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终话

<p>「真是个痴傻的故事。」</p>

<p>猫猫随手翻阅那本异国的悲恋故事。这是壬氏才刚还给她的原本。话虽如此，其实这也是抄本。</p>

<p>「是啊。」</p>

<p>前来还书的壬氏靠着柜子，从窗缝眺望天空。</p>

<p>屋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氛。即使屋里只剩下两人，此时的壬氏并未表现出前阵子的强势。猫猫知道他没那兴致。</p>

<p>里树妃……不，前嫔妃又得出家了。是皇上亲自下的令。</p>

<p>「圣上想必也一直有他的想法。」</p>

<p>前嫔妃里树的母亲，与皇上以及阿多是故交。皇上可说将她的女儿视为己出，所以才会将里树召回后宫，为的是尽量让她过得幸福。</p>

<p>想让她过得幸福却事与愿违，世事真是不如人意。侍女或异母姊姊等人就从那时开始欺负她，而由于她坐上了上级妃的位子，甚至使得一些人要她的命。</p>

<p>皇上此番将里树幽闭于塔内是出于好意，担心有人要她的命。前侍女长说得明白点，就是打算易主。可能是西方女使节已经跟她提过了此事，于是她认为继续侍奉里树也没有前途，才会使用鸽子与对方联系。整个计画中，就用到了那封情书。</p>

<p>然而，里树竟然偏偏与白娘娘被关在一起，只能说她实在歹命。猫猫怀疑她或许真的是天生桃花薄命。</p>

<p>里树待在塔里时看到了奇怪的幻觉，原因出在那气味甜中带苦的香料。它与白娘娘身上飘散的是同一种气味。白娘娘在入塔时受过搜身，但没搜到什么；猫猫亲自搜那白姑娘的身，才发现她牙齿上挂了条线。她原本要将线咬断，但猫猫硬是撬开她的嘴把线一拉，拉出了一包香料。</p>

<p>这姑娘都敢喝水银了，在胃里藏一包香料不过是雕虫小技。</p>

<p>假如里树长期嗅闻那种香料，恐怕已有危险了。不过医官罗门说目前这个阶段还没有大碍，让猫猫姑且放了心。以里树来说，她天生体质就很容易让这类药物生效，这又是她的一个不幸之处。</p>

<p>「身为嫔妃，却引发这般骚动。」</p>

<p>皇上无法不惩处引发事端的嫔妃，结果只得命她出家。只是在下此判断之前，皇上召来猫猫问了两个问题。</p>

<p>「世人的谣言能维持多久？」</p>

<p>猫猫回答七十五日，但皇上摇头表示那样保不住面子。</p>

<p>另一个是……</p>

<p>「假设能给里树找个如意郎君，你认为何种人适合她？」</p>

<p>给人的感觉简直像在探听女儿的交往对象。连别人家生的里树都这样了，等轮到亲女儿铃丽公主的时候不知会怎样。皇上一定把公主当成了心头肉。</p>

<p>一时之间，猫猫想起了某位右颊带伤的人物，但决定不说出口。搞不好这次就不是勒喉，而是砍头了。</p>

<p>「小女子无从得知，不过对于某位双腿骨折、一手指甲尽数剥落，还外加肩膀脱臼的人，皇上或许可以有所褒赏。」</p>

<p>这次在所有人当中，伤得最重的当属马闪。若不是有那个男人在，里树早已变成一颗砸烂的柿子了。</p>

<p>马闪知道光只是搜集大量被褥还不足以接住里树，于是换了个方法。据说他不把被褥集中于一处，而是扩大了接住的范围。接着他又以自身为肉垫，承受了被褥不足以吸收的所有冲击力道。</p>

<p>猫猫认为壬氏是个受虐狂，但马闪搞不好还在他之上。壬氏曰：「他是痛觉比别人轻微。」但猫猫还是觉得有点超过限度。</p>

<p>不过猫猫只能说，当时能够救里树妃的，唯有马闪一人。</p>

<p>她若是把这话去跟烟花巷的娼妓们说，她们八成会两眼发亮叫道：「真是天赐良缘！」</p>

<p>而猫猫以为里树在男子面前会含羞心怯，谁知她却靠在马闪的胸前啜泣。猫猫可没木讷到连这代表什么意思都不懂。壬氏屏退旁人，慢慢等里树哭完。虽然因此使得马闪治疗延迟，但当事人搞不好其实高兴得很。</p>

<p>里树将在寺庙静修一年，然后褫夺嫔妃之位送回娘家。不过，娘家不用受罚。</p>

<p>至于马闪，据说皇上答应他想要任何赏赐尽管开口。不限是物是人，马闪可以在皇上准许的范围内选择想要的赏赐。而且皇上说这么大的褒赏，一时半刻想必决定不来，于是给了他一段时日考虑，期间同样也是一年。</p>

<p>猫猫原本以为故事中那种年轻男女一见钟情的邂逅不可能成真，如今目睹这种状况不禁面露苦笑。虽然苦笑，但也觉得没什么不好。</p>

<p>于是，她重读了一遍那个悲恋故事，结果还是不服气。</p>

<p>只是，也不是所有事情都圆满收场。</p>

<p>那位西方的女使节，请朝廷保全白娘娘的性命。她说的可是朝廷钦犯。</p>

<p>她的理由是……</p>

<p>「因为她是姶良的手下。」</p>

<p>姶良就是另一名女使节，也就是与子字一族做过突火枪交易的那一个。而且据说至今的所有骚乱，幕后主使全是那个女人。</p>

<p>岂止如此，女使节还讲出了更大胆的话来。之前她拿贸易或庇护两个选项逼朝廷从中择一，意想不到的是她如今选了后者。热中于栽培甘薯的罗半肯定吃了一惊。</p>

<p>而名义上虽是寻求庇护，但她提出的方法却是：</p>

<p>「我不要求成为上级妃，只要能赐我中级之位便心满意足。」</p>

<p>她竟然堂而皇之地要求入宫。虽然比起寻求庇护，这方法肯定要来得稳妥多了。</p>

<p>（不知道有几分真假。）</p>

<p>猫猫不知道。她很想把那方面的事都忘了，放空心情睡个午觉。然而只要壬氏在就别想了，猫猫希望他能早早离去。</p>

<p>至于壬氏也是，似乎还无意回宫。虽然没露骨地对猫猫动手动脚，但脑子里似乎有很多想法。</p>

<p>「这是何物？」</p>

<p>壬氏拿起一本歪七扭八的书籍。似乎即使是壬氏，也看不出这本字体有如蚯蚓干的书是什么东西。</p>

<p>「总管猜这是什么？」</p>

<p>「……围棋书吗？」</p>

<p>壬氏虽偏着头，但看到书上成排的歪扭黑白圆点后说了。</p>

<p>「莫非是军师阁下的？」</p>

<p>「正是。」</p>

<p>这是罗半拿来当成提供女使节消息的代价，说是猫猫一定认识印坊。</p>

<p>（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承接这事。）</p>

<p>毕竟猫猫之前强行买下了刷印用的原本.，就算人家愿意承接，也得先读懂内容才行，这是最麻烦的地方。换作平素的话猫猫才不理这事，早就把书塞还给罗半了；但不可思议的是，猫猫竟然收下了这本字体丑到看了就讨厌的书。</p>

<p>壬氏露出大感意外的表情。猫猫用鼻子哼了一声，意思是「不用在意」，露出一种雨季时看着衣服晾不干的眼神。</p>

<p>不知道这样的对话能持续到几时？希望能永远这么下去。</p>

<p>还有，拜托别再来搔猫猫的脚底了。猫猫希望壬氏别那样，因此坐下时把脚尖藏好不给他看到。</p>

<p>壬氏可能是注意到猫猫这个举动了，脸上浮现些许从容自在的笑容。真教人生气。</p>

<p>就在猫猫试着用视线赶他走时，有人把门打开了。</p>

<p>「唷，小哥。」</p>

<p>赵迂来了。壬氏点个头，只举起右手跟他打个招呼。</p>

<p>赵迂也不管药铺里地方窄，跨着大步走进来。猫猫正不知道他想干么，赵迂却忽然用指尖在她的背上轻轻滑了一下。猫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p>

<p>「小哥你知道吗？麻子脸最怕人家用手指头在她背上滑过了。很有意思吧？」</p>

<p>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揭她这种底？猫猫伸出手去想赏赵迂一拳，但被他溜掉了。</p><p>「这样啊。」</p>

<p>壬氏咧嘴一笑。然后他从怀里掏出荷包，塞了些碎银子到赵迂手里。以小娃儿的零用钱来说太多了。</p>

<p>「咦？干么？小哥，你这是怎么啦？」</p>

<p>「可以帮我去跑个腿吗？这样吧，你慢慢来没关系。」</p>

<p>猫猫目瞪口呆。</p>

<p>「哦！小哥，你这人果然豪气！」</p>

<p>「慢慢来没关系喔。」</p>

<p>（插图014）</p>

<p>壬氏也够恶劣，居然讲出这种话来。</p>

<p>「赵迂！」</p>

<p>坏小子好像觉得久留无用，离开了药铺。</p>

<p>猫猫探出身子想去追他，背上传来的感触却令她连连抖了几下。</p>

<p>「壬、壬总管……」</p>

<p>「哦，还真的管用啊。」</p>

<p>壬氏面露威风得意的笑容。</p>

<p>「上次那笔帐，我还没跟你算清呢。」</p>

<p>青年如此说道，脸上带着淘气异常的神情。</p>

<p>《药师少女的独语 7》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