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忧郁的夏日朝阳落在埃里德那大街上。</p>
<p>霸尔肯MK VI型的威安是事务所用车,车身上有一块涂漆剥落,露出了里面的胎金。我靠在车上思考着修理费的问题。我为了工作到女人的公寓来接吉吉那,但到了时间他还没出来。不知道是女人与他依依惜别呢,还是正在进行一场延长战。还是去死吧。</p>
<p>我为了打发时间开始制定下一次的资产运用预订计划,但是算到一半就发现已经破产了。我狼狈于自己的悲观,正打算再挑战一次,怀中的携带咒信机突然奏响了呆板的铃声。</p>
<p>我醉心于计算,没看号码就接起了电话。</p>
<p>「这里是宇宙大总统办公室。如果是恶作剧电话的话,我就会立刻反侦察你的身份然后在全宇宙范围内追杀你。」</p>
<p>「嘉由斯啊,你还是老样子,喜欢说一些无聊的话。」</p>
<p>是许久没有听到的低沉声音。</p>
<p>我的心跳瞬间漏了几拍。</p>
<p>因为太过突然,所以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p>
<p>「嘉由斯?在听吗?」</p>
<p>「啊,啊啊,在听,底提亚斯大哥。」我赶忙回答,脑中浮现出了哥哥皱着眉的表情,心脏顿时又加速跳动起来,「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号码的?」</p>
<p>「因为你换了号码,我特意从学院一路查到了咒式协会。」底提亚斯说道,「我听说你不上大学了待在埃里德那。怎么样?生活得还好吧?」</p>
<p>「唔,大家不都传言我过得有滋有味嘛。」</p>
<p>「那就好。」</p>
<p>底提亚斯说完我们就陷入了一片沉默。我很不擅长应对哥哥底提亚斯。他一个人收拾了放荡不羁的父亲留下的烂摊子,重振破产倒闭的家业,继承了现在来说没有价值的子爵爵位,我的哥哥实在过于优秀了,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p>
<p>妹妹阿莱希耶尔沾满鲜血的尸体、哥哥底提亚斯痛苦的脸庞,还有哥哥尤希斯的笑容都一一浮现在我脑海中。家族的横沟非常深刻。</p>
<p>「说到传言,听说你当了攻击性咒式士?」底提亚斯问道。</p>
<p>呜哇,从大学辍学后的事情真是令人难以启齿。</p>
<p>「啊,差不多吧。」</p>
<p>「嘉由斯,今天的工作是什么?」</p>
<p>吉吉那从大楼里走了出来,用冰冷的声线朝我发问。</p>
<p>我赶忙对电话那头说,「啊,工作同伴来了我要挂了。下次再聊!」</p>
<p>我匆匆忙忙地挂了大哥的电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浑身是汗。</p>
<p>「你这家伙的脸色不是一般的差啊。是在节食减肥吗?还是单纯的贫血?」</p>
<p>吉吉那在我面前站定,然后一手拂去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女人香。即便是在阳光下,剑舞士的美貌依然比夜晚更冷峻。我走向车子。</p>
<p>「我只是看到了跟在吉吉那后面的,满身是血的女性幽灵罢了。」</p>
<p>德拉肯族一脸不愉快的表情,跟着我走向车子。</p>
<p>「今天我要感谢吉吉那你这种爱打扰人的癖好。」我拂去额头上的汗说道。</p>
<p>「因为被感谢了,所以我要杀了你。」</p>
<p>吉吉那话音未落就挥动了屠龙刀,我立刻蹲下躲过一击,然后一边扣动魔杖剑的扳机,一边后退。吉吉那停下了脚步,屠龙刀的刀尖停在我的鼻尖。我甚至能感到手银色刀刃的冰冷触感。</p>
<p>「千钧一发啊。」</p>
<p>我发动了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固凝糊」,咒式合成的氰丙烯酸酯瞬间变成强力的黏着剂,将吉吉那的脚与沥青马路黏在了一起。不管吉吉那多么用力,他的靴子与沥青路都被冰块一样的黏着剂固定住无法前进。</p>
<p>「是认真要杀我啊。」</p>
<p>「开玩笑的。现在还没这么想。快点把这个拿走。」</p>
<p>吉吉那左手指了指脚。虽然只要用力弄坏鞋子就能够脱身于沥青马路,但是这实在是令人生厌。</p>
<p>「把屠龙刀收回去再说怎么样?」</p>
<p>吉吉那右手一转,屠龙刀变成长柄形态,向前伸出刀刃,掠过我的刘海,刺向我背后。</p>
<p>我右手握住已经伸长到极限的屠龙刀,在眼前几寸停住,吉吉那对我的反应速度不禁有些咂舌。</p>
<p>「厉害啊,一大早的见面问候就差点被杀。」</p>
<p>「这也没办法嘛。毕竟杀嘉由斯这件事是我每天的课程,平均一天要三次呢。」</p>
<p>「你以为是一天三餐啊。」</p>
<p>虽然就这么晾着他也可以,但是早上的一次和中午的一次已经结束了,所以晚上之前不会再搞事了吧。我这么想着解除了咒式,吉吉那的脚从融化的黏着剂抽了出来,同时立刻挥舞起了屠龙刀。我赶紧闪身逃车的另一边。</p>
<p>我已经无法躲开再一击的攻击,恐惧袭上我的背脊。</p>
<p>屠龙刀巨大的刀刃停在我面前。</p>
<p>吉吉那一脸沉思看着我说,「真是个好运的家伙啊。今天的三次机会已经用完了。」</p>
<p>他的语气似乎是在说如此再来的话就变成第四次了。呜哇,吉吉那真温柔——</p>
<p>去死。</p>
<p>「快点别胡闹了,出发了。」</p>
<p>我打断了同伴看似正义的举动,坐进了威安。吉吉那拆开屠龙刀,也坐了进来。</p>
<p>「所以,今天的工作是什么?」</p>
<p>「刚才我发现有一件事必须要做,那就是搜索吉吉那的道德心。虽然是人类未发现的东西,但是还是要努力去找。」</p>
<p>「结婚诈欺师的搜索吧。」</p>
<p>「既然明白就别问了。」</p>
<p>我和同伴两个人不怎么愉快地坐在威安上,驶向了埃里德那的街角。</p>
<p>「轮流寻找吉吉那讨厌的事~♪」我一脸无聊,「首先是我活着。接下来轮到吉吉那说~♪」</p>
<p>「我有什么参加这个的理由?」</p>
<p>我和吉吉那还是老样子,进行着无聊的对话,走下了朝向「青之炼狱」的水泥阶梯。我们穿过栎木门,走进灯光昏暗的店内。几个眼神冷峻的男人站在门口的桌子旁,肌肉发达的身上穿着盔甲与头盔,腰间挂着魔杖剑与魔杖斧。都是我没见过的生脸,应该是流亡或者落魄的咒式士吧。最近因为埃里德那发生的骚乱,越来越多的人吃不上饭。几年前我也和他们一样,所以实在是无以言状。</p>
<p>攻击性咒式士们向同为攻击性咒式士却看起来非常弱的我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但是一注意到我身边的吉吉那,就立刻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敢在这个酒馆和吉吉那发生冲突的傻子,无一例外都断手断脚回去的故事。和背着屠龙刀的德拉肯族剑舞士吵架的家伙,总的来说也不是什么正常人。</p>
<p>他们还在依靠外表判断咒式士强弱,说明应该是低位咒式士。我这么想着走进了店里。</p>
<p>拉肯金事务所的攻击性咒式士们远远地看见了我们,纷纷举起酒杯向我们打招呼。</p>
<p>我和吉吉那适当地回应了几句,继续穿过桌椅,朝店里走去。</p>
<p>自从春天的那件事以来,埃里德那的攻击性咒式士们都对我们拥有奇妙的亲近感,真是令人困扰啊。</p>
<p>我坐在了店最深处的柜台旁,和往常一样,向老调酒师点了一杯台克酒。坐在我身边的吉吉那只点了料理与水。因为他体内的酵素使得他完全不会醉,所以他索性滴酒不沾。</p>
<p>背后传来争吵的声音,紧接着是打斗声以及金属碰擦声,最后是有人倒地的声音。</p>
<p>这在攻击性咒式士的酒馆里是家常便饭的事。所以我和吉吉那谁也没回头去张望。</p>
<p>老调酒师端出了台克酒和料理好的鸡肉京葱。我用叉子叉起一块鸡肉送进嘴里。鸡肉上洒着盐粒,味蕾首先感受到盐粒中所含有的盐化镁与硫酸镁的苦味,然后温和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冰凉的台克酒顺着食道进入身体,我不由得满足地叹了口气。该是回归现实的时期了。</p>
<p>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立体照片,身边的吉吉那也看了过来。</p>
<p>照片上的男人身体高大,五官端正,嘴角带着阴郁的笑容。虽然已经是中年,却仍然保持着年轻的发型与服饰。</p>
<p>「真是典型的以女性为牺牲品的腐朽男人的脸啊。」</p>
<p>「嘉由斯,还是看看镜子吧。」</p>
<p>呃,被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不论是表情还是生存方式或许和我都有点像。虽然我想要揶揄一下吉吉那,但是德拉肯族对女性的确是没有什么爱怜之心。无论对男女老少都是严格要求。还是回归话题吧。</p>
<p>「哪里都找不到诈欺师,无论是他自己的家、隐蔽居所还是女人的家里。怀马特究竟躲在哪里了。」</p>
<p>「不起眼的结婚欺诈师,只有逃跑是一流的。</p><p>」吉吉那一边啃着烤得金黄的猪蹄一边说道。</p>
<p>我在旁边继续补充信息。</p>
<p>「怀马特不断笼络女人然后假意提到结婚的话题,说,『其实我还有借款要还,所以不能结婚』。他很擅长让同情心泛滥的女人们为自己献上金钱。」</p>
<p>「都已经是上古时代的手法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才会被这种手法骗到。」</p>
<p>「都行吧,总有那些渴望幸福的女人。」</p>
<p>虽然是连吉吉那都已经厌倦的无聊而古旧的结婚欺诈师,但是我仍然想包庇一下世界上所有的弱者。包括我自己在内。</p>
<p>「所以,小角色中的小角色结婚欺诈师怀马特已经因为被害者的增加,而被市政府悬赏了。作为和常人一样有货币收集癖的我,也只能追了。」</p>
<p>我再次长叹一口气。怀马特的确是我们现在最合适的对手,无论是从费工夫的程度还是悬赏金额来说。</p>
<p>「无法通过银行和通话记录进行追踪。怀马特应该是利用被骗的女人,很好地躲藏起来了。」照片上温柔男人的笑容令我有些火大,「贝内尔不太擅长这种情报调查,还是让纳特罗去比较好。」</p>
<p>「都是些贪婪的人,最终我们到底能分到几成悬赏金额呢。」</p>
<p>吉吉那优雅地啃着猪蹄肉,我的心情因为他提出的问题有些沮丧。杯中的台克酒也不知何时变得愈发苦涩。</p>
<p>「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找到怀马特,逮捕他呢。」</p>
<p>「我希望,你可以问问我。」</p>
<p>我朝右瞥了一眼,看到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坐在了隔壁座位上。</p>
<p>她穿着战斗用外套,腰间左右两边各挂着一把一世代前的旧式魔杖剑。老婆婆满头银发,脸上刻满了皱纹。</p>
<p>老婆婆举起酒杯,将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p>
<p>「那个,上了年纪的淑女,找我有什么事吗?」</p>
<p>老婆婆笑了,透着几分酒气。</p>
<p>「没礼貌的年轻人。不过,就凭你不叫我老太婆这一点,就比刚才那些攻击性咒式士强多了。」</p>
<p>我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身后,发现几个受伤的攻击性咒式士们倒在翻倒的椅子与桌子之间的地板上。一共六个人。他们踉跄着站起身,眼神充满愤怒与憎恨,老婆婆瞟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刻慌张地移开了视线,然后逃出了店外。</p>
<p>「刚才的声音原来是你的杰作。」如果是在老电影里,现在应该吹点口哨什么的,「不用武器与咒式,仅仅靠拳脚就能打败六个刚拳士与机剑士,的确是不得了啊。」</p>
<p>「我是梅德·马赫索,请多关照。」</p>
<p>「梅德,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身旁的吉吉那眼里浮现出明了的神色,「对了,是默约的梅德啊。」</p>
<p>我的记忆因为吉吉那的话而重新复苏。</p>
<p>「那个羞耻的别名倒是流传很广呢。调酒师,再来一杯酒。」</p>
<p>老婆婆苦笑着又点了一杯酒,老调酒师从酒瓶里再为她满上了一杯。说到梅德·马赫索,似乎听吉奥卢说过,二十几年前在埃里德那边境,有这么一个本领高强的电磁系咒式士。虽然有些不可信,但是传闻她可以一个人打倒五百岁的龙,是个超强的咒式士。</p>
<p>「我听说你二十多年前,在拉肯金与吉奥卢时代前就引退了?」吉吉那转过脸说道。</p>
<p>我听到的传闻和吉吉那的差不多,说她因为上了年纪身体衰老并且多病而隐居了。现在梅德的脸色也很差,简直想让人劝她赶紧去医院。</p>
<p>「这真是位相当有风采的小哥呢。」</p>
<p>老婆婆注意到吉吉那的存在,眼睛里突然展现了一丝女人的味道,紧接着就变为了分析性的光芒。</p>
<p>「银色的头发与眼瞳,脸上的刺青,还有巨大的屠龙刀。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位久负盛名的剑舞士,吉吉那吧。」</p>
<p>吉吉那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吃着料理。梅德的视线看向了我。</p>
<p>「那么,剩下的这个就是嘉由斯了吧。」</p>
<p>「真是令人不愉快的排除法呢。我要求变更。」</p>
<p>「能碰到现在走俏的年轻攻击性咒式士们,真是让人延年益寿啊。」</p>
<p>脸色颇差的老婆婆嘴边绽开了微笑,表情稍稍有了些认真的意味。</p>
<p>「那么继续最初的话题,你们在找怀马特吗?我也正好找那家伙有点事呢。」</p>
<p>「抱歉请问,您和他是什么关系,以及找他有什么事呢?」我看着闻名遐迩的攻击性咒式士的脸,「您不会,是被害者的一员吧。」</p>
<p>「哈,想想也知道不可能的吧。」梅德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说是有事其实也不是,怀马特·马赫索是我的孙子。」</p>
<p>我认真地转身听梅德讲话。</p>
<p>「好几年前就离家出走的孙子怀马特,去年年末突然回来了。然后又立刻出门了。」梅德继续道,「但是,今年我收到了自己家抵押权转让的通知,我这才意识到孙子偷了我的东西。真是愚蠢啊。」</p>
<p>「以女性为对象的诈欺师第一个骗的居然是自己的祖母。真是个相当愚蠢的家伙呢。」吉吉那的话语宛如冰霜。</p>
<p>梅德蓝色的眼里闪过愤怒的雷电。</p>
<p>「于是我鞭策着这把老骨头一路搜查到埃里德那,路上听到的全是糟糕的传闻。」老婆婆闭上了左眼,「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加入搜寻我那混蛋孙子的队伍。」</p>
<p>我和吉吉那面面相觑。</p>
<p>「不,我想郑重地拒……」</p>
<p>老婆婆突然咳嗽打断了我的回答。</p>
<p>「要拒绝我这可怜的老太婆的请求?最近的攻击性咒式士们堕落了啊。曾经,说到我那个时代的咒式士们啊,与『异貌者』战斗,与道德低下的咒式士战斗,而且对待老人十分亲切热情。」</p>
<p>老婆婆又开始咳嗽。周围的客人以及老调酒师都朝我和吉吉那投来了目光。我和同伴再次看向对方。</p>
<p>看来,似乎不能拒绝这个老人的请求了。</p>
<p>「埃里德那也变了呢。以前的街道更为整洁干净,繁华街道里也没有这样不规矩的大楼。」</p>
<p>梅德一边感叹着一边走上了微微有些脏污的水泥楼梯。</p>
<p>搜寻怀马特的队伍变成了三个人,这个老太太一直说个不停。吉吉那被她抓住手腕脱不开身,勇猛的德拉肯族表情十分沉重。吉吉那正想甩开她,她却正好猛烈地咳嗽了起来。</p>
<p>「说到我那个时代的咒式士啊,要么是洛伦佐那样混蛋老头子,要么是吉奥卢和基奥特那样的坏心眼,还有伊德伦德那种冥顽不灵的。」梅德小声抱怨着,「再之前,也只有像拉肯金和亚库托那样严肃的黄毛小子。最近的攻击性咒式士们都是不错的男人啊。是不是最近对脸的要求有了基准?」</p>
<p>梅德抬头看着吉吉那的脸,嘴边绽开了微笑,显得脸上皱纹更深了。</p>
<p>「拉肯金是黄毛小子啊。」</p>
<p>我试着想象了一下威严的拉肯金和亚库托被称作黄毛小子的时代。还有和梅德齐名的那些人,都是被记载在教科书和报纸上的超一流咒式士。</p>
<p>不行。我只能想到拉肯金他们站在恐龙前,鼻子下面装饰着骨头,完全不对盘的远古时代的画面。</p>
<p>「话说回来,梅德老婆婆今年多大了?」</p>
<p>「谁知道呢?因为太麻烦了,所以过了七十岁以后就没数过了。」</p>
<p>老婆婆笑着站在楼梯上,她看着走廊的入口,眼神锐利。</p>
<p>「所以,我那没救的孙子怀马特在这里吗?」</p>
<p>我没有回答老婆婆的问题,径直打开了眼前的门。我们三人一起走进了这个废旧大楼二楼的某个房间。昏暗的室内冒着紫烟。</p>
<p>站在门口的柜员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立刻失去了兴趣,再次低头翻阅起了手中的丑闻杂志。</p>
<p>店里几个男人正围着桌子玩牌。</p>
<p>虽然他们在赌钱,但是气氛并不热烈,只能听到几声干笑和咂舌的声音。男人们的脸色完全没有生气,这真是一个待着就让人觉得阴郁的地方。</p>
<p>「怀马特现在依然下落不明。但是有消息说诈欺师的引导者、他的同伴兹克常常在这里出没。啊啊有了有了,就是他。」</p>
<p>我和吉吉那,还有附属品梅德穿过了了无生气的男人们,走向店里。</p>
<p>一个男人穿着绿色呢绒镇坐在撞球台旁,他下巴搁在桌子边缘盯着球。</p>
<p>注意到我们走近的他抬起了头,男人似乎很困快要睡着,并没有在享受任何乐趣。他的脸就和纳特罗情报描述的一样,是一张与爱、和平以及幸福一生无缘的脸。</p>
<p>「你就是兹克吗。我们想和你打听一点怀马特的事。」</p>
<p>从大楼间的谷底</p><p>抬头仰望,埃里德那的天空碧蓝一片。</p>
<p>「怀马特在哪里?!是米克特雅的间谍吗?!」再将目光拉回水平线,只见兹克已经抽出了魔杖短剑,阳光在剑身上熠熠生辉。</p>
<p>这里是被左右的杂居大楼所夹击的谷底。我们几个在纸屑与空瓶散乱的空地上与兹克面面相对。吉吉那打了个哈欠,梅德微笑着,我则是叹了口气。如果不以常识性的社交礼仪来交谈的话,或许又会招致一起无意义的流血事件。</p>
<p>「怀马特的下落是我们想问的。比起战斗,不如我们先聊聊?还是说从你朋友聊起比较好?」</p>
<p>「怀马特在哪里!如果不找到那家伙,我的处境也很危险!」</p>
<p>兹克唾沫横飞地怒吼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的魔杖短剑尖端就已经展开了化学钢成系第一阶位「矛枪射」的咒式。几条钢枪瞬间划破空气朝着站在最前的吉吉那刺来。</p>
<p>一道银光闪过,钢枪全都被断成两节,落在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p>
<p>吉吉那仿佛一座美的雕像,右手提着屠龙刀悠然地站着,嘴里还叼着一根钢枪。吉吉那余光捕捉到我的视线,瞬间恶狠狠地咬断了钢枪。银色的碎片落在地上,变成了蓝色的量子,最终消失不见。</p>
<p>兹克没能理解所发生的事,张着嘴呆呆地站在原地。</p>
<p>剑舞士挥动屠龙刀斩断了高速飞来的钢枪,他甚至懒得动一动左手,直接用犬齿咬住了刺向肩头的武器。</p>
<p>「呜哇哇哇哇哇哇?!」</p>
<p>兹克尖叫着连发「矛枪射」,但所有钢枪都被吉吉那轻而易举地击落。兹克因为连发甚至不能后退。</p>
<p>没有接受过正统训练的攻击性咒式士们一学会了远距离咒式就会误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其实,在狭窄街道中近距离战斗的情况下,后卫不上不下的咒式在前卫的反射以及移动速度面前,是完全不堪一击的。很久以前我就在吉奥卢事务所被教育过这件事了,看来兹克没有遇到一个优秀的老师啊。</p>
<p>吉吉那似乎厌烦了这样的游戏,突然以超高速逼近兹克。下一秒屠龙刀就已经按住了魔杖短剑的剑锋。</p>
<p>「对德拉肯族刀剑相向的傻瓜是无药可救了,就用你的命来换取我的原谅吧。」</p>
<p>兹克听到吉吉那过分不吉利的宣告,忍不住朝后退去。</p>
<p>「吉吉那,别杀他!」</p>
<p>我察觉到危险,正准备制止的瞬间,屠龙刀宛如一条钢铁的毒蛇般跃起,响起了金属音。</p>
<p>锞重咒合金的刀刃刺突在兹克面前,切断了半个黑铁色的金属炮筒。闪着黑色光泽的炮筒是从旁边的墙壁中穿刺出来的。</p>
<p>「梅德,别碍事。」</p>
<p>吉吉那回过头,表情不是很愉快。梅德微笑着迎上德拉肯战士充满敌意的目光。</p>
<p>「无论你有多不愉快,或是你的防卫多么正当,如果杀了那家伙,就什么也打听不出来了。」</p>
<p>梅德如是说。</p>
<p>刺突在墙上的炮筒上是挖掘机一般的刀刃。吉吉那用力一压,炮筒表面的刀刃便开始高速回转,将屠龙刀连同迸溅的火花一起击向了后方。插着炮筒的墙壁瞬间出现龟裂,然后朝四周扩散,最终伴随着轰鸣声爆裂。</p>
<p>巨大的物体在地面上滚动,然后停了下来。出现在朦胧粉尘与烟雾之间的是一个可以将整条路堵死的巨大球体。吉吉那用刀止住了铁球上的炮筒。</p>
<p>「无论是我还是这家伙,都还没老呢。」</p>
<p>梅德无畏的笑容仿佛一个信号,球体的表面突然出现了复杂的细线,球体宛如拼装积木一般沿着细线自我分解。经过一番复杂的工程,球体上伸出了金属的手臂,撑在地上,紧接着是身体与脚。</p>
<p>一个身高约为四米的巨人站在地面上。他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只有几何形构造的头部在强调着巨人的异样。</p>
<p>梅德挥动魔杖短剑,黑铁巨人朝前踏出一步,他巨大的质量震碎了砖地,甚至连脚腕都陷入了地面。</p>
<p>兹克发出了称不上是声音的悲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p>
<p>「我本来不相信连前卫都没有的梅德能够一个人打倒龙,觉得流言要打对折听。」我轻声说道。</p>
<p>梅德所使用的是电磁电波系咒式第四阶位「傀儡操波丝」。是利用磁铁操纵被注入磁性液体四氧化三铁油脂的巨人的咒式。</p>
<p>「这个『操巨兵』是人偶师泽贝鲁特的一个弟子所设计的,是用于投入战争的杰作。」</p>
<p>梅德伸出左手敲了敲巨人的脚,回应她的是沉重的金属音。</p>
<p>「这是一个可以完全抵挡低位咒式攻击,直到完全毁坏才会停止活动的巨人。」</p>
<p>我抬头看着用于战争的旧式咒式兵器。人类曾经与全身覆盖硅化金属的「古巨人」为敌互相厮杀。他们动作敏捷,只要挥动手脚就能够破坏建筑物。大受打击的人类想出的对策之一就是再现「古巨人」。</p>
<p>「全盛期的时候我能够同时操纵六个这样的巨人,但是现在只是一个就筋疲力尽了。」梅德抬着头,语气充满怀念。</p>
<p>「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将这些家伙藏在墙壁中,只要梅德一放咒式就能够一个人对抗龙了。」</p>
<p>什么样的咒式才能打倒这样的兵器啊。对自己这咒式士特有的想法,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p>
<p>「你把这样的古董品藏在了哪里?」</p>
<p>「他是从下水道翻到地面上然后跟着我的。」梅德的微笑中带着一丝认真,「比起那些,嘉由斯,你那个咒式的选择不好也不坏呢。」</p>
<p>「多谢你的忠告。」</p>
<p>我解除了在魔杖剑约尔加前端编织着的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固凝糊」咒式。虽然咒式合成的氰丙烯酸酯是强力黏着剂,但是也只能困住吉吉那一瞬间。如果不像之前那样,在吉吉那行动前就读懂他的轨迹然后发动咒式的话,一切就毫无意义。梅德老婆婆在我之前就发动了「操巨兵」。她的判断力以及观察力果然不是一般的攻击性咒式士。</p>
<p>兹克还是呆傻地坐在地上。梅德越过收回屠龙刀的吉吉那,蹲下身,看着他那张抽搐的脸。</p>
<p>「你只要回答听到的问题就行了。我们几个正在搜寻怀马特,明白?」</p>
<p>梅德的声音充满压迫力,兹克胆怯着点了点头。</p>
<p>我和吉吉那还有梅德看着他,拉过他身旁的一个木箱,坐了下来。</p>
<p>兹克颤抖着拿出香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然后吐出一口紫烟,终于开了口。</p>
<p>「怀马特虽然是我的同类,但是的确风姿绰约。」男人坐在了一个看不见铁巨人的位置,开口说道,「那家伙既有傲慢的时候,也有令人无法憎恶的殷勤的时候。那样的殷勤以及甜美的面貌,即便是女人也会甘拜下风。这样的品质作为诈欺师是一流的,他的确也做到了。」</p>
<p>兹克继续道。</p>
<p>「我事先弄坏女人的车,然后那家伙佯装路过帮助她们。就靠着这种老掉牙的手法,怀马特遇到了米可提亚。」吉吉那看着黑铁色的巨人,身旁的我和梅德认真地听着兹克所说的话,「米可提亚在经营事业,是个经济状况很好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少见的大美人。」</p>
<p>「越是优秀的女人越是容易被渣男骗呢。」</p>
<p>我意识到吉吉那瞥了我一眼立马住了口。季薇和我,的确是不相称呢。</p>
<p>「但是,那家伙没能成功。等他知道米可提亚是诺伊艾党干部的情妇,并且担当着洗钱职务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兹克掸了掸烟灰,「痴迷于怀马特的米可提亚,不仅仅把自己的钱给了他,还把组织里的黑钱全都拿了出来。」</p>
<p>「诺伊艾党啊。」</p>
<p>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忧虑。诺伊艾党是支配着豪哲斯地区的三大黑社会组织之一。是由「处刑教授」梅雷吉亚所领导的,以运输武器与头脑犯罪为主业的,极其残忍的犯罪组织。即便是集聚精英暗杀咒式士、号称最大组织的洛瓦鲁也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p>
<p>「他骗了诺伊艾党干部的女人,还拿了组织的黑钱,无论怎么样他们为了保全面子也会拼死追杀他的吧。」</p>
<p>如果不快点,怀马特就有可能被诺伊艾党杀了。身旁的梅德也是一脸愁云。</p>
<p>「与其说是蠢,不如说是诈欺师常会犯的调查不充分的错误。所以,为什么怀马特会想要那么多钱呢?」</p>
<p>兹克听了我的问题,摇了摇肥胖的头。</p>
<p>「不知道。听他说过他家是代代相传的攻击性咒式士,还说过什么要开事务所什么的。」</p>
<p>「诈欺师要开攻击性咒式</p><p>士事务所,真是个天大的笑话。」</p>
<p>吉吉那的笑声宛如肉食动物一般浑厚。的确是个笑话。兹克交叉起颤抖的手。</p>
<p>「请帮我找找怀马特。那家伙拿着我的那份钱逃跑了,所以我都无法去乞求诺伊艾党的原谅。如果不找到他,我也会被杀的!」</p>
<p>「你以为骗女人的家伙就不会背叛男人了吗?你脑子里究竟是怎么一套理论体系啊。」</p>
<p>兹克听到我的话,脸色阴沉。男人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脚边。</p>
<p>身边的梅德脸色苍白,似乎是对自己孙子的卑劣性感到无比苦涩。</p>
<p>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埃里德那街景,下方是杂乱的平民区。</p>
<p>埃里德那的建筑物、长廊以及道路曲折环绕,形成了立体的光景。很久之前市政规划改变了河流的走向,在河底铺上了石板,似乎有些旧街区的风貌。</p>
<p>但是结果就是,桥与道路上下交错,整个城市变成了幻想的迷宫。</p>
<p>我抬着头在复杂的道路上寻找指示下桥的道路标识。后视镜中是一脸沉痛的梅德。</p>
<p>梅德坐在后座上咳嗽。身体不好或许不是她的演技,而是事实。</p>
<p>我正想要开口,胸口突然一阵震动,低头看了眼,是贝内尔传来的短信。我立刻打开立体信息开始阅读。</p>
<p>「怀马特·马赫索,作为六阶梯的攻击性咒式士,于皇历四八六年四月进入索姆克鲁咒式事务所。同年九月,在边境与百岁级别的『龙』战斗时负伤。」诈欺师的履历挺丰富的,「后来成为会计职员,但三年后,挪用事务所公款的事情被发现。事务所因为面子上不好看所以没有起诉他,并将挪用的金额以退休金的形式发放同时解雇了他。」</p>
<p>我握着方向盘,解说的声音回荡在车内。车子驶下下坡,道路两旁开始出现露天店面的招牌。</p>
<p>「从那以后他的人生就急转直下。堕落成了一个以俊美长相和口才还有原攻击性咒式士经历欺骗女人的寄生虫。简而言之就是软弱版的吉吉那。」</p>
<p>吉吉那听到我的发泄,嘴边浮现出一丝轻浮的笑容。</p>
<p>「只有在女人不断接近我这点上我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你这家伙想骗女人也骗不到吧。」</p>
<p>「你终于发现了我的善良啊。」</p>
<p>「单纯地和供给关系无关、在荒野中的珍奇异兽嘉由斯,真是连开玩笑都很无聊。」</p>
<p>「我的魅力不被发觉,是这个世界视力低下的问题。」</p>
<p>「你这家伙除了外貌和内心、实力与地位、财产与名誉之外,没有多大的问题。」</p>
<p>「之外?请问还剩下什么?」</p>
<p>「根据次赞的说法,如果内脏形状漂亮的话,被杀的时候就能够华丽地散落。」</p>
<p>平时我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但是一和吉吉那讨论到女人的话题,我就容易占下风。</p>
<p>「离题太远了,赶紧回归正题。」我开着车,「市政府和诺伊艾党,哪个出价高我们就把怀马特的首级卖给他。老婆婆也可以顺便夺回自己家的权利书。这个方法怎么样?」</p>
<p>坐在后座的梅德点了点头。她的咳嗽越来越严重,我有些担心。「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咳嗽,没事吧?你有没有觉得想去医院或是殡仪馆?」</p>
<p>梅德听到我的话,嘴边浮现出不屑的笑容。</p>
<p>「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我觉得你可能更需要去那两个地方。」</p>
<p>看起来似乎还好,我稍稍放下了心。这种时候要是冒冒失失把对方当做老人看待的话,对方也会生气,真是难办啊</p>
<p>「根据脑细胞不足的兹克所说的情报,怀马特消失的同时住在这里的女人也消失了。或许是带着他逃走藏起来了也说不定啊。」</p>
<p>威安徐行在街道上,我看到前方有一个朝着露天商店怒吼的男人。</p>
<p>男人一头黑发,体态与侧脸与梅德有些相似。我确认他就是怀马特。仔细一听,发现他是在和别人讨价还价苹果的价钱。他身旁的女人看起来也是一脸不好意思。</p>
<p>「为什么要和女人一起出来?准备食材的话应该让女人去做吧?」副驾驶座上的吉吉那一脸不解。</p>
<p>「或许他是觉得让女人一个人出去可能会出卖自己。」</p>
<p>「这也太小心眼了。」</p>
<p>我和吉吉那想的一样。</p>
<p>我悄悄地将车子停在路边。我和吉吉那握着魔杖剑柄下了车,梅德跟在我们背后,这是一个捕猎阵形。我们穿过零星的几个行人,分成左右两边行动,悄悄地缩短距离。吉吉那和老婆婆左右夹击住了在店前带着女人的诈欺师。我在他背后开口道。</p>
<p>「怀马特,逃亡游戏结束了。」逃亡者跳了起来,但是他没有任何可以逃的地方。</p>
<p>「这样被靠近还毫无感觉,必然只能做一个四流的攻击性咒式士。」</p>
<p>怀马特缓慢地转过身。</p>
<p>他的脸丝毫没有立体照片上的那般俊美,让人感觉充满恐惧与焦灼的肾上腺素。是被追杀的人特有的胆怯的小动物表情。</p>
<p>充满恐惧的眼神看向我和吉吉那,然后他发现了梅德,表情突然变得愤怒,他转过去握住拳头。</p>
<p>「你这家伙,一个老太婆到这里来干嘛?」</p>
<p>男人把手中的苹果猛地扔到石板地上,身旁的女人和商贩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悲鸣。周围的人们也都朝我们投来疑惑的目光。梅德因为孙子激昂的叫喊,双眼中闪烁着恐怖的光芒。</p>
<p>但是,老婆婆眼中的火焰缓慢消失,变成了怜悯。</p>
<p>「怀马特,我不是来指责你的。所以回家吧。剩下的事情,我这个老太婆梅德会想办法处理的。」</p>
<p>「家的权利书那事怎么说?」</p>
<p>我对梅德突然转变主意感到疑惑,想要确认一下情况。梅德无视了我,朝前跨出一步,恳求一般地伸出宛如枯木的双手。</p>
<p>「所以……」</p>
<p>「我是唯独不会投靠你的!」</p>
<p>怀马特似乎被羞耻心和威胁冲昏了头脑,大声喊叫着虚张声势。</p>
<p>「怎么会这样。那样温柔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p>
<p>怀马特听到梅德的话表情瞬间变得扭曲,那是混杂着愤怒与羞耻的绝望表情。</p>
<p>「还不是因为你碍到了我作为攻击性咒式士的人生!你在索姆克鲁安排的事儿我都听说了!」</p>
<p>「那是因为,担心你啊。」</p>
<p>「哈,你这家伙。」怀马特啐了一口,「你一定觉得我像父亲一样逃跑是玷污了梅德的名声吧!」</p>
<p>梅德听着孙子的话,满脸愁云,面色灰白。</p>
<p>怀马特挑衅地开口道,「至今为止所有的一切都是凭我自己的才能做到的。这次也做得很漂亮,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帮助。我要证明我是真正的攻击性咒式士!」</p>
<p>「真是无药可救的蠢才,啊。」我冷笑着说道。</p>
<p>怀马特睨着眼看向我,这更使我发笑。</p>
<p>「我也能做到。我已经做到了。我没看到说着这种话的家伙做成任何事。你除了四流的欺诈之外什么都没做到吧?」</p>
<p>我一口气宣泄出了内心的不满。怀马特想开口反驳,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我为了替梅德出气,继续放狠话道。</p>
<p>「我们在这里抓住你。然后就直接把你送去大牢或是诺伊艾党的处刑场。」</p>
<p>「怎,怎么会。」</p>
<p>「你就是那种所谓的『无法听懂复杂问题的简单说明的傻子』吧。」我嘲讽怀马特道,「就有介么难嘛~那么就用演歌姐姐的语气来唱『我右手握拳左手拿剪,你的性命,在这之间~这之间~』这样你能明白咩~~」</p>
<p>怀马特因为我的揶揄气到僵直,涨红着脸想要反驳,但是嘴里却没能说出话来。</p>
<p>真是令人厌烦。我向前挥出一击魔杖剑,怀马特弯腰躲过,然后起身掀翻露天摊位上摆着的水果与蔬菜,所有商品在天空中散开,他是想要以此来迷惑我们的视线。已经预想到这一点的我轻松地越过烟雾弹,正准备发动攻击的时候,侧面突然受到猛烈冲击。</p>
<p>是怀马特的女人。她撞坏了商贩的木箱,我们俩和水果蔬菜一起倒在地上。剧痛。翻滚着的我和女人以及蔬果堵住了吉吉那的去路。怀马特挥手掀下摊位棚子,一道天幕从天而降。</p>
<p>「快逃怀马特!」</p>
<p>比起鼻子与膝盖的剧痛,紧紧抓着我的女人的毅力和必死的决心更令我吃惊。吉吉那用屠龙刀一刀斩开天幕,我的视线瞬间开阔。在我被女人困住的时候,怀马特已经逃到了远处建筑物群,然后消失在某个街角。作为原攻击性咒式士,这逃跑速度是有够快的。</p>
<p>我不想伤害这个意志坚强的女人,于是抬头看向</p><p>吉吉那。如果现在去追应该还赶得及,但是我腿脚俊敏的同伴却停了下来。他双手抱起了突然发病的梅德。</p>
<p>「怀马特,还在在意那时候的事情。」老咒式士躺在吉吉那怀中小声念叨着孙子的名字,她一边说一边剧烈咳嗽。</p>
<p>「梅德婆婆,没事吧!」我依然被女人死死地抓住,只好高声问她。梅德一脸痛苦地咳着,丝毫没有缓解迹象,最终她弓起身体开始咳血。老婆婆的脸色变得像黏土一样灰白。如果没有治愈咒式她就危险了。我和吉吉那交换了个眼神,瞬间分配治疗与追踪的职务。我一想要有所动作,女人立刻收紧力气将我抱住,连脚都被缠得死死的。</p>
<p>「我没法追!」</p>
<p>「知道了知道了。」</p>
<p>我双手双脚都被女人钳住,无法动弹。我悄悄地将魔杖剑约尔加的剑端指向下方,发动了化学炼成系第一阶位「闭息」咒式。这咒式能将空气中通常含有百分之二十的氧气降低到百分之五,眼前的女人一呼吸就立刻昏厥了过去。</p>
<p>我拨开女人的手脚冲了出去,拐过男人消失的街角,石板路上行人如织,已经丝毫不见怀马特的踪迹。</p>
<p>我又急急忙忙冲回来,吉吉那膝上的梅德也停止了咳嗽。治疗咒式起了作用,她的脸色稍稍转好。</p>
<p>「逃掉、了吗?」梅德小声说道。</p>
<p>我表情苦涩地拂去衣服上沾着的蔬果屑。这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我焦躁地看向老人。</p>
<p>「比起那些,梅德,你真的快迎接死亡了,记得做好准备。」</p>
<p>「不用你们这些、臭小子说、我也已经、买好了、生命保险。」</p>
<p>梅德皮笑肉不笑地反击我的戏谑,随即倒在地上。吉吉那用手扶住她的头,我也慌慌张张地冲过去撑住她。</p>
<p>老人额头的皱纹宛如长年干旱的大地上的裂纹,额头下的双眼紧闭。</p>
<p>透过白色病号服的袖口可以看见仿佛被揉皱了的纸一样的手。细得快要折断的手腕上插着的点滴管正在为她输送药液。维持生命的装置正发出单调的音节,这是老人虚弱的心跳数。</p>
<p>梅德躺在埃里德那中央医院的一间病房里,我则坐在她的病床边。</p>
<p>老婆婆的眼睑微微痉挛,然后睁开了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随即灰色的眼睛视线下移,低头确认了自己的情况,最后她才转头看到了坐在身边的我。她垂下眼,长长地叹了口气。</p>
<p>「这样啊,我就这么昏过去了啊。」梅德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句话带着浓重的自嘲意味,「默约的梅德也无法胜过年龄与孙子的谩骂呢。引退是个正确的决定。」</p>
<p>我只能暧昧地笑笑来回应老婆婆虚弱的声音。</p>
<p>「真是对不住呢。无论是捏造的权利书问题,还是故意说孙子的坏话,都是为了接近离真相最近的追杀者,也就是你们呢。」</p>
<p>我沉默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天花板。</p>
<p>老婆婆再次开口说道:「我会再去说服一次怀马特。」</p>
<p>「没用的。那是个典型的无用男。」我下意识地说了实话,然后赶忙闭嘴。</p>
<p>「不是,那孩子是因为我多管闲事在闹别扭呢。」梅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似乎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在听,「那个孩子的父亲作为默约的梅德的继承人,立志成为一个优秀的攻击性咒式士。但是,他第一次见到『龙』的时候,因为恐惧于对方的强大与威严而逃跑了。结果被龙从背后击中,就那么悲惨地死去了。尸体惨不忍睹。」</p>
<p>安静的独白仍在继续。</p>
<p>「我禁止怀马特成为攻击性咒式士。我不希望再承受一次失去的痛苦,我不希望那孩子也悲惨地死去。」老婆婆凝视着天花板,「我的儿子梅鲁提索是个优秀的父亲。他既温柔又细心。所以和他非常相似的怀马特根本不适合当一个攻击性咒式士。他不是一个能残酷夺取他人性命的孩子。」</p>
<p>我侧耳听着老婆婆的话。</p>
<p>「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洗刷父亲的污名,怀马特不顾我的反对成为了一名攻击性咒式士。然后他果然和父亲一样从战场逃走了,因为这件事他的性格变得有些乖僻。」</p>
<p>老婆婆坐起身,语气中充满了后悔。我明白这种心情。没有被期待反而会变成沉重的压力。</p>
<p>「我出于好心,背后安排那孩子在咒式士事务所里谋了个会计的职务。我觉得会计也算是个优秀的咒式士,不会伤害那孩子的自尊心。」梅德的声音中满怀悲伤,「但是,就像那孩子说得一样,我的擅作主张使得他彻底扭曲了。」</p>
<p>病房里落下了一道叹气声。</p>
<p>「所谓家庭,应该是来到这个世界上接触的第一个荒谬事物。」我试着说点什么,「父母不能选择孩子,孩子也不能选择父母。一切都是由命运偶然决定的。双方都不存在选择的自由,这就是家庭的荒谬。即便除去法律上的关系,遗传基因和血缘的事实依然是不可抹灭的。」</p>
<p>我从无聊的思考中回过神,发现坐起身的梅德正在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我。</p>
<p>「你想起了自己的家庭吗?」</p>
<p>我不自然地没有说话,连玩笑话都说不出来。梅德似乎看穿了我的过去。</p>
<p>「看起来似乎不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呢。和我一样吗,还是比我更严重。」</p>
<p>梅德抒怀的声音回荡在虚空中,紧接着无声的静谧充斥在病房的每个角落。</p>
<p>终于,梅德开了口,仿佛是要拂去一切苦痛一般。</p>
<p>「我的错误由我一个人来背负。」</p>
<p>「不是的。所有一切都是怀马特自己的问题。」我袒护梅德道,「无论是我还是怀马特,人生急转直下的原因无非是因为自身的软弱与愚蠢。而且……」</p>
<p>我说不下去了。比起过路人的恶意,身边人的善意更有可能伤人。最平庸的悲剧通常是从家庭这个监狱中产生的。我有过切实体验,所以我明白。</p>
<p>梅德对怀马特的紧追不舍正如我对阿莱希耶尔的伤害。</p>
<p>「无论出生于如何糟糕的家庭,无论遭受到如何残酷的对待,堂堂正正地生活才是人类的生存之道。」我疯狂说谎,一个接一个。</p>
<p>长久的沉默后,梅德无力地笑了。</p>
<p>「意外的是个温柔的孩子呢。但是你说的都是谎话。」老咒式士正确地看穿了我的欺瞒,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气息落在交叠着的手上,「我想要背负所有责任或许不能帮到怀马特什么,或许只是一种自我满足。但是,我只能这么做。」</p>
<p>「为什么要为怀马特做到这种地步。就因为是一家人吗?」疑问冲出我的嘴巴。</p>
<p>「从科学角度来说是为了保存自己的遗传基因呢。拯救怀马特说不定就是拯救自己呢。」梅德自嘲地笑笑。</p>
<p>「我们会想办法找到怀马特的。」</p>
<p>我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异常温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是做出了无法实现的诺言,我也想要在此刻消除老人的悲伤。</p>
<p>「那么,我走了。」</p>
<p>我说着站起身,梅德安静地点了点头。我像是要逃离自己的诺言与谎言的缝隙一般离开了病房。</p>
<p>我来到仍然能够听见病人咳嗽声的走廊,转身朝外走去,发现吉吉那正靠在旁边墙壁上。我的同伴看见我走出门,起身,与我并排向前走去。</p>
<p>「嘉由斯,你什么时候觉醒的爱老精神?」</p>
<p>我因为吉吉那的指摘停下了脚步,这是对于自己突然的伤感而感到羞耻。我再次迈开步子,像没事人一样走到同伴的面前。</p>
<p>「我有两件事要说。」</p>
<p>吉吉那在我背后说道。</p>
<p>我又一次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吉吉那,他的眼瞳是钢铁的银色。</p>
<p>「第一件事是,兹克的尸体浮在河面上。」</p>
<p>诺伊艾党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涉猎范围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广。如果不快点,怀马特也会落得同样下场。</p>
<p>「第二件事是,我刚才和医生聊过了。」吉吉那顿了顿,「梅德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如果下次再使用咒力战斗的话,很有可能危及性命。」</p>
<p>我沉默着点了点头。梅德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病态与老态,她明白自己死期将至,所以焦急地想要快些救出孙子。</p>
<p>但是,恐怕老婆婆靠自己是完不成大团圆结局了。怀马特现在的处境非常恶劣。</p>
<p>我和吉吉那沉默着穿过走廊。</p>
<p>「这不是嘉由斯和吉吉那吗?你们看起来身体硬朗我真是无比高兴啊。」</p>
<p>我头也没回就猜到了是谁。</p>
<p>「如果你死了我会更健康的。而且埃里德那的夜晚也至</p><p>少会安静三分之一。」</p>
<p>一群穿着黑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像柱子一样站在我的面前。表情都是一式一样的冷漠。这是在埃里德那声名远扬的四名攻击性咒式士,阿里弗莱耶、阿莱库锡、阿兹雷特和阿鲁塞里佐扬松兄弟。我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这是只在吉奥卢时代遇到过一次、最终没有打倒的对手。</p>
<p>「你还是一样那么有趣呢。」</p>
<p>一个身材矮小的人站在没有表情的四人中间。老人带着单片眼睛笑得白发乱颤。他身材消瘦,穿着长外套,手上握着一根镶有银色豹头的黑色手杖,手杖的底端抵在地面上。乍一看像是一个富有智慧的、和蔼可亲的老爷爷。</p>
<p>「怎么能用那么恐怖的眼神看着这么一个虚弱的老人呢。」</p>
<p>「我们才觉得害怕呢。」我的右手自然地摸向腰间挂着的魔杖剑柄,「诺伊艾党党首『处刑教授』梅雷吉亚,谁敢掉以轻心呢。」</p>
<p>「哪有那种事。」</p>
<p>梅雷吉亚隐藏在单片眼镜后的左瞳闪出狰狞的光芒。诺伊艾党本部本来是皇都政治组织的一部分,后来大刀阔斧地推动了过激的社会改革。五十年代以内部批判为名开始了肃清,逐渐朝着暴力倾向发展。最终组织力量扩散到全国,堕落成为三大黑社会组织之一。</p>
<p>为了掌握诺伊艾党的埃里德那支部的实权,他们煽动战争,屠杀同志,做出这些事情的主谋此刻正站在我的面前。</p>
<p>「那么梅雷吉亚本人找我们有何贵干?是为了归内尔事件来报仇雪恨的吗?」吉吉那冷漠道。</p>
<p>四人护卫微微欠身,伸手摸上了腰间挂着的魔杖剑。因为在归内尔事件中我们使得诺伊艾党遭受了损失,所以说他们与我们是敌对的也不为过。</p>
<p>「怎么会,归内尔事件都已经过去了。那是双方不幸的分歧,我已经不在意了。」老人在紧张的空气中沙哑地笑着,「而且要和你们两人认真对决的话,怎么说我也该聚集诺伊艾党所有攻击性咒式士吧。」</p>
<p>老人的话宛如一把突刺而来的剑。作为两大高手中的扬松兄弟在场,而德米托里斯不在,说明暗杀部队还没来。</p>
<p>「你应该已经明白了。我的目的,是愚弄了诺伊艾党的怀马特的首级。」梅雷吉亚爬虫类一般的左眼凝视着我,「我们一直在追杀怀马特。但是那家伙跑得太快了,而且有很多女人在暗中帮他,所以连我们诺伊艾党也感到棘手。」</p>
<p>梅雷吉亚笑着说道。</p>
<p>「自己搞砸的事情自己也搞不定,诺伊艾党也没落了呢。」</p>
<p>四人护卫因为我的话瞬间身体僵直。如果不挑衅的话,就无法继续进行讨论。</p>
<p>「嘉由斯氏还是那么坏呢。」只有梅雷吉亚无声地笑着,「如你所知,包括诺伊艾党在内,豪哲斯地区三大组织正在休战中呢。如果随意调动区外人员,会因为违反协定而挑起战争呢。」</p>
<p>梅雷吉亚的语气充满了让人不适的厌恶感。梅雷吉亚误以为我已经知道内情,看来他正因为豪哲斯地区的不稳定情势以及怀马特的事而苦恼呢。</p>
<p>另一方面,站在我身边的吉吉那眼里也闪烁着的光芒也令我感到不愉快。我的同伴总是会因为火种的预感而愉悦,是个不折不扣的战斗狂热爱好者。我实在是不想认清这个事实。「当然,你们作为攻击性咒式士的骄矜并不允许你们与我们合作。」处刑教授无视我胸中波涛的情绪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你们捉到了怀马特,能不能不要交给市政府,卖给我们呢?我们会出三倍的价钱。」</p>
<p>我感到喉咙涌出一股苦涩。</p>
<p>「我已经和梅德约好要救她的孙子了。」</p>
<p>「五倍。」梅雷吉亚嘴边浮现出一丝笑纹。</p>
<p>「五……」我一瞬间有些犹豫,但随即摒弃了邪恶的念头,「不是钱的问题。我要交给正规的政府人员。」</p>
<p>「八倍。」</p>
<p>「我不是都说过我已经答应梅德了吗。」</p>
<p>虽然八倍的赏金很诱人,但是已经决定的事情不能再更改。梅雷吉亚右手提起手杖,敲了敲地板,发出带有威压的坚硬声响。</p>
<p>「但是,怀马特已经登上了市政府的悬赏名单,我们诺伊艾党也在追杀他。他已经是个脖子挂在绳子上的死人了。」</p>
<p>再次落下的手杖宣告着怀马特的死刑。</p>
<p>「梅德会听到的,你声音轻点!」我低声怒斥道。</p>
<p>梅雷吉亚用慢到令人烦躁的速度拨弄着头发。</p>
<p>「所以,他是无法逃出我们诺伊艾党手掌心的,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p>
<p>的确如他所说,白天还遇到的兹克,傍晚就浮尸在欧利耶拉尔大河上。即便是被政府逮捕,也会在拘留所被诺伊艾党相关的服刑者伪装成事故解决掉。无论如何,等待着怀马特的只有黑暗的死亡。</p>
<p>「唯一的方法就是,带着比从诺伊艾党间接夺走的钱更大的金额去道歉。」</p>
<p>梅雷吉亚听我这么说点了点头。但是如果随便可以搞到那么多钱的话,谁都不用努力工作了。</p>
<p>无法完成与老婆婆的约定。不,一开始我就知道了结果,但我仍然与她定下约定。</p>
<p>梅雷吉亚举起手杖。</p>
<p>「我希望你们可以明白现状,这是我这个老人家的忠告。我还要和其他攻击性咒式士打个招呼,就先走了。」</p>
<p>梅雷吉亚潇洒地一转手杖,转身离去。护卫扬松四兄弟跟在党首身后。我和吉吉那只能目送他们离开。</p>
<p>尖刀一般耸立着的大楼上方是埃里德那的夜空。月亮宛如魔女的侧脸,挂在夜的领域中,无声哄笑。</p>
<p>石板地面被月光与阴影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部分,墙壁脏污的建筑物错综复杂地排列着。</p>
<p>原本横跨在建筑物之间的大桥已经变成了铺着石子的路面。平民区狭窄的上空中有几件忘记被收进去的衣服,它们正在远处码头吹来的微风中摇晃。</p>
<p>我坐在威安里,下巴抵在方向盘上,眺望着几小时没有任何变化的夜景。</p>
<p>「从纳特罗和贝内尔那里得到的情报靠谱吗?」吉吉那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问道。</p>
<p>「他们精细排查了被怀马特骗过的几十个女人,这里是最有可能性的女人的家。不过,也只是有可能而已。」</p>
<p>车内没有开灯没有开空调,一片死寂。副驾驶座上的吉吉那闭着眼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代替我来进行监视的意思。</p>
<p>胸口突然震动。手机不知道第几次收到贝内尔发来的信息。</p>
<p>「怀马特人生落魄的后续,想听吗?」</p>
<p>副驾驶座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好做。</p>
<p>「怀马特当时似乎是某个女人借款的保证人,为了替别人还债才挪用事务所的公款的。」</p>
<p>「那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p>
<p>吉吉那闭着眼,声音饶有兴致。</p>
<p>「女人在拿到怀马特给他的钱之后立刻就逃走了,好像是之前就计划好的。怀马特剩下的只有女人和事务所的双重债款。」</p>
<p>「因为被女人骗了现在才会变成骗女人的啊。真是本末倒置的报复呢。」</p>
<p>吉吉那静静地感叹道。</p>
<p>我看到下一条情报忍不住咬紧了下唇。</p>
<p>「梅德婆婆似乎从医院消失了。」</p>
<p>吉吉那听到这个头等消息睁开了眼,银色的眼瞳显在黑暗中。梅德是听到了我们和梅雷吉亚的对话以及兹克的死讯,所以明白了所有情况开始独自行动了。</p>
<p>「似乎赶不上下一次见面了呢。」</p>
<p>车前因为照明毁坏而昏暗的公寓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立领衣戴着帽子的人影警戒地观察着周围走了出来。影子被月光拉长,落在石板地面上。人影走下楼梯,走向怀马特女人的车子。</p>
<p>在那个很像怀马特的人影上车的瞬间,我踩下油门,急速发动威安。</p>
<p>但还是慢了一拍。远处大楼和公寓楼顶上的照明设备突然打开,照亮了前方的道路。许多车辆与人影从周围的建筑物群与小路冒了出来。他们全都带着魔杖剑与魔杖枪,带着头盔穿着盔甲。</p>
<p>「是同行啊!」</p>
<p>车辆与人影在我们车前急速奔走。</p>
<p>「贝内尔这家伙,将情报泄露给诺伊艾党的攻击性咒式士了吗!」</p>
<p>连吉吉那都没发现他们的存在,说明他们应该是在远处监视我们等待我们的动作。我将油门踩到底,但即便急速前进也追不上前面全力奔走的同行。</p>
<p>在同行们将想要逃走的怀马特的车围住的瞬间,闪光划破夜空。绯色、橙色与胭脂色的火焰喷涌而上,轰鸣声与冲击波席卷每一处街角。</p><p>我猛转方向盘,脚踩刹车,一个急停。我和吉吉那瞬间冲出威安,在我们面前是燃烧着的车。油烟与热风扑面而来,车的碎片与轮胎散落在地上。</p>
<p>车子与人影在火柱中摇曳。周围的攻击性咒式士们都被爆风击中倒在地上。</p>
<p>「哪个傻子做的!死了怎么办!」</p>
<p>我怒吼道,周围的攻击性咒式士们一脸不知所措。</p>
<p>「我没有感受到咒式发动,所以应该不是车内的人或者袭击者干的。」</p>
<p>吉吉那苍白的脸被火光照亮。</p>
<p>「这么说的话,就是单纯车子上被放了爆炸物?」我看着燃烧的车子试着寻找可能性。车内的人影已经慢慢碳化。如果是诺伊艾党的话,应该会为了杀鸡儆猴,颇费些功夫来杀他。这么说的话,也可能是被怀马特骗的女人的复仇。</p>
<p>「你觉得怀马特还活着吗?」吉吉那的脸被火光映得血红。</p>
<p>「如果有人可以在那种业火中活下来,那么『烧死』这个词就应该从字典中去掉了。」我回答着自己无聊的感想。</p>
<p>附近的居民听到了爆炸的声音,纷纷聚集而来,只见想要离开的人和冲过来的交织在一起。</p>
<p>无聊的追逐剧以莫名其妙的结果落幕。</p>
<p>我们抱着惨淡的心情离开了现场。</p>
<p>我和吉吉那坐着巴尔肯MKVI行驶在夜晚的街道上。转过一个街角,然后笔直向前。回去的路上,我们与呼啸着的消防车擦肩而过。消防车刺耳的警报声慢慢远去。</p>
<p>我们要向梅德婆婆报告孙子怀马特的死亡,所以心情很沉重。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思考要怎么说才能让婆婆不那么难过。</p>
<p>车辆的爆炸与火焰让我想到了春天红衣主教事件中赫洛德鲁的死亡。朋友惨死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p>
<p>我一个急刹,脸因为惯性差点撞上方向盘。</p>
<p>吉吉那怒道:「你干什么眼镜仔!忘记怎么开车的话要不要我用刀提醒你!」</p>
<p>我没有在意吉吉那满含怒气的声音,再次发动车子极速前进。我猛打方向盘回转车体,朝着反方向开去。我注意到刚才所见画面中极其不自然的一点。</p>
<p>「吉吉那,怀马特说不定还活着。」</p>
<p>「请用人类能懂的方法说明。」</p>
<p>「你想想吉吉那,车子烧火附近居民就聚集过来了,一般人都会在意的。」吉吉那一脸无聊听着我说,「但是,居然有人从现场离开,这是非常不自然的。而且人影逃跑的方向是码头,这会不会太准确了?」</p>
<p>「你这家伙无聊的记忆里有时候还是能派得上用处的嘛。虽说那个逃走的人也可能是个极度的怪人,但是追一追总没有坏处。」吉吉那侧脸阴郁。</p>
<p>「应该是怀马特提议让那个女人变装成自己引诱敌人吧。」我的声音十分苦涩,「但其实怀马特在车上装上了爆炸物,然后炸死了那个为了自己拼死变装的女孩,就是想让所有追杀他的人认为自己已经死了。」</p>
<p>怀马特为了突破不断逼近自己的包围圈,争取逃跑时间,不惜残忍地将女孩当做诱饵。真是超过我想象的凶残。</p>
<p>我愤怒地在石板路上行驶威安,车子穿过杂乱的平民区,急速下坡,面前是沿海的沥青公路。在这个时间点,一辆可疑的小型车辆正在朝着码头行驶。</p>
<p>似乎是注意到了我们的追击,车上的司机与副驾驶座的女人同时转过头来查看。</p>
<p>吉吉那发动了视觉强化咒式「鹰瞳」,确认了司机的脸。</p>
<p>「嘉由斯的推理是正确的。怀马特和别的女人逃跑了。」</p>
<p>「绝对不会让你这家伙逃跑!」</p>
<p>我将油门踩到底,急速接近在夜风中逃跑的车辆。怀马特也马力全开疯狂逃跑。几乎并排的两辆车在街角相遇,我向左猛打方向盘,朝着想要左转的逃跑车辆右侧撞去。</p>
<p>两辆车仿佛合体一般朝着左边转去,碰撞处发出刺耳金属刮擦声,并且不断冒出火花。</p>
<p>我越过吉吉那的肩膀,看到了火花另一边正在拼命操纵方向盘的怀马特。</p>
<p>怀马特侧脸的表情仿佛惊恐无比。</p>
<p>两辆车分开的瞬间,眼前出现了一面墙壁。我立刻想要转向左边的人行道,但是威安的侧面猛烈撞上了违法停车的车辆后部。简直是地震一般的冲击。车子原地旋转半圈,吉吉那被甩向侧面,朝着反方向激烈摇摆,紧接着是更加猛烈的冲击。</p>
<p>左窗外,威安的左侧与沥青地面猛烈摩擦,不断扬起赤色火花。</p>
<p>摩擦胜过了惯性,车身终于停了下来。威安侧翻在地。</p>
<p>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身体,只有轻微脑震荡和擦伤,内脏和骨头都完好无损。</p>
<p>「还活着真是好事,吧?」</p>
<p>「快追!」</p>
<p>吉吉那伸手想要打开侧翻在上的车门,但是金属板被撞得剧烈扭曲,无法打开。吉吉那直接拔出屠龙刀,顶在门上猛地发力,刀刃直接贯穿过金属板。他挥拳掀开车门,车门落到地面的同时,吉吉那从威安飞身而出。</p>
<p>我也踏在车座上借力跳出车子。我摸着擦痛的侧脸低头一看,威安车身已经大幅度扭曲,并且到处都是擦伤。夜风是潮湿的海风。</p>
<p>「一想到修理费,我就想立刻去死。」</p>
<p>「捉到怀马特以后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p>
<p>吉吉那背后是挂在夜空中的上弦月,以及雾霭中的埃里德那第七码头。</p>
<p>等待着黎明的码头横陈在勒尔加纳内海旁。左右都被运输船包围着的水泥地上摆放着木箱与集装箱。岸边是已经剥落了黄色油漆、露出铁锈的系船柱。如果是老电影的话,应该还会有一些水手叼着烟站在上面。</p>
<p>一对男女携手在货物之间逃窜,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脚步声在码头的夜空中回荡。怀马特注意到脚步声中还混着第三个我,回头看来。</p>
<p>仿佛是要甩开恐惧的表情,他立刻转回头去,继续逃跑。怀马特的脚力虽然只比我慢一些些,但是那个女人并不是咒式士。他觉得自己快要逃不掉了,于是松开了女人的手。</p>
<p>在怀马特落单的瞬间,吉吉那像旋风一般越过我身边。虽然之间隔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但是吉吉那以两倍以上的速度瞬间缩小了差距。狩猎者被盔甲包裹着的五指伸向了怀马特的衣领。吉吉那突然急停,缩回了手,然后借力从码头的水泥上朝后方跃来。刚刚路过吉吉那所在地方的物体狠狠地砸向了水泥地,震动了夜空中的大气。</p>
<p>后退而来的吉吉那落在我的身边。他举起屠龙刀,我握着魔杖剑柄,两个人站着静止不动。</p>
<p>在我们前方,是站在白烟旁的怀马特和被丢弃的情妇。白烟渐渐散去,我们看见了从旁边穿上落下来的黑铁的威容。</p>
<p>打穿码头水泥地面的是巨人粗长的手臂。一个矮小的身影伴随着咳嗽声从金属柱子一般的手臂的阴影中走了出来。</p>
<p>「梅德,为什么要这样。」我问道。</p>
<p>老咒式士没有说话,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斥着孤寂。</p>
<p>「祖母,来抓我?」</p>
<p>怀马特脸上浮现出了不安的表情。梅德两手举起魔杖短剑,怒吼道:「这个傻孙子!趁我们说话的时候快逃啊!」</p>
<p>怀马特听见梅德的话,肩膀宛如痉挛一般跳动了几下。老咒式士死死地看着我们。</p>
<p>「算,算了。总之之后的事就拜托你了!」</p>
<p>怀马特再次牵起情妇的手,朝着栈桥的方向逃去。这一男一女都有够差劲的。</p>
<p>「终于知道拜托我一次了啊。」老梅德头也不回地小声念叨着。</p>
<p>我们和老婆婆在码头展开了对峙,越过梅德与巨人还能看到怀马特和女人逃跑的样子。</p>
<p>「梅德,快让开。我不想和你打。」我松开握着魔杖剑柄的手大声喊道。「我不会杀了梅德,也不会把他交给诺伊艾党。只会交给市政府而已。」</p>
<p>「真遗憾啊我可不是傻子。交给市政府以后也只会在拘留所被诺伊艾党的刺客杀掉而已。」梅德拼命抑制着咳嗽说道,「所以,所以我不会让开的。」</p>
<p>我试图寻找可以避免战斗的说辞。</p>
<p>「对了,只要和当局要求证人保护措施就可以了。只要他愿意作证他拿到了诺伊艾党的黑钱。」</p>
<p>老人轻轻地摇了摇头。</p>
<p>「这样的谎言也是无谓。那孩子为了能让自己逃掉甚至烧死了一个女孩。杀人犯是不能和法律做交易的。」</p>
<p>梅德的脸上是沉重的哀伤。即便我们跟丢了怀马特,他也最终会被其他人捉住。等着他的只有悲惨的结局。</p>
<p>「如果捉到了怀马特</p><p>,我愿意和司法进行交流。我会做给你看的,所以!」</p>
<p>「就算能够成功,那孩子也会因为证人保护机制而过上不得不躲躲藏藏的一辈子,他应该是无法忍受的。他太软弱了,实在是过于软弱的一个孩子啊。」老婆婆眼含泪水恳求道,「拜托了,放他走吧,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助我的孙子的吗?」</p>
<p>我听到梅德的话,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身旁的吉吉那超前跨出一步。</p>
<p>「退下嘉由斯。互不退让的话交涉已经没有意义了,只不过是在给怀马特和那个女人争取时间而已。」吉吉那扛着屠龙刀,欠身摆出攻击姿势,「那么只能刀下见真章了。」吉吉那已经转换成了激昂于战斗的德拉肯族战士的表情。「而且我也想试试。以一个攻击性咒式士的身份和传说中的梅德战斗。」</p>
<p>我正要出声阻止,梅德的魔杖短剑已经放出了一击「雷霆鞭」,两旁的木箱全都被震碎。细微的木片划破空气落在栈桥上,我一个打滚躲开了碎片。看来梅德是绝对不会让我们过去的。</p>
<p>照亮夜空的雷击与爆炸成为了不合理战斗开始的信号。</p>
<p>吉吉那一跃而起,瞬间缩短了与梅德的距离。与此同时,金属巨人直冲而来斩断了德拉肯的飞翔轨道。</p>
<p>屠龙刀与「操巨兵」举起的右臂猛烈碰撞。锞重咒合金的刀刃与挖掘机一般的刀刃交缠在一起。火星与轰鸣声四溅,双方的刀都弹了开来。</p>
<p>吉吉那在空中一个回旋,单脚站在了巨人的右膝上,随即连人带刀转身朝着巨人头部水平斩去。这是本该令所有生物立刻死亡的一击,但头部一半以上被斩去的巨人无动于衷地举起左臂挥向吉吉那。吉吉那再次举起屠龙刀,挡下了巨臂的攻击。伴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吉吉那被爆风撞飞出去。</p>
<p>我穿过吉吉那下方发动了「爆炸吼」。必杀的三硝基甲苯炸药与铁片及时挡住了梅德与巨人的追击。码头上扬起强烈的爆风。巨人钢铁一般的五指猛地撕裂烟尘。</p>
<p>虽然我双手握住了魔杖剑约尔加想要抵挡正面的攻击,但是却因为激烈的冲击被吹向了后方。可以看得见夜空与码头。</p>
<p>先落地的吉吉那用左臂抓住了空中的我,然后立刻横转,梅德的「雷霆鞭」堪堪擦过了我的衣服下摆。</p>
<p>我满心恐惧地着陆在地面上。巨人突破烟尘向我们突击而来。他穿着重型装甲,所以爆裂咒式完全没有给他造成一点伤害。我放出一击「锻澱鎗弹枪」。相当于战车炮弹,口径为一百二十米的钨碳化钙炮直接冲向巨人举起的手臂。扭曲的炮弹伴随着沉重的声音落在码头上。「操巨兵」向前走来挥下手臂。</p>
<p>面前的水泥地被砸得粉碎,我和吉吉那立刻跃向后方。我水平举着的魔杖剑表面驰过一道紫色闪电。是梅德越过巨人胯下放了一记「雷霆鞭」。</p>
<p>巨人再次挥下手臂。吉吉那举起屠龙刀挡住一击,双脚所踩着的水泥地都出现了龟裂。又一道雷击袭来,我立刻发动「斥盾」制成防护壁。</p>
<p>巨人举起右臂横扫而来,掀起的飓风击碎了「斥盾」。吉吉那侧过刀身想要挡住攻击,但没能成功,和我一起被吹向后方。我们俩一边打滚一边躲避着巨人左脚、右脚、左手接踵而来的攻击。如果人类被打中就会立刻死掉的吧。我和吉吉那一个跃起躲过巨人左手的横扫,落在后方。手臂的追击立刻跟来,我们甚至来不及发动反击的咒式,就又继续向后方跃去。梅德的「雷霆鞭」紧追不舍,我用魔杖剑挡住紫电。</p>
<p>「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和婆婆战斗!」</p>
<p>「真是令人愉快啊嘉由斯,梅德非常强大啊!」</p>
<p>我感到不可理喻,不停在空中向后退去,紧跟着我的吉吉那则是露出了无畏的笑容。下落途中我放出了许多爆裂以及炮弹咒式,但都被巨人举起的双手挡住了。梅德站在它身后毫无顾虑地发动雷击咒式,吉吉那的屠龙刀被弹了出去。现在的情况不要说向前追了,只能被对手逼得节节败退。</p>
<p>这是操纵物体以及生物的「支配者」系咒式士无比狡猾的战术。「操巨兵」全身覆盖着金属,一般的咒式根本对他无用。同时它还具备非同一般的力量与速度。虽然不能说就是「古巨人」,但是这样简易版的战斗力可以成为梅德的掩护,两人配合默契,毫无破绽。</p>
<p>「我要修正一下之前的话,梅德是过分强大了!」</p>
<p>吉吉那一边用屠龙刀抵住巨人的连击一边说道。我利用炮弹咒式使得巨人动作停止了一瞬间,然后趁此机会立刻后退。</p>
<p>虽说梅德应该已经过了全盛期,但仍然与两个高位咒式士一战,为怀马特争取时间。我本来多少对自己的能力有些信心,但现在已经完全被摧毁了。</p>
<p>只和老人以及一台「操巨兵」战斗就如此胶着,如果是在三十年前梅德还处于全盛期、能够操纵六台「操巨兵」的时候,我和吉吉那根本不是她的对手。</p>
<p>「现役的我不能输给现在的梅德!」</p>
<p>我不能伤害梅德婆婆。既然这样就必须摧毁巨人。我和并排奔走的吉吉那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从同伴的眼里看出了相同的结论。我们俩瞬间将攻势对准巨人。</p>
<p>巨人挥动右臂,如果被钢铁一般的手臂击中就会立刻死亡,但我大胆潜在它的下方,发动了一直悄悄编织着的化学炼成系第二阶位「固凝糊」咒式。咒式产生的氰丙烯酸酯与巨人脚底的金属表面发生了重合反应。巨人的脚与水泥地紧紧地黏在了一起。</p>
<p>虽然停下了脚步,但巨人的身体由于惯性使然前倾倒下。我右手撑在码头上一个侧身躲开了。吉吉那提起屠龙刀猛地朝着巨人胸部冲去。</p>
<p>屠龙刀宛如一颗高速飞行的彗星,直直地刺向巨人的胸膛,穿过了厚厚的装甲。虽然从伤口中喷涌出了黑色的磁性液体,但是巨人依然毫无感觉地举起了左手。</p>
<p>「先来这招!」</p>
<p>吉吉那发动了生物体强化系第五阶位「钢刚鬼力膂法」咒式,超越生物界限的力量挥着屠龙刀向斜上方砍去。巨人的多重盔甲被砍成两断,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p>
<p>「再附赠你一个!」</p>
<p>屠龙刀宛如飞燕一般朝下砍去,再次砍中了巨人的胸膛。两次刀伤的伤口交差重叠,盔甲彻底从胸膛上剥落。屠龙刀裹挟着黑色的粘液落到地上。</p>
<p>德拉肯战士立刻借力一跃而起跳向右方。巨人想要追击吉吉那,朝右边挥下一拳。不死的巨人即便遭受了致命打击也没有停止行动。</p>
<p>但是胸膛的伤口和伸出手的姿势是吉吉那创造的绝好机会。我从旁边立刻发动了化学炼成系第三阶位「皇瑞浊流」咒式。沸腾的氯磺酸与高氯酸冲向巨人毫无防备的胸口,透过刀伤伤口,侵入体内。</p>
<p>梅德发动雷击想要掩护,我和吉吉那一个侧翻站到了巨人面前。</p>
<p>因为脚被黏在了地上,所以人造巨人只能用手来追击。追着我们的巨人的双手动作慢慢变缓,最终停了下来。</p>
<p>黑色巨大的身体失去平衡,开始倾斜。战争兵器「操巨兵」发出了震天的声响,倒在了码头上。我越过已经停止行动的巨人的背部,看到了梅德惊愕的脸。</p>
<p>咒式发动的氯磺酸与高氯酸与巨人内部的驱动力,也就是磁性液体四氧化三铁发生反应,转变成了硫酸铁和氯化铁。巨人体内的液体因为化学变化而失去了磁性,也就意味着隔断了梅德利用磁力的远距离操纵。</p>
<p>梅德意识到了巨人的败北,立刻后退然后拔出了防御用的魔杖短剑。左右两把短剑合并,放射出极大的雷击。雷击想要抵挡吉吉那的突进,但德拉肯族的剑舞士以屠龙刀作盾挡下了雷击。虽然刀刃表面已经开始冒起火花,但吉吉那依然强硬地向前突进。直线攻击是打不倒吉吉那的。</p>
<p>我刚以为梅德要放弃,只见她交差双剑,发动了电磁雷击系第五阶位「雷霆散它岚牙」咒式,剑端再次产生了新的雷击。三千万伏特的雷击照亮了整个夜空,德拉肯战士一跃而上,跳到雷霆上空,一口气缩短距离。梅德操纵雷击向上,继续追击吉吉那。</p>
<p>吉吉那在空中发动了生物体变化系「空轮龟」,利用压缩空气的喷射急速下降。雷击越过吉吉那上方。</p>
<p>虽然屠龙刀的宝珠将一些雷击无效化了,但梅德的雷击之网还是掠过了吉吉那的背部,击碎了他的盔甲。剑舞士一</p><p>脸痛苦地继续前进,然后借力踩在码头左右的集装箱上急速移动。老咒式士虽然能够使吉吉那负伤,但却无法抵挡他的进攻,于是她立马朝后退去,然后展开了电磁电波系咒式第四阶位「赫涛灼沸怒」咒式。不可视的微波瞬间席卷而来,体液仿佛正在沸腾燃烧。</p>
<p>吉吉那已经预想到了会迎来强大的咒式攻击,再次发动了生物体变化系咒式第二阶位「空轮龟」咒式。身体左侧的喷射口中放出高压空气,然后以一个直角飞向空中。梅德的必杀技微波只是疯狂震动大气中的水分然后使其蒸发而已。吉吉那落在右侧运输船的侧面,然后立刻再次飞起,朝着老咒式士挥刀斩去。</p>
<p>梅德举起魔杖短剑的同时吉吉那再次发动了「空轮龟」,利用背后放射出的高压空气急速下降。</p>
<p>仰天举着魔杖短剑的梅德腋下毫无防备,吉吉那四肢着地,宛如一只野兽,拼命捕捉绝佳机会。</p>
<p>双方的刀刃割开了冰冻的永劫瞬间。</p>
<p>梅德双手交差魔杖短剑,吉吉那抗住了这沉重的一击。梅德则是斜着抵抗屠龙刀的冲击,这是防止魔杖短剑碎裂的娴熟的剑技。</p>
<p>梅德放射出雷击咒式,吉吉那在感到电击的瞬间拉开距离。即便有盔甲带电层和屠龙刀无效化作用的保护,剑舞士依然跪在了地上,身冒黑烟。我释放出威力下降的雷霆鞭掩护他。梅德弯腰迅速从我的雷霆鞭下面穿过冲上前来,左右手的魔杖短剑在夜色中熠熠生辉。</p>
<p>老咒式士直击吉吉那命门,但是却没能放出招数,她握着双剑停下了动作。</p>
<p>「怎么,在这种时候!」</p>
<p>梅德弓身大咳,黑色的鲜血从嘴角溢出。德拉肯族剑舞士握着屠龙刀的手开始加大力道。</p>
<p>「吉吉那,停下!」</p>
<p>伴随着我的制止声,吉吉那无情地挥下刀刃,砍断了举着的魔杖短剑,以及老婆婆枯木一般的身体右侧。</p>
<p>下一秒梅德跪倒在地,发出了痛苦的悲鸣,鲜血与内脏从她身体右侧的缺口不断落出来。魔杖短剑刀刃与刀柄的碎片四散飞去。老婆婆的表情充满痛苦,以及一丝不知由何而来的安心。老咒式士倒向夜晚的码头。我全力向她跑去,吉吉那则站在旁边。</p>
<p>「吉吉那你这家伙!为什么要杀了她!」</p>
<p>我下意识质问吉吉那,而他耸动着肩膀不断喘着粗气。</p>
<p>「战场上必有个你死我活。」剑舞士说道,「以我的实力是不可能让梅德毫发无损地停下的。」</p>
<p>的确如吉吉那所说,梅德一定会战斗到不能动弹为止。我抱起老婆婆,她的脸色苍白,从嘴边到胸口都被鲜血浸染。</p>
<p>如果老咒式士没有到达体力极限发病的话,我们究竟能不能赢呢。</p>
<p>「但是,因为发病让她停下了脚步,所以我避开了她的要害。她不会死。」</p>
<p>吉吉那走到我身边单膝跪地,伸出屠龙刀,对着我抱着的老婆婆的伤口发动了治愈咒式。老婆婆瞬间停止了出血,伤口开始愈合。梅德再次恢复呼吸,我下意识安心地松了口气。</p>
<p>「我这并不是尊重嘉由斯的意见。只不过在这里和你争论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吉吉那说道。</p>
<p>梅德躺在我的怀里,眼睑微微痉挛。不知她何时会睁开眼,我脱下上衣叠成枕头,将矮小的身体安置在上方。</p>
<p>「对了!怀马特!」</p>
<p>我抬起头搜寻怀马特的身影,只见在码头前方突出在海中的丁坝上,怀马特正要登上快艇。</p>
<p>我和吉吉那瞬间飞跑。如果不沿着码头跑就赶不上了!吉吉那抱着我一路狂奔,朝着昏暗的内海一跃而去。在快要落入海中的瞬间,他发动了「空轮龟」,争取滑空距离,一直线朝着栈桥另一端飞去。</p>
<p>握着船的方向盘的怀马特满脸错愕,我们飞速向他走去。已经发动的快艇因为动力驱动发出轰鸣声。</p>
<p>「快放弃吧!逃亡闹剧就此结束了!你再敢动一步我们就要发动咒式了!」</p>
<p>怀马特脸上浮现出不甘的表情,他转头与身旁的情妇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再次看向前方。</p>
<p>令我失望的是,怀马特还是坐进了快艇。我沿着水泥地快速向前奔跑想要上船,但背后突然袭来攻击。</p>
<p>我失去平衡回头看去,脸色苍白的梅德双手死死地抓着我和吉吉那的身体,不肯松手。</p>
<p>「为什么!」</p>
<p>我和吉吉那奋力想要挣脱梅德,耳边已经传来了水声。怀马特趁我们僵持的时候乘着快艇启航了。我们想要去追,但是身体被梅德拘束着。</p>
<p>「不会让你们过去的,我怎么会让你们过去!」</p>
<p>我大喊道,但身体被梅德死死缠住无法使用魔杖剑。梅德口中不断吐出鲜血,宛如一个孤注一掷的恶鬼。无论我怎么动,老婆婆就是不放手。如果强行挣脱的话可能会伤到她,极有可能导致她死亡。吉吉那看到我的状况,摇了摇头否定了我逃脱的可能性。</p>
<p>怀马特和女人乘着船驶向渐渐明亮的大海,逐渐远去。虽然也有远距离可以连船一起破坏的攻击,但怀马特死了的话工作就无法完成了。而且梅德也没有放开我的意思。</p>
<p>我转头看向梅德濒死的脸庞。她的眼中是不断远去的快艇的模样。</p>
<p>「快走怀马特!去到我的血缘锁链无法到达的地方!无论是哪里都好,快逃!」</p>
<p>梅德对着已经成为一个小黑点的快艇凄声叫道。</p>
<p>「我知道了,知道了。婆婆,是你赢了。我们不会再追怀马特了。已经追不上了。」</p>
<p>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向梅德的眼睛。老咒式士松开了对我和吉吉那的束缚,当场倒了下去。</p>
<p>我赶忙抱住了老婆婆,发现她的体重比以往要轻了许多。低头一看,本已愈合的侧腹部伤口重新撕裂,鲜血不断涌出。她的口中再次吐出鲜血,脸色变成了死人的灰白。</p>
<p>「这、这样就好了。怀、怀马特、他真的是个好孩子。如果这样、能够让他改过自新的话,我这老太婆的命、也不过是不值钱的东西罢了。」</p>
<p>「婆婆,别说话了!快点别说了!」</p>
<p>我知道梅德的生命力已经随着全身的大出血逐渐消失了。我想要抓住她那因为病痛与伤势而不断远去的生命之火,拼命地大喊着。吉吉那正打算再次发动治愈咒式,但他停下了手。「放弃吧。已经没有救了。」</p>
<p>我还没有提问,吉吉那就已经下达了残酷的诊断。刚才的死战已经耗尽了她的生命力,已经无法再次复苏了。</p>
<p>「但是。」</p>
<p>吉吉那的左手搭上了我的肩膀,我一时语塞。梅德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了满足的表情。</p>
<p>我和吉吉那无数次见过这样的表情。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人的表情,同时也是完成最后心愿的人的表情。</p>
<p>「虽然、没有什么立场、拜托你们。但我还是有一个、请求。」老婆婆枯枝一般的手伸入怀中,「请、请帮我把这个、交给怀马特。」</p>
<p>老婆婆颤抖着手伸向我。</p>
<p>我也颤抖着接下了。</p>
<p>「婆婆,这是?」</p>
<p>「那是……」</p>
<p>我和吉吉那严肃地听取了老婆婆最后的话。</p>
<p>是让人心情沉重的一席话。</p>
<p>老咒式士说完最后一个字,露出了满足的微笑,然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p>
<p>接着永远地停止了。</p>
<p>冰冷的石阶上响起了三个人的脚步声。我和吉吉那跟在先行的诺伊艾党员的背后。我的左手提着沉重的背包,走下了走廊尽头只有一盏灯照着的楼梯。</p>
<p>「没想到最后会来到埃利乌斯郡隔壁的德伊州呢。」</p>
<p>先行的那个男人没有回答我的话,诺伊艾党的党员严守着不与我们交谈的命令,这是梅雷吉亚要求的。</p>
<p>冷漠的先行者停下了脚步,打开了面前的门。男人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我和吉吉那走进了房间。</p>
<p>走进去的瞬间,一阵混合着排泄物与血液的异味扑鼻而来,我忍不住用手指推了推知觉眼镜。</p>
<p>这是一个四面都被水泥封死的单调而毫无情致的房间。被锁链困在最深处的墙壁上的俘虏,正是怀马特。</p>
<p>他的胸口纵横着拷问后留下的惨烈的撕裂与炙烤的伤口。被锁链困住的手腕的肉已经烂了,甚至能够看到里面的前腕屈肌组织与手腱。他毫无生气地低垂着脸,血不断地滴在石板地面上。</p>
<p>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诺伊艾党拷问员。拷问员的脸颊、衣服以及右手上巨大的铁钳都染成了赤红色。旁边的台子上横陈着锥子、火钳以及解剖刀,</p><p>甚至还有弦锯和挖掘机。所有的器具都被染成赤红,上面沾有已经干掉的血迹。我永远不想知道也不想体验这些东西究竟是用来干嘛的。</p>
<p>拷问员因为我们的到来踢了一下怀马特的侧腹部,被踢的怀马特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我和吉吉那。</p>
<p>怀马特的脸已经肿得不成人形,到处都是伤口,早已没有了男人往日的风采。他用剩下的眼睛确认了一下我和吉吉那,然后眼里亮起了惨淡的光。怀马特歪了歪嘴唇,笑了。</p>
<p>「你们是来嘲笑我的吗?欺骗女人的我,最后的最后被自己的女人出卖了。是来嘲笑我的愚蠢的吗?」</p>
<p>我站在房间入口,没有说话。</p>
<p>「好啊,你看看啊。我被诺伊艾党施以这样惨无人道的极刑!」怀马特奋力探出身子大喊,扯得锁链叮当乱响,「我每次看到你们这群家伙,内心都涌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不管是谁,都以强者自居看不起我!我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p>
<p>「运气不好?现在在那里乱叫的你吗?」我的话语中带着熔岩一般的感情,「如果用伤害他人来发泄自己的不平与不满,到最后那些惩罚会加倍奉还给你自己。你以为只有自己是聪明的,可以躲在安全的地方吗?」</p>
<p>没有感情的理论之刃剜着怀马特的心,其实我自己也承受着相同的痛苦。</p>
<p>吉吉那举着屠龙刀走近,怀马特眼里突然闪出恐惧的色彩。</p>
<p>「你、你们也要、来上刑……?」</p>
<p>屠龙刀卷起一阵刀风。屋子里响起一声轻声。手铐被轻松砍断,怀马特就这么直直地沿着墙壁坐到了地上,溅起了一滩血液与粪便。锁的一端落在石板地面上。</p>
<p>怀马特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们,我将背包扔到了他的脚边。背包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在地上滚了几下,被打开的背包里发出了金属的声响,同时还落出了几块金银。</p>
<p>高额通货货币在水泥地上堆积成山,闪耀着寒意的光泽。</p>
<p>「这、这是什么?」</p>
<p>我不愿意和怀马特对上视线,撇过头,说着我并不想说的话:「这是梅德婆婆卖了自己房子还有她的死亡保险所得的钱。」</p>
<p>怀马特听了我的话,满脸无法理解。我想快点结束这场痛苦的对话。</p>
<p>「我们的劳务费已经拿到了。」我举起左手,示意了一下手中银色的货币,「剩下的大多数,我们已经和诺伊艾党达成了协议,作为和解的赎金。也就是说,你从这一瞬间起,就是自由之身了。」</p>
<p>伏在地上的怀马特脸上涌起了复杂的情感。他似乎为了抑制强烈的情感波动,整个人开始痉挛。男人发出了宛如污泥煮沸的嗤笑声,最后变成了浑身颤抖的爆笑。</p>
<p>「那个老太婆,无论什么时候都把我当做白痴来对打。死了也还是个混账老太婆!」</p>
<p>怀马特浑身不自然地颤抖着,大笑着。</p>
<p>「的确是愚蠢啊。」吉吉那分开屠龙刀,分别将刃与柄放回腰与肩,「但是,你的祖母为了帮助孙子到处奔走,带病来找我们。然后甚至不惜利用死亡来筹备救你的钱。」</p>
<p>我接着吉吉那的话继续说道:「即便被你欺骗被你背叛,那个老婆婆依然是爱着你的。那才是可笑的地方。」</p>
<p>苦涩而无解的情感。但是怀马特的表情却是不痛不痒。</p>
<p>「我又没拜托她。即便是你,不也觉得人类的请求都是屁吗?」「我啊。」与梅德的约定宛如一根细小的荆棘,刺在我的胸口,带来丝丝疼痛。这不是一时的英雄意气,而是为了完成约定的责任感,「我还要顺便告诉你梅德留给你的最后一句话。」</p>
<p>我忍住胸中的愤怒,继续道:「是这样的。『一定又会惹他不高兴的,但是我除此之外就什么也做不到了,真的非常抱歉。』」</p>
<p>我的话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怀马特肿胀的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他大张着嘴,颤抖着说道:「这种事情……果然是个傻瓜啊。」</p>
<p>怀马特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嘲讽。</p>
<p>任务完成。我握紧从梅德那里拿的报酬。是令人感到苦涩的报酬。</p>
<p>我转身走向门口,吉吉那也跟在我身边。我们走出大门正要下楼。</p>
<p>「最好的,是最好的傻瓜婆婆……」</p>
<p>怀马特的声音越过肩膀传来,本来干涸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呜咽。</p>
<p>灰色的大楼、无精打采的行人、奔走的车辆。</p>
<p>吉吉那坐在埃里德那某个街角的木箱上。我则是靠在旁边的大楼墙壁上,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等待着消息。</p>
<p>同伴开口说道:「这次的悬赏对象只有气势上稍微过得去的杀人犯,真是无聊。」</p>
<p>吉吉那右手握着电子笔,在记录板上写着些什么。看起来似乎是自己的趣味绘画日记。</p>
<p>我稍稍瞥了几眼,吉吉那的画算不上是画。虽然正在描绘眼前的画面,但是画面上交织着赤紫色与绿色的伤肿,背后还有一颗巨大的蓝色水晶。这不是一副涂鸦画,它的色彩与感觉已经超过了我的理解能力。</p>
<p>虽然我们几乎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但是我们眼中的世界完全是不同次元的。</p>
<p>这大概就是前卫艺术吧,我这么想着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还好这时收到了贝内尔的短信。</p>
<p>「消息来了。这次要悬赏的是一个叫做穆卡塔·克斯的杀人犯,听说他是在酒馆和人打架犯的事。然后在家人的帮助下逃跑,现在潜伏在埃里德那。应该就是眼前的家。」</p>
<p>吉吉那听完我的报告,停下了电子笔。既是战士又是前卫战士的他的脸上充斥着寂寥。</p>
<p>「似乎以前也有过差不多的事件呢。」</p>
<p>我没有回答吉吉那看似无意的话语,只是装作平静,看着来往的行人。</p>
<p>我想起了一个叫做梅德的老婆婆,胸口不禁传来一阵钝痛。</p>
<p>梅德以生命为代价,救了孙子怀马特。而我们则是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p>
<p>但是,因为怀马特杀了背叛他的女人,立马又被郡警抓了。在遥远的未来,即便怀马特出狱了,他也还是会靠欺诈来维持生计的吧。梅德的献身不过是延后了怀马特的破灭而已。</p>
<p>「我这究竟算不算完成了与梅德的约定呢。」</p>
<p>我的疑问落在了埃里德那的沥青路上。转头一看,吉吉那正不愉快地皱着鼻子。</p>
<p>「谁知道呢。」</p>
<p>吉吉那坐在地上,大楼间的风吹动着他的银发。</p>
<p>我在自己的内心搜寻着答案。</p>
<p>像梅德那样的女性,不可能没有预想到怀马特的结局。在将死之际,怀马特说不定会想起一个为了自己而拼命的人。梅德救了怀马特,怀马特最终装作接受了梅德。</p>
<p>我不知道那个梅德是不是在赌一个不太可能出现的理想结局。</p>
<p>我无法理解仅仅因为血缘关系就能无条件爱一个人,并且为他付出生命。我无法尊重仅仅因为偶然而联结在一起的家族关系。我觉得这一些正如梅德所说,只是一个为了保存自己基因的诅咒而已。</p>
<p>「愚蠢的,即便是个错误。」我下意识地说出了心中所想,「梅德婆婆。即便如此,我也不讨厌你。」</p>
<p>我多少能够理解你愚蠢的执着。</p>
<p>我将剩下的一句话埋在心中,避开了无意义的假定。右手自然地拿出携带咒信机,放在耳边。</p>
<p>通话音几度响起。但是都在底提亚斯大哥接通之前被我挂断。</p>
<p>我已经离开故乡、离开亲人太远太远了。</p>
<p>我还不能回去。怀念故乡还是太幼稚了,越是后悔就越显得不聪慧。从在吉奥卢与库埃耶身边的时代至今,我仍然没有任何成长。</p>
<p>我的眼前是埃里德那交织的人群。表面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们内心,充斥着罪恶与死亡。虽然有时候会感到厌恶,但是在埃里德那生活并非偶然,那是我的选择。</p>
<p>「目标出现了。」</p>
<p>吉吉那合上绘画日记,声音和往常一样冰冷。我们所要寻找的悬赏对象从面前的房子中走了出来。</p>
<p>我直起身,右手握住魔杖剑柄,朝着那条大路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