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卷罗马的军神星 5弹竞技场的两千年王者

后来，贝瑞塔透过亚莉亚尝试联络了亚莉亚在伦敦武侦高中时代的战姊——英国威尔斯的伯爵千金安洁丽卡·斯坦。

然而安洁丽卡因为父亲斯坦伯爵控告了捷达克斯公司的关系，被卷入麻烦之中。对于那样过度保护的父亲，安洁丽卡气得逃家了。因此据说虽然有和对方的执事取得联络，但没能联络到安洁丽卡本人的样子。我本来就猜想那人既然会收亚莉亚为战妹，或许是个脑袋奇怪的人物，但没想到居然都这年纪了还逃家什么的……把那种女人拉拢为自己人真的没问题吗？

言归正传，关于我自己本身的事情——

武侦等级测验的日子终于来了。

我虽然因为担心贝瑞塔的状况，好一阵子没去武侦高中，但我打算从这次测验之后要再回学校去。

反正卡羯对N那群人下的诅咒——雾之标记的两周期限刚好也已经结束，到头来那些家伙都没见到个影子啊。

测验是在晚上举行，因此我在黄昏时与贝瑞塔和丽莎三个人一起吃炒乌龙风义大利面，填饱了肚子。

现在身体状况非常好。因为青年旅舍的男生房间是没有女人的安全区域，让我每晚都能好好睡觉啊。

为了能接近知道老爸事情的武装检察官，学历和职历是很重要的。而武侦等级测验就是关系到那双方面的重要机会。

（至少也要到C级，不，看我一口气升到B级吧……！）

对于这样的关键考验鼓起干劲的我在吃完饭后，为了据说在罗马武侦高中的等级测验中最重视的面试打点好自己的打扮仪容，并且为了不要迟到而打算提早出发。然而——

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让人有点意外的客人来访了。

开着以前贝瑞塔当成私人车辆的法拉利California——摇曳一头纵卷金发进到公寓的人物，是现在已经成为贝瑞塔公司国外事业部责任部长、和贝瑞塔同父异母的妹妹——罗洁塔·贝瑞塔。

「姊姊大人，原来你住在这种廉价单人套房呀。」

罗洁塔几乎无视于帮忙打开房门的我，伴随一股香水气味走进房间后，立刻一脸担心地走近贝瑞塔。

「我后来向父亲大人求情了好几次，希望他能够再雇用你。现在父亲大人的气似乎也消了。董事会也说愿意重新听听看『茹斯特』的内容，所以今晚预定会召集几名董事到场。另外与联合国经济社会理事会有人脉的理事也会从米兰特地过来，看看能不能以非政府组织（NGO）的方式推动姊姊大人的新计划呢。」

哦哦……！

就算身材完全不像，姊妹果然还是姊妹啊。

本来还以为是敌人的罗洁塔，似乎愿意伸出援手的样子。

只要茹斯特能够以NG0的形式正式展开活动，搞不好就能像无国界医生（MSF）那样受到全世界注目了。

交抱着手臂听罗洁塔讲话的贝瑞塔大概原本也有自觉，知道计划如果照现在的状况下去，将会迟迟难有进展，因此露出很认真的表情考虑罗洁塔说的话。

「你或者那些董事理事，是打算以企业名义为我准备一个位子吗？」

「不，是以私人名义。所以这次的会谈也不是在公司举行的。」

「……明白了。我就去谈谈看。等我换个衣服。」

贝瑞塔说着——从破旧的衣橱中拿出据她说是透过网路买来的便服——东京武侦高中的水手服。那套穿起来像动画人物，颜色也和水手火星一样的衣服，似乎就是贝瑞塔的胜负服装。

「——贝瑞塔，加油啊。这次是真正的简报会啦。」

「或许吧，。那我走了。你等级测验也要加油喔。」

虽然很可惜因为云层看不到金星和火星，不过今晚我和贝瑞塔即将面对各自的重要挑战。就让我们彼此都留下好成绩，迎接明天的太阳吧。

相对于入学条件严格但毕业容易的日本学校，欧美的学校在入学或转学方面比较容易，但升级和毕业方面的条件却很严格。

在罗马武侦高中，等级考核测验就是条件之一，只要缺考就会被视为欠缺继续从事武侦工作的意志——就像在日本缺席入学测验的人便无法入学一样，会当场遭到退学。即使平常再怎么随便，唯独在这种时候是缺考一堂都不行，也严禁迟到。

因此……我为了避开在罗马经常遇到的公车延迟状况，特别联络卡羯要她用光冈大蛇来载我。

为了防止作弊，另外也有规定测验中手机必须关机。因此我联络亚莉亚关于贝瑞塔的事情之后，便预先把手机关掉以免自己忘记。

在公寓附近的马斯泰广场等了一段时间后，我听到V型六汽缸引擎接近的声音……来到我面前的大蛇驾驶座上，是穿着卡羯那套连身裙制服的LOO。大概是卡羯认为让一台无人车走在路上会引起骚动，所以叫LOO坐在上面的吧。

「喂，LOO，卡羯没跟你一起来吗？」

「金次，笨蛋。光冈大蛇，两人座。三个人，坐不下。」

居然连LOO都骂我笨了，但她讲得也对。毕竟如果让这家伙坐在车顶上也不太好啊。

虽然和使用僵硬的美语讲话的LOO交谈是很辛苦的一件事，不过据她说，卡羯正在图书馆调查魔术相关的资料。想必是为了对付那个戴羽毛头盔的瓦尔基丽雅吧。

「那么，本车这就前往位于乔久内的罗马武侦高中。路程十五分钟。安全起见，请系好安全带。」

相对地，光冈大蛇的AI亚许则是用流畅的美语讲话——

「时间上我有提早出发了，所以拜托你也安全驾驶吧。」

然后它载着如此回应的我与LOO，在夜晚的特拉斯提弗列区出发了。

我抵达有点久违的罗马武侦高中，从停车场进到校舍大厅后——

「金次！太好啦，你来了！」

「因为你最近好像很忙，我们还担心你能不能来啊。」

「要是你在测验途中肚子饿了，这个拿去吃吧。」

「喵呜！」

法兰西斯科、丹尼尔、拿面包递给我的拉斐尔以及扑到我小腿上的小狮子阿兰都纷纷来迎接我了。在场另外还有齐雅拉与安娜玛莉亚……

「你面试的时候要注意用词喔？」

「毕竟金次的义大利文有点像黑手党呢。」

她们为了武侦等级测验中最重要的面试，一下帮我拉正领带，一下又像理发师一样用梳子帮我整理浏海。

平常放学后都会自由跑去玩耍的E3班同学们——今天居然……为了帮连会不会来都不知道的我加油打气，特别留到这种时间啊。

「贝瑞塔过得好吗？听说她好像在公司闯了大祸……」

齐雅拉感觉是代表大家向我询问了这件事，于是——

「……哦哦，贝瑞塔现在开始展开了新的事业，变得甚至此以前还要有活力啦。像今天她也出门去参加一场重要会议了。」

听到我这么说，大家都露出总算放心的笑脸。

我也因为能将这件事情转告大家，有种终于放下一桩心事的感觉。

——好，就去挑战等级测验吧。

「各位……谢谢你们。我这下变得干劲十足了。其实我过来之前原本的目标是升上B级，不过现在我要努力升上A级——不，升上S级给大家看。」

面对这群重情重义的义大利朋友们，连我都不禁感动到把目标往上方修正了。

E3班的大家也因为这样的我兴奋起来，「Bene（好）——Forza（加油）！」地齐声欢送我前往今天要爬出锅子底到另一侧、当成测验会场的专科大楼。在校地狭小的罗马武侦高中，会根据专门科目与等级分别在不同日子举行等级测验。换句话说，一年中几乎每天都会有少人数的等级测验在进行，我的专门科目是从东京武侦高中延续下来的侦探科，今天有九名E级的学生准备参加测验。

毕竟我从入学之后就没参加过武侦等级测验，难免会感到紧张。不过——

一方面也多亏大家的声援让我涌起干劲，笔试答题比我预想中还要顺利。虽然理科方面稍微让我苦恼了一下，但问答题较多的文科方面应该能拿到不错的成绩。

采用类似日本所谓「逃脱游戏」形式的侦探科实习测验中我也猜中关键，在九人中以第二名的好成绩突破了。射击测验虽然因为是搜查类武侦的测验所以配分较少，不过我也误打误撞得到了很高的分数。

到了晚上九点，我进入一小段休息时间……

（照这样下去B级应该没问题。如果面试表现得好，搞不好真的可以升上A级啦。）

因为心情上变得较正面的关系，都还没开始面试我就在脑中打起了这样的如意算盘。

正当我吃着拉斐尔给我的面包，搭配从一楼走廊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咖啡时——

『考生编号一号，穆罕默德·萨威里斯，请进入面试房。』

天花板上的广播器开始传来最终测验项目的点名声。

是据说在罗马武侦高中的等级考核中影响最大的面试。因为面试是一个人一个人轮流进行，我现在只能继续等待……却忍不住紧张起来了。

于是我透过窗户眺望停车场上方阴暗的夜空，在脑中练习假想问答时，二号、三号考生陆续被叫进去。再不久后就要轮到五号，也就是我了。

然而就在这时后……

一台红色的法拉利California进入停车场，在都是空位的停车场中慌忙停车，感觉都没打到空档就让引擎熄火了。

「……！」

正当我不禁皱起眉头的时候，看到从那台法拉利的车门中——连滚带爬似地跑出一名纵卷金发相当凌乱的女人。是罗洁塔。

「……！」

虽然两人之间相隔一段距离，不过罗洁塔还是隔着窗户与我对上了视线，然后从停车场冲过来。看到她那样慌张的样子，我不禁带着一股不好的预感打开窗户。

伴随一阵湿暖的风，罗洁塔的香水气味渐渐接近——

「——远山金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拜托，来帮我，来帮我呀！」

从屋外扑到窗缘上的罗洁塔对我发出惊慌的尖锐声音。

「罗洁塔，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是和贝瑞塔在一起吗？」

「因为我怎么也、怎么也想不出来……所以只是想说要稍微欺负一下、吓唬一下而已……！」

罗洁塔大大的眼睛中不断溢出泪水，但我完全听不懂她究竟在讲什么。

欺负，吓唬……？她对贝瑞塔做了什么事吗？

我从窗户伸出手抓住罗洁塔的肩膀，先让她深呼吸几口……

「……你冷静点，按顺序说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我这么说之后……

「非政府组织的那件事，其实是我为了把贝瑞塔姊姊骗出来所编造的谎言……！因为如果没有姊姊大人的技术……我实在没办法把枪的价格压低到契约规定的单价……所以我只是想请她帮我重新设计而已！可是我觉得姊姊大人肯定会拒绝，所以就拜托罗密欧认识的人安排了一场假绑架。然后假装我付了赎金就立刻放走姊姊大人，我再藉这个人情要求姊姊大人提供点子这样……」

「……！」

刚才把贝瑞塔带走的罗洁塔，其实是虚构出一场援助计划当诱饵……然后透过罗密欧认识的黑手党帮忙，企图要利用贝瑞塔。因为才华普通的自己没办法造出要卖给非洲的廉价版枪枝，所以打算叫贝瑞塔帮忙设计。

「可是在那些人来之前，梅雅老师就开车出现了。我以为是自己的计划在哪里被泄漏出去，结果公司的另一派人马——肯定是艾尔玛那些人赶来救援的……所以那时候我就放弃计划，乖乖把姊姊大人交出去了。可是等我回到公司却发现艾尔玛那些人全部都在，而且我假装不经意询问了一下姊姊大人的事情，大家却感觉真的都不知道的样子——于是我打了一通电话给梅雅老师，她却说她一直都在熙顾重要患者……！」

「……！」

的确，梅雅现在应该依然在梵蒂冈继续照顾昏迷状态的夏洛克才对。

如果那个梅雅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罗洁塔的阴谋，开车赶往现场救出了贝瑞塔，却在接到罗洁塔本人的电话时又假装不知情——怎么也讲不通啊。可是……

「……这种事情，我实在找不到人可以商量……噢噢，神呀……！」

用白皙的双手掩面哭泣的罗洁塔，看起来并不像是在骗我。

不妙。很不妙……某种事件正在发生。

而且恐怕是只要走错一步就会难以挽回的某种事件……！

这下该怎么办？想要把跟随某位像是梅雅的人物一起不知消失到罗马何处的贝瑞塔找出来，简直有如大海捞针。但还是必须立刻行动才行。

「——罗洁塔，帮个忙！」

我请罗洁塔帮忙拉一把，翻过窗户——来到停车场后，冲向自己搭乘来的光冈大蛇。

「罗洁塔，你记得贝瑞塔坐上的那台车车号多少吗？车种是什么？」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我不记得车牌号码——不过那是一台暗色车窗的黑色兰吉雅Thesis……！」

跟在我后面的罗洁塔说出的车种，果然不是以前梅雅开的红色爱快罗密欧Giuliasprint GTA。

「……亚许！你到这里来的这段期间，有遇过兰吉雅Thesis吗？」

我不是对坐在车内的LOO，而是对大蛇的AI如此询问后……

「——不，并没有这样的纪录。」

亚许将仪板上的萤光棒状图显示器上下波动，透过语音这么回答了我。罗洁塔见到会讲话的车子与精巧的机器人不禁瞪大眼睛，而我则是「该死……！」地火大拍了一下方向盘后——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

车内忽然发出声音。不是亚许的声音，也不是电话……而是skype的待接声音。

大约响了七声左右后……

「……？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打给我。GⅡ，好久没见了。哦？你又换了个女人啊？」

车内传出似乎可以看到光冈大蛇车内以及周围状况、以男性来讲有点尖锐、会让人莫名感到不快的声音。

（这声音是、马许……？）

不会错。而且我抬起头看到光冈大蛇的仪表中央显示器上，映出了一名戴眼睛的蘑菇头少年。

吃着洋芋片配罐装可乐的马许·罗斯福——是制造出这台LOO在美国和我们交手过、来自洛斯阿拉莫斯的人工天才。虽然拳头很弱，不过非常善于使用超尖端科学兵器，堪称是IT方面的天才儿童。

「马许大人，金次大人希望能检索罗马市内的特定车辆。」

看来就是亚许透过无线通讯的IP电话帮我寻求协助的。

但是透过马许背后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是曼哈顿的夜景。似乎在纽约GⅢ大厦的马许是要怎么寻找位在罗马的车辆——

就在我皱起眉头的时候，画面上的马许「喀喀」地操作了一下滑鼠……

「车辆检索？嗯，纽约、洛杉矶、巴黎、东京、上海……哦哦，找到罗马的线路了。」

他好像——露出一脸能够办到的表情了……！真的假的？

「难道你可以用卫星照片找车吗？」

「那也是可以啦，不过晚上还是扫描监视摄影机比较快。只要骇进罗马市警局的资料库，大约三分钟就能找出来了。要我帮你找是可以，但你要拿什么跟我交易？在那边的女性太年轻了，可不符合我的口味喔？」

似乎喜欢熟女的马许说出了这样对罗洁塔也感觉有点失礼的回应。

本来对我就不算友善的他，露出一脸不会免费协助我的表情。

我这边可是在赶时间的说。必须想想什么巧妙的交涉台词才行……！

「我想找的那台车上，坐了一个叫贝瑞塔的女人。她是，呃～正义使者的长官。换句话说，这是一桩与正义有关的案件。你们的老大GⅢ不是最喜欢正义了吗？只要你帮我找到车，我就帮你跟GⅢ说些好话！这样你就可以卖他一个人情啦！」

我一句接一句如此说道后……

「我虽然听不太懂你在讲什么……不过最后那部分听起来不错。只要对GⅡ有所贡献，GⅢ有很高的机率会给予实际内容以上的评价。你说那少女名叫贝瑞塔是吧？我入侵到罗马武侦高中的伺服器，用名字搜寻了一下照片……」

一边讲话一边操作滑鼠的马许如此说完后，大蛇的荧幕上……忽然「啪！」地显示出贝瑞塔的照片。身穿白色布鲁马，也就是我之前在任务中偷拍的照片。

「呜……没、没错，就是这女孩。」

「拍摄者的名字是Kinji T喔？」

「对啦，就是我拍的啦！」

「这个角度，是偷拍吗？你到底在罗马做什么？还是老样子啊。」

「不要啰嗦了！快帮我找那女孩坐的黑色兰吉雅Thesis！」

总觉得一旁罗洁塔的视线刺得我很痛，但现在我偷拍贝瑞塔的事情并不重要吧！虽然偷拍的人没资格讲这种话就是了啦！

「——找到了。脸部辨识率完全符合的有七个影像。是改造的加长型轿车啊。那台车正从马可波罗路开往乔托路。同乘的是一名美丽的女性。」

大蛇的荧幕上「啪！啪！啪！」地——显示出好几个画面粗糙的影片视窗。那些似乎是将监视摄影机的画面经过数位调整出来的影片中——的确可以看到一台副驾驶座上坐着贝瑞塔的兰吉雅。在驾驶座也能看到一名很像梅雅的人物。

「……！」

我赶紧——打开手机电源，结果累积在通讯中心的好几封简讯一口气进来了。有梅雅寄来「刚才贝瑞塔小姐的妹妹跟我联络——」的简讯，以及似乎也收到梅雅联络的亚莉亚和卡羯寄来「我去找贝瑞塔」的简讯。

「一定是别的黑手党！这个梅雅老师是假的呀……！」

在大蛇的车门边，罗洁塔哭得瘫坐下去。不过……

不对，这才不是什么黑手党。

无论在哪个影像中，贝瑞塔都没有表现抵抗。因为她以为在驾驶兰吉雅的梅雅就是自己的老师，是圣职人员，是可以信任的人物。

如此精巧的假货，做事随便的义大利人怎么可能准备得出来。

贞德假扮的白雪，理子假扮的亚莉亚，佩特拉假扮的贞德——我过去也曾经被骗过几次，这肯定是完美到连武侦的眼睛都能蒙骗的伪装。可能是像理子那样的特殊化妆，或是像佩特拉那种魔术。虽然我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不过……

（原来也有像这样变身能力一流的人物啊——在N阵营中……！）

实在不愿想到的那个组织名称，在我脑中响起。

尼莫在广场会谈时有说过——N能够让贝瑞塔成为通往过去的分歧点并加以利用的期间，是半个月。而卡羯说过「雾之标记」的效用可维持两周。半个月和两周之间，存在些微的时间差。N阵营就是利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缝隙展开行动了。

「这就是有拍到贝瑞塔的最后一段影片。嗯……？这是、什么……？」

马许发出像是被洋芋片噎到喉咙的声音，探头注视他自己那边的荧幕。

似乎和马许的操作同步的大蛇车内荧幕上，有一个影片视窗被放大——暂停下来变成静止画面的那个影片中，一部分渐渐被扩大。

在扩大画面中可以看到——一名巨汉身上穿着像是雨衣的兜帽与大衣，准备坐进暗色车窗的兰吉雅车后座。

而马许扩大显示的部分，是巨汉稍微从兜帽底下露出来的头部。

看起来不像人类的鼻子与嘴巴部分。

「……！」

虽然画面因为解析度很低而显得模糊，但不会错。那是、狮子的脸……！

影片最后结束在那个狮子头坐进车内，让贝瑞塔开始慌张起来的地方。因为假梅雅让车子紧急起步，转进了切尔基路的立体交叉点。时间是四十五分钟前。

『考生编号五号，金次·远山，请进入面试房。』

从校舍的广播器传来呼叫我去进行武侦等级测验面试的广播声。

「……」

原来如此，看来N阵营也知道这场测验的事情。

所以他们刻意挑上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也就是身为不确定要素的我不在的时间做出行动了。

而罗洁塔恐怕是在她本人也不知道的状况下被莫里亚蒂的条理预知推测出行动，藉由蝴蝶效应诱导，遭到利用把贝瑞塔从我们身边带走的吧。

『考生编号五号，金次·远山，请进入面试房。』

因为我迟迟不出席面试，教务科又广播了一次我的名字。

——N那群人能够办到瞬间移动。就算现在追上去搞不好也已经没用了。

但是，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去救贝瑞塔才行。

「……」

从覆盖罗马天空的乌云隐约传来远处打雷的声音。

『考生编号五号，金次·远山，请进入面试房。』

要是没有出席这场面试，我就会遭到罗马武侦高中退学处分。

如此一来我的武侦证照就会被剥夺，失去身为武侦的地位，通往武装检察官的路也会因此中断。关于老爸的情报将消失在黑暗中，我的对卒症状想必会继续恶化下去。

换言之，选择违背那个广播的路，对我而言就是一条死路。

即使不到夏洛克或莫里亚蒂那么厉害，这点程度的事情我也能预测得出来。

——但是。

（贝瑞塔，你别担心。）

地位这种东西，我扔了。

像贝瑞塔不就扔得很干脆吗？为了她的正义。

义大利人平常都是一群糟糕的家伙。不遵守时间，只有开溜时特别快，从大白天就喝酒，抓到空间就又玩又唱，又爱讲异性话题。

然而他们不会违背自己的理念，遇到关键时刻就会勇敢挺身而出。

贝瑞塔向我示范了这点，告诉了我这点。

因此我也要挺身而出。为了守护、拯救贝瑞塔这个正义。现在就是那个关键时刻。

（就像我对贝瑞塔造成了影响一样……贝瑞塔同样也对我造成了影响啊。）

所谓的留学，并非单纯只是期间较长的旅行。而是在异国学习，让自己成长的旅行。

虽然我所学到的东西，是贝瑞塔透过日本动画学习到的正义论再反过来教我这个日本人，有点教人意外就是了。

『考生编号五号，金次·远山，请进入面试房。若没有进房，将视为放弃考生资格。』

我苦笑一下后……转身背对那恐怕是最后警告的广播。

正义使者总是比起自己的事情更会优先为了伙伴奋战。这可是咱们日本人透过动画展现给全世界看的信条。要是身为日本人没有做到这点反而逃跑，就会显得我们只是虚有其表了。

「……」

罗洁塔毕竟也是武侦高中学生，所以似乎理解了我现在的状况，而一脸无肋地抬头望着我。

而我则是——劈里——心一横，把自己左袖上的徽章撕下来，递到她手中。

就是我从一年级，不对，从附属中学时代就用到现在的武侦徽章。

是我至今身为一名武侦的证明。

「……虽然我是希望能亲手交给贝瑞塔本人，但毕竟我不能再戴着它了。等你要向贝瑞塔道歉的时候，再帮我转交给她吧。日本制的徽章在刺绣上跟义大利制的有点不一样，身为日本宅的贝瑞塔应该会很高兴的。」

我对罗洁塔留下这句话后，打开光冈大蛇的车门。

「远山金次……」

罗洁塔将我的徽章抱在胸前——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地看着我。

露出一副像是看到正义使者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拯救他人危机时的眼神。

但实际上，我才不是那么伟大的存在。就算受到贝瑞塔长官提拔为茹斯特零号，也不算正式的英雄啊。

如果在别人眼中看起来的我是那个样子，那只不过是我没能逃避而已。逃避我们这一族代代从事什么正义使者工作的疯狂。逃避必须浴血战斗的——命运束缚。

「你开车回公司去。那地方应该很安全。」

虽然罗洁塔的确有一半的责任——不过认为都是自己引发了这样的事态、不断紧张哭泣的她也让我看得有点于心不忍……于是我叫她尽快退场了。

好啦，莫里亚蒂教授。

我这下抱着退学的觉悟缺席等级测验，是个不惜扔掉通往武装检察官的路，进一步来讲就是不惜扔掉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拯救贝瑞塔的笨蛋——这点你也有推理出来吗？

以前梅露爱特也说过「过度愚蠢的人所做的行动无从推理」这种话。接下来，我这个不确定要素准备行动啦。

罗洁塔开着法拉利California离开停车场后……

『考生编号五号，金次·远山，若没有进房，将视为放弃考生资格。』

现场另外还有一个人。

这世上也是有很疯狂的正义女英雄啊。

莫里亚蒂或许也没料到这点吧。毕竟夏洛克也讲过「男女之间的事情难以推理」嘛。

从露出苦笑的我背后……

「你被点名啰。」

——我早就透过栀子花的气味发现的亚莉亚对我说话了。

看来她是因为联络不到我，所以赶到罗马武侦高中来的。

「我临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啦。」

我转回身子——与穿着东京武侦高中红色水手服的亚莉亚对上视线。

「我就猜想你应该会那样讲。」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以武侦的身分跟你合作啦。虽然以前向你发誓过我不会再辞去武侦……但是抱歉，我要违约了。」

「我现在不是想跟你讲那些话。」

在渐渐变强的风中，扮红色的双马尾大幅摆荡的亚莉亚——

「应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讲吧？」

红紫色的双眼仿佛在质问我似地直直朝我盯过来。

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就察觉出了我的觉悟。

「重要的事情？」

「我不想在不清楚搭档的体能状况下一起战斗。」

……亚莉亚。

说得也对。毕竟我瞒不过你嘛。

虽然武侦应该要隐瞒自己的病情或伤势才对。不过既然是你，我讲出来也没关系。

更何况今晚可说是我的退役赛啊。

「我这个——是会伴随麻痹或紧急发作的大脑疾病，迟早有一天会爆发脑溢血。恐怕无法根治。至于延命的方法，我老爸知道的可能性很高。到了最近，我变得如果对大脑造成长时间的负担，在战斗中也有可能紧急发作。疾病名称叫『对卒』。」

听到我这么说明——

亚莉亚虽然假装镇定……但我可以感受到她仿佛是自己被宣告罹患这项疾病似地大受冲击。

接着，我们沉默一段时间后……

「……我是心脏，你是大脑。彼此抱有危险的部位都好糟糕呢。不过，谢谢你愿意告诉我。壳金的时候，你挺身帮了我的忙。在对卒的事情上，这次换我来帮你。」

「亚莉亚……」

「你以前不就说过吗？说自己『一辈子都是亚莉亚的伙伴』。所以我也一辈子都是你的伙伴。」

亚莉亚挺起平坦的胸部，凛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我心中顿时涌出强烈到不可思议的希望与力量。

我从以前就总是很生气亚莉亚是个独断独行的家伙。

但其实在这点上，我自己也是一样。无论学校、金钱甚至疾病的事情，我都老是想要自己一个人解决。最后的结果就是让很多事情变得难以挽回。在广场会谈的战斗时我和亚莉亚的想法之所以无法统一，搞不好就是因为我对亚莉亚隐瞒这件事情的缘故。

而现在虽然有点嫌晚——但能够把对卒的事情告诉她真是太好了。

「我以后行动时也会注意你的病情。」

亚莉亚说着，坐进光冈大蛇的驾驶座——

而LOO大概因为车子是双人座，所以程式上设定当遇到有两个人要坐车时她就会下车爬到车顶上去，于是我也坐进副驾驶座后……

「你最好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事件的对手，是N。把贝瑞塔掳走的是外观像梅雅的某个人物，以及那个狮子头。我这边有掌握到四十五分钟前他们在切尔基路附近。」

「是往市区内的方向呢……我有预感，他们又往罗马市中心去了。」

现在还勉强算是历史分歧点的贝瑞塔万一遭到N恶用，人类历史搞不好就会往暗黑时代倒退一步。不过，阻止历史通往过去，使骨牌重新倒向未来——那样大规模的事情，终究只是像结果论的东西。

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去拯救一个女孩子——贝瑞塔。仅此而已。

「走吧。首先开往市区内。」

我这么说之后，光冈大蛇不等亚莉亚转动车钥匙就自己启动了引擎。

「这是什么车？」

亚莉亚顿时惊讶地瞪大她睫毛尖锐的眼睛，于是我向她说明「这是AI自动驾驶车。这家伙就是亚许。」……可是……光冈大蛇却迟迟没有起步。

「……它不动呀。」

「奇怪……」

不对，它不是没有动。转速表确实有在上升。

可是车子却没有前进。是轮胎在空转。

「——LOO……！」

「发生异常状况，请系好安全带——」

就在车顶上传来L00像是警报的声音，接着AI亚许用人工语音如此警告的瞬间——后轮忽然整个被抬起来，让车体大幅往前倾，车外的LOO沿着前方的挡风玻璃滚了下来。

「——！」

我和亚莉亚还来不及反应——大蛇接着又往右侧倾斜、翻倒。

「呀！」

「……！」

我赶紧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但来不及了。

在这台右驾车内，我全身滚向亚莉亚的方向……好死不死，偏偏一脸栽进她如丝绸般柔软滑嫩的……两条白皙大腿之间。

（……呜……！）

明明是在这样的异常状况中，我一呼吸，短短三秒钟——就感受到我的血流因为亚莉亚浓厚的女孩子气味而渐渐集中到身体的中心、中央了。

脂肪与水分较多的臀部与大腿，以及大腿根部褶皱处较多的部位，是女性身体最容易产生费洛蒙的地方。而且裙子在构造上很容易把受体温加热而飘散出来的费洛蒙悬浮粒子闷在内部，是会持续受女孩子气味薰染的魔性布制品。其内部的香气分子密度甚至能匹敌潜伏在日常生活中的爆发炸弹——枕头。

——简单来讲——

只要我钻进女孩子的裙子中，便能立刻进入爆发模式。就像现在这样。还真是让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爆发景点啊。

就在我把这项新发现加入爆发模式脑内的能量景点列表时，车子完全被翻了过来——

「……！」

碰！满脸通红的亚莉亚对一头钻进她白嫩双腿间的我用力一踹，把我从已经半开的车门踹出车外——但并没有接着对我开枪。

现在亚莉亚已经知道关于我HSS的原理，所以透过我氛围上的剧变察觉出我进入了爆发模式……而且是因为她进入的事情，结果在生气的同时又表现出好像有点高兴害臊的反应。

仔细想想，以前贝瑞塔对于被我偷拍的事情好像也有点开心的样子。原来女生对于自己被人觉得有性魅力的事情，并不一定都会感到讨厌啊。我学到一课了。

——等等，现在可不是让我自修爆发学的时候。

就在亚莉亚踢开另一侧的车门，爬出车外的时候——车子再度被抬了起来。

刚才LOO滚下来时撞出裂缝，接着又被车子翻到时的冲击力道撞破的挡风玻璃碎片「哗啦啦！」地散落到周围。

一点六吨重的光冈大蛇就像纸牌一样被翻过来又翻回去——

我很快就知道了造成那现象的原因。

因为亚莉亚后退躲开朝她倒下的车子，同时朝「匡锵！」一声再度恢复上下面的车体后方缩起身子躲起来的某个人影开枪了。

在大蛇车体下方的全面防弹车体与柏油地面之间，点45ACP子弹以锯齿状轨道一路弹向后方，却没有击中那家伙的身体。那个人影翻滚到车子后面。难不成亚莉亚射偏了吗！

「——！」

我也瞬间扭动右手腕两次——让自动拔枪的贝瑞塔，金次样式从滑轨夹克中移动出来。这个动作并没有被发现是拔枪行为，紧接着我立刻朝两度翻转过车子的人影开枪——却依然没有击中。那个人影又消失了。不对，是我看起来觉得像消失了。在对方刚才还在的位置旁边，那人影再度以趴在地上的姿势现身。

那是以前鬼族的津羽鬼在医科研医院展现过的超速度——甚至更快。真要讲起来，就是超超速度……！

「……」

默默不语的人影，身材很娇小。但现在问题关键不在于因为目标很小所以瞄不准。

那家伙刚才是用音速躲开子弹的。

在枪战中要躲开敌人的子弹，并非不可能办到的事情。然而前提是要透过对手的枪口方向预测弹道，在开枪之前大脑就必须对身体发出闪躲指示才行。

可是这家伙刚才——是在我开枪之后发现并躲开的。

想要躲开超音速的子弹，只能在看见光速的枪口焰光线时瞬间做出闪避动作。

但那种事情就算是爆发模式下的我也办不到。因为讯号从视觉细胞经由间脑视丘到大脑视觉区再做出随意运动的反应之前，子弹就会先击中了。

办到了这种超越人类表现的那家伙，脸上戴有纵长形的木制面具。

（——是广场会谈时那个狮子头的随从……！）

那枚面具看起来就像是恶梦中会登场的怪物，在眼睛部分有两个洞。像雨衣覆盖全身的大衣，是用大麻搓成的纤维缝制成的。

在大衣的衣摆下可以看到像是金属的锐利爪子露出来，撑在柏油地面上。

车身变得破破烂烂的光冈大蛇大概是为了不要再被翻车，自动往后退下离开。LOO则是单手抓住大蛇破掉的挡风玻璃框，用另一手脱掉不便于行动的连身裙，变成白色校园泳衣的打扮。

「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不过看来你刚才是躲在附近的车子底下吧？」

听到站在停车场的我如此说道……

「……」

那随从却完全不回应。

但既然对方挑在这时候动手，就表示——

看来对方原本就预定当我准备前往拯救贝瑞塔的时候才动手的。这个随从的任务是监视莫里亚蒂靠条理预知难以推理的我。如果我没有做出行动，对方也不打算冒风险跟我战斗。

这也就是说，卡羯和真的梅雅附近恐怕也有羽毛头盔女、绷带男或茉斩在监视她们。要是我现在贸然联络她们，搞不好对手会因此袭击卡羯、梅雅甚至夏洛克。另外我们也要尽快封住这个随从的嘴才行。

「金次，绕过去包夹！」

亚莉亚大叫的同时举起双枪，迅雷不及掩耳地——磅磅磅！以暗杀者会再度闪避为前提开枪。紧接着朝预测对手再现身的地点前空翻——踹下一记翻转回旋踢。

亚莉亚利用翻滚的离心力在空中伸出的右脚脚跟有如一把挥落的斧头——「碰！」一声靠直觉漂亮地击中对手了。好啊！亚莉亚这脚就是我们对N阵营的第一击了。

亚莉亚的脚跟踢中的是随从的面具。或者应该说是随从故意这么做的。因为对方判断若是被击中肩膀或脑门会让骨头碎裂，所以把面具当成盾牌了。

如果是速克达机车程度的东西就会被踢破成两半的亚莉亚那一脚，当场让木制面具粉碎——

「……呜……！」

胆子大到甚至敢用自己的脸部去承受脚踢的那名随从真正的长相露了出来。

——女人。不对，是年纪比我们还小的少女。

不是黑人。虽然也不是白人，不过看起来像是高加索人种。类似印度人或阿拉伯人的印象。从带有绿色的蓬乱长发底下，伸出一对兽耳——但是跟丽莎的不太一样，是像猫科动物的耳朵。其他部分就是人类的脸了。脸上没有化妆，不过双眼皮的眼睛看起来很大，同样给人像猫的感觉。

和放低脚步声移动的我站到包夹兽耳少女位置的亚莉亚接着——

「什么嘛，你的脸蛋很可爱呀。需要戴面具的应该是你的主人吧？」

对身为狮子头随从的那名少女如此挑衅。

少女似乎对于自己的脸被人看到的事情感到大受打击，瞪大她那对深绿色的眼睛。不过……那眼眸中渐渐流露出愤怒的神情。

然而随从的长相只有被我们看到短短几秒而已。少女立刻从麻织大衣底下伸出一只手——是人类的手——用靠皮绳绑有钩爪的手指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拉。像忍者一样把脸蛋下半部分遮起来，同时狠狠瞪向亚莉亚。

然后——仿佛在诅咒人似地嘀嘀咕咕念出什么话。

但我只能听出几个单字而已。虽然很像义大利文，但应该是西班牙文。

「——『竟敢看到我这不同于父亲大人美貌的丑陋长相』……虽然因为口音太重让我听不太懂，不过这女孩似乎很希望自己生来是狮子脸的样子。名字好像叫伊欧。」

看来那个狮子头家的少女……伊歇所属的文化中，人类的长相是很丑陋的。所以伊欧才会想遮住自己的脸。就好像如果一个人类生来是狮子脸，也会想遮起来是一样的。

伊欧用一脸怎么杀也不够的表情盯着踢坏她面具的亚莉亚……

「——叽——叽叽——」

忽然发出某种尖锐的声音之后，她身体一扭——朝我攻击过来。

你以为你可以赢过我和亚莉亚联手吗？若是如此，你也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啊。

我模仿亚莉亚，摆出强袭科训练出来的亚鲁·卡达架式。就在这时……

伊欧又再度扭转身体，让自己全身旋转——同时脱下她身上的大麻大衣，「啪唰！」一声朝我脸部丢过来。

为了避免视野被遮挡，我压低身子躲开大衣。面对被迫弯下身子的我，伊欧带着仿佛会砍断小腿的速度朝我踢出一记扫腿，但也被我微微一跳避开。

「——叽——叽叽——！」

伊欧紧贴地面扫过的脚带出强风，把落在地上的挡风玻璃碎片刮了起来。在宛如钻石般闪耀的大量玻璃中，弯下上半身又跳起下半身，停滞在低空的我——啪！啪啪！

把扭转一百八十度的左手撑向地面，同时用右手的贝瑞塔·金次样式射出三发子弹。接着解放左手的扭力，使自己全身像螺旋桨一样旋转——朝我靠枪击诱导对手再现身的地点使出一记两段踢。

我这招再度让玻璃碎粉被刮起的脚踢——被伊欧做出对应了。

她用像是跳高运动中背越式跳高的动作躲开了我的脚。而且我发现她身上穿的竟然是裙摆只有到胯下一公分的超迷你豹皮连身裙，忍不住把视线别开。

这场超低空的互踢攻防之后，就在我准备再度衔接到枪击时……

我发现自己的右手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长有刺人短毛的那东西是——尾巴……！原来伊欧有堪称是第三只手的尾巴！

因为我把视线从她似乎没穿内裤的下半身移开的缘故，害我没发现这点！

「——叽叽叽！」

兽耳伊欧藉着扭动身体落地的力道，拉扯我持枪的右手臂。

力气大得超乎寻常。

「金次！」

亚莉亚虽然举枪瞄准，但因为我在射击线上，让她无法开枪。

「——呜！」

我全身被摔到柏油地面上。

接着撑起身子抬头一看，发现竖起兽耳的伊欧把她像美洲豹的钩爪——用皮绳绑在双手指头上的十支利刃朝着我，又再度紧贴地面冲了过来。

时机上我已经完全躲不开了。

连爬起来的时间都没有的我只能趴在地上开枪，偏移伊歌的行动方向。但伊歌还是伸长手臂用爪子削到我的左手，在错身而过的同时用一记袋鼠踢从侧面把我踢倒。就在那交错的瞬间——先是亚莉亚，紧接着是我开枪——两颗子弹分别都削到伊欧。

「……呜……」

现在我才注意到，伊欧那种贴着地面的动作，其实是一种格斗战术。

靠速度翻弄对手，并且把对手逼到「地面」这道墙上的战斗方式。

中国武术中有一套功夫叫地趟拳——亚莉亚的战妹以前也用过类似的招式，但伊欧这是更加原始的东西。近似于热带草原的肉食动物靠速度与力量猎捕草食动物时的动作。

伊欧和我拉开了距离——这么厉害的家伙，居然在N里面还是小喽啰吗？

这么一想就教人不禁感到绝望……不过……

到这里为止的攻防中，我看出她的实力了。她并不是无法击败的对手。像刚才只要伊欧的裙摆再长一点，我就应该能注意到她的尾巴才对。

即便是超越津羽鬼的瞬间爆发力，只要我和亚莉亚从两方向包夹，就能像刚才那样做出对应。

仿佛是象征我们与伊欧之间的战力差距般，我和亚莉亚刚才削到她的子弹——分别把她左右手上绑住钩爪的皮绳绳结处射断了。其中有三支沾着我鲜血的十支利刃纷纷掉落到停车场的柏油地面上。

「……叽、叽叽……！」

就像是对不甘心瞪着我们的伊欧威胁说「你想逃就快逃，看我追上你。」似地——光冈大蛇「隆隆！」地催响引擎声。LOO也趴在车顶上，随时准备加入战局。

然而伊欧却——依然不退下。虽然没有再主动攻击了，但她与我们保持着三十公尺左右的距离趴在地面上，像猛兽一样竖起尾巴。「叽叽叽」的声音也依然持续着。那到底是什么？

（故意在……拖延时间吗……？）

就在我想到这点的时候——亚莉亚忽然抬头望向阴暗的天空。于是我也跟着抬起头……

「……！」

因为刚才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对方紧贴地面的战斗方式吸引过去，结果发现得晚了。

在上空五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有数不清的鸟类——海鸥或乌鸦等等飞来飞去。

数量不下一、两百只的鸟群就在我和亚莉亚发现它们的瞬间，一起俯冲下来。

伊欧刚才就是用那尖锐的声音不断在呼叫它们啊……

她之所以面对战斗力较强的我们也依然挺身战斗，原来是为了拖延这段时间。

有如一面天花板的鸟群逼近到我们上空十公尺左右。原本只是「啪沙啪沙」的拍翅声音——渐渐转变为「哗唰！哗唰！哗唰！」的巨响。

停车场一带的光线被鸟群遮住，让周围越来越暗。

「呀……！」

「亚莉亚，把身体压低！」

白与黑的羽毛像暴风雪般落下。我赶紧抱住脸色发青的亚莉亚保护她。

鸟类是会吃肉的。不只会猎食昆虫或鱼类，它们群聚在动物尸体边的画面在全世界也到处可见。

要是被这么一大群鸟从四面八方啄食，短短五分钟就会被吃到只剩骨头啊。

我和亚莉亚已经变得没有余力去管伊欧了。这时——光冈大蛇穿过乌云，赶到我们身边。

在大蛇自动打开车门催促下，我们两人赶紧避难到车内……但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前方挡风玻璃被撞得粉碎了。看到那群渐渐降低高度，最后终于在眼前来回飞窜的鸟——受到惊吓的亚莉亚颤抖着举起枪口。

不过我用手压下她的枪。

「别这样，亚莉亚。鸟类没事不会乱攻击人类的……！」

如果靠我的八岐大蛇，应该勉强可以歼灭这一大群鸟吧。

但是说到底，贝瑞塔给我这套武装的意义不是要我去杀戮无辜的鸟——而且鸟类是集团行动的生物。如果子弹击中任何一只，散出鲜血的气味引起恐慌，让几只鸟反扑攻击——在这里的上千只鸟就会同时围上来，如此一来我根本就来不及一一迎击。

如今已经有几十只鸟停在引擎盖上，完全遮住了我们的视野。

「金次……！好可怕……！」

似乎对于这类的情境很弱的亚莉亚变得泪眼汪汪，紧抱住我的手臂。但我也没有办法应付这种状况。

「放心，鸟类的夜间视力很差——我们就躲在昏暗的车内撑过这段时间。现在只能这样。」

但是……该死……这下我们完全被封在这里了。

明明现在为了拯救贝瑞塔，必须尽快赶到市区内的说。

就在我感到焦急起来的时候——

「亚莉亚大人，金次大人，我从网路上找到驱赶害鸟用的声音档案。现在准备尝试播放，请两位暂时把耳朵塞起来。」

AI亚许的声音传来，于是我和亚莉亚按照指示塞住耳朵后——

——当～～～～～～～～～～～～～～～……！

从车体发出让坐在车内的我们都忍不住会缩起肩膀、有如钟响的巨大声音。

——当～～～～～～～～～～～～～～～……！

听到车外喇叭两次、三次放出的金属声响……

……啪唰啪唰啪唰啪唰……！

鸟群……渐渐飞散。一百只左右的鸟逃走也连带使较远的鸟跟着逃离，结果就像乌云消散般——周围渐渐可以看到灯光。

「亚莉亚大人，金次大人，敌人要逃了。」

在鸟群形成的窗帘被拉开，再度恢复的视野中——

正如亚许所说……远处可以看到伊欧用双手双脚在车道上疾驰离去的背影。她逃了。

不过既然逃跑，搞不好是打算和N的同伴会合。

那群家伙掳走了贝瑞塔。在伊欧准备前往的地方，肯定可以找到贝瑞塔。就算找不到，应该也有什么线索才对。

「大蛇，追上去。让对方知道把你弄坏的代价可是很高的。」

「那当然。N——那些人似乎相当否定未来。那也就是否定我的意思。因此这对我而言也是关系到自身存在的追击战。」

在鸟群散去的夜空中，云层缝隙间可以看到星光。

——其中有一颗红色的星。是军神之星，火星。追吧。去把贝瑞塔救回来！

明明是个美少女，却似乎对自己的长相感到很丢脸的伊欧——把刚才她丢掉的大衣撕成像围巾一样，围住了自己的下半脸。她有如猎豹般用手脚在车道上疾驰，遇到急弯时还会甩动尾巴保持平衡，几乎没有减速就转了过去。在夜晚的车道上，她的奔跑速度甚至超过时速一百公里。

虽然路上车辆很少，但大蛇还是必须左躲右闪地避开车子追赶伊欧。伊欧则是一直线地奔跑在疏于道路保养而长出杂草的路肩，让我们怎么也追不上。

「即将进入市区。」

AI如此告知后，进入的罗马市区一般道路上——车流量越来越多。

在多半居民习惯开车通勤的外国都市区，尖峰时段不是像东京那样塞电车，而是在道路上会塞车。而运气很差地，现在似乎偏偏就是那样的时段。虽然响着和日本不同的警报声出现的警车也因此被塞在车阵后面追不上来，这点对我们来说算是好事啦。

「该死！这样会把伊欧追丢啊。她看起来应该是沿着台伯河北上的样子……」

我不禁啧了一下舌头，结果棒状图显示器忽然上下波动——

「——LOO即将脱离车体。接下来荧幕右上方的视窗将会同步显示LOO的眼部摄影机影像。」

亚许说完后，原本坐在车顶上的L00就像犰狳一样把身体缩成一团——沿着挡风玻璃旁的A柱滚下来到车道上，然后「踏踏踏……！」地奔跑在路肩追了上去。

但是她的速度顶多时速20km左右，这样根本就追不上伊欧。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大蛇后方像鸟尾的后车箱打开来，里面一台锐角型的无人机——-LOO的装备一边展开象牙色的机翼一边飞了出来。推进器喷出的些微热气一瞬间就让车内温度上升了。

那装备低速飞行到LOO的头顶上方，LOO高举双手抓住之后……

推进器增强喷射力道，垂挂着LOO飞了起来。LOO的姿势变得像吊环体操中所谓的中水平支撑一样，让身体和机翼平行后，飞行装备用机械臂固定在LOO的腰部。

接着就像滑翔翼般乘风飞起的LOO……时速依然顶多只有八十公里左右。

那台飞行装备比我以前在美国看过的还要薄而小，是车载用的。

「不能飞得更快吗？那样速度比伊欧慢呀……！」

「那就是性能极限了。因为L08·∑推进器并不是空战用，而是据点巡逻用装备。」

「……让L00就这样飞往和平祭坛的方向吧。我们转往特米尼车站。」

听到亚莉亚对亚许这样指示，我不禁皱起眉头——

「为什么要兵分两路？而且特米尼车站在市区中心，我们会被塞在路上无法动弹啊。」

「就是因为在市中心呀，既然我们速度慢，就要抢在对方之前先绕过去。」

「先绕过去……」

这么说来，亚莉亚从一开始就直觉推断伊欧会往市区中心了。

「既然N没有杀掉贝瑞塔而是掳走，就代表他们打算把贝瑞塔送到我们不在的罗马市外。如果要走海路就是往奥斯提亚海岸，如果走空路就是往菲乌米奇诺机场，这两者都应该往市区外走才对。可是对方的车子却是开往市区内，可见N是打算把陆路的铁路当保险手段，故意进入交通拥挤的场所，然后……呃……」

亚莉亚似乎靠直觉理解到这里，但理论接不下去。于是——

「瞬间移动是吗。」

爆发模式的我帮她补充了。

「对，就是那个！」

「N的预定是抓到贝瑞塔之后，靠瞬间移动全员撤退的同时把贝瑞塔也带走。因为脚程快速的伊欧也退下，让我方必须使用汽车之类的手段才能追上去。N阵营也很明白这点，所以事前——就把据点设定在交通拥挤、车辆难以进入的罗马市中心，这样的意思吗？」

亚莉亚的直觉与我爆发模式下的思考力互相辅助……

总算得出应该相当于夏洛克一个人份的推理了。

「好，就往特米尼车站、古罗马广场、万神庙的方向。尽可能避开塞车路段，往旧市区的中心部分。」

就在我让大蛇抄捷径往特米尼车站——也就是古罗马遗迹密集的旧市区方向的同时……透过荧幕影像也能看到LOO从河川上空右转往旧市区了。

在LOO的视野中可以看到伊欧在往同样方向的车道上奔驰的身影。果然如我们的预测，她往市中心去了。路径上似乎也是透过网路和大蛇连接的LOO为了追赶而故意诱导的。

能够从空中直线追赶伊欧的LOO并没有被甩开太远，然而影像左下方显示的飞行装备燃料表——已经减少到三分之一，顶多只能再飞五分钟左右。

虽然通往旧市区的道路车流量会增加，不过大蛇一下惊险穿过车与车走间的缝隙，一下又逆向行驶……首先赶往罗马市的心脏区——特米尼车站。

就这样——大蛇穿过石松装饰的公车转乘站——

一栋看起来像超巨大立方体的现代主义建筑物迫近我们眼前了。

那就是往国内可以到佛罗伦斯、拿坡里、比萨，往国外可以到巴黎、维也纳、慕尼黑等欧洲主要都市，欧洲最大的铁路总站——罗马特米尼车站。

在西边的夜空中，靠肉眼可以看到LOO象牙色的机翼。看来伊欧也会通过这里。

「我们就把特米尼车站当成防卫线，攻击伊欧。让她脚程变慢之后，再故意放她走。从逃跑方向分析出N的据点。」

拔出手枪的亚莉亚对我如此指示。这是当遇到不清楚犯罪集团的据点位置时，追击对方战斗力较弱的成员，一边让对方撤退一边找出对手据点——也就是在武侦隐语中所谓「熏逼」的作战方式。

在荧幕中，被LOO追赶的伊欧——进入特米尼车站内了。我觉得她那身打扮与其要遮住脸，不如遮住下半身会比较好吧。

「大蛇，往特米尼车站内！」

「呃、喂！让车子冲进车站很危险吧！车站里可是有很多人……」

「那就从铁路那边入侵车站！」

亚……亚莉亚大人发飙啦！因为敌人近在咫尺，却迟迟无法战斗造成的烦躁压力。

她坐在大蛇的座椅上，用她独创的奇妙踱地法「碰！碰！」地踱着车底。

「了解。」

大概是察觉出亚莉亚的凶暴性，连亚许也乖乖听从命令了。但是要左闪右躲那群因为狂飙的超级跑车而骚动，或者应该说是兴奋起来的罗马市民们，并绕过巨大的特米尼车站到铁路那一侧，需要花上很多时间。在这期间LOO的飞行装备也用完燃料，不得不降落到车站的月台附近了。

我因此忍不住啧了一下舌头，大蛇却同时撞破特米尼车站南侧——分隔人行道与铁道的金属网，让车子用力弹跳起来，害我差点咬到舌头。

「——看到了！是伊欧！」亚莉亚用枪口指的前方，有多达二十九条来自欧洲各地的铁路。

隔着大量铁轨的另一侧，可以看到身穿毛皮连身裙的伊欧快速冲过来。在后方面无表情追着她的LOO也入侵到铁路上了。

大蛇的轮胎压在碎石上，让高度不到十二公分的车底不断爆出火花，穿过铁轨。在已经失去挡风玻璃的大蛇车内，亚莉亚朝着逼近眼前的伊欧举起两把Gover，右枪垂直，左枪平躺。就在这时——叽叽！

大蛇忽然把车体往右一甩。

离心力让我又再度倒向亚莉亚身上的同时，逼——————！

震动大气的汽笛声从一旁传来——罗马往佛罗伦萨的红色特快列车紧贴大蛇右侧惊险通过。

「——呜……！」

「哎呀，毕竟这里是车站嘛。不过我们也无从选择了，就在这里战斗吧。」

粉红色双马尾被风乱吹的亚莉亚吓得抽了一口气，我则是轻轻拍了一下她肩膀。

透过列车窗户可以看到义大利乘客们纷纷惊讶地看着我们。世间一般大众们真是对不起喔，每次都这样惊吓到各位。

我再度从荧幕上寻找伊欧的身影。被LOO的眼睛捕捉到的伊欧依然四肢趴在地上，用快到她身上的毛皮连身裙都快被扯破的速度穿越铁轨。

然而，一班比萨往罗马的高速列车忽然挡在她面前。于是伊欧往右，我们往左各自绕圆，避开进站与出站的列车。

当我们总算绕到列车最后的车厢，准备穿过铁轨时——下一班列车又来了。这次是准备进入特米尼车站的通勤列车，在我们眼前从右往左驶去。大蛇在碎石上让后轮甩尾，朝刚才的反方向疾驰。

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没命，二十九条铁路有如一座可动式的杀人迷宫。当我们以锯齿状路径穿越铁轨的时候……

「——伊欧很快将会进入两位的射程范围内。不过——」

大蛇忽然让棒状显示器发出黄光，对我们提出注意。

「根据时刻表，现在这个时段似乎会有相当多的列车出入特米尼车站。请两位找机会下车比较好。要是继续乘坐在本车上，亚莉亚大人与金次大人因列车冲撞造成死亡的机率会高出百分之七左右。虽然也只有百分之三十七就是了。」

那机率应该算高的吧？就算下了车也有百分之三十吗？

「——要跳跃了。亚莉亚大人，金次大人，请把重心移向座位右侧。本车即将与敌人接触，驾驶上会稍微有点粗鲁，请两位小心。」

才刚讲完，大蛇就快速左右行驶摇荡车体——竟顺势让左侧的两轮弹跳起来，靠单侧车轮行走了。

接着从左后方传来刺耳的汽笛声，往米兰的特快列车冲了过来。

就在我感到「会撞上！」的下个瞬间，大蛇让接地的右侧两轮忽然加速。从身体感觉和声音可以知道，空转的左侧两轮也开始往反方向旋转起来。在那样的状态下，大蛇与渐渐穿过一旁的特快列车平行奔驰。

它接着让反转的左侧两轮靠到列车的右侧面上——然后忽然从反转改为顺转，把车头切向左上方，磅一声冲上列车侧面。靠自己本身的冲刺能量加上列车的动能——轰！

「——！」

就像一边旋转一边跳跃的虎鲸一样，大蛇的车体跳到了列车上空。

在斜下方可以看到伊欧避开那班列车奔跑的身影。亚莉亚马上从半空中「磅磅磅！」地进行射击，妨碍伊欧奔跑。

大蛇故意让自己流线型的车体擦磁到一根电线，在空中转换方向。我虽然知道电车的电线是只要没有同时接触铁轨就不会触电，但还是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大蛇已经越过列车上空往铁路另一侧掉落。方向刚好可以压到被亚莉亚开枪停下脚步的伊欧。

「——叽叽！」

伊欧靠野兽般的反射神经躲过大蛇，然而在她闪躲的方向又有另一班列车冲过来了。

面对被列车限制行动的伊欧，我和亚莉亚在大蛇着地的同时开枪追击。

多亏如此——

沿铁路逃走的伊欧速度明显变慢。大概是脚扭到了吧。

然而大蛇也没好到哪里去。起初被翻车时各处造成的损伤，似乎因为刚才那乱来的行动而伤得更严重了，车身到处轧轧作响，速度也变得很慢。

「总算让伊欧稍微变慢了。金次，我们下车。」

「就听你的。毕竟我也想让死亡率降个百分之七啊。话说……大蛇，你和我家老弟打的时候，也是『稍微有点粗鲁』驾驶吗？」

「不，和GⅢ大人交手时切磋时，我的驾驶『非常粗鲁』。」

……真亏GⅢ和这么疯狂的车子厮杀还能活下来啊。

连我都敬佩到傻眼的程度啦。

「不要只顾着聊天，我们走啦！」

把Gover「喀锵喀锵」装上新的弹匣后，亚莉亚从行驶中的大蛇车上跳了出去。

她靠惯性在地面跑了一下后……抬起右脚往右后方追过她的通勤电车侧面蹬一下，紧接着快速换左脚蹬一下，连续反覆——喂喂喂，真的假的？她竟然沿电车侧面飞檐走壁了。那招我可办不到啊。

印象中，以前间宫对我说过「亚莉亚学姊可是能够靠跳攀法飞檐走壁、比你厉害好几倍的存在。或者说你根本是个废物！」这样一句奇怪的骂人台词，我当时还扁她，要她别胡扯……但亚莉亚其实真的可以办到啊。

相对于亚莉亚那样像功夫电影的行动，LOO则是一边闪躲列车一边慢吞吞地追赶伊欧。时速二十公里左右。看起来有点疗愈人心呢。

「——大蛇，你到LOO附近就把她接上车。她那样迟早会被撞的。」

我想也差不多该让这对机器人·AI搭档把主角位置让给我们人类搭档啦。另外，这次让我们这么棘手的敌人是个野兽女孩。在这战场上也是未来、现在、过去互相交错呢。

脑袋比亚莉亚稍微聪明一点的我，打开大蛇的车门后——

「嘿！」

用手指勾住从左侧追过大蛇的列车窗缘，然后贴到列车侧面搭霸王车，朝伊欧的方向移动。

好啦，伊欧，你这下——右边的列车上有亚莉亚，左边的列车上有我，中间有大蛇在后面追啰？前方则是有LOO跑过来张开双臂试图阻挡。

我和亚莉亚爬上的两班列车之间，只有两条铁轨的宽度。

被关在中间的伊欧在被列车墙夹住的两条铁轨之间，选择了偏向我——也就是左侧的铁轨。在前方的LOO却是不知道为什么往右边铁轨移动了。那样不就会让伊欧穿过去了吗？

「……？」

「金次！后面！」

单脚跪在右边列车厢上的亚莉亚忽然如此大叫，于是我转回头一看——

（——呜！）

我贴在侧面上的这班列车右侧的铁路上，有另一班列车渐渐逼近了。

LOO原来就是为了不要被那班列车撞到才会避开的，但伊欧却反而跑到会被列车冲撞的位置。列车虽然紧急刹车，但实在来不及。

就在列车快要从后方撞上去的瞬间，伊欧忽然回头——往地面一蹬，朝后方跳回来似地撞向列车正面。难道她被逼到走投无路，决定寻死了吗！

「……！」

就在我吓得咽一口气的时候——我看到伊欧用像是扑垒包的动作扑进了列车的车体下方。就这样穿过两条铁轨间、电车的车轮与车轮之间，从车厢下方狭小的空间中快速爬了回来。

因为我、亚莉亚和大蛇都是和伊欧反方向行进，结果刚好与她错身而过了。

那班列车穿过我们中间，伊欧也从列车后方跳出车底下——

我看到她总算横越了特米尼车站的二十九条铁路，冲到街上。

不过她的脚程比一开始慢了许多。「熏逼」作战到这里为止算是顺利。

我和亚莉亚「啪！啪！」地从列车上跳下来后——

「她往南边——黄金宫殿的方向逃了。果然N的同伙就在那里。」

「看来没错。毕竟都被我们追到这地步了，伊欧还是没有回头啊。」

我们如此交谈着，丢下大蛇与LOO，追在伊欧后面穿过几条铁轨，回到市区。

伊欧进入市区的小巷后，「踏、踏」地左右蹬墙往上爬，然后斜向穿过低楼层的屋子上，与必须绕路的我们稍微拉开距离再回到地面上。一边躲开我们的枪击，一边抄捷径。

然而，在这里还是直觉优秀而且曾经是罗马武侦高中学生的亚莉亚占有地利。

我们沿着不会浪费时间的路径奔跑在罗马市中央南侧——夜晚的蒙蒂地区，不让伊欧把我们甩开。

就在伊欧把淡橘色瓦片踏出响声穿越屋顶的前方时……我看到了。

在灯光照耀下，罗马的象征性建筑。

（N的据点……就是那里……！）

那是世界最大的圆形竞技场。

西元一世纪，曾经身为暴君尼禄部下的维斯帕西亚努斯所建造的——罗马竞技场。

世界知名的观光胜地——罗马竞技场已经结束了今天的参观时间。

伊欧用背越式跳高的动作跳过封闭入口两公尺五十公分高的栅栏，消失在里面。

和我一起追在后面的亚莉亚则是用搞不好比樱花还强的一脚踹开了栅栏。接着在一片昏暗中，我们穿过从两千年前左右就在使用的大理石拱门——

在石阶另一头，看到了竞技场内部。

被观众席围绕的竞技场内侧，铺有最近似乎在举办的共和国建国纪念活动用的钢板。在欧洲国家，就算是历史遗产也会被拿来举办活动啊。

铺在椭圆形竞技场的钢板上撒有沙子，还装饰有巨大的石柱。大概是想重现古罗马时代的竞技场吧。

就在据说是把被杀的剑斗士送出场用的「死者之门」前十公尺左右的地方——瘫坐在地上的贝瑞塔被铁链绑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下。

铁链很粗，扣在上面的锁也很大，一看就知道两者都不是用枪可以破坏的东西。

「——贝瑞塔……！」

站在入场门处的我和亚莉亚发现她的身影——

但是因为必须警戒同时看到的另一个存在，让我们无法立刻赶过去。

让刚刚抵达此处的伊欧跟在身边、交抱双手站在石柱前的那个人影——是不知道该不该用「人」来形容的狮子头巨汉。

沙子色的鬃毛随风摆荡的狮子头穿在身上的披风，是像太阳一样的金色搭配像鲜血一样的大红色。介于黑色和褐色之间的强壮肌肉也像黄金般闪耀，配上异于常人的头部，不知为何莫名适合这座遗迹。

在那家伙附近看不到假梅雅的身影，不过可以感受到有其他人的气息。

贝瑞塔就像以前在武侦高中被绑在遗迹柱子上的阿兰一样，被铁链绑在圆柱上……

罗密欧那些人类对狮子做过的事情，这次换成狮子对人类做了是吗？

「……要上啰。」

亚莉亚看到狮子头携带的武器是古罗马士兵用的双刃单手剑——的大型版，换言之并不是枪，便翻过观众席的低矮石墙，轻轻落到下方几公尺处的钢板上。

我也跟在后面，跳落到亚莉亚身边……

竞技场上的细沙随风飞起，像灰尘般飘流着。

我和亚莉亚走在钢板与沙子呈现斑斑点点的竞技场上，接近狮子头。

首先来到手枪的实战射程距离——三十公尺左右。

贝瑞塔注意到现身在竞技场的伊欧，以及跟在后面现身的我们……

「笨蛋……你们为什么要来！」

结果对我们如此大叫。

「……看来我们中计了呢，金次。伊欧跟那个狮子头的目标——好像是我们两人喔。」

亚莉亚这么说的同时，我从贝瑞塔被当成诱饵亮在我们眼前的状况也理解了。

这是——N的陷阱。

N阵营会同时进行好几项目的。将可能成为通往过去分歧点的贝瑞塔掳走，只不过是N在罗马的目的之一。他们假装是要偷偷把贝瑞塔单独绑架，但其实也打算藉此把身为不确定要素的我以及身为超超能力者的亚莉亚引诱到这里顺便杀掉。

「快逃呀，金次！」

面对继续对我大叫的贝瑞塔——我却露出微笑回应。

「正义使者是不会逃跑的吧？」

我为了让心中肯定非常不安的贝瑞塔能够安心而如此说后……或许对于我会来的事情其实感到很开心的贝瑞塔顿时脸颊泛红，闭上嘴巴了。

「Qui es-tu!?……؟!（打不出来伊斯兰语）……Who are you!?」

亚莉亚用好几国的语言尝试交谈，结果……

「余在罗马的称呼乃狮子大公——古兰督卡。汝等即是亚莉亚与金次了？」

狮子头用人类声带不可能发出的低沉声音，像野兽低吼般回答了。是用英文。

他……古兰督卡接着对伊欧——这次换成用西班牙文说了些什么。

因为西班牙文是和义大利文有七成相同的语言，所以我可以类推出来。他是叫伊欧「退下」。而就像是佐证我的推测般，古兰督卡接着又……

「墨丘利大人也毋须插手。要是余在罗马睽违两千年的剑斗厮杀被泼了冷水，尼禄陛下在天之灵想必也会震怒的。」

这次换成用义大利文对不在现场的某人——叫墨丘利吗？的人物如此警告，语气相当强势。

光这样听起来，就知道古兰督卡能流畅使用三国语言。他虽然头部长成那样，智力倒是挺高的。要是因为他的长相和古老的服装就松懈大意，可是会吃大亏的意思吗。

「睽违两千年……？」

在惊讶眨眼的亚莉亚身边，我只能露出一脸苦笑。

弗拉德是六百年，玉藻是八百年，阎是一千年，古兰督卡是两千年。

在我遇过的妖魔精怪之中，他是最古老的怪物啦。不过这下让我更明白了。古兰督卡是——「那边」类型的敌人。拥有弗拉德般的巨大身躯，玉藻般人兽混合的长相，比阎长寿。也就是说在人兽之中属于较上位的古代种。

古兰督卡仿佛在闻风中的气味般用他凸出的鼻子吸了一口气——

「人类是比野兽还像野兽的存在。这座竞技场就是证据。渗染场上的鲜血气味，即便过了多少岁月也不会消散。死者的灵魂弥漫各处。」

就像怀念着罗马帝国时代似的，他眯起琥珀他的双眼。

「古兰督卡，你以前在这里战斗过吗？历史教科书上可没有那样的记载啊。」

我为了顺便观察对手，如此询问后……

「马克西穆斯竞技场、旧圆形竞技场以及这座新圆形竞技场——余当时赢了太多，多到不只是人民，连皇帝陛下都感到不悦……于是被逐出罗马，受到将胜利的荣耀从史书中抹消的处罚，并遣返努比亚了。」

古兰督卡打开左右嘴角，露出果然不像人类的笑脸——

透过云缝间洒入竞技场的月光，照亮他宛如和刀般的尖牙。

「余在竞技场上从无败绩，一人可敌百名剑士。汝等今晚只有两人，没问题吗？用不着顾虑，无论面对多少对手，余都只会单独战斗。因为尼禄陛下命令过余，永远都必须如此。」那个因暴虐与专制让元老院看不下去而认定为国贼，约两千年前遭到杀害的罗马皇帝·尼禄……如果把古兰督卡讲的话当真……代表他至今依然遵守着那么久以前的约定吗？真是个耿直的家伙。

「在聚集了最强剑士的竞技场，一次杀百人吗？无论在什么时代，人类总是敌不过大自然的力量啊。」

我对亚莉亚如此嘀咕后……

「抑制大自然的力量，也是人类的工作。金次，没什么好害怕的。会拿数目眩耀的人，其实都是没有自信的家伙呀。」

你以前不也炫耀过自己连续逮捕了九十九名罪犯吗？我这句吐槽差点脱口而出……但毕竟现在不是起内讧让我从死者之门先失陪退场的时候，因此我忍住没讲了。

——据说在西元八十年，这座竞技场为了庆祝启用，从各地抓来熊、长颈鹿、象以及狮子等等猛兽——举办让剑斗士们厮杀的活动。

根据记录，在那活动中有数百名的剑斗士被猛兽啃食或踩踏而丧命。但愿今晚我们不会重现那样的情景啊。

「你是为了什么目的在协助尼莫？是想要一起回到罗马时代吗？」

因为知道对方可以用言语交谈，于是亚莉亚试着要套出关于N的情报。

「如今，唯有在尼罗河源流区，像余的外观才会受人崇拜。余只是希望把神能够以神的身分理所当然地统治人民的世界——留给余的独生女伊欧。」

就像玉藻会把自己认为是神明一样，这家伙也有这样的倾向。毕竟人类有时候就是会把像这种半兽半人的存在当成神佛膜拜啊。

古兰督卡想必在故乡非洲一直以来都被当成神明对待吧。

他在这方面的自我认知，感觉跟茉斩很像。该不会在N的成员中，有一堆家伙都是神吧？虽然尼莫希望迎接的神似乎和这些自称的神又不太一样就是了。

——古兰督卡说他以前从罗马被遣返的努比亚，是埃及南方的古称。

这个关键词让我爆发模式下的记忆力回想到……阎说过霸美他们大约在四百年前「天下布武的旅途中有经过奴昆」这段话。

「原来如此。你是打算在那样的世界中和霸美或阎他们愉快相处是吧？」

我试着胡扯套话后——

「嗯……汝见过霸美吗？缘分实在是奇妙的东西。不过，那要看绯鬼们的意思。毕竟那群鬼跟余不同，从相识时就不是一个人了。」

——古兰督卡说出了他们在过去果然有接触过的发言。

古兰督卡与霸美之间，有「同样是数量稀少的类人种族」这个共通点。因为无法和人类共存，霸美他们移居到了帛琉海域，古兰督卡则是栖居在非洲深处。

不过古兰督卡说他过去只有一个人，也说伊欧是他的独生女。活了两千年却只生了一个小孩，代表他要不就是很守贞洁，要不就是生殖能力很低的种族。像伊欧除了兽耳和尾巴以外，脸蛋长得也像人类，搞不好古兰督卡才是仅限一代的突变存在。

不管怎么说，总之古兰督卡对于延续种族的危机意识比绯鬼们更强烈。

那就是他的动机了。为了不让他们自己被人类逼到绝种——所以才协助N的计画，试图改变人类世界。

「我才想问你，没问题吗？要是你和我们战斗丧命，往后只要唯一的女儿伊欧出了什么差错，你的种族就会灭绝啦。」

我为了尽量能够不打架就解决问题，而提出这点尝试吓唬对方。然而……

「丧命？汝说余会丧命？有趣有趣，不愧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但毋须担心，那样的可能性将会随着汝的死，在今晚化为不可能。余很久没有和东方世界的剑斗士交手了，相信尼禄大人也会很愉悦吧。」

……看来是没用的。毕竟对方不是靠嘴巴讲讲就会退下的货色。

「余倒要反过来问了。据茉斩说——金次，亚莉亚，汝等是在人类世界从事所谓『武侦』工作的存在。而据闻那所谓的武侦，似乎禁止杀人。汝等可会抱着杀掉余的决心全力战斗？罗马人民也说过，世上没有比不需要赌上性命的比武更无聊的东西。而余也不喜欢单纯的残杀行为。」

看来古兰督卡期望的是赌上性命的战斗。

从他会那么中意充满血腥的竞技场就可以知道，他是个战斗狂啊。

而且个性上又很正经八百，讨厌不平等条件的样子。

「我是不知道亚莉亚怎样，但关于我倒是不用担心。毕竟你到底算不算人都值得怀疑了，而且就在今晚……」

我向对手露出一脸故作轻松的苦笑，同时用不可视子弹的动作——

「——我刚放弃了武侦的身分啦！」

左手像投掷短刀般挥动一下，握住从八岐大蛇中瞬间飞出的沙漠之鹰，然后「轰！」一声射出点50AE弹。一·二八马赫的子弹朝古兰督卡的手臂飞去——但古兰督卡就跟伊欧一样，仿佛巨大的身体忽然消失般飞速移动了。

他是看到枪口焰之后才做出对应的。看来这家伙也一样，光靠普通的枪击是没用的。

虽然我想过既然如此就靠跳弹射击——但是在这么宽敞的空间中，就算朝对手看不见枪口的方向射击，让子弹弹跳用的墙壁也距离很远。靠那样悠哉的射击，连开枪声都会先被对方听到了。

然而从我刚才能轻松办到多了一项动作的不可视子弹就可以知道……

我因为贝瑞塔被抓的事情进入狂怒爆发了。

虽然这样容易让行动变得只顾攻击，必须小心注意，不过狂怒爆发可以发挥出普通爆发模式一点七倍的实力。N啊，你们绑架贝瑞塔的行动反而是弄巧成拙啦。

从八岐大蛇中拔出贝瑞塔，金次样式握到右手中的我，以零点三秒的间隔左右扭动手腕。伴随「唰啦啦——」的声响，我感受到弹炼通过袖子，第一枚子弹插入切割式弹匣的同时，我用拇指把选择器切换到全自动射击后——将后座力的震动也加以利用，「碰碰碰碰！」地把手枪子弹像霰弹一样连续射出。

为了封锁古兰督卡的超速度而瞄准他脚边射击的二十发子弹，让他周围与背后都掀起波浪般的沙尘。亚莉亚看着古兰督卡往右闪躲子弹的同时，自己也用半自动射击一边我护援我一边往左冲。伊欧则是绕到柱子后面，把贝瑞塔当成盾牌。

沙子色的鬃毛随风摆荡的古兰督卡拉开两边嘴角露出笑脸后——「锵！」一声拔出磨得闪闪发亮的罗马短剑（gladius）。

那是古罗马剑斗士使用的坚硬宽刃剑。

为了配合他巨大的身体，剑身较长，因此严格上来讲应该叫spatha的样子。

「哦哦……回来了。大家都回来了。那时代罗马人民的灵魂都回来啦！把整座竞技场的观众席都坐满啦！」

就在古兰督卡环视没有半个人影的观众席，架起罗马短剑的下个瞬间——

我的眼睛忽然看到空间扭曲。在古兰督卡背后到贝瑞塔之间的位置。

感觉有点像条纹状的扭曲，是某种——波浪吗——？

紧接着，伴随「轰磅——！」一声通常靠剑术不可能发出的炸裂声响，古兰督卡朝我和亚莉亚的方向挥剑了。好快——是连爆发模式的视觉都无法捕捉到的超超速砍击！

磅！磅磅！我和古兰督卡之间的钢板随着卷起的沙尘一起弹跳起来。从古兰督卡的位置为起点，呈现放射状被掀起的钢铁海啸，朝我们逼近。

这是——类似妖刕静刃使用的炸牙，用刀剑放出冲击波的中距离攻击——

我看到亚莉亚似乎靠直觉看出这点，用念力动起她的双马尾，在自己头部前方交叉成×型摆出防御姿势。下个瞬间……

「！」

——碰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磅——！

我明明和古兰督卡隔了相当足够的距离，却还是有如全身被电车撞到似地感受到某种看不见的冲击。我可以知道自己双脚顿时离地，身体就像被踢飞的球一样弹向后方。因为力道太强——我来不及做好护身姿势。糟糕，掉落的角度太差了……！

——「碰！」的一声，我的后脑杓硬生生撞到薄薄的沙层底下的钢板。

「……呜……！」

我光是为了不要让眼球弹出去而紧闭眼皮就很吃力了。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后脑敲在地面上，似乎让颈部受到很强烈的伤害。甚至还引起了脑震荡。

虽然勉强保住意识，可是眼睛……该死！几乎看不见。

呼吸也很困难。是紧接在颈部之后，从背部撞到肺了。

但我不能让对手发现这点。要假装没有受到伤害站起来才行。

于是我咬紧牙根站起身子——准备对古兰督卡应该在的方向重新举起手枪的时候……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震耳欲聋的狮子吼叫声撼动大气——

轰响朝我迎面而来。震动有如暴风般，在我周围吹刮。

「——呜……！」

类似弗拉德那招「瓦拉几亚的魔笛」，会唤起本能恐惧的猛兽咆哮——让我的身体无视于本身的意志，如触电般缩了起来。

（糟了……爆发模式……！）

我唯一能依靠的爆发模式要被解除了……！本来我因此捏了一把冷汗，不过现在我意识朦胧到连声音都听不清楚的状态反而救了我一命。而且我有记取和弗拉德交手时的教训，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双手拇指根部捂住自己耳朵。血流只有衰减一点。还能继续战斗。

被这两波连续攻击掀到空中的沙尘「沙啦沙啦」地落到我的头上和肩膀上。

——古兰督卡会使用冲击波和轰响。

这些呈现放射状展开的攻击无法闪避。相对于我方的枪是直线性武器，那家伙可以用扇形的面进行攻击。这次的对手也不好对付啊。

「——金次！」

我听到贝瑞塔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有种比实际距离更远的错觉，但她似乎平安无事的样子。

另外也可以听到亚莉亚为了让古兰督卡远离我而开枪的声音。看来她因为往左绕开的关系，没有受到咆哮技直击。

在古兰督卡放出冲击波之前我看到的空间扭曲，恐怕是由第三者使出的——为了保护贝瑞塔的反相波。虽然我不清楚是谁做的，但可以推测N果然不只是要把贝瑞塔当成诱饵，也依然打算抓她成为通往过去的分歧点。

（怎么可以、让你们得逞……！）

手枪……糟糕，两把都脱手了。不过用小指做出两次敲击动作后，我就感受到两把手枪都回到了手中。是八歧大蛇的隐藏功能——复相芳纶纤维的卷线器。

没错，现在我不是孤军奋战。亚莉亚和贝瑞塔也和我一起在战斗……

虽然我试着如此振奋自己的斗志，但是……刚才被冲击波撞飞摔落造成的伤害太严重了。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眼睛也依然看不到东西。不对……这是……

（……这是……什么……？）

难道我站着身体死了吗？现在我眼前……可以看到很像是濒死经验者所描述、仿佛穿过一条昏暗通道般的景象。

在通道另一头，是一片明亮的世界。

明明我的脚没有在动，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慢慢穿越通道。

前方渐渐传来声音。这是……欢呼声……？

……「站起来！」「杀！」「杀！」「上啊！」「杀——！」……

（这是……什么地方……）

头上可以看到一片晴朗无比的蓝天。

在上空五十公尺左右的地方，有一块块麻制的遮阳布围绕。

脚下没有钢板，而是被太阳晒到发烫的沙子。

（……呜……！）

在观众席上——

可以看到大量的古罗马人观众，身上穿着用一块布织成的衣服……有男女老少的贵族们、骑士们、市民们。

有的人高举拳头，有的人挥甩装有赌金的袋子，有的人吐出口中的葡萄，大家都纷纷「杀啊！杀啊！」地大叫着。

就在我吓得摆出防御姿势的时候——隆隆隆隆隆！伴随宛如巨象的脚步声，一只巨大的狮子朝我扑了过来——！

「……！」

我赶紧后空翻闪避的同时，把右脚像刀一样往上踢起——

——碰！后翻踢当场踹中那只狮子的下颚，顺势往上踢到底。

我自己的脚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冲击，顿时让周围的幻觉「啪！」地消失了。

回到二十一世纪，夜晚罗马的竞技场——

「……！」

恢复正常的视野中，我看到凸出的下颚似乎被我踢中的……身高两百二十公分，体重应该有两百二十公斤的古兰督卡，正举起长长的双刃剑重新保持身体平衡。

我赶紧往后一跳拉开距离，在夜空中闪耀的火星下再度举起手枪——

「呵哈哈！汝也听到了吗，那时代的声音——罗马人民恐怖的欢呼声。」

我脸上似乎还留着刚才看到幻觉时错愕的表情。古兰督卡用一副看见友人般的眼神，对我咧嘴一笑。

我大概是情急之下靠身体记忆对他踢出了带有樱花力道的一脚。从古兰督卡凸出的鼻子流出原来狮子也会流的鼻血，沾湿了他的尖牙。

……非洲兽人与东洋剑斗士的异种战斗。原来如此，怪不得幽灵们都会感到兴奋啊。我甚至到现在还有听到那些欢呼声的错觉呢。

——这里是过去曾经长达四百年间表演杀戮的竞技场，是着迷于血腥战斗的古代罗马人灵魂至今依然聚集的地方。搞不好是全世界最受诅咒的场所，甚至让人不禁觉得当成观光景点是很恐怖的事情啊。我可不想久留。

「金次！你没事吧！」

亚莉亚尖锐的叫声传来——

于是我转头一看，发现她的右眼开始发出红光，手臂摆出「向前看齐」的姿势。

是雷射攻击的测距测角动作。

古兰督卡应该也有看到亚莉亚的眼睛发光，却完全没有做出警戒的样子。

——他知道这招。古兰督卡肯定有看过尼莫使用雷射攻击，然后也知道回避的方法。根据那家伙的能力，我也能推测出他的手法。就是在雷射即将射出之前，眼睛光线增强的瞬间，用超越亚莉亚反应速度的超超速冲出她的视野之外。如此一来就能让雷射白白浪费一次——而古兰督卡恐怕真的能够办到。

亚莉亚似乎也知道了这点，但依然没有放弃蓄积雷射。

「刚才那一脚踢得好，金次。尼禄大人在天之灵也看得很高兴。来，尽管放马过来吧。」

「……虽然为了观众战斗并不合我的个性。不过哎呀，偶尔来一次也无妨。」

就在我和古兰督卡互相对峙的时候——

欢呼声的错觉好像又变得更加热烈了。你们这些家伙还真爱这套啊。

另外……我故意把话讲得比较长，顺便确认自己的咬字发音。看来我已经从晕眩状态恢复了。

虽然刚才狠狠吃了对方一记大招式，但既然没有因此被击败——就代表我还有胜算。

面对让手臂为了再度使出超超速度而蓄积起力量的古兰督卡，我反而「啪！」一声选择一边开枪一边拉近距离。

「——！」

伴随「磅——！」一声宛如用力抽鞭的声响，古兰督卡又放出了冲击波。不过——

在他放招之前就跳向斜前方的我，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布鲁塞尔、东京湾、罗马竞技场，既然都见识过三次，我总不可能还看不出闪避的方法吧？

冲击波招式的攻击范围是扇形。虽然我刚才还觉得无法躲开，但其实波动的发生源头左右两侧还是有可以闪避的空间。就好像刚才亚莉亚没有被轰响直接波及到一样。

然后在这样的近距离下——我就能用拿手的亚鲁·卡达战斗了。亡灵们，给我睁大眼睛看到吓破胆吧，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剑斗士啦！

——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

我的贝瑞塔·金次样式靠弹指连射不断攻击古兰督卡。

就在他为了闪避子弹而失去平衡的时候，紧贴到面前的我接着用膝盖狠狠踢向他巨大的身体。

毕竟我知道会像以前在富岳上踢阎的时候一样，会被厚重的肌肉铠甲挡下来——因此我不是用破坏骨头的潘克拉辛式踢击，而是选择搅拌对手内脏的踢拳式脚踢。这招想必也是罗马人不知道的技术吧。

「——呜？」

古兰督卡大概万万没想到会被人类的脚踢两度造成伤害，顿时感到意外地瞪大眼睛。原来他惊讶的表情和人类是一样的啊。

我趁那一瞬间的破绽射出的半自动射击子弹，被对手靠枪口焰判断并闪开了。竟然在亚鲁·卡达的距离下开枪也能闪避，真不愧是N的成员。然而既然他会选择闪避——

就证明只要能击中就会有效。

他的鼻血到现在也还没停，可见这家伙不像弗拉德拥有无限回复能力。决胜的关键，就是枪了。

但是，这下我该怎么击中他？在射击时不让对手看到枪口焰——要怎么做？真是个难题啊。

古兰督卡因为被我逼近到比剑的攻击范围更内侧的距离，于是「唰！」一声改变了罗马短剑的握法。逆向握剑，把紧握青铜握柄的巨大拳头朝我挥来。

感觉一拳就能击毁水泥组合屋的一记沉重钩拳——

我判断即使靠秋水也无法抵销，因此开枪迎击。拳头为了闪避子弹而偏开，从我右耳边惊险削过。光是如此，我的鼓膜就发出「啪！」一声损伤的声音。

「——呜！」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打算使出头槌反击，却看到古兰督卡张大嘴巴露出利牙。

是企图一口咬住我头部的动作。

从以前与阎的战斗经验中我也知道，这家伙连嘴的周围都是杀伤范围。于是我举起左手朝他嘴巴使出水平手刀，故意让对方咬到自己的左手臂。

「！」

喀嚓——！

狮子啊，你因为本能咬住我的手臂，反而自己固定住自己的头部位置啦。

古兰督卡试图咬断我的手——然而夹克内的八岐大蛇是攻防一体的装备。是面对狮子的咬合力道也能支撑几秒的科学铠甲。

然后，我根本不需要到几秒的时间。

我用左手臂撑起古兰督卡的头部，同时放出已经进入出招动作的头槌，由上往下——「碰！」一声，用手臂和头包夹古兰督卡凸出的上颚。这是从空手道的剪刀夹击得到灵感的「剪刀头槌夹击」啦。

狮子的头部比人类往前凸出的部分很大，而我瞄准的就是对方已经在出血的——鼻子。随着「喀咂！」一声，传来被我夹烂的触感了。

好，再来一次——！

就在我又把头用力抬起的时候……

「～～～……！」

古兰督卡似乎不太喜欢我的硬脑袋，而张嘴放开了我的手臂——

——倒退几步后，压住仿佛血管破裂般大量出血的鼻子，伸出长长的舌头，从舌尖不断流下鲜红的血液。

我为了预防对手的震动技而再度拉近距离，并确认一下没有趁这个机会攻击古兰督卡的亚莉亚所在的位置。亚莉亚在竞技场内往左侧绕了很大一段距离——明确地站在某个特定地点。

根据那个位置和角度，我理解了亚莉亚的目的。她打算把只有一发的雷射——不是用来攻击可能会被闪开的古兰督卡，而是用在别的事情上。她现在依然把双手举向古兰督卡的动作只是个幌子，其实她似乎已经决定把狩猎狮子的工作完全交给我了。

古兰督卡趁我如此判断时形成的空档瞬间接近，挥出铁锤般的上钩拳——我立刻交叉双手挡下——被弹飞到上空五公尺处的同时，用后座力几乎会让身体停在空中的速度连续开枪反击。八岐大蛇的子弹数目几乎可以说是无限，让我能够尽情朝对手轰洒子弹。

即使身体巨大也能发挥超速度的古兰督卡靠旋转护身躲开我的攻击。从他舌尖流下的鲜血洒出一道圆。而我则是像要击散那大红色的圆环般，把脚像长枪一样往下刺。古兰督卡没有咬我的脚，而是选择了闪避。

很好，多亏我刚才夹烂他的上颚——这下不需要担心被啃，可以尽情攻击了。

「……了不起的、男人。汝、不是人类啊。究竟是何方神圣？」

仿佛是为了躲开又用枪又用脚连续攻击的我，试图拉开距离的古兰督卡……似乎连讲话都有点困难了。大概是血液流进他喉咙的关系吧。

「只是个高中生啦。到刚才为止！」

我用切换为三点放的射击进行牵制，同时拉近距离，朝古兰督卡的弱点——也就是外露的脸部——这次瞄准下颚横踢一记脚刀。随着「磅！」一声巨响，古兰督卡让自己巨大的身体后空翻进行闪避——「轰！」地带着几乎让钢板凹陷的力道着地。

但是他的速度感觉比刚才稍微迟钝了一点。大概是鼻子被血塞住的关系，可以看到他开始用嘴巴呼吸了。很好，就这样靠亚鲁·卡达一口气击败他……

于是我右手举起枪。

在准备开枪的瞬间——

「……呜……！」

——我扣不下扳机。不对，要扣下扳机的力道很足够，但是——我没办法进行为了诱导古兰督卡动作的精密瞄准行为。因为我的手开始些微发抖了。

（……麻痹……！）

糟了。我以为自己有在注意，但狂怒爆发让我冲过了头，使大脑新皮质承受到过高的负荷。从我在乔久内的停车场进入爆发模式之后，也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没有怀疑的余地，这是、对卒发作了……！

面对我这样的破绽——古兰督卡自然不可能放过。

他把反手握剑的粗壮手臂高举到背后。不是冲击波，是砍击的姿势。

我现在的位置刚好就在那把剑的杀伤范围内。

从剑的角度判断，古兰督卡打算一剑砍断我的脑袋。

——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反而应该像拳击的扭抱技术一样拉近与对手的距离，闪避到剑身的攻击范围内侧——于是我带着些微的樱花速度逼近对手，可是——该死……！我的动作被猜到了！靠他野兽般的洞察力。这下不只是剑，连铁拳也要挥过来了——我闪不掉！

「渴望鲜血的罗马幽灵们，仔细看个清楚！」

随着「轰——！」一阵卷起狂风的声响——古兰督卡右手握着罗马短剑，用双拳朝我左右夹击。大概是为了报复我刚才的剪刀头槌，他打算从左右两侧击烂我的头部。

「——！」

我靠手腕动作收起手枪——的同时，用双掌挡住对方如岩石般的双拳。

虽然我及时赶上，但现在古兰督卡的右拳、我的左手、我的头、我的右手、古兰督卡的左拳呈现水平一直线。古兰督卡奋力要夹扁我的头部，我则是拚命要把他的双拳推开——这下变成比拚力气的局面了。

仿佛是被巨大的虎钳，不对，是被重机械从两侧夹住的惊人压力——让我的双手渐渐贴近我的头部。

对巨大的双拳注入力气的古兰督卡让大胸肌、肩头三角肌与上臂二头肌都鼓胀起来。

臂力差距显而易见。说到底，爆发模式本来就不是让肌肉增强的东西，而是让神经系统亢奋到常人数十倍的能力。是靠技术对抗力量的手段。面对威力系的对手如果被带入纯粹比拚力气的局面，就会非常吃亏。

我在这样不好施力的姿势下试着使出看不见的打击——靠秋水往左右连续推打，一点一点地推开逼近头部的拳头。然而就算我推开lmm，接着又会逼近2mm。不断反覆中，我听到「啪叽！啪叽！」像是树枝折断的声响，是我的掌骨开始裂开。不行了，我变得、没办法出力——

「……呜……！」

我的两手背最后终于接触到自己的左右侧头部。

再这样下去，头会被压碎……！

靠膝盖踢——或是往上踹对手的胯下——不行，我的脚只要离开地面一瞬间，秋水就会中断。到时候我的头就会像鸡蛋一样破裂了。

「金次……！」

「金次！」

我被自己手背捂住的耳朵模模糊糊可以听到亚莉亚和贝瑞塔焦急的声音。

古兰督卡现在背对着亚莉亚。按照雷射的贯穿力，要是亚莉亚射击古兰督卡，想必就会连我也一起被射穿。虽然在战略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选项，但亚莉亚应该不会选择。她应该会相信我，把雷射按照预定的时机使用在预定的目的上。我也要相信她这点——靠自己撑过这个难关……

……轧……轧……

从内耳可以直接听到自己头盖骨教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强烈的头痛——从头部内侧也感受得到。是对卒。好痛——好痛、好痛……！痛到快疯了……！

——「杀啊！」「杀——！」「杀——！」——

「罗马的亡灵们，别急。」

古兰督卡大概是可以听到同样的声音，用拉丁文呢喃了些什么后……又恢复成现代的义大利文对我问道：

「金次，余现在尚未使出全力。汝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猫在……想什么……谁会知道！」

「很好很好，死到临头还能斗嘴的胆识余也很欣赏。金次，余就提拔汝为余的部下，换言之，就让汝成为Nautilus的一员。」

「那件事……之前、我、就郑重拒绝过了。对你的上司……尼莫……！」

「当时和此刻，汝面对的状况已经不同了吧？」

古兰督卡把满是鲜血的鼻头靠近我痛苦扭曲的脸前——

——有如在询问最后的选择似地……

「余在问汝，要生抑或死？」

对我如此宣告。

「若服从Nautilus，将能获得下一个世界。对汝等人类而言，也是改变这个污秽文明的最好机会。」

「你说……机会……？少、少在那边……小看人类……！」

「？」

「我、我们人类、自己会……改变……不是靠回到过去……而是透过、朝向未来的方法……！」

即使我已经变得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但依然不向对手投降。

「汝可有做好觉悟？为了汝所相信的未来，即便赔掉这条命也不足为惜？」

「如果你有办法让它散落……你就、试看看吧……！」

对于这样的我——

——古兰督卡用纯粹的兽眼不断注视着。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迟迟没有杀掉我。

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金次……！」

「——金次！」

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对手的双拳吊起来，随时都要被夹破头的我——

现在只能隐约听到亚莉亚和贝瑞塔的声音。

不过亚莉亚的声音确实朝着我们，代表她的脸，也就是右眼朝着这边。不行啊，亚莉亚。不要把雷射浪费在我身上。

「亚莉亚……用在、那边！现、现在古兰督卡没办法行动！」

听到我大叫而察觉雷射即将发射的伊欧，为了出手妨碍而冲向亚莉亚。

——啪——！

一道绯色的闪光与伊欧擦身而过，快速飞去。

在我的视野余光中——雷射贯穿了绑住贝瑞塔的铁链上铁锁的U字型部分。亚莉亚就是为了得到不会伤害贝瑞塔本人的角度，才对那样大幅移动的。

像糖果般融化的铁锁掉落到钢板上，掀起沙尘……

「……！」

铁链因本身的重量而掉落的同时，贝瑞塔从柱子上被解放了。

伊欧「沙沙沙！」地紧急刹车刨起细沙——冲回贝瑞塔的方向。

虽然亚莉亚用Gover开枪阻止，但点45ACP子弹是亚音速。

伊欧靠着比子弹先传到她耳朵的开枪声，躲过从背后的射击。

「——！」

大概是为了不要撞断转回头的贝瑞塔的背脊，伊欧紧急减速的同时——扑向贝瑞塔的胸口使出擒抱。将贝瑞塔当场扑倒在地上的伊欧……

「……！」

脸上露出似乎非常疼痛的表情。明明她没有被亚莉亚的子弹击中的说。

面对即便如此依然不放开自己的伊欧——跌坐在地上的贝瑞塔瞪大蓝绿色的双眼。然后……

「……金次，你和罗密欧交手时说过『要弄脏双手的事情，交给男人就好。』对吧？那是很落伍的想法喔。现在这个时代——女人也是会战斗的！」

她大叫之后，「喀嗤！」地狠狠咬了伊欧的手臂一口。用她匹敌亚莉亚的尖锐犬齿。

紧接着又放开嘴巴，同时「碰！」一声用后脑杓撞向伊欧的脸部。

就跟我以前在菲乌米奇诺机场尝过的那招一样，是贝瑞塔拿手的连续技。

伊欧不知道为什么没能避开攻击，当场被撞了个正着……

她放开贝瑞塔之后我才看到，在她的侧腹——插有贝瑞塔平常藏在胸口携带的贝瑞塔公司战术笔。

就像之前我在圣天使桥上被握起拳头的贝瑞塔捶打胸口剑突一样，伊欧因为扑上去的力道让贝瑞塔握在手中的战术笔刺到自己身上了。

「——伊欧……！」

古兰督卡虽然没有放松拳头的力气——不过眼睛还是忍不住看向被击败而发出呻吟的宝贝女儿伊欧。

就在这时，穿破大气，「嚓！」的一声——

传来仿佛鞭打狮子般的声音。

以削过我后脑杓的角度斜向刺穿古兰督卡右手腕的——是孔雀尾羽、白铜制的——

（……莎拉！）

莎拉·汉的箭矢。

「——唔！」

遭到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箭矢攻击，让古兰督卡的右手力气瞬间变弱。

双刃剑也从他右手中被放开，「锵！」一声掉落在地上。看来是箭头切断了他右手的指深屈肌。

「——呜喔喔喔！」

我「啪！」地弹开古兰督卡的右拳后——那家伙依然没有放松左拳的力气，于是我藉由推动我手部与头部的力道，顺势往右侧翻。

在旋转一圈的视野中，我看到竞技场的观众席上——

穿着像日本女高中生西装式制服的莎拉单脚跪在骑士席上。帽子上的装饰羽毛与格纹裙随风摇荡，手握长弓保持着「残身」的姿势。

在她身边还可以看到白色泳装打扮的LOO。看来莎拉是见到在罗马上空飞行的LOO，发现是和我形容的特征相符的机器人，因此察觉事态异常而前来会合的。

大概是因为判断除非用奇袭否则靠弓箭无法对付古兰督卡的关系，所以莎拉一直躲在观众席深处伺机而动……做得真是太好了。你果然很专业啊。

之前我答应不把莎拉瞒着贝瑞塔偷偷种植青花菜的事情讲出去的那一晚，在帕里奥利——她和我订下契约，会帮我一箭。她确实遵守了约定，而且是在如此重要的瞬间。

我一边护身一边翻滚身体好几圈，最后单脚跪下停在亚莉亚附近。

对卒造成的疼痛越来越激烈。我应该顶多只能再打一分钟左右。虽然有时间限制的确很像正义英雄，但也没必要像在这种部分吧。然而……

（正义使者、茹斯特……）

既然在贝瑞塔面前，我就必须表现得像个正义英雄才行啊。

忍着头痛露出苦笑的我，想起在动画中的英雄通常还有另一项约定俗成的部分。

那就是——最后要用必杀技击败敌人。

而且是和伙伴的联手招式。

刚才我在旋转的时候，爆发模式的脑袋中闪过的画面是——

在罗马武侦高中、锅子底的棒球游戏，以及在东京天空树上与华生的战斗。

从这些画面得出灵感、对付超超速度的新招式，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合体技。不过——

「——停下来，古兰督卡……！我要……逮捕你……！」

我对着不知是朝贝瑞塔还是朝伊欧冲过去的古兰督卡如此警告，同时让八岐大蛇中的马尼亚戈短刀飞出来到左手上。

把握住短刀的左手架在前方，把飞出来到右手的枪排在后面——透过因头痛而一闪一闪的视野确认古兰督卡停下了脚步。

「金次，汝既然也是剑斗士就该学着记取经验。不起眼的小刀和藏也没藏的枪械，对余都是没用的。」

古兰督卡让鬃毛随风飘荡，把身体转过来的同时……

似乎从我的动作看出新招式内容的亚莉亚露出勇敢的表情——站到我和古兰督卡之间的直线上。然后不把自己的枪举向古兰督卡，而是左右张开手臂。为了从古兰督卡的视野中遮住我的身影。

——谢谢你，亚莉亚。你懂我要做什么。

而且相信我能够办到那件事。

「为了保险起见，我要提醒你一下：不可以杀掉他喔。要遵守第九条规定。毕竟你现在似乎有点过于亢奋。」

让双马尾随风展开，更加遮住我身影的亚莉亚——即使不知道详情大概也看出我现在处于狂怒爆发，而朝背后的我提出警告。

亚莉亚……你依然愿意把我当武侦看待啊。我真是高兴。

「哦？汝可是打算射穿亚莉亚的头，攻击另一侧的余？」

或许是从最后看到的枪口方向如此推测的古兰督卡说出的这句话，可以解释成如果我那样做就有可能成功的意思。果然，他要是没看到枪口焰就无法对付超音速的子弹。

好——我要上了——

「亚莉亚，你背着我在罗马吃了很多好料对吧？」

「为、为什么现在要问那种事情啦！」

「我这招，就利用你身体最细的部分……颈部吧，虽然你的腰也很细，但最近好像变得有点粗了。」

「等一下我就开你洞！」

我……和贝瑞塔梦想中的动画英雄完全不一样。

不但长相平凡，个性上想必也不合格。

然而如果要举出唯一相同的部分，那就是——

——我会赢。就算状况看起来有多不可能。

今晚就让我再次证明这点。

我将通常应该举在前方射击的手枪——往后方大幅拉开。不过枪口依然对着亚莉亚的脖子。

握着短刀的左手则是把整条手臂绕到自己脖子上。这想必是最快的出招动作了。

接着，我用右手拇指「喀」一声把贝瑞塔·金次样式的选择器切换为单发模式。

虽然短刀部分自是不用说，不过这招在手枪部分同样必须要求极为精准的动作。

我和手枪之间必须有百分之百的信赖关系才行。

不过，没问题。

这把枪可是贝瑞塔。

我完全相信贝瑞塔。要上了，贝瑞塔。

「这场樱花吹雪——你们看过可别忘啦！」

我不是对应该没看到我的古兰督卡，而是对整场的亡灵们如此宣告后——

「——『弧弹』——！」

扣下扳机。

只扣下一次。

霎时，在我感受到变成超级慢动作的世界中——

击锤敲击撞针，雷管点燃弹壳内的火药。

因此发出的光芒，被亚莉亚的身体和头发遮掩。

炙热的超音速子弹沿着膛线旋转，飞出枪口。

朝着亚莉亚的后脑杓，下面的脖子。

就在那瞬间，我将华生之战中使用过的螺旋加以应用——朝飞在枪口前方旋转的子弹——「啪！」的一声，用瞬间达到超音速的短刀尖端轻抚般削了一下。

短刀一如我的预期，在子弹上削出像做坏的米尼子弹一样的切痕。

因此在空力上变得不稳定的子弹一如我的目的——像我在棒球游戏中投的变化球一样划出一道曲线。首先往右。

朝亚莉亚飞去的子弹没有击中她的脖子，而是从她右肩上方通过了。

接着又换成往左下方划出螺旋状的弧线——啪——！

命中了似乎打算靠咆哮技反击而正在吸气的古兰督卡的左脚踝。

所谓的弧弹——就是把站在射击线上的自己人当成遮蔽物，攻击另一侧敌人的招式。

真要讲起来，就是子弹的变化球了。

「呃啊……！」

左脚被往后弹开的古兰督卡虽然想重新站起身子——却无法施力，单脚跪下。能够使出冲击波砍击的右手已经因为中箭让剑掉落，靠超超速度躲避子弹时必要的左脚又因中弹而无法出力。那模样看起来真的就像只伤痕累累的狮子。

「……！」

贝瑞塔看到刚才这招射击而瞪大眼睛——

「真受不了。这是你至今用过的招式中最危险的一招啦。」

亚莉亚则是微微皱着眉头转回来看向我。

从远处乘着风，传来圣安博及嘉禄堂的教堂钟声——

「……父亲大人……！」

伊欧爬到古兰督卡身边想要保护他……

「……」

古兰督卡则是抱住伊欧并缩起身子，反过来保护伊欧。

一边膝盖跪在地上，手腕被箭射穿，垂下头的古兰督卡……象征着在这座竞技场未尝败绩的狮子大公两千年来初次的败北。

为了结束爆发模式以缓和对卒症状，我站在原地仰望天空……

「……古兰督卡，我问你一件事：你刚才其实……只要狠下心，就能压爆我的头吧？为什么你要犹豫？」

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对古兰督卡如此询问。

在亚莉亚靠雷射解开贝瑞塔锁链之前——古兰督卡应该有时间夹碎我的脑袋。但那时他却只是用琥珀色的眼睛注视我，没有那么做。仿佛在对我手下留情似的。

「……余不是在犹豫。而是那时候，余收到了『别杀』的命令。」

古兰督卡用自己的披风藏住伊欧，并如此回答我。

「谁命令你啦？」

「吾皇，尼禄陛下的圣灵。」

据说在罗马帝国时代，在这座竞技场……当分出胜负时……

究竟要不要杀掉落败的剑斗士，是由皇帝决定的。也就是说那个皇帝——暴君尼禄救了我的命吗？

「为什么？尼禄到底跟你讲了什么？」

虽然我是个没有亲眼见证就不会相信什么灵魂的人，但还是忍不住对那个救了我性命的历史人物产生兴趣，于是深入询问后——

「『这有趣的男人，让他结束在这里太浪费了。让他参加更多的战斗，在永不结束的活地狱中挣扎，继续娱乐人民。』这样。」

——早知道就不要深入追问了。暴君果然是暴君啊。

「不过，吾皇对余则是——下了这样的命令。伊欧，原谅父亲吧。」

古兰督卡如此呢喃后，将左手伸向刚才掉在地上的罗马短剑。

伊欧见状，「哇啊啊啊！」地抓狂抱住古兰督卡粗壮的手臂，甚至不顾自己刚才还用手压住的侧腹伤口。

「没关系，伊欧。能获得自尽的许可，对斗士是一种荣誉。」

就像被逼到走投无路的罪犯经常会有的行为一样，古兰督卡似乎打算寻短的样子。因此——

「喂——尼禄，听得到我讲话吗！立刻让他住手！」

我按照以前在东京武侦高中学过的交涉术……与其自己说服，不如叫对方信任的人物帮忙说服来得有效——的技巧，对虚空如此大叫。

虽然我并不知道尼禄听不听得懂现代的义大利文，更不知道幽灵听不听得到我的声音就是了。

「在我的国家，打架就应该双方公平处分！既然你是皇帝就给我公正点！只让这家伙落得轻松也太不公平了！让他跟我一样接受活地狱之刑啊！」

我抱着赌一把的心情大叫后……古兰督卡抬起了头。

不是朝我，而是朝两千年前皇帝坐在上面眺望这座竞技场——如今则立着一座十字架的贵宾席。

「……」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亚莉亚大概是想说如果古兰督卡依然执意寻死，就开枪弹飞对方的剑——不过我看见她放到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放开了。

「……尼禄还是叫你死吗？」

我战战兢兢询问后……

「不。吾皇与人民一同笑着——回天上去了。实在羞愧。」

仔细看看，古兰督卡竟然脸红了。原来毛底下的皮肤如果强烈泛红，狮子也是会脸纡酌。

不过，看来我讲的歪理对尼禄有用的样子。总觉得和亚莉亚之间也是一样，我这个人是不是和暴君都很投缘啊？

或许是亡灵们消失的缘故，到刚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彻底放晴……

在夜风中，天上可以看到包含火星与金星在内的大量星光。

亚莉亚拿着手铐和武侦于册中拿出来的急救道具，跑向伊欧与古兰督卡面前。而我则是与她擦身而过，走向看到我那场宛如动画般的战斗而呆住的贝瑞塔。

……头痛已经随着爆发模式一起消退了。

对着瘫坐在地上的贝瑞塔——我亮出手中的贝瑞塔·金次样式，靠爆发模式最后的一点残渣抛了个媚眼……

「我果然还是很喜欢贝瑞塔啊。」

说着，用八岐大蛇把枪收回枪套。

贝瑞塔听出我是故意把「喜欢」的究竟是枪还是她自己讲得不清不楚，顿时「哗————！」地脸红到匹敌亚莉亚的程度。

「居然和那种家伙战斗，害我这么担心……！现在又一脸若无其事地讲出那种话……！」

她接着站起身子——虽然身高还是只有到我胸口左右——并抬头瞪向我如此说道。脸蛋依然红得可以。

然后，把盈满安心泪水的眼睛闭上……

「……这个笨蛋……」

将额头靠到我胸膛——「滴答滴答」地落下高兴的眼泪。

幸好贝瑞塔是个坚强的女孩。我本来还担心她看到我的头差点要被夹烂的战斗画面，会不会因此留下心灵创伤……不过看起来应该是没问题了。

随后，古兰督卡对我说道：

「——金次，汝若是为了从余口中间出关于Nautilus的事情，才对尼禄陛下提出那样的请求——也是白费力气了。余除了战斗之外，什么也不会。」

……哎呀，我想也是。

要不然N也不会让他和伊欧两人留在这里。

古兰督卡是个纯粹的武人。他只是为了创造一个让宝贝女儿伊欧能舒适生活的世界，才挺身协助文明倒退作战的。既然他不是像尼莫那样站在政治中枢的立场，就算再怎么拷问他应该也问不出什么能接近N真相的情报吧。

除了战斗什么也不会，就算切割掉也很安全的古兰督卡……恐怕就是被当成免洗战力了。让他与我交手，好测试我——哿——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能力。顶多只是认为若能在战斗中顺便抹杀掉我和亚莉亚就算是多赚一笔而已。

换言之，这场战斗中N的主要目的，是收集关于我和亚莉亚的情报。虽然就结果来说，贝瑞塔单纯只是被当成诱饵，让我觉得对方有点过于干脆就是了……

「要为余铐上锁链，就铐吧。不过汝等抓到余，究竟想让余做什么？」

古兰督卡没有多加抵抗，将受伤的手腕伸到亚莉亚面前——

我对他凛然的狮子脸不禁露出苦笑。

就算他这样问，我们也没办法要他做什么事啊。莫里亚蒂肯定也是这样判断的。

「我想想看，那就……等你的伤治好了，和我们一起唱歌吧，古兰督卡。」

既然什么都做不到，总之就先唱歌吧。这是我在义大利学到的东西。

反正沮丧叹息只会让状况更加恶化而已，遇到苦境的时候更应该保持开朗啊。

——不管怎么说，总之这下事件就落幕了。

「呵哈……哈哈哈，有趣的男人。这下余也明白尼莫大人为何想收汝为良人啦。」

古兰督卡说出这样一句不容错听的发言并大笑起来——的同时——

他忽然转头环视周围。

大概是靠野兽的听觉先听到的那个声音，我们紧接着也听到了。

……咕噜咕噜……锵……咕噜……是之前在广场会谈也听过的……

分不清是液体或金属的神秘声响。

「……墨丘利大人，余不会撤退。余可不想活着丢脸。」

古兰督卡对着看不见的某人如此说道——

然而他的语气和刚才对古罗马亡灵讲话时不同，而是在对现场某个看不见的人物说话。但是从古兰督卡的眼神看起来，他也不知道对方正确的位置，只是知道对方在现场而已。

「……！金次，aware（小心）！是尼莫的气息……！」

亚莉亚察觉到新的异状——因为她慌张时的习惯而夹杂英文对我如此大叫。

可是她的眼睛似乎并没有找到那个叫「墨丘利」的人物，而是环顾周围的虚空，看向观众席围绕的竞技场内、椭圆形的空间本身。

（——尼莫……！）

听到那名字，我连后悔自己早早就把爆发模式解除的时间都来不及——

我们站在竞技场内的位置、透过细沙隐约可以看到的脚下钢板……开始飘出蓝色的光粒。就像突然飞起来的一群萤火虫。

「……瞬间移动……！」

我不禁瞪大眼睛——但那情景看起来有点奇怪。猴、亚莉亚以及上次尼莫使用瞬间移动时，发动前的光粒应该是渐渐增加的才对。可是现在竞技场中出现的蓝色光粒却是从一开始就非常大量。而且亮度起初很微弱，甚至在夜空下也难以判别。即使亮度接着增强，但现在依然只像雾气，而且分布不太均匀。

「这是、什么……！」在广场会谈时还没看到尼莫施展瞬间移动之前就死亡的贝瑞塔，对空间中突然出现的蓝色雾气惊讶得张大眼睛。

除了在观众席的莎拉与LOO之外，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被光雾包覆。

「……从颜色来看，恐怕是尼莫的瞬间移动。LOO，莎拉，你们站在那边别动！要是在发光区域边界时空间产生移动，身体舍被切断的！」

如此大叫的亚莉亚，露出不知该从什么方向保护我方俘虏古兰督卡与伊欧的表情。她重新拔出来的Gover枪口也只是不断左右游移。

从亚莉亚的发言判断——既然不清楚瞬间移动会发动的时机，在里面的人就要留在里面，在外面的人就要留在外面，不能再出入了。就算即将前往的场所可能有N埋伏，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就在我为了保护贝瑞塔，在光雾中抱住她纤细的肩膀时——

（……？海水的、气味……？）

这感觉是怎么回事？仿佛被喷雾器洒到似的，身体感受到冰冷的湿气——有种被海水贴附的触感。可是与此同时，又能继续感受到刚才周围的空气。

四周渐渐变暗。竞技场的观众席看起来就像隔着水一样摇曳起来，越变越淡。有如身处浓雾中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呼吸越来越困难。

「……呜哇……？」

咕噜……贝瑞塔这时——用手压住喉咙，做出像在咳嗽的动作。仿佛是在地上溺水一样。

仔细一看，她的金色长发像是在无重力空间……不对，是像在水中似的，开始渐渐散开。

然而无论是我或者贝瑞塔，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里明明是地面上，身体却同时感觉像溺在海中。

全身甚至渐渐浮起，有种被水压压得无法动弹的感觉。

（……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现在、同时存在于空气中和水中吗——！只能这样形容了……！

「——金次……！」

亚莉亚的声音听起来有两重。

想必是因为一半靠空气传导，一半靠水传导的缘故。

「……呜……！」

好难受。无法出声。为了不要吸到一半是空气、一半是海水的东西，我不得不停止呼吸。

脚下好像在摇曳，好像变得柔软，开始产生不稳定的感觉。藉由蓝雾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到下方的钢板和细沙——变得半透明——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暗海水。

（尼莫……难道想要把我们……拖进海中吗……！）

我一直都以为——超超能力的瞬间移动只能传送施术者自己与周围的物质。

但是按照推测……现在这是使用瞬间移动的攻击。虽然我不清楚尼莫本人究竟在何处，不过她恐怕是从远处操作——要把我们移动到海中！

尼莫的瞬间移动能够跳跃到视野以外，和猴或亚莉亚的能力不同。

光是根据这点，我就应该事先假设对方能办到这种事情才对，该死……！

现在这个空间中有七成是海，三成是竞技场。教人难以忍受的压迫感，是水压。混杂的空间或许是因为密度的关系，感觉竞技场缓缓向上，海缓缓向下移动着。抬头也能看到火星的光芒渐渐变淡，是我们的头顶上也被海水覆盖了。

（尼莫、在哪里……！）

为了攻击超能力的发生源头，我准备再度拔出贝瑞塔·金次样式——

同时在视野中看到了异样的东西。

在浓雾中呈现不同于蓝色……带有黄色的神圣光芒。

那存在看起来是在我们正下方大约五十公尺的场所。似乎是某种像镜子的东西，反射出竞技场空间的光线，也就是夜晚中城市的灯光以及星光。

但是那个尺寸——远比我至今看过的任何镜子都巨大。感觉就跟这座竞技场同样大小。那到底……是什么……！

「…………」

古兰督卡看到那个光，似乎呢喃了些什么。但是现在这里很昏暗，而且他的嘴型不同于人类，加上视野因海水变得扭曲，让我无法读唇。

「……！」

贝瑞塔忽然张开嘴巴。她在惊慌之中，不小心吸到这个空间中混杂空气与海水的异常物质了。

陷入险境的不只是贝瑞塔而已。停住呼吸的我也因为难以吸气的痛苦与强烈的水压，让意识渐渐模糊起来。该死！我快要、昏过……去了……！

「——呜……！」

在我歪曲的视野余光中——亚莉亚紧闭着双眼，做出蓄积力气的动作。

在她身体周围，一颗、两颗、四颗、八颗地——开始有金色的发光粒子飞舞。

看起来像是以亚莉亚为恒星进行公转的那些发光粒子轨道，比我以前看过的还要大。

感觉有点逞强地拉出像彗星般的长距离轨道，勉强包围我们所有人。

这次换我心灵相通，知道亚莉亚想做什么了。

亚莉亚打算——从这个即将瞬间移动的空间中进行瞬间移动。

趁竞技场的景象还没彻底消失之前，靠她的视野内瞬间移动。

要讲起来，就是瞬间移动间的抵销……

但是那种事情真的能办到吗？无论在什么科幻电影中——我都没看过这种情节。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没预想过的招式。而亚莉亚现在打算放手一搏。

——亚莉亚的瞬间移动一昼夜只能使用一次。万一失败就没有机会了。

「……！」

亚莉亚的发光粒子渐渐增加。蓝色的雾气一点一点地被金色光芒取代。

霎时，有如图像的透明度降低似的，竞技场的景象变得比刚才清楚了——

然而大概是因此被发现的关系，蓝光也开始增强。这次又像透明度增加似的，海中与下方镜子的存在感变强了。

尼莫与亚莉亚之间在拔河。靠着超超能力与超超能力，互拔空间与室间。

这场拔河中——

幸运的是，亚莉亚似乎较占上风。

相信这是因为亚莉亚「在这里」的关系。而尼莫「不在这里」。她是在某个远处进行操纵。就好像无线在通讯速度上比不过有线一样，超能力构造上的某种差异帮了亚莉亚的忙。

（亚莉亚……！）

就在我的注意力移向亚莉亚的时候——嘶——几乎失去意识的贝瑞塔开始从我身边往下滑了。在模糊的视野中仔细观察，到刚才在比较上还算均匀遍布的蓝色雾气现在出现了浓淡差异，只有在贝瑞塔周围变得特别浓。

是尼莫——察觉现在的状况，而把注意力集中在贝瑞塔身上了。

她是打算靠限定传送物质的量，专注进行移动。

（……贝瑞塔，别走……！）

在贝瑞塔往下掉落的方向，有一块海中景象特别强烈的圆柱状空间。我想要让自己也介入其中，但却感受到某种向上的力量——恐怕是浮力的缘故，使我无法顺利往下移动。该死……！贝瑞塔……会被抓走……！

就在我不禁咬牙切齿时，我的腰部——忽然被某个人抓住了。

然后伴随着「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我的身体渐渐往下沉。

我忍耐着强大的水压，并看向自己腰部……是LOO……！

LOO毫不畏惧自己的身体会因为瞬间移动连同空间一起被切断——或者说她根本没有会感到畏惧的回路——比起亚莉亚的指示更优先决定拯救人命，而飞身跳入这个重叠空间中，抱住了我的身体。然后察觉到我想要救贝瑞塔的行动，便让自己成为我的压重物了。

我随体内几乎都是金属制成的LOO一起往下沉，朝着渐渐沉到下方的贝瑞塔。接着伸手抓住贝瑞塔纤细的手臂，把她拉回自己身边。就在这同时——

「LOO。」

LOO的人工咽喉发出声音，并放开我的身体。只有她自己继续往下沉，远离了因为浮力开始往上移动的我和贝瑞塔。

（……L00……！）

LOO——牺牲了自己，想要拯救我和贝瑞塔……！

察觉这点的同时，我感受到自己从水压的束缚中获得了解放。

我已经从海水的圆管中浮到上面，没办法再回到LOO的地方。

「……！」

周围有一块竞技场景象比海水更浓的空间——

于是我抱着贝瑞塔的手臂，拨开海水朝那方向移动。

「……呼啊……！」

可以呼吸了——从头发和衣服上也「滴答滴答」地落下水滴。这里是……

……是竞技场。尼莫的蓝色光芒和亚莉亚的金色光芒——都消失了。

亚莉亚趴在地上不断喘气……另外也可以看到在咳嗽的伊欧，以及从口中吐出混杂鲜血的海水、单脚跪在地上的古兰督卡。

全身湿透的贝瑞塔则是——

「……咳咳、咳咳咳！」

虽然被呛得流出眼泪——不过看来并没有溺死。

我也急促呼吸了好几下，才总算可以站起身子一看……

到刚才还交杂海中与竞技场景象的现场，到处有钢板被削破。是在瞬间移动时被切断，沉入海底了。在靠近竞技场中心的部分，也就是我和贝瑞塔刚才脱逃出来的空间，甚至有个像陷阱一样的大洞。真是惊险啊。

我赶紧跑到那个直径约两公尺的大洞边，趴下身子——

（L00……！）

探头寻找拯救了我们的LOO的身影。

在竞技场的地下，有从前靠人力升降动物或士兵用的升降梯以及休息室的遗迹……在星光下可以看到内部。

在我和赶紧爬过来的亚莉亚一起探头往下看的那地方——

可以看到瘫坐在地上，把屁股、伸直的双手与弯曲的双脚靠在地下室地板上的——

「LOO。」

一脸呆滞地抬头望向我们的LOO。

……太好了……！

她得救了……是亚莉亚发现LOO的存在，把她拉向我们这边的。

不过，全身湿透的LOO、身上那件白色校园泳衣……微凸的肚子下方、两脚、之间……

（……呜……！）

呃、喂……！为、为什么连那种地方都要做成少女型啦！到底是谁开发的！我因为LOO是机器人就一时大意，结果害我完全看到啦！毕竟白色化纤泳衣湿了就像塑胶袋一样会透色，L00又不会自己遮住……！

我因为太过慌张——手一滑……结果掉进了那个大洞中。

在根本不是爆发模式的普通状态下，一头栽到地下室去了。

第二十五卷 罗马的军神星 5弹 竞技场的两千年王者

第二十五卷罗马的军神星 5弹竞技场的两千年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