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幻影手术室 序章

<p>网译版 转自 TSDM轻译组</p>

<p>翻译：魔理沙</p>

<p>校对：真霄蜗牛</p>

<p>图源：K君</p>

<p>这里是清和综合医院手术部第八手术室。手术已经结束，室内的气氛也缓和下来，麻醉医师汤浅春哉斜眼看向身旁仪器的监视屏。</p>

<p>“嗯，患者开始自主呼吸了，差不多可以拔管了。”</p>

<p>麻醉科部长辻野咲江站在春哉身后，越过肩膀看向手术台上的患者。</p>

<p>“是的，看样子可以稍微提前一点结束了。”</p>

<p>春哉点了点头。辻野说了一句“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后，走向手术室的入口，把脚伸进门旁的脚感应开关，打开自动门，离开了手术室。</p>

<p>麻醉科的部长负责统筹管理手术部，偶尔也会亲自参加手术负责麻醉，但更多是巡回各手术室，把握每个手术的进行情况。</p>

<p>“我也差不多可以走了。”</p>

<p>站在角落的主刀医师户隐一平脱下了手术帽。他才刚过四十岁，却已有不少白发，远远看去近似灰色，再加上修长的身形、端整严肃的容貌，在部分护士之间人气很高。</p>

<p>户隐留下一句“我去麻醉科的准备室”后，也离开了手术室。担任助手的年轻外科医生八卷亮紧随其后。器械护士秋津野乃花冲两人离开的背影，用有些含混的语调道了声“辛苦了～”。</p>

<p>“手术提前结束，好事啊。”</p>

<p>野乃花转过身来，冲汤浅说道。后者正在检查患者的呼吸状态。</p>

<p>“毕竟只是阑尾炎的手术，而且主刀医是户隐大夫。”</p>

<p>“阑尾炎的话，一般会让更年轻的医生做吧。”</p>

<p>“这个患者的阑尾炎症要严重一些，有可能会造成穿孔，导致腹腔内感染，所以才请了户隐大夫。如果真的穿孔了，就不只是阑尾切除那么简单，所以用的也不是腰椎麻醉而是全身麻醉。”</p>

<p>“真亏没有穿孔呢。”</p>

<p>“是啊，多亏了。”春哉跟着嘟囔。只见野乃花目光上扬，朝他看来。虽然她戴着口罩，可依然能看出她脸上笑眯眯的样子。</p>

<p>“……干嘛？”</p>

<p>“听说这位患者是汤浅大夫的熟人，是真的吗？”</p>

<p>“嗯，真的。”春哉点点头。没必要在这件事上说得含混。</p>

<p>“所以才请了外科里水平最高的户隐大夫来主刀吗？而且我还听说，您特地去拜托辻野部长，想要亲自负责患者的麻醉。”</p>

<p>她到底是从哪儿听说的？春哉不满地撇了撇口罩下面的嘴。</p>

<p>“这孩子长得挺可爱的嘛。您和她是什么关系？”</p>

<p>野乃花看向手术台上紧闭双眼的患者。</p>

<p>“大学时候的学妹，就这关系。”春哉断言。</p>

<p>“哎～应该不止吧。您看她的眼神，可不只是看学妹的眼神哦。其实是很亲近的关系对吧？”</p>

<p>过去的记忆在脑海中浮现。她总是充满活力，自己则是疲于追随她的脚步。回想着曾经的时光，嘴角不由得向上扬起。</p>

<p>“是什么关系无所谓吧。我说你检查过手术器具了吗？接下来还有别的手术，不好好检查可要被辻野大夫骂了。”</p>

<p>“哎呀，您是在转移话题吗？放心吧，早就检查完了。”</p>

<p>野乃花捉弄般说道。这时，患者的身体略微动弹了一下。看来麻醉要失效了，自主呼吸的强度也有所提高，很快就可以拔出人工呼吸用的插管了。</p>

<p>“哦，差不多可以拔管了呢。那我就不当电灯泡了。”</p>

<p>野乃花快步走到摆放着器械的平台，推着台子走出了手术室，从外面操纵脚感应开关，闭上了手术室的门。</p>

<p>“能让睡美人醒过来的，只有王子殿下的深情一吻哦～”</p>

<p>门即将关闭的刹那，从缝隙中传来了野乃花的声音。</p>

<p>春哉长叹了一口气。他来到这家医院任职已有一年多，然而似乎是没有多少威严，经常被护士们调戏。这次的手术，恐怕也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成为她们讨论的资本。</p>

<p>哎，没办法。毕竟，去拜托户隐当主刀医，还去求辻野让自己担任麻醉医，这都是事实。</p>

<p>“好了，开始吧。”春哉从身旁的推车台上拿起橡胶手套戴好，然后看向面前女子的脸庞。</p>

<p>她的双眼微微睁开。</p>

<p>“哟，醒了吗。手术顺利结束了哦。”</p>

<p>春哉的声音温柔如水。</p>

<p>*</p>

<p>“下一场手术可以按照计划，三十分钟后在第七手术室开始吗？”</p>

<p>门开了，手术部的护士长走进来问道。在各手术室检查了一圈的辻野咲江正坐在麻醉医准备室的沙发上，喝着营养饮料，听到问话后朝房间角落瞟了一眼。角落里有十个监视屏，显示着所有八个手术室内、以及连接各手术室的走廊内设置的摄像头捕捉的画面。</p>

<p>“打扫是结束了，可黑部大夫还在里面呢。”</p>

<p>第七手术室的监视屏上是一名发胖的中年男子，正倚在手术台上，填写手术记录。他是黑部昭雄，第一外科部长。</p>

<p>“不好意思，我们部长说什么都要在手术进行的房间内写记录。”</p>

<p>坐在对面沙发上的户隐用毫无顿挫的语气回答。户隐的旁边坐着毕业第四年的外科医八卷，他棕熊一般魁梧的身躯正缩成一团。</p>

<p>术后患者从麻醉中醒来后的一段时间内仍需接受密切观察，他们会被转移至麻醉科准备室旁边的康复区域(recovery area)，以便主刀医师再一次确认患者的状态。为此，手术完成后，外科医经常在麻醉科的准备室打发时间，等待患者被送至康复区域。</p>

<p>“他的那个习惯很碍事啊。户隐大夫，不能想想办法吗？”</p>

<p>“很抱歉，可部长说什么都不肯听劝。”</p>

<p>听到户隐明确的回答，辻野皱起眉头。</p>

<p>“今天的大肠切除手术明明比计划多花了很多时间，可结束后他还是占着手术室，有点不像话吧。”</p>

<p>“那要不要换到我刚才用的第八手术室？上一个手术很简单，房间几乎没有被弄脏，而且负责麻醉的是汤浅，凭他的水平，应该马上就能让患者脱离麻醉，把屋子空出来。”</p>

<p>听到户隐的提议，辻野抱起双臂陷入思考。护士长说了一句“确定手术室后请告诉一声，我们去准备”后，便离开了房间。</p>

<p>“……从一开始用第八手术室就好了。”</p>

<p>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做声的大块头八卷嘟囔道。“什么意思？”辻野不解地问，八卷嘲讽般哼了一声。</p>

<p>“把黑部部长的手术全都安排到第八手术室就好了。那个手术室可是会‘闹鬼’的，黑部部长胆子小，肯定不会一直待在里面的。对了，辻野大夫您也见过吧。第八手术室里发生的奇怪现象……”</p>

<p>回忆起曾经不甚愉快的经历，辻野不满地皱眉。</p>

<p>“八卷，那种事情就不要……”</p>

<p>“那个，辻野大夫……”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声音，打断了辻野的话。说话者是坐在房间里面的桌前整理着记录的男子，他叫水无月，是毕业第三年的麻醉科医生。</p>

<p>“怎么了，水无月？”</p>

<p>“第八手术室……”水无月用颤抖的手指着监视屏。</p>

<p>“第八手术室怎么了？”</p>

<p>辻野看向第八手术室的监视屏，户隐和八卷也凑了上去。屏幕上是手术室入口附近的景象。</p>

<p>所有监视摄像头都可以通过设置在这间准备室里的操纵杆转动，从而察看房间的任意角落。眼下，画面上没有出现汤浅，他大概是在摄像头的拍摄区域外，让患者脱离麻醉。</p>

<p>“那个，刚才看到有人做奇怪的动作……”</p>

<p>水无月小声回答，与此同时，画面</p><p>的角落出现了一个人影。</p>

<p>“……咦？”八卷发出不解的声音。那个人猛烈地挥动四肢，像是与某人搏斗一样，旋即又离开了画面。</p>

<p>“刚才是……？”户隐也从沙发上准备起身。人影再次进入画面，大家得以清楚看到他涨红的面颊。</p>

<p>“汤浅大夫！？”水无月尖声叫道。</p>

<p>画面里的正是汤浅春哉。他正拼命挥动双臂，像是在殴打某个人，然后又迅速地转过身。</p>

<p>“他到底、在干什么……？”户隐呆呆地嘟囔。这也难怪，画面中只有汤浅一人，仿佛正在与某个“看不见的人”搏斗。汤浅再次离开画面，数秒后，喉镜、气管插管和装有药物的注射器接连掉落地上，滚入画面内。大概是装有那些器具的全身麻醉用手推车被拽倒了。</p>

<p>“他在……被人打吗？”</p>

<p>八卷的声音有些颤抖。瞬间，一抹红色溅到画面中的地板上。那个红色在手术室中司空见惯，准备室里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p>

<p>辻野愣愣地看着监视器，这时汤浅摇摇晃晃地步入画面内，没走几步便颓然跪倒在地上。深红色的液体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摊开，他用双手撑起身体，抓过落在面前的注射器。</p>

<p>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正当辻野不解时，只见汤浅抓住垂在面前的输液线，用颤抖的手将注射器接了上去。</p>

<p>他在给患者输药？辻野皱起眉头，而汤浅已经准备推活塞。然而，不等药物流入输液管，他伸向注射器的手便颓然垂下。汤浅一头栽在地板上，身体痉挛了一阵，便僵住不动了。</p>

<p>“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p>

<p>水无月跑到监视器前，操纵摇杆将镜头拉远，屏幕上映出手术室的全景，包括躺有患者的手术台、麻醉仪器和被推倒的全身麻醉用手推车。</p>

<p>“……假的吧……”水无月用沙哑的声音嘟囔。</p>

<p>手术室里，除了汤浅和躺在手术台上的患者以外，再无他人。</p>

<p>“那，是谁袭击了汤浅大夫……”</p>

<p>“快，快去救汤浅！”</p>

<p>打破沉默的是户隐。他猛然起身，来到通往手术部的门前，推开门跑了出去。辻野也像是解开了束缚一般终于得以动身，慌忙跟在后面。</p>

<p>准备室外面的走廊里是器具库和康复区域，尽头是交叉路口。来到路口，辻野一时停住了脚步。前面是通往楼上ICU病房的电梯；左右两边的通路两侧各有四扇手术室的门。</p>

<p>第八手术室位于右手边走廊的尽头，户隐正朝那儿奔去。辻野也向右拐，被从后面赶来的八卷和水无月超过。正在走廊整理器具的器械护士朝他们投来狐疑的目光。</p>

<p>户隐最先赶到第八手术室的门前，操纵脚感应开关，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他迫不及待地从尚未完全打开的缝隙中钻进去，消失在门后。紧接着，八卷和水无月也赶到了。</p>

<p>辻野跑过走廊时，朝旁边瞟了一眼。从邻接的第七手术室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黑部正在房间内一角写着手术记录。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第八手术室门口时，辻野不由得愣住了。</p>

<p>血流成海——只能用这样的词语形容。房间中到处溅着红色的飞沫，有一部分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倒在地板上的汤浅一动不动，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半径超过一米的区域被血泊覆盖。</p>

<p>户隐、八卷和水无月来到汤浅身旁，拖鞋踩在血液里，发出啪嚓啪嚓拍水一般的声音。三人跪在血泊中，将手伸至汤浅身下，把身体翻过来仰卧。顿时，辻野发出短促的尖叫。只见汤浅的脸已被血液染得鲜红，而他的喉咙处被切开一个口子，仿佛多长出了一张嘴。</p>

<p>呼吸急促的辻野立刻向四周张望。作为麻醉科医师历经数次险情的她，凭借经验立刻做出了反应，很快看到了走廊交叉路口处的一台急救手推车。找到了！辻野立刻沿着刚才的路跑回去，抓住手推车，用尽全力拽起来。</p>

<p>“出什么事了吗？”站在附近的野乃花不解地问道。</p>

<p>“你也过来！”辻野一边大叫，一边拽着急救手推车，跑向走廊的尽头。</p>

<p>回到第八手术室，只见户隐正在检查汤浅的脉搏和呼吸状况，水无月用纱布紧紧压住喉部的伤口。身后传来野乃花的尖叫。</p>

<p>“心跳和呼吸停止！”户隐高声喊道，同时开始心脏按摩。</p>

<p>“八卷，准备输液！我来建立静脉通路！”</p>

<p>辻野对愣在一旁的八卷喊道，同时从急救手推车中取出生理盐水输液袋和输液针管，将其丢给八卷。后者慌忙接住，然后将输液袋挂到从天花板垂下的钩子上。</p>

<p>辻野从手推车中取出十八号针头，跪在汤浅身旁。血液立刻浸染白大褂，她感觉到腿部传来一阵暖意。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建立静脉通路，注射肾上腺素(adrenalin)。</p>

<p>（永琳：按照国际上通用的Birmingham针头规格标准，18号针头的外径为1.270mm，内径为0.838mm，长度通常为19.05~28.575mm，颜色为粉色。此规格在常用的针头中偏粗，主要用于输液或输血。在Birmingham标准中，号码越大，针头越细；而在我国常用的叫法中，则是号码越大，针头越粗，二者正相反。）</p>

<p>在汤浅的右臂扎好止血带（译注：亦称压脉带），脱下戴在上面的医用手套后，辻野眼疾手快地将输液针刺入掌背静脉。立刻，血液从针管处逆流而出。</p>

<p>“针头就位！把输液线给我！”</p>

<p>辻野解开止血带，朝八卷伸出手。八卷惊叫一声“是！”，将充满了生理盐水的输液管递给她。辻野立刻接过，将其连在针上。</p>

<p>“开到最大！”</p>

<p>八卷将调节器上的旋钮拧到流速最大，生理盐水立刻气势汹汹地灌入手背的静脉。辻野从急救手推车中取出静注用肾上腺素注射器，接到输液管的侧支通路，毫不犹豫地推下活塞。</p>

<p>“肾上腺素一毫升静注！”</p>

<p>听到辻野的叫声，进行心脏按摩的户隐立刻回答“明白！”。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注入肾上腺素。她从手推车里又取出数支注射器，抓起汤浅的左手，这时眼角的余光看到某个东西在微微摇晃，辻野反射般抬起头。</p>

<p>注射器……？她皱起眉头。输液管的侧支通路上，接着一支二十毫升的注射器，里面的药物还没有被推入管内。管线没有连到汤浅手上，而是延至手术台。那是给接受手术的患者用的输液管。</p>

<p>辻野的大脑中浮现出汤浅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注射器接到侧支通路上的景象。注射器上的标签写着“维库溴铵(Ve)”。维库溴铵……这是一类肌肉松弛剂。汤浅为何要给患者输入肌肉松弛剂？辻野被头脑中的疑问止住了动作，但立刻猛地摇了摇头。现在没工夫想那些事情，救人要紧。</p>

<p>（永琳：维库溴铵，骨骼肌松弛药，通过与胆碱能受体抢夺性结合来阻断乙酰胆碱的作用，临床运用于气管插管时的肌肉松弛以及外科手术或人工呼吸时的骨骼肌松弛等，多与全身麻醉药配合使用。参见《中国药学大辞典》P851）</p>

<p>她摘下汤浅左手上的手套，塞入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抓起他的手准备将输液针刺入掌背静脉，这时她的身子忽然猛地一颤。</p>

<p>她与手术台上侧过脸的女子四目相对。</p>

<p>女子的皮肤呈小麦色，透着一股健康，略显稚嫩的脸庞惹人怜爱。分外显眼的双眼皮微微睁开，正用空洞的目光盯着辻野，大概是还没有完全从麻醉中苏醒吧。她的脸上也溅有血液。</p>

<p>看到女子手中物品的瞬间，辻野倒吸一口气。</p>

<p>那是一柄手术刀。手术刀用于在术中切开患者的皮肤，极其锋利。被血液染红的</p><p>刀刃，正反射着荧光灯的白色，显得可怖。</p>

<p>“你是……”辻野看向她的腕带(wrist band)。“鸿之池 舞 女士”——沾了血的腕带上，用加粗的字体印着一行姓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