制服潘海马事务所凶暴又强大的咒式士们的实力和支配力。现在还没有。」</p>
<p>贝特莱丽卡的胸中涌上不安。从修道院出来后,她一直在皇都的分部和当权者会谈,充当谈判的角色,几乎完全没有实战的经验。而且实际上玛拉基亚的弟弟玛拉基斯作为家宰解决了大部分业务。</p>
<p>「虽然有种被嘉由斯先生骗了的感觉,但我的决心是不会变的。」女人微微摇摇头,「不,自从和母亲再会之后,我就已经决定好了、」</p>
<p>她好像在害怕自己说的话,五指握住了十字印。</p>
<p>「要拯救母亲。」</p>
<p>贝特莱丽卡犹豫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p>
<p>「只有打倒她一条路。」</p>
<p>如果</p><p>让她因为重病而死的话,罪过也太深重了。如果可以的话,身为她女儿的自己必须亲手赎罪。她要在打倒潘海马的同时,接管阿米拉加家和潘海马事务所。她要把暴虐的潘海马综合警备保障变回一个正经的咒式士事务所,同时停止在南大陆的战争买卖。</p>
<p>「神啊,救救母亲和我吧。」</p>
<p>贝特莱丽卡闭上眼祈祷。柔弱无力的她除了向神祷告,别无他法。</p>
<p>「如果你有空向神祈祷的话,还是先担心自己更好吧。」</p>
<p>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贝特莱丽卡睁开眼回过头。</p>
<p>面前是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他的左袖随海风摇动。金发下那双蓝色的眼睛像冰块一样盯着贝特莱丽卡。一阵风吹过,左半边脸的烧伤露了出来。「失礼了。打断了你的事。」</p>
<p>「啊啊,你是那个杀人者安海瑞欧啊。」</p>
<p>贝特莱丽卡毫无兴趣地小声念叨。手已经松开了十字印。</p>
<p>杀人者和魔女的女儿在海滨公园对峙。</p>
<p>「被母亲潘海马打败逃走后、把我和母亲搞错来袭击我。」女人的眼里充满了睿智,「好像不是这样呢。」</p>
<p>黄昏的海角,安海瑞欧往前走。</p>
<p>「很遗憾,不是这样。」</p>
<p>冰块一样的眼睛笔直盯着贝特莱丽卡。</p>
<p>「我还没有收到潘海马造成的烧伤的赔偿。」安海瑞欧边微笑边往前走,「所以按照杀人法则第十八条,我来请求支付伤口的代价。」</p>
<p>他继续往前走。</p>
<p>「你还笑得出来啊。」</p>
<p>贝特莱丽卡把手放在魔杖剑上。</p>
<p>「潘海马的进攻性咒式士们就在附近,只要我使用咒式,他们只要三十秒就能赶来。」</p>
<p>白皙的手里充满了杀气。</p>
<p>「以及你觉得如果不是潘海马而是她女儿的话就能赢这种想法,实在是愚蠢。」</p>
<p>她拔刀的同时发动了咒式。化学炼成系第三阶位「绯龙七咆」的汽油猛火朝安海瑞欧袭来。西装熊熊燃烧,火焰在海角盛开。</p>
<p>复仇者扔掉燃烧的西装,以前倾姿势从猛火的下面穿过,笔直突进。</p>
<p>贝特莱丽卡收回魔杖剑摆出姿势。猛火只是个幌子,她从一开始就打算用斩击。</p>
<p>被释放的白银剑尖化为一只瞄准安海瑞欧喉咙的猛禽。精湛的一刀在刺穿男人的喉咙之前,被右手弹开了。</p>
<p>安海瑞欧就这么伸出右手,掐住了贝特莱丽卡的喉咙。五指掐进了白皙的肌肤。</p>
<p>「你把我和潘海马看得太轻了。」</p>
<p>贝特莱丽卡一瞬间就被吊到空中,气管被压榨、颈动脉被扼住。这种姿势,就算是进攻性咒式士也会在十几秒内失去意识。原本该挥动的贝特莱丽卡的刀落到脚下,在大地上发出无力的声音。</p>
<p>贝特莱丽卡的喉咙被掐得更紧了。视野开始变暗。血液和氧气无法传到大脑,还有几秒就会失去意识。女人抬腿一踢,漂亮的踢击被安海瑞欧的左膝轻易阻止。</p>
<p>「你有咒力,脑子也不坏。身体也是最好的。这一点我承认。」</p>
<p>安海瑞欧的眼神是在检查肉块的眼神。</p>
<p>「如果能积累最好的经验的话,三年后,光是这具身体的才能就能让你成为一流的咒式士吧。然而性能优良的大脑里却完全没有思考和经验。」</p>
<p>在安海瑞欧分析的时候,贝特莱丽卡已经无法动弹。</p>
<p>「只有在面对厉害的对手的时候才有必要使用埃米雷欧之书。遗憾的是,就凭你现在这种程度,完全没有必要。」</p>
<p>安海瑞欧一脸无聊地说着。被吊在空中的贝特莱丽卡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p>
<p>他们之间有着绝对的力量差距。完全不需要三十秒。只要五秒她就被抓住,十秒就失去了意识。</p>
<p>「好了,就和宣言一样抓住了。支付代价吧。」</p>
<p>安海瑞欧的右手发出咒式的光,抓着贝特莱丽卡的五指开始膨胀。生体变化系第五阶位「乱散它蛇骷牙」的咒式把他的五指变成了大蛇,缠住女人的身体。五条蛇扬起镰刀形脖子对准贝特莱丽卡。蛇牙里滴着五种剧毒。</p>
<p>安海瑞欧失去的左手上也发出咒式的光,涌出黄金毛皮的浊流。生体变化系第五阶位「五咆狮子猛牙」变幻出五头狮子,前肢扒着空气。狮子调转头部逼近贝特莱丽卡,牙齿间流出唾液和低吟。</p>
<p>五条蛇和五头狮子的獠牙逼近贝特莱丽卡。左右手生出魔兽的安海瑞欧用蓝色的眼睛盯着她。</p>
<p>「再见了贝特莱丽卡。在战场上陈述爱和救赎、真是精神有趣的女人啊。」</p>
<p>「这样的、我、怎么、能在这里、」</p>
<p>贝特莱丽卡嘴里挤出哀叹的话。</p>
<p>「什么、都还、没、做到、」</p>
<p>毒蛇和狮子袭向大叫的贝特莱丽卡。</p>
<p>「等等。」</p>
<p>听到安海瑞欧的声音,五条蛇和五头狮子停止了动作。蛇在空中扭动身体,狮子嘴里发出低吼声。安海瑞欧稍加思索,嘴角露出笑容。</p>
<p>「我想了想杀人法则第八十三条,这个女人还有别的愉快的使用方法。」</p>
<p>埃里德那西南部。</p>
<p>即使在能一眼望尽奥里埃拉江的海滨公园,红色的夕阳也落下了。</p>
<p>公园里人流穿行,有出来玩的一家人、下班的工薪族还有学生。</p>
<p>木板搭建的散步小道上,有奇妙的人影在舞动。他全身都覆盖着拉绒,头上伸出两个正在摇动的等边三角形。是耳朵。戏剧中白兔子形象的人影在跳舞。</p>
<p>公园里,穿着兔子玩偶套装的人在跳舞。脸上嵌着的,是又像少女又像孩童的脸,还有兔子一样的红眼睛。</p>
<p>玩偶套装的领口和袖子上装着铃铛。每一次兔子跳舞的时候,各处的铃铛就会响起来。</p>
<p>经过公园的行人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兔子,但是谁也没有上前搭话,径直走开。他们以为这是店铺或者游乐园的宣传活动。</p>
<p>白色兔子在公园里跳动。似乎跳舞的白色兔子很有趣,只有孩子们边笑边追着兔子。</p>
<p>「一切都尽在我愚者乌布修修的掌控之中。」</p>
<p>兔子右手拿着一根手杖。手杖尖连着一个大大的铃铛。衣服、耳朵和杖上的铃铛回响着,吵闹着。兔子左手握着一束细绳,绳子上绑着十几个蓝色红色黄色的气球。就算孩子们伸出手,兔子蹦蹦跳跳的,他们也抓不住。</p>
<p>孩子们追着拿着气球的兔子的脚步。兔子从散步小道跳往丁坝。</p>
<p>「安海瑞欧和使徒们聚集到了我所举办的祭典上。」</p>
<p>兔子站在丁坝中央,脑袋看着右边。左半边脸用理性的声音说着,铃响了。「是我举办的祭典。但是我没有招待安海瑞欧。我讨厌那家伙。最讨厌了。」</p>
<p>兔头转向左边,右半边脸的瞳孔一直在转,铃响了。</p>
<p>「我觉得,只有对安海瑞欧不能放松警惕。那家伙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会破坏祭典的。」</p>
<p>「我也赞成这一点。赞成的反对的赞成嘻嘻嘻嘻~」</p>
<p>它的脸不停地往左右转动,自己和自己讨论。脸又回到正面,右耳垂了下来。</p>
<p>「不幸运幸运,幸运不幸运。」</p>
<p>兔子开心地笑着,在丁坝中央和着铃声跳舞。在它背后,是小小的瞭望台和奥里埃拉江。孩子们看起来开心地围在兔子身边跳舞。</p>
<p>兔子停止了不对称的笑。玩偶的左手放飞了气球。红蓝黄的气球飞到空中。孩子们抬头看着天空,从瞭望台跑向散步小道,去追被风吹走的气球了。</p>
<p>瞭望台前只剩下一个穿着兔子玩偶套装的人,就像是被丢下的一样。愚者乌布修修停下脚步不动了。</p>
<p>「不能再更靠近了啊。」</p>
<p>丁坝的底部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他左右站着黑白两只猎犬,穿着低调的绿色外套,带着同色的猎鹿帽,帽子下是一张磐石般的老人的脸。他左肩搭着一只红色小狗,正在打哈欠。老人扎了个马步摆出临战姿态。</p>
<p>「使徒中掌管额头的』愚者乌布修修』啊。」</p>
<p>厚厚的白雪般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猎人的眼睛。</p>
<p>「杀了七百三十二人、使徒中的大人物。是在各地举办的使徒游戏的主办人。到处散播埃米雷欧之书,是最接近赞哈德的使徒。」</p>
<p>「哎呀哎呀,对着我,」玩偶套装上露出的脸面向右边,「和我说话的你是谁啊?」</p>
<p>白兔子每一次说话都会转一下脸。老人把手伸到背后。</p>
<p>「老夫是洛伦佐·霍荷佐。」</p>
<p>老人把伸到背后的手往前伸。</p>
<p>左右手上握着的,是他用惯的狩猎用魔杖剑。两把银色剑尖对准了兔子。</p>
<p>瞭望台所在的丁坝变成了战场。人们纷纷从公园逃走。</p><p>母亲拉着追赶气球的孩子的手奔跑起来。下班回家路上的西装男也逃跑了。在公园里约会的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女也争先恐后地逃走了。</p>
<p>无人的丁坝上,洛伦佐握着双剑往前走。白兔子的背后是奥里埃拉江和铁栅栏,无处可逃。</p>
<p>「我也知道哦。那个洛伦佐碳啊。」白兔子的左右脸上露出不一样的笑容。</p>
<p>「虽说逮捕了赞哈德王,但是儿子和孙子被安海瑞欧杀了,真是个可怜的老人啊嘻嘻嘻嘻。」</p>
<p>兔子跳了起来。身上各处和杖上的铃铛响了起来。他把脸转向右边。</p>
<p>「据我所知,虽然没有公开,但这几年洛伦佐杀了四名使徒、九名指尖。毫不在意特别搜查官和警察的使徒猎人洛伦佐。」</p>
<p>「杀人者的杀人者。就算在我看来也是矛盾的、理论崩坏了哦。」</p>
<p>这次面向左边的兔子把脑袋往左倾。</p>
<p>「啊呀啊呀,这么说来为什么,」兔子说道,「你知道我在哪里呢?」</p>
<p>像是要让对方无处可逃一样,洛伦佐朝着瞭望台、沿着丁坝前进。</p>
<p>「老夫并不是特意在找你,而是在寻找老夫一生的怨敌安海瑞欧。」老人左右两边的黑白猎犬也往前走。</p>
<p>「你们使徒身上血腥味太重,是狗找到你的。」</p>
<p>黑白猎犬的喉咙深处发出低吼声,跟在主人身边。待在行走的洛伦佐左肩的赤犬也盯着前方。</p>
<p>老人的眼里流出憎恶和杀意。日落的海滨公园的大气性质发生了变化。</p>
<p>「安海瑞欧要杀。使徒要杀。」</p>
<p>洛伦佐架起左右两把魔杖剑,停下了脚步。他往右移动,逼近对方。这是最基本的战术,绕道对方惯用手的反方向。</p>
<p>「如果说埃里德那发生的连续大量杀人是使徒的祭典什么的话,老夫就把你们都杀了制止你们。」</p>
<p>兔子往左跳,绕到对方的左侧。在奥里埃拉江上的丁坝上,两人缓慢地做着圆周运动。使徒和使徒猎人在计算时机。</p>
<p>「祭典的最后,我,乌布修修将会获胜。一开始就是这么安排的。」</p>
<p>「嗯,谁都不会获胜。我也知道。没人能战胜乌布修修和乌布修修手里的埃米雷欧之书。」</p>
<p>理性和疯狂各占一半,乌布修修露出微笑。兔子移动时耳朵垂了下来,铃声响起。</p>
<p>白兔子架起手杖。铃声响了。</p>
<p>「为了乌布修修。」</p>
<p>「一切为了赞哈德嘻嘻嘻。」</p>
<p>洛伦佐用力一踏。交叉的双剑上点燃了咒式的磷火。</p>
<p>「不对。老夫找到的是你失败的原因。」</p>
<p>公园从黄昏进入夜晚。使徒和使徒猎人洛伦佐的对峙到达极限。双方沿着直线奔跑。</p>
<p>瞭望台上响起震天响的剑声和野兽的低吼。</p>
<p>轰鸣。瞭望台上往天空喷出巨大的瀑布。爆风撼动了公园里的书目。鸩鸟慌慌张张地飞走。避难的人群加快了脚步。</p>
<p>水柱因为重力下落,化作雨水落在公园和奥里埃拉江里。水蒸气弥漫在奥里埃拉江西岸。</p>
<p>水雾中能看到从公园伸向奥里埃拉江的丁坝和小小的瞭望塔。瞭望台从基座开始崩塌。丁坝露出了水泥断面,折断的钢筋飞到一边。瓦砾崩坏落下。前方,整个瞭望台和丁坝开始沉入奥里埃拉江。</p>
<p>老人抓着即将往下倾倒的瞭望台的扶手,站立着。黑犬和白犬从扶手上咬着老人的上衣,免得摔倒。赤犬用爪子紧紧抓着老人的外套。</p>
<p>洛伦佐面前,瞭望台所在的海角前端沉入了奥里埃拉江。江面上漂着白色兔子的玩偶套装。</p>
<p>套装的身体部分像是受到的巨大猛兽的一击变为两段。下半身已经泡在水里,脚的部分在下沉。破碎的小肠从断面上露出,在水里摇动。上半身依旧漂浮在水面上。兔子耳朵吸了水搭在水面上。下面是左右两边露出不同笑容的脸。</p>
<p>「怎么可能。」</p>
<p>朝着空中的蓝色嘴唇一说话,鲜血就从嘴里喷出来。</p>
<p>「我、使徒的祭司、居然、这么轻易、就被、干掉。」</p>
<p>「我、才是。」</p>
<p>白色的额头上插着钢枪。空弹夹从老人的魔杖剑上落下。愚者的红眼睛里的光芒消失了。脸和套装之间进了水,浮力消失。愚者乌布修修往下沉。</p>
<p>瞭望台的前端终于开始下沉。洛伦佐在扶手上借力一跳,落在公园的地上。黑犬和白犬也跟着老人。它们好像对自己被淋湿这一点感到不快,晃动身体把水甩掉。小巧的赤犬也在洛伦佐的左肩晃动身体。</p>
<p>从头到尾被水淋湿的洛伦佐眯起眼睛。他回过头,看着下沉的瞭望台和在水面下被刺穿的使徒的尸体。</p>
<p>「所以不是说过了吗,碰到老夫的话,使徒就会死。」</p>
<p>满是皱纹的脸上,眼睛里露出冰冷的光。使徒的尸体沉入水底,已经看不见了。</p>
<p>「老夫将接手祭典。」</p>
<p>老人转过身,朝公园走去。两条狗跟在他身边。洛伦佐的脸上表露出强烈的意志。白胡子下面的嘴唇被牙齿咬紧。</p>
<p>「使徒杀人的祭典,现在开始将变成老夫制定的杀死使徒的祭典。」</p>
<p>老人嘴里挤出了宣言。</p>
<p>从洛伦佐鞋子上滴落的水变成足迹,沿着散步小道前进。两条狗跟在他身边。老人和狗们朝着公园的树丛前进,身影消失在绿色之间。</p>
<p>被破坏的丁坝和海滨公园的上面,夕阳的赤色变为夜晚的群青色。</p>
<p>太阳的时间结束,埃里德那漫长的黑夜即将开始。</p>
<p>(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