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尾声

隔天早上──「啊哈哈！来，这边，过来这边！」菲伊娜和幼犬魔兽正在帐篷旁边玩耍。他们一下子跑来跑去互相追赶，一下子丢出随便捡来的木棒，让小狗捡回来。「还真黏人啊。」「谁黏谁？」「两边都黏。」「嗯，妳说得对。他们看起来都很开心。」伊布莉丝咬着早餐的面包，事不关己地说着。凪则是拿起自己爱用的茶杯喝茶。「菲伊娜真是的，受不了她……」雅尔榭拉一边无奈地说着，一边替席恩倒红茶。「我真的吓了一跳。早上一醒来，发现菲伊娜不见，而且还和一只魔兽睡在外面。希望她不要玩着玩着……就提出想带回宅邸养的要求。」「这点应该不用担心。」席恩随意说道。其实这个话题昨晚就已经宣告解决。菲伊娜也能够接受，现在已经不会闹脾气央求了。「那么席恩大人……关于这个温泉，您打算怎么处理？」「不怎么处理。妳就据实以告吧。」席恩说道。「交出温泉水和土壤的样本，告诉他们『魔素浓度太高，根本无能为力』。剩下就看他们怎么判断了。我猜十之八九应该会放弃开垦吧。」「那么这块地方就保持原貌了，是吗？」「是啊。」当他们说到此处──「什么！不开发这边的温泉了吗！」菲伊娜大声叫道。席恩刚开始还以为她会很失落，没想到完全相反。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开心。「是……是啊……毕竟这里魔素浓度太高，人类实在无能为力。其实也不是不能勉强开发啦……但应该没有人想花那么多钱开发。」「这样啊，太好了～」「……菲伊娜，妳是怎么啦？我记得妳不是很期待这里变成热闹的温泉地吗？」「一开始是这样没错啦，可是现在遇到这只小狗了啊。」菲伊娜说着，一把抱起小狗。「如果人类要把这里变成观光地，这一带的魔兽不是会被除掉，就是被赶走吧？这样的话，这只小狗就无家可归了……所以我现在觉得开发的事情告吹很棒。」「这样啊。」「而且啊，既然人类不能来这里……就代表这里是专属于我们的温泉，对吧？」「嗯……这样啊。的确是这样。」「对吧？这个结果好太多了。私人温泉听起来不是很赞吗？」菲伊娜开心地露出微笑。「我们专属的温泉吗？不赖啊。」「既然要专属，我们盖一栋别墅吧，少爷。这里当避暑胜地刚刚好嘛。」凪和伊布莉丝也释出乐见其成的反应。「也对。我考虑考虑。」席恩点点头。（专属我们的温泉啊……）席恩想都没想过，但搞不好意外地不错。五个人再度一起前来泡温泉。未来要来几次都行──「真不愧是小席大人，就是通情达理。」「……不过下次开始要禁止混浴。我会确实分出男汤、女汤。」「咦～事到如今还要说这种话吗？」「席恩大人，您怎么这样……难得拥有我们专属的温泉了，居然要取消混浴……」菲伊娜和雅尔榭拉发出悲叹，席恩决定不理她们。这时候──事情发生了。「……嗯？」席恩察觉有气息──从远方而来。（魔兽……？不，不对。）这是人类的气息。「好像……有人过来了。」「菲伊娜，妳也感觉到了吗？」「嗯，应该有十个人吧？」「是啊。似乎也不是……误闯进来的人。他们成群结队，统一步伐，笔直往这里靠近。」只要集中精神，席恩可以掌握这个集团某种程度的情报。人数正好十个人。他们全是体魄经过锻炼的男人，所有人都带着武器。（如果是山贼……那也未免太整洁了。应该是佣兵吧。）佣兵为什么要上这座山？想得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随后席恩认真集中精神，成功捕捉到这个集团的对话了。『话说回来，完全没出现耶。说什么这里是强悍魔兽的巢穴，到底是谁吹嘘的鬼话啊？』『我们好歹都全副武装来了，有够扫兴。』『别说傻话了，魔兽不出现才好吧？』『就是啊。只要照这个情况登顶，然后调查一下温泉，光这样就可以轻松赚到钱了耶。』『哼，无聊死了。这样根本不够我发泄。亏我以为可以久违地猎捕魔兽，卯足了劲过来耶。结果出现的魔兽只有昨晚那只像小狗一样的杂碎。』『明明没能宰了那只杂碎，你还有脸说。』『啊啊？才不是，我是故意放跑牠的。只要像那样给小孩子苦头吃，牠的父母亲搞不好就会为了替小孩讨公道出现了啊。』『原来如此，真不愧是哥儿们。所以你才特地放牠濒死逃走。』『这种手段在猎捕魔兽的时候意外管用。虽说是魔兽，还是很宝贝孩子。只要有小孩快死了，整个集团就会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而且牠们为了保护濒死的孩子，动作不会那么敏捷，打起来超爽的。』『哦，真不愧是猎捕魔兽的专家。』『受不了，真是一群粗人。』席恩靠感应能力知晓集团对话后，在心里咂了舌。（……是我害的。）那些人大概是某人为了调查温泉而雇来的佣兵。在席恩的威吓之下，这座山现在几乎没有魔兽。所以才会被轻易入侵──让他们得以靠近山顶。而且。也因此──（小狗受的伤……我就觉得很像是被利刃砍过的伤。）犯人似乎是那些佣兵当中的其中一人。那只小魔兽在席恩的威吓之下，晚了一步逃走，结果在山中彷徨时遇上佣兵们，就这么惨遭砍伤。（……可恶。）其实──他们那些人并没有错做什么。魔兽是人类的天敌，也是害兽。就算杀了魔兽，也不会被法律惩罚，更不会有人抱怨。不管以多么残忍的手法将之杀害，即使是抱着玩乐心态杀害，也无法定论那是恶行。他们完全没有过错。然而──席恩却感觉到一股无从发泄的不快埋入胸中。同时，拥有同样感觉的人──现场还有一个。「……嗯～这样啊。」菲伊娜以冰冷的口气说着。「原来就是他们砍伤了这孩子。」她说完这句轻描淡写得不自然的话语后，将抱在手上的小狗放回地面。「……喂，菲伊娜。」「小席大人，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人的。」席恩不安地出声。只见菲伊娜平静地这么说。她胸中怀抱着怒火应该是错不了，但似乎还没气到忘我。「小席大人，我问你喔。我们现在的方针是完全放弃把这里变成温泉观光地对吧？」「……是啊，我是这么打算的。」「是吗？那这样正好。」菲伊娜自顾自地下达结论，开始往前走。「那我稍微过去一下。啊，小席大人，你不要跟来喔。」因为我不太想被你看见。就这样。菲伊娜抛下这句话，一个人离开山顶往下。（不想被我看见，那家伙该不会是想……）就在席恩想通的同时──「菲伊娜那家伙，打算用那个吗？」「应该是吧。」「上次用是什么时候啦？」伊布莉丝、凪、雅尔榭拉也察觉她的企图了。由十个人组成的佣兵集团统一步伐，一步一步往上爬。他们是附近领主雇来的人。目的是调查温泉地。那位领主以前就看上了温泉事业，过去曾派遣好几次调查队。但结果──却是全数失败收场。调查队人数较少，一遇上魔兽群出现，全都无计可施，只能落荒而逃。领主一气之下，用钱收买一群擅长讨伐魔兽的佣兵，组成即席部队。因此他们是仅限这次，只为了钱财而来的佣兵集团。他们已经收取了订金，所以才能重装上阵。钱财组成的团队，没有人想被指使，就这么各自为政，往山顶前进。然而──就在距离山顶仅剩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他们全停下了脚步。「……嗯？」「小心点，有东西在。」「那是啥？」山道前方──有一只魔兽。四只脚的魔兽。体型看起来像狼，可是毛色很淡，是接近黄色的色调。那只魔兽伫立在道路中央睥睨着他们。感觉──就像要阻挡他们的去路。「嘿，魔兽总算登场了。」「真是太好了，否则再这么下去，我好不容易新买的武器就派不上用场了。」「喂，别大意。照事先说好的行动吧。」「哈哈哈，别说傻话了。对付区区一只魔兽，哪需要用到阵型啊？」「我有同感。对付那种货色，一个人就够了。」「那谁要上？」佣兵们轻佻地互耍嘴皮子。这时候──「喂，你说……那只狼该不会是你昨天砍伤放跑的小狗父母吧？」「哦……这样啊。那只狗崽子乖乖跑回去跟爸妈哭诉啦？嗄哈哈，杂碎还是有杂碎的样子，完成我指派的工作了嘛。」一个块头比其他人大上一圈的男人，从队伍当中走出来。「你们都别出手。那家伙是我的猎物。」男人从背后拔出一把长度几乎和他身高相同的大剑。大剑的剑腹有着无数伤痕，剑刃却经过仔细打磨。整体保养得非常确实，剑刃没有一丝缺口。那是陪着男人一路越过许多艰险场面的爱剑。「你是来替孩子报仇的吗？或者只是来驱赶外敌……算了，是什么都没差了。」男人拿剑摆好架势。「我好久没有猎捕魔兽，你可要让我好好享受一番啊。」男人举起大剑，往前踏出一步──的前一刻。咻的一声。有某种东西穿过男人的腋下。这件事只发生在男人的脚抬起之后，落地之前的短短一瞬间。在场没有一个人看得见那东西的动作。「咦……？奇怪……？那家伙死哪去了……？」男人首先因为理应在正面的狼消失无踪，而备感困惑。接着下一秒──「什……喂，你……那是怎么了……？」身后的某个人以颤抖的声调询问男人。「啊？什么怎么了？」「你还问……你的剑啊！」「剑？我的剑怎──呃！」经他人伸手指出问题点后，男人终于发现了。没了。刀身消失了。男人的剑只剩下他紧握着的剑柄，以及原本修长的剑身根部，其他部分完全消失无踪。此外剑上的断面──俐落得让人毛骨悚然。那何止是用锐利刃器斩断而已。看起来仿佛这把剑打从一开始就是那个样子，男人的大剑前端几乎不复存在。「这……这是怎样啊……！」见到爱剑悲惨的模样，男人在惊愕之中发出惨叫。「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我的……我的……剑……」「……呜……呜哇啊！」下一秒。男人背后的佣兵们也发出近乎惨叫的叫声。因为他们找到了。原本应该在正面的黄色的狼，就在他们的身后。「这、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喂……牠嘴里咬着的东西该不会……」佣兵们发出惨叫的理由──并非只因为狼突然出现在背后。而是狼的嘴里。牠的嘴里──有着大剑的剑身。那只狼咬着魁梧男人握在手里的剑的前端。接着──啪叽。狼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宛如夸示自己的力量，直接咬断剑身。那把剑是以强韧的钢锻造而成，狼却一口就将其咬得粉碎。吼噜噜──狼随着这声低吼，吐出剑的残骸。「噫……」「啊……啊啊……」「这家伙……是……怎样啊……！」佣兵们的表情全被恐惧支配。少部分的人甚至感觉随时会瘫坐在地。「唔……不、不要怕！」「小心一点！那只狼可不是普通的魔兽！」「冷静一点！快拿起武器！照事前说好的计划行动！」有几个人英勇地信心喊话，振奋整个集团的士气。吓傻的人因为那些声音，眼里点燃战意。他们纷纷拿出武器，摆出阵型──应该是试图摆出阵型。动作却实在太过缓慢。不对。即使动作不慢──即使他们打从一开始就保持戒心，认真应战，最后的结果依旧不会改变吧。面对压倒性、绝对性的力量差距，想必什么都不会改变。咻。又有一阵风穿过他们之间。那是──狼的疾驰。那只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越他们之间的缝隙。而且和刚才一样──瞄准他们的武器攻击。这次不只对一个武器下手。牠运用利牙和尖爪将他们的武器全数夺走，并破坏。当他们摆好阵型时──他们的手上已经没有武器了。武器悉数被咬得面目全非，被爪子切碎，没有一个武器留下原貌。「什……」「噫……啊……啊……」「……呜……呜哇啊啊……」「救……救命啊……」他们刚开始是惊愕，但马上就醒悟敌我之间的绝对差距──被迫强制产生自觉。佣兵们被恐惧与绝望压垮，全身动弹不得。这时候，那只狼缓缓往前。「……滚。」声音。人类的语言从锐利的牙间流淌出来。「愚蠢的……人类们……！」当狼嘴吐出极为愤怒言语的同时，牠的身体也爆发出慑人的魔力。接着毛皮──原本看似淡黄色的毛皮，变成耀眼的类金色。散发耀眼光辉的狼藉放庞大魔力的同时，身体也慢慢巨大化。那只金色的狼体型最后巨大到足以活吞人类。佣兵们和如此狰狞的怪物对峙，灵魂被植入一股至今尚未体验过的恐惧，只能颤栗地伫立在原地。「滚出……这里……！」<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688/148767/176591.jpg" class="imagecontent">狼在激怒之下吼完，那张巨大的嘴巴又立即发出慑人的咆哮。在声波的震动下，颤栗的佣兵们总算恢复身体自主权。男人们回过神来，一边发出惨叫，一边争先恐后地仓皇逃走。菲伊娜大概十分钟后返回。「呵呵呵，我把人都赶走了喔！」她的心情大好。「……妳变回那个样子了吗？」「嗯，对啊。」那个样子──就是指狼的型态。具有金色毛皮的传说魔狼。魔狼拥有仿佛射穿万物的眼光，以及锐利的爪牙。躯体既强悍又强韧。所见之人都会恐惧不已，既残忍又凶恶的野兽姿态──「说是这么说，其实只有身体变回去。要是他们昏倒，我也伤脑筋，所以我压抑着大部分的魔力。其实就是学小席大人的威吓啦。」看来菲伊娜是借着现出原形，赶走那些佣兵。她选择和席恩一样的做法，以威吓的方式将外敌赶出这座山。「呵呵，不过我想替这孩子报仇，稍微演了一点戏整他们就是了。我开口说『愚蠢的人类』什么的，假装自己是山神。呵呵呵，那帮家伙看起来都快吓死了，应该不会再靠近这座山了。」「…………」「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都没杀。我只破坏了他们的武器。」「……是吗？那就好。」不对，这样好吗？席恩开始烦恼。其实他心中有那么一点同情那些佣兵。和传说中的魔狼对峙已经够恐怖了，还受到恐惧加乘的恶整……这大概会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吧。他们搞不好再也无法和魔兽战斗了。「要是他们逃到镇上，拜托他们一定要大肆宣传喔。要说『那座山住着不得了的怪物』。这么一来……」菲伊娜说着，再度抱起来到脚边的小狗。「这孩子就不会再被攻击了。」「……是啊。」应该就不会有人动脑筋想开发这里了。届时案主会收回开拓悬赏金，不会再有人接近这座山。「嘿嘿嘿，太好了，已经没事了喔。」菲伊娜像捧着宝贝一样，用脸颊磨蹭着小狗。「咦……等……奇怪！怎……怎么啦……？」才刚开始磨蹭，原本乖巧黏人的小狗突然开始在臂弯中乱动。牠从菲伊娜手中跳到地面，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牠的奔跑方向前方──是一群魔犬。牠们躲在林木之中，不断窥伺着席恩他们。跑走的小狗去到群体中体型最大的魔犬脚下。而魔犬也关爱备至地舔着小狗的毛。「是那孩子的母亲和家人吗……？」「应该是吧。」大概是因为威吓失效，牠们又回到这座山了。又或者──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孩子，才鼓起勇气回来。小狗回到群体当中，非常有精神地跑跳。「……牠看起来好开心。」菲伊娜露出复杂的神情。「怎么？妳不高兴吗？」「没有，我很高兴啊……可是，牠那样头也不回地跑走，我觉得心情好复杂。这样和我相处的时间又算什么啊……」「和妳相处的时间……不就一个晚上而已吗？」「其实……我本来做好心理准备，想说分开的时候，我一定要狠下心来。要是看到那孩子哭着跑过来，我要演一出戏，吼着『我最讨厌你了！快滚回同伴身边去！』然后把牠送回去……」「……原来妳一直在想这种事啊？」「可是啊……没想到牠会毫不留恋地跑回去。难道你和我只是玩玩的吗？可恶！陪睡一晚之后，就没用处了吗！」菲伊娜表现不甘心的方式令人匪夷所思。「妳也不用怨成这样吧？」席恩安抚似的说道：「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嗯，你说得对。」菲伊娜点头，轻轻微笑。「唉～哟～这件事告诉我，人果然不能劈腿。我还是……应该好好疼爱小席大人。」菲伊娜调皮地说道，接着试图抱紧席恩，害得席恩急忙闪避。「别闹了，我可不是狗。」「噗～小席大人是小气鬼。」「菲伊娜，妳要适可而止。妳没看到席恩大人不喜欢吗？」「没错。把主子当狗，实属大不敬……」菲伊娜一脸不服气，雅尔榭拉和凪语出告诫。至于伊布莉丝则是咬紧牙关忍着不打呵欠。席恩大大叹了口气后──面对那群魔犬。「……抱歉了。」他道了歉。尽管明白双方语言不通，他依旧开口道歉。「抱歉，我们不该闯进你们的地盘，还吓跑你们。不过……我们已经要走了。我们无意继续打扰你们生活。而且我猜……以后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类踏进这座山了。希望你们放心生活。」只不过──席恩补充。「如果你们不介意，麻烦再把温泉借给我们泡吧。」那群魔犬没有回应。牠们并未咆哮，就这么消失在森林中。「……牠们有听懂吗？」「不知道，有听懂就好了。」菲伊娜说道。「居然对魔兽说那种话……少爷你真的是个乖乖牌耶。」「真不愧是主公。」伊布莉丝苦笑，凪则是恭敬地称赞。「……席恩大人，我们下次再来吧。」面对雅尔榭拉的这句话，席恩点头回了声「好」。「好了，回家吧。」回我们的家。

第四卷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