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穿破黑暗的巨蟒 3弹兰彻斯特战略

周三和周六是远山武侦事务所的休假日。

而在其中的周六，同时身为一名考生的远山社长──来到了位于御茶之水地区的骏台补习班。我虽然没钱在这里上课，不过这里的模拟考费用还算便宜，因此我偶尔会来报考以测试自己自修的成果。而今天是可以根据自己的模拟考成绩，向称为「学习顾问（ＴＡ）」的大学生请教升学建议的宝贵日子。

在补习班大楼的电梯中，几名应该是就读同所学校的学生们开心交谈著。孤零零的我则是默默走进ＴＡ房……把模拟考成绩单交给顾问大哥看，并告诉对方自己想请教建议。

「呃~远山金次同学……英文Ａ，其他全部Ｅ，综合评价，Ｅ……咦！东京武侦高中退学，高认，第一志愿东大文科第一类……？」

大概是真的打从心底感到惊讶的关系，身穿西装的大哥讲到一半声音就开始发抖了。

我最近虽然为了逃避公司经营不顺的现实而有在努力念书，但毕竟我想挑战的对象是东大。

即使只是模拟考，我还是落得了惨败的成绩。

「请问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呃，这个状况我也不太清楚究竟该从哪个部分思考对策……更换志愿学校应该会比较好吧？」

个性看起来很正经的大哥额头冒著汗水对我如此建议，可是……

「……基于一些因素……我希望能维持这个志愿学校。」

对卒、老爸、检察局、武装检察官。因为这些事情我都不能讲出口，只能含糊其辞了。

结果大哥露出一脸「是不是经济上的问题只能就读国立学校啊？」的表情，并亲切仔细地向我说明了补习班的建议课程──但我还是只能选择继续自修啦。

这也不顺，那也不顺的我，本来打算直接回巢鸭老家睡别扭觉的……不过今天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就是中空知的家。

因为昨天中空知找猫时身上沾到泥巴，然后大概是在公司擦拭裙子的时候──把装卡片的包包从口袋拿出来，就忘记带回家了。

虽然那只是生产自百圆商店，而且已经用到角落都破洞的塑胶卡片包……但毕竟里面可能装有什么重要的卡片，让中空知现在很伤脑筋也说不定。我是没看过里面装了什么啦，因为那是女性的东西。

从御茶之水到中空知家所在的秋叶原还算走路可以到的范围，于是我在渐渐开始有夏天感觉的晴空下，沿外堀路、藏前桥路走著，从中央大道前进入秋叶原。

穿过一楼都是电脑零件店或高热量食物店的住商大楼区域，来到有间小庙的街角，在我之前听过的住址处──就能看到一间挂有『中空知音响』招牌的透天房子。

从店名便能知道是中空知家的那家店，是一间还残留有八零年代第二次音响热潮风貌的古典音响店。虽然感觉没在营业，不过还挂著已经退色的Pioneer旧标志招牌……是从秋叶原还纯粹是电子街的时代就存在、有如文化遗产般的店家啊。

能够在这种高级地段拥有这样一栋店面兼自家的房子，可见要不就是以前生意非常兴隆，要不就是家里原本很有钱。仔细看看，房子的围墙和一旁的小庙是连在一起的，或许中空知家也是什么很有历史的家族吧。

（而那样的中空知一族──或许这样讲很失礼，不过──是跟不上时代变化，结果就没落了吗。）

店门的厚玻璃门上了锁──让我没办法进到陈列有虽然高级但旧型的组合式音响以及耳机等等商品的昏暗店内。于是我绕过小庙来到后门……发现门口名牌上只有应该是中空知母亲的『美沙子』以及中空知本人『美咲』两人的名字。原来中空知家是单亲家庭吗？

一方面也因为今天有点热，房子的窗户是打开的。

隔著纱窗可以听到屋内的声音。是成人女性的──听起来很舒服的优美声音。

「……美咲这年纪的女孩子应该会想好好打扮自己呀……」

「不、不，我才不适合穿什么漂亮的衣服。给母亲大人吃好吃的食物，让您身体快点康复比较重要。」

听起来是中空知和她母亲在交谈的样子。家人之间也用敬语讲话，果然是很有家教的家庭。话说，中空知跟母亲就能讲话那样自然啊。

「你不是也想去上说话教室吗？上次我看到你在读宣传手册……可是现在钱都被花在医疗费上……」

说话教室……？真强啊，原来世上还有那样的教育生意。真的是什么都能当生意的时代。我要不要也来开个走路教室或是呼吸教室之类的呢？

「请不用在意。只要我的薪水可以付得起母亲大人的医药费，让这个家也不用被拿来抵押──我就非常幸福了。」

虽然我没那意思，但还是不小心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原来就是这样……中空知才那么需要钱啊。）

一想到自己前几天还以为她是因为没办法再跟武侦高中租借音响器材，而想买什么机器需要存钱之类的，我不禁羞愧脸红起来。

就学中可以透过武侦高中介绍找到工作的中空知，在退学之后就失去了收入来源……所以才必须那样努力找工作。即使知道自己做什么都不行，还是拚命寻找。

一切都是为了母亲的医疗费用。

从对话听起来，中空知的收入全部都给家里了。

她之所以看起来完全没有把薪水用在自己身上的迹象，就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啊。

「话说回来，美咲，原来真的有公司愿意雇用你呢。这真是一件值得感激的事情。毕竟你遗传到我的弱视，在别人面前总是难免会有眯起眼睛的坏习惯……你记得要继续像以前一样用浏海遮起来，接待客人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喔。我们虽然眼睛不好，但相对地耳朵很灵。如果是在武侦企业，想必会有能够活用这项长才的工作。」

「是，母亲大人。」

「很好。噢噢，不过我还是好担心呀。为了回报那位社长愿意雇用你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你可要好好努力喔。你能够胜任的公司不好找，要好好珍惜才行。」

「呵呵……母亲大人总是爱操心。不过您放心，我表现得很活跃的。我陆续解决了好几件大案子，让街上的治安渐渐变好了呢。」

中空知虽然讲得莫名夸大……但那想必是为了能够让母亲放心吧。

从她温柔的语气上就能听出这点。

「要是遇上危险的事件，你可要小心喔。毕竟你在运动方面有一点不擅长……」

不只是「有一点」而已啦！是连小学生都比不上好吗！我忍不住在心中对中空知的母亲如此吐槽。

「请不用担心，母亲大人。那个呀，现在呀，社长也会教导我射击的技巧呢。从站立、握枪到瞄准的技巧，都教得非常仔细……找到工作时我也说过了，那位社长是我武侦高中时代同年级的同学……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是个很亲切的好人……」

「唉呦……呵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呵呵呵……」

「母、母亲大人，您笑什么嘛。」

「怪不得你每天出门上班都那样兴奋呢。明明幼稚园和中小学时代总是经常拒绝上学的说……呵呵。美咲果然也是个女孩子……」

「母、母亲大人！才、才不是那样的！那种事情，对那样优秀的社长──真的会很失礼呀。社长是个非常出色的人物，无论是订下的社规，或是接受委托的想法，他做的事情总是让我很感动。所以我才希望能够为了这间公司努力……」

「好好好，我知道了。」

虽然我不太理解这段对话，不过听起来中空知母女似乎在称赞我的样子……

不禁感到害臊的我，便蹑手蹑脚暂时离开了现场。

来到中央大道，从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咖啡后──

上班族、商人、顾客──我眺望著来来往往的路人，默默思考。

……自从创办新公司后……我脑中想的都是公司的事情。

之所以给中空知那么好的待遇，也是为了不要让公司倒掉，简单讲就是为了保住武侦执照。换言之就是为了我自己。

然而──

雇用员工的行为，会关系到那位员工的生活。

有时候公司给的薪水也可能关系到员工家人的生命。

我本来抱著只要公司能撑到我个人取得配枪许可证就行，而每天过著迟早会让公司倒闭的生活……但既然雇用了员工，我就不应该让公司倒掉啊。

必须想办法赚钱才行。就好像客人付给武侦的钱都沾满泪水一样，员工赚的钱也都沾满汗水。那些钱能够维持人的生命，成为活下去的动力。

并不是所有人到公司工作都是为了满足私欲，为了奢侈享受──

其实大多数的人都是为了维持生计，为了赚钱而来到公司的。

因此我也必须赚钱分配给员工才行。那是我的责任啊。

在中央大道消磨了一段时间后，我再度来到中空知家。

接著按下后门的门铃──

「……来了。」

身穿便服的中空知从屋内微微打开上有炼条的家门。

「是我。不好意思假日还来打扰啦。你把卡片包忘在公司了。」

假装是刚刚才来的我如此说道后，中空知顿时「远、远远远山社长！」地吓一大跳，慌慌张张把门打开。身穿和服的漂亮母亲也从客厅走出来……

「唉呦，这位就是……小女平日受您照顾了。」

她说著，非常有礼貌地跪下来对我低头致意。不是那种表面上的客气，而是非常自然的动作。

「我这就去准备茶水，请您慢慢坐。不好意思，客厅因为做生意时留下的库存塞得很挤……请您到那边的房间吧。」

「呃不，请不用那么客气。我只是送这东西过来。」

我拿出卡片包如此表示──但中空知的母亲向我示意一下房间后，便带著中空知进到厨房去了。于是……我不得已只好进到中空知家的走廊上。

看起来应该是建于昭和中期的这栋房子虽然老旧但很清洁，串珠门帘或鲜花图案的热水瓶等等旧时代的东西都还保存得很好。盖有自制蕾丝防尘布的旧式转盘电话到现在还在使用。

我在中空知的母亲指定的房间门前稍微等待了一下……

「母、母、母亲大人，您、您怎么、让社长、男、男人、到我、我、我的房间。」

「我也会在。你要加油喔。」

……从厨房传来中空知慌张状态时的声音，还有她母亲不知道在鼓励她什么事情。

随后，中空知用超级字脚端著放有凉茶与点心的端盘走了出来。

「……呃、那个、那个房间……是、是我的房间。不好意思、我家、因、因为没什么来客，所以客厅从以前、就拿来摆喇叭，喇叭都是、两两成对，很、很占空间。」

双脚内八不断发抖的中空知，以及不知道为什么躲在厨房偷偷探头出来彷佛在为中空知打气的母亲……在现场一股神秘的压力下……

「哦、哦哦，那我就打扰一下啦。」

我只好进入中空知的房间了。

房间内铺有地毯，上面有坐垫与矮桌。大概晚上是铺棉被睡觉的关系，没有看到床铺。书桌看起来是从小学时代就一直用到现在的样子。书架上……放有已经读得很破旧的摺纸书与翻花绳书，以及《让对话顺利的二十一项习惯》、《两个礼拜克服害臊症！》等等的指南书籍。

另外在架子上还有可以清楚象徵中空知内向个性的毛线手工艺品，以及用木头或竹子削成的小装饰。虽然很有女孩子的感觉，不过是比较像小学女孩子那一类。

「你的手真巧啊，像这做得就很可爱。」

我拿起一个只有洗衣夹大小的竹蜻蜓，结果……

「那、那种东西、如果您喜欢、就、就请收下吧。」

把端盘放到矮桌上的中空知只是被我稍微称赞一下，就变得面红耳赤，然后慌慌张张地跪坐到坐垫上。于是我把竹蜻蜓捏在手指上把玩，跟著坐到坐垫上……

端盘上的茶点，是包子。我最近每天三餐都是吃试做包子地说。

但既然人家都端出来了，我就吃了一颗。没想到……

「哦，真好吃。」

「是。我、经、经常会在这附近的、点心老店、买包子。而我想说、如果公司又要宣传的时候、或许可以在武侦包的改良上、帮上一点忙。所以请教了一下、店里的女老板、让包子好吃的秘诀之类。有些人就会告诉我。像那个、听说是加了奶油。」

中空知似乎从平常就为了公司在做各种努力的样子。

「──谢谢，这很值得参考。」

真的是……太让人羞愧啦。我也必须为公司更加把劲才行。

虽然我通常和女生单独对话都没什么话可聊──不过和中空知就有「公司」这项共通的话题。再加上我们都是个性阴沉的人，聊起来相当契合……

我只要开玩笑，中空知就会「嘿嘿嘿」地露出松懈的笑脸。那表情可爱得让我重新认知到她是个女性……结果变得在意起她跪坐在坐垫上的丰腴大腿，以及彷佛会把夏季毛衣从内侧撑爆的雄伟双峰……明明对方母亲就在门外走廊偷听房内动静，但我还是感受到爆发性的血压开始上升。于是……

「那、那我差不多要告辞了。不好意思啦，休假日还来跟你讲工作的事情。」

「不、不会，我、我聊得、呃、非常开、开开心……」

我们起身后，中空知准备送我离开──可是她母亲却交代她把端盘收拾到厨房去……然后自己跟著我来到后门。从她的视线与走路方式我可以知道，她的眼睛也是只能分辨明暗，或是眼前有没有人的程度而已。

「远山社长，多亏有您，让那孩子最近真的变得很有活力。这种事情以前从没有过呢。还请您……今后也多多关照小女美咲。」

看到对方如此亲切向我鞠躬……

「呃不，您多礼了……」

再加上中空知的母亲是个美女，让我一时讲不出话来。

「那孩子一方面也因为眼睛的关系，从小就不太能加入群体，结果养成了那样内向的个性……或许帮不上公司什么很大的忙，但她绝对会尽心尽力为公司付出的。那孩子虽然有些懦弱，不过我相信我有教好她要为社会尽一份心力。」

中空知的母亲……为了让笨拙的女儿不要被开除，对我如此说情。

受到那样的父母心感动的我……

「不，其实我才是……真的从美咲小姐身上学习到很多事情。虽然现在还只是间小公司，不过我绝对会让它成功的。」

把刚刚在中央大道上对自己立下的誓言──清楚告诉中空知的母亲。

结果中空知的母亲看向我……

「刚才……呵呵，美咲编了很多自己在公司活跃的表现给我听，不过──看来那孩子也有说到一件真的事情呢。」

说著，露出一脸明瞭什么事的笑容。

「……真的事情。」

「听声音和讲话方式我就能知道了。美咲说得没错，社长您……是个很出色的人物。」

通常一个人的人生中会有大半时间都在工作中度过。

如果工作很无聊，就是一件很不幸的事情。毕竟那代表人生中有大半时间都很无聊的意思。

让无趣之世变得有趣，一切乃随心念而生（注３）──虽然我不是要学高杉晋作跟野村望东尼，不过首先就来做有趣的工作吧。之前我在义大利也学过这样会比较好嘛。

在今天也同样人挤人的通勤电车上，我脑中想著这样的事情。

就跟念书一样，要对工作变得积极必须在想法上下点功夫才行。然而如果懒得下那些功夫，继续像以前那样走一步算一步地经营公司，就会让自己继续吃上「不幸」的亏。

（主要因为亚莉亚的关系，害我的人生已经吃亏吃了一辈子的份。怎么可以再让自己吃更多亏啦……！）

虽然我除了爆发战斗时以外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生都很消极──但「工作」是一项重要的人生课题，必须积极仔细思考才行。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让工作变得有趣？

中空知目前似乎很乐于为我的公司工作……但员工和社长是不一样的。

在享受有趣的同时，我也必须稳定赚钱才行。这也是为了员工──为了中空知。

虽然这是个难题，不过跟「想办法对付朝自己脑袋飞来的子弹」或是「死掉了想办法活过来」这些我自己平常在干的难题比起来，其实还算好的了。毕竟时间限制也不是只有零点一秒之类的嘛。

而且仔细想想──

（嗯？……其实比想像中的简单喔……？）

一般会对工作感到无聊，是因为那是受人命令。如果是像泡沫经济时代的高薪工作还没话讲，但现在经济不景气，领微薄的薪水还要被人命令东命令西的，当然会很无聊了。

不过社长就不一样。没有任何人会在上头下达命令。

必须自己思考、行动，做自己认为会赚钱的事情。这就是社长的工作。

在这点上──其实就是很有趣的事情了。感觉起来就像现在电车上的女大学生手中在玩的电动一样，而得分就是金钱。

我现在准备面临难度很高的关卡，但只要过了这关，一定能得到分数。一直以来，我甚至连游戏手把都没好好握住，只会走一步算一步放任游戏进行。但从今后我要仔细思考、行动，找出攻略手段，突破关卡。这想必会是比电动更有趣的事情啊。

当我到达位于北青山的公司时，中空知──以及今天可以过来的顾问华生也刚好到了。

我抱著全新的干劲环顾工厂内，结果……

「是包子宣传让你们接到了什么很大的案子吗？怎么你看起来干劲十足的样子。」

华生睁大她的双眼皮大眼睛，讶异地看向我。

「我们没接到什么大案子啦。不过，我认为那样不行。这念头或许就是个大转变吧。喂，中空知，既然华生也来了，就来开今天的工作会议吧。」

虽然只有三个人，讲「会议」有点夸张，不过我还是如此宣告。

「啊、是，社长。」

趁著中空知准备纸笔的时候……我把手放到包子生产线上。

「像现在这样继续等人来委托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在思考什么积极对策的同时，我们继续用武侦包宣传这间事务所。」

「可是之前在活动中发送包子，到头来也没什么大案子上门不是吗？你还想再来一次？」

华生老师如此吐槽我，不过……

「现在公司的武器就只有这个，所以我们只能靠这个战斗了。而且就像电动一样，即使第一次遇上新手陷阱过不了──重复第二次就能知道较好的过关方式。上次的宣传的确没得到什么效果，但根据我在社群网站上自我搜寻的结果……至少收到包子的人都觉得很有趣。然而在味道方面──没有人称赞过『好吃』。」

「味道……？你是不是把该专注的重点搞错了？」

华生再度对我说出这种话，但是──

「不，就是味道。我上次满脑子只想著要宣传，没把心力放在味道上。这附近到处都是好吃的点心店，女生们对甜食也很讲究。如果能够在这里做出获得好评的包子，至少可以靠糕点业赚些额外收入吧？」

「点、点心店……听起来真不错呢，社长……！」

明明身体那么成熟，世界观却像个小学女生的中空知，对糕点业的点子表示赞成。

「维持『顾客拿著走的宣传媒介』这项概念，同时提高食品本身的价值，积极贩售……是吗？到这边是没什么问题，但正业的武侦业要怎么办？」

顾问大人对于武侦包企划的味道改良案也姑且认同啦。

「那个在改良武侦包的同时一起想。总之光是坐著等案子上门一点都不有趣。搞不好在接到委托之前我们可以想到什么适合自己的事业，又或许靠宣传效果会有人来委托工作，然后随著我们解决委托，这间公司擅长领域的形象就会建立起来也说不定啊。」

比起正业，先积极展开副业。我提出这样一项又让华生瞪大眼睛的营运方针之后──很快就和中空知一起动手制作武侦包改良味道的试制品了。

「试著在馅里加酱看看吧。还有把海苔包进去如何？另外我也想试试看粗盐。」

我把能想到的新食材点子都提出来，并且为生产线机器添油的时候，通信科时代当跑腿的资历很深的中空知便从附近店家把材料都买来了。

接著我们便启动生产线，制造新武侦包的试制品。这项作业相当有趣，在加入材料等待机器运转的期间，总是会对成品感到紧张好奇。

但毕竟我和中空知以前根本就没做过什么和果子，结果──

「呜恶……这、这不行。味道莫名其妙。那边怎么样？」

「呃……那个……呜噗……」

试吃了山葵口味的中空知顿时脸色发青，冲进厕所。刚才吃了洋葱口味的华生也冲到洗手台，彷佛要把胃都洗乾净似地拚命漱口。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继续尝试。反正根本没客人上门，时间多得是嘛。

隔天，再隔天，我和中空知两人继续尝试制作第二代的武侦包。

加入白味噌或南瓜的试制品虽然姑且还算可以吃……但味道上并没有改良。到头来，还是感觉用原本在工厂的材料制作的第一代武侦包最可以接受。距离能够制造话题的味道还差很远。

但我们还是继续在工厂里「加入芋头怎么样？」「改变烘焙时间试试看吧。」地不断尝试著。而就在这时──

「──这是在做什么啊？」

从工厂角落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和中空知咬著梅肉包子赶紧把头转过去……发现在不知不觉间……

「……滩！可鹉韦……大门……」

「噫……！男、男、男人、的人、一、二、三……！」

让人完全没感受到气息的前公安零课──三个月前跑来挖角过我的狮堂底下三名部下，居然进到工厂来了！

身穿白色立领制服的可鹉韦与和服配粗腰带的大门坊都好奇地观察著工厂各处，不过滩则是皱起眉头看著我……让我不禁害怕他们又是来「面试」而赶紧保护躲到我背后的中空知，同时脸色发青地往后退下……

「我不会加入，我绝对不会加入公安零课。我有我自己的工作了。」

听到我这么说之后……

「明明有月薪可以领的说。」

可鹉韦露出不输给华生──虽然华生是美少女就是了啦──的美少年笑容，半开玩笑地对我如此说道。

「但相对地也要流血对吧。我的血已经流到没有库存了啦！话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靠平常状态面对三名零课成员根本束手无策，只能不断往后退下。而滩则是……

「咱们是听说你不只留级甚至还退学了，就来看看状况而已。虽然狮堂有提过如果你能来就把你带回去，但看起来你根本没那意思就算了，放心吧。是说，亚洲ＳＤＡ排行第七十一名的男人究竟在做什么？」

「现在是四十一名啦。你看不就知道了，我们在做包子。不嫌弃试制品的话就拿去吃，吃完快点回去。」

我说著，把为了拿来比较而做好的第一代武侦包递给他。

「才十几岁就四十一名啊……」

自己本身也是ＳＤＡ第十九名排行者──换言之似乎同时也是武侦的滩露出有点惊讶的表情，收下了武侦包。希望他们快点走人的我也把包子拿给大门与可鹉韦后……

「要贫僧接受连吃饭恐怕都有困难的远山大人施舍，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反正只是试吃品而已，不用在意那么多吧？虽然不怎么好吃就是了。」

他们各自的反应都有够失礼……该死的零课。我要在至今已经写了镜高组、蓝帮、纳粹党与Ｎ的「绝对不加入名单」之中，再添你们这一笔。

话说回来，这些家伙真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为了守护日本免受内忧外患而繁忙的零课成员居然三个人一起过来，绝对不可能只是来看看我的状况吧。

不过我还是别戳破这点好了。万一又被卷入什么麻烦事，搞不好会害公司倒掉啊。

「我现在要做包子很忙的。我已经创业在做生意，没时间陪你们干蠢事。你们三个快点吃完快点走，不要在这边吓我的员工。」

我甩甩手如此说道后──

咦？……明明刚才还一脸无奈的……滩先生……

……怎么……露出了像鬼一样的表情？

正当我因此感到恐惧的时候，滩忽然──「呸！」一声把口中的包子吐到地上。

「远山你这家伙！这样敢说自己在做包子？你耍人啊浑蛋！包子可不是加糖做得甜就可以啦！混帐东西！」

气得将已经靠垫肩撑高的肩膀耸得更高的滩，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如此怒吼起来。

呃呃……有必要气到那样吗……？

「这是店内用的？还是外带用的？」

滩接著用一脸比黑道还恐怖的表情问到这种事情，于是──

「外、外带用。」

根本没进入什么爆发模式而束手无策的我只能乖乖回答了。

结果滩就像什么开关被打开似地瞪大他吓人的眼睛……

「──既然是在路上拿著吃就不能配茶了吧？你首先给我把甜度降低。还有，要试吃先等包子放凉再吃。同样一颗包子在冷跟热的时候，舌头感受到的甜味会完全不一样。客人是要在店里马上吃，拿在路上吃，还是带回家再吃，要不要建议客人重新加热再吃。做馅的时候就要考虑这些事情，照状况做不同的调味。好的包子吃几颗都不会腻，但是你这包子光吃第二口就不行了。明明这里凑齐了这么多好机器，简直暴殄天物！像这个煮豆锅，现在几乎只有京都的老店才有保存──是二战前福知山的铸铁师亲手打造，煮出的豆子就像奇迹一样的国宝级玩意，如今已经失传的技术文明，花再多钱也买不到啊！你乾脆让给我行不行这个混帐！」

……咦、咦咦……？这位仁兄怎么好像对包子莫名了解的样子。

「啊~滩先生的开关被打开啦。大门先生，这下看来要花上一小时左右了吧？」

可鹉韦嘀咕一声后，无奈地坐到椅子上。

──这么说来，滩的老家好像是和果子店。怪不得吃到不好吃的包子会这样发飙了。

话说，原来这里的机器是那么优秀的稀有品啊。

「简直教人看不下去！锅子都在哭啦。」

因义愤咬牙切齿的滩从我身上把围裙和头巾抢走──并从自己的西装胸前口袋拿出亚曼尼的手帕当成口罩。

接著……把一根根手指直到手腕都仔细清洗乾净后……没有接受任何说明之下就很熟练地开始操作起生产线上各处的调节开关。用宛如保险箱小偷般细心的动作转动旋钮──在较花时间的步骤上用手工配合辅助，制造包子。

滩的手工动作比机械还要准确而细腻，效率好到吓人。光靠三、五年的修行可达不到这种境界。话说，我可不能只是呆呆看他做啊。

「滩，我、我可以把你的手指动作之类的摄影下来吗？难得有机会可以见识到这么厉害的技术，可是我的眼睛完全跟不上你的速度啊。」

听到我拿出手机如此说道后……

「……武侦通常是不会让人拍到自己啦。不过这次就特别让你拍手部吧。」

滩大概是为了不要让唾液飞溅，把脸转向侧面小声这么回应。

「谢谢。呃……滩……你是武侦吗？」

「是啊。」

或许是听我夸奖制作包子的技术而心情好的缘故，滩一下子就承认了。

看来他意外是个禁不起阿谀奉承的类型。

好，我就再多夸奖他，让他给我拍更多影片吧。

「你的ＳＤＡ排行……我记得是十九名对吧？比我还要高，真厉害。」

「在日本可是第九名。」

超强的……滩先生其实是个超级能干的人物吧？

那样一位非人哉超人，现在却在我家工厂做包子。真是奇妙的情境。

如此这般，滩转眼间就完成了一打的包子──于是我们拿来试吃。

「……好吃，超好吃的……！骗人的吧……？明明用的是相同材料的说……」

「好、好好吃呢……！」

我和中空知都瞪大眼睛，把早已吃腻才对的包子一下子就吃完了。

接著又吃了一颗，还想再吃一颗。感觉不管多少都吃得下。即使同样是包子，这和我们做的东西根本完全不一样啊。

──就是这个。

只要有这等级，绝对可以和附近的西点名店一较高下。我就是想做这个。

滩看到我们的反应，愉悦地露出得意的表情……

「稍微放凉一点后会更好吃。我虽然不能把我家的秘传技术告诉你们，但你们就多练习几次把刚才的基本做法学起来吧。还有──」

他把嘴上的手帕拿下来后，狠狠瞪向我。

「──刚才你在工作时的眼神，那可不行。你在做包子时脑子里只想著钱对吧？那样不对，要想著客人才行。」

「想著、客人……」

又拿起一颗包子的我顿时抬起头。

「不管任何工作都一样，只想著要赚钱的家伙绝对不会成功。你根本在小看做包子这件事。听好？包子如果做得好吃，可以让客人吃完就变得有精神，甚至能让家族间或生意伙伴间的感情变得圆满。但如果不好吃就会完全相反。包子可是拥有能改变社会的力量啊。」

若没有任何证据就听到这段话，也许会觉得滩讲得太夸大。然而吃过他做的美味包子后顿时涌起干劲的我，倒是深深认同他的说法。

「糕点业可不是看数字。做的人的心意会反映在作品上。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

见识到身为糕点师傅的等级差距，我只能乖乖点头。

……当一扇门被关上时，也会有另一扇门被打开。即使同为武侦，相对于阿久津用骗术想要毁掉我公司──滩则是教育我又不求任何回报。虽然他教的东西不是武侦业而是糕点业啦。

感到当头棒喝的我总觉得光是点头回应根本不够，于是──

「滩，谢谢你。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今后会洗心革面，好好做包子。」

我说著，对滩鞠躬低头。

「唉~滩先生心肠也太好了吧。要是远山学长就这样变成了和果子师傅，你又会被狮堂先生骂啰？请问你这下是不是应该给我些封口费呢？」

「啰嗦，看不下去的事情就是看不下去啦！」

面对露出苦笑的可鹉韦，滩用一副的确像个老好人的态度生气回嘴……而大门坊则是咧嘴一笑后对我说道：

「远山大人，你果然是一位有才华的人物。」

「呃、怎么说？」

「因为你此刻面对滩大人改变了自己的心态。很快便涌起了以师为尊、以客为尊的想法。那样率直的个性，你要好好珍惜。从商之路亦与学佛之路无异。贫僧其实多少有猜想到可能会变成这样──这想必也是佛祖的引导吧。」

大门说著……把他那对像棒球手套一样大的手合掌了。

后来，我和中空知根据滩对生产线各处进行的设定以及手部技巧影片，一点一滴学习滩制果店的技术……

一次又一次，在上班时间允许的范围内，不断试做包子。把企图标新立异的第二代构想都暂时搁到一边，以基本的第一代加上滩教过的东西而升级的第三代武侦包为目标努力──味道上明显有了改善。

「滩也有说过，红豆馅放凉之后舌头会感觉更甜。因此必须把客人吃包子的时间也考虑进去才行。」

「毕竟应该不会在电车上吃，所以就是从这里到车站为止的距离呢。」

「那就是地下铁的表参道站、明治神宫前站，还有山手线的原宿站这三个车站吧。至于客人会往哪个区域走，就参考这本流行杂志推敲看看。」

如此这般，正当我和中空知今天也在工厂研究武侦包的制作时──叩叩。

远山武侦事务所破旧的大门忽然传来敲门声。

站在玻璃门外的人影，不是华生，是几名年轻女性。难道是来委托的吗──！

「中空知，把香菇拿好！」

我和中空知赶紧整理仪容，以枪击战的队形冲向门口。

接著用满怀心意的职业笑容拉开门，便看到外面是五名国中女生。

「欢迎光临，请问是来委托案件吗？」

拿著香菇型录音笔的中空知以极为优美的发音如此询问后……

「呃，不是，我们不是来委托武侦。请问有在卖包子吗？」

「有印刺刺的武侦图案的那个。」

「我们每个人要一个。」

看来……她们是来购买武侦包的客人。

明明还没正式发售，为什么会有人来买？这疑惑虽然一瞬间闪过脑海，但现在没时间让我多想了。

「啊，是！有卖有卖。一颗一百五十圆，我马上拿来。」

毕竟是难得的宝贵顾客，于是我赶紧对年纪比自己小的女生们低头哈腰，并回到工厂内。

中空知也翻著流行杂志跟上来……

「从服装看起来，她们应该是要到竹下通购物。拿著走的时间会比较长。」

「太好啦，刚好有适合温度的包子。这样她们搞不好会在人潮很多的地方称赞我们的包子很好吃啊。」

我用原本这间工厂就有的包装纸把温度合适的武侦包包装起来后──

「另外，社长，她们之中有三个人是回头客。在呼拉祭当天有拿过我们的武侦包。」

「亏你还记得啊。在我眼中看来每个人都长得一样的说。」

「我是记声音的。只要透过声音，我可以百分之百认出对象。」

好强。原来她还会这种特技。

但现在不是让我惊讶的时候。我赶紧把武侦包交给那些国中生，而中空知收下钱后……

那群女生竟然就「劈里劈里」地把我才刚包好的包装纸当场撕开了。

或许因为包装纸是土黄色，看起来很土吧。不对，她们不是那种表情，而是开心地看著大大烙印在包子上的武侦徽章。

老实讲，武侦徽章一点都不可爱，因此我不觉得那会受女生欢迎。

然而对她们而言，那徽章似乎很重要的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咦？变好吃了。」

「不可以现在就吃啦。」

那群国中生如此交谈著，转身离开──

我和中空知则是对第一次靠副业获得的业绩感到开心的同时，疑惑互望。

从对话听起来，她们上次吃的时候好像觉得不好吃的样子，可是却还是跑来买。

虽然都卖出去了才讲这种话很奇怪，但她们到底是为什么会来买的？难不成是世间罕见的武侦迷女子吗？

中午前华生也来到公司，于是我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他一起推理这个谜团的时候……叩叩。又有客人上门了。

中空知说著「欢迎光临」并打开门，发现这次是前几天委托我们寻找巧克力的小爱。

我一时还以为是巧克力又失踪了，但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它好端端地趴在小爱肩上。

「你好。虽然这样讲有点失礼，不过阴沉的大姊姊，请问之前那个包子有在卖吗？」

「啊……有喔。不过因为开始贩卖了，所以一颗要一百五十圆喔。」

中空知亲切接待著，但看起来小爱也是来买武侦包的样子。

于是我拿著包在纸袋中的武侦包，与华生来到店门口……

「巧克力看起来很有精神嘛。不过，呃……你为什么会想来买这个？我免费请你吃，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毕竟是熟人，因此我把武侦包递给小爱的同时乾脆直接开口问她了。

「咦？真的吗？谢谢~！其实呀，今天我要跟朋友出去玩，所以想说拿著这个会比较安心。」

「……安心？」

华生疑惑回问后──

「上次你们帮忙找到巧克力那天，听说在我住的社区发生了小学生被陌生人搭话的案件。然后那天回家路上，我也有遇到一个跟学校老师讲过的特徵一样的人好像要找我讲话……可是那个人一看到这个包子，就逃走了。所以这是护身包子呢。」

……我……我知道啦……！原来是这么回事……！

武侦在社会上给人的印象──并不算很好。也有不少人认为武侦是喜欢携带枪械的暴力分子，介于警察与黑道之间的存在。

而只要拿著印有武侦徽章的包子在路上走……就比较不容易被坏人盯上了。刚才那群国中女生之所以立刻把包装纸撕开却又不吃，就是为了走在街上时让人看到包子上的武侦徽章。

小爱离开后，我和中空知与华生试著用『远山武侦事务所』重新自我搜寻了一下。结果……

「社长，找到了。在Tabelog上。」

中空知把手机画面拿给我看。

「Ta、Tabelog？」

那是让会员可以在网站上针对餐厅、点心店、面包店等等店家写下留言或评价的美食网站。

而『远山武侦事务所』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也被人擅自登记在上面了。评价也有六篇。日期是呼拉祭那天，以及今天大概是刚才的国中生留下的一篇。

『可以吃的防身道具？（笑）』

『或许不会遇上色狼啰！』

显示这些标题的文章内容中──写有『只要拿著这个，路上看起来像坏人的人都会把眼睛别开。讨人厌的拉客集团也能百分之百隔绝啰。』『虽然上次吃的时候感觉太甜了，不过今天变得很好吃，所以补加星星。』等等，都在称赞武侦包。

评价点数是三‧四一，跟其他店家比起来也相当高。

虽然和远山社长当初的构想不太一样，不过确实在网路上开始获得评价了。

「『可以吃的防身道具』吗……！远山，这搞不好是个商机啊。你和其他店家不一样，为点心添加了新的价值。」

华生拿著向中空知借来看的手机，并弹响手指。

「而且这在武侦业方面也是个强项。虽然武侦市场最赚钱的是担任大企业的警卫或是名人、富人的保镳，但那方面绝对会输给占有规模优势──也就是像阿久津武侦事务所那些公司。然而现在这个生意的客层是一直以来武侦顶多只能开拓『对付跟踪狂』这块市场的年轻女性。因此可以采取『针对小众市场』这种创新企业打赢大公司的典型手法呀。」

针对小众市场。也就是像缝隙产业的理论吗？

不是在广大的战场上正面冲突导致牺牲，而是将战力集中在局部地区──只在那部分获得压倒性的胜利。手法类似军事学上称为「兰彻斯特战略」的弱者战略。

年轻女性客层……我虽然不喜欢……但如今也没办法让我挑剔客人了。

「好……就来试试看。从今天开始正式运转生产线，大量制造包子吧。」

「你这个人果然对女性特别强呢。不管做什么都是。」

──华生这么称赞了我一声。虽然有点话中带刺就是了。

* * *

３注

「面白き事も无き世を面白く、住みなすものは心なりけり」前句为幕末长州藩士高杉晋作的辞世遗诗，后句为幕末女诗人野村望东尼添笔诗句。

第二十六卷 穿破黑暗的巨蟒 3弹 兰彻斯特战略

第二十六卷穿破黑暗的巨蟒 3弹兰彻斯特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