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第五章机械降神的助言

火之二月 6 日，我前去拜访位于魔界的莉莉伍德的居城。

虽然我很不好意思在她百忙之中前去打扰，但因为我有个建议想跟她提，所以我事先送去蜂鸟再前去拜访。

莉莉伍德的部下带我到了居城的大厅，我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等着。片刻之后，门扉开启，莉莉伍德到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啊，没有，打扰的是我……才对？」

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到莉莉伍德的样子……就明白了莉莉伍德现在相当疲累。

甚至不需要考虑原因……因为她的头发……不是，叶子『枯了』……

莉莉伍德平时多重深绿色叶子塑成的头发，现在变成了『茶色』。

老实说，茶发也挺适合她的……不过就算不考虑这一点，她也是筋疲力尽的样子。

「……呃，莉莉伍德……你没事吧？那个，都枯了哦？」

『嗯，是啊，让你见到了不成体统的一面……我极度疲劳的时候叶子的颜色会变成干枯的样子，等疲劳恢复之后就可以恢复……』

「您、您辛苦了」

『……嗯，确实』

平时的话莉莉伍德估计会否认自己的疲劳，这会儿她似乎根本没这个功夫。

怎么说呢，看到莉莉伍德比我想的更加辛苦的样子，我原本想说的话就不怎么说得出口了。

接着，莉莉伍德朝我搭话，帮了我一把：

『……你的蜂鸟上写了有话要跟我说，是有什么事吗？』

「啊，对……呃，那个，其实也不是一定要见一面……就是我有个提议」

『提议，是吗？』

是的，其实内容写在蜂鸟上也足够了，只不过我很好奇莉莉伍德的情况，决定见上一面而已。

然而看到莉莉伍德比我想象中更加疲劳，我一下子就感到非常抱歉。或许就应该用蜂鸟来解决才是……不，来都来了，还是尽快讲明事情吧。

「呃……就是说，打个比方，嗯，比如我去邀请爱西丝约会……然后呢，能让你有一天的自由，这样能帮到你吗？」

『……』

「啊！？不是，也不是要骗爱西丝！我是真心想要约会……只是怕会给你们添麻烦，所以姑且来做个确认……」

『……快人』

「啊，当然我也不强求……这只是我的一个提议」

我从爱丽丝那边得知了莉莉伍德的现状，然后想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方案：跟爱西丝过一天日子，从而减少莉莉伍德的负担。

当然，我自己也有和爱西丝约会的愿望，并不是百分百的善意……

我能和爱西丝约会，莉莉伍德能够集中于工作，爱西丝也能玩得开心，这样不仅一箭双雕，甚至能算是一箭三雕了。

可是莉莉伍德听了我的提议，却低下头开始发起了抖。

我怕我这是多管闲事，连忙说这只是我的提议……接着莉莉伍德双手绕到我的后脑勺后边，使劲将我抱住。

『谢、谢谢你！只、只有你站在我这边！！』

「唔！？莉、莉莉伍德，等、等等……」

我的脸埋在了胸里面，这不是夸张，是真的埋进去了。

莉莉伍德非常丰满的胸脯夹住了我的脸，发生形变后堵住我鼻子和嘴巴的缝隙。

棉花糖一般柔软的弹力，再加上温暖的体温……我还没来得及觉得幸运，无法呼吸的悲剧就向我袭来。

『呜哇——我、我真的是太难太难了……爱西丝那股子干劲完完全全表现了出来，我也不好多加阻拦……其他六王就把爱西丝完全甩给了我……我还以为没人站在我这边了！！』

「等、等……难……呼……」

我拼命挣扎来逃开那巨大的胸……然而梅基德所谓「不如史莱姆」[注]的我，自是不可能挣开莉莉伍德的拥抱。

[译注：第四卷第六章中梅基德说的是「史莱姆水平」，并不是「不如」。]

前面是胸、右边是胸，左边也是胸……整张脸被胸压迫，我在两种意义上都开始眩晕了。

然而我的声音并没有传进感慨万分的莉莉伍德耳中……莉莉伍德不仅没有减轻力道，反而还抱得更紧了。

『只要爱西丝有一天不在，大部分的工作就都能够做完了！真的、真的太谢谢了！』

「……胸……胸……窒……」

『……咦？快人？』

「……」

『诶？啊，对、对不起！快人，醒醒！快人！！』

柔软而温和，能感受到生命气息的丰满……胸之大海……被吞没的我所迎来的，只有在胸中窒息的丢脸结局。

耳边似乎听到了莉莉伍德慌忙呼唤我的声音……我的意识远去了。

『……实在非常抱歉』

「没、没事，我、我不要紧」

今天，就在这一天，我内心的黑历史又添上了新的一页。

被胸压迫呼吸而晕倒……巨乳简直是兵器啊，真的……

『……话说回来，真的是帮大忙了，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你……』

「哪里，太客气了……我只是想跟心爱的恋人去约会罢了」

『……我有点羡慕爱西丝呢』

「……诶？」

『没，没什么。快人，有件事可不可以拜托你？』

「诶？嗯，是什么事？」

莉莉伍德露出温和的微笑，说有件事要拜托我。我困惑地点了点头。

是什么呢？莉莉伍德的话，想必也不会是太奇怪的事情……

『六王祭的时候……方便的话，在我主办的那一天，能和我一起逛吗？』

「……诶？啊，呃，好的，这倒是没问题……」

『谢谢，这次的谢礼就到那时给你……』

「不、不用那么客气的……」

『不行，这样我过意不去。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任性，不过我想要报答一下越欠越多的恩情』

「……呃，唔，既然莉莉伍德你这么说……」

『嗯，那就敬请期待吧』

关于六王祭，听爱丽丝的说法，只要我答应，莉莉伍德也是愿意和我一起逛的。也就是说，莉莉伍德这样一个认真守规矩的人，趁这个机会跟我先做好了确认？

唔～算了，反正跟莉莉伍德一起逛应该也挺有意思的，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于是，关于六王祭，在无关我意志已经定好的安排之上又多了一件事：我要和莉莉伍德一起去逛。

话说回来，我没想到人生中竟然会因为胸而晕倒。不是，怎么回事呢？一想起来我就感觉相当难为情。真的，各种意义上——巨乳乃是兵器。

＊　＊　＊　＊　＊　＊

火之二月 7 日，说起来最近听莉莉亚说了件趣事，听说上月光之月名字原本是『地之月』。不过这也是上个月的事了。

原本一年的正当中是地之月，一年的结束是天之月，为了称颂初代勇者的功绩，才把地之月改成了光之月。

首先毫无疑问，诺茵肯定是羞得满地打滚吧。自己的名字成了历法，说是羞得让人自尽不为过。

要问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起这个，那是因为我正在前往和诺茵有渊源的地方。

「……快人……不要紧吧？……累……不累？」

「不要紧，今天天气很好，很舒爽」

「……嗯……还好是晴天……其实就算下雨……『我也会把云消灭』……不过……还是晴天……开心」

「是、是是、是啊！？」

平淡地说如果下雨就把云消灭的，是和我牵着手走路的爱西丝。

是的，按照昨天我给莉莉伍德的提议，今天我和爱西丝一起出门去约会。

我也考虑过她可能会拒绝说要准备六王祭……不过蜂鸟送出去之后，两秒钟就来了回复「我去」。

于是，现在我俩正在离王都有些距离的高原悠闲地散步。

这次的目的是先前跟爱西丝约好的收集回忆——亲自前往书本中出现的场景，将纪念品带回家。

爱西丝会收集各种各样的稀有物品，不过这次因为我是第一次，就决定去拿相对容易获取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野餐的感觉。

我们要去收集的是描写初代勇者的冒险的书中登场的「夜花」。以前和克罗烧烤时我见过这种花，它和发光树有相近的性质，到了夜晚就会发光。

据说这种花会簇生在光照条件好的高原，不难找到。

「……快人……我今天……做了……便当……过会儿……一起……吃吧？」

「哇，听上去真不错，谢谢你」

「……呼呼呼……嗯……不用谢」

今天爱西丝穿着含有大量褶边的哥特裙，设计以白色为基底。她听我说完，高兴地笑了。

那可爱的笑容非常治愈，我们也没什么急事，便一边闲聊一边走着。

「说起来，我听说六王祭的准备工作很辛苦，你累不累？」

「……嗯……没问题……我……不擅长……做东西……总是在给莉莉伍德他们添麻烦……不过……我会加油的……为了让快人也能尽兴……我会加油」

「这、这样啊……你、你加油！我在后面支持你！」

「……嗯！」

那什么，我现在完全理解了莉莉伍德的心情。这种讨人喜欢的感觉……让人根本无法抱怨。

爱西丝想要拼命努力，这一点痛切地传达给了我，我也明白她能参与运营这种活动的高兴。

我在内心为莉莉伍德祈祷冥福……并放弃了委婉地说服爱西丝这件事。

「……呼呼……」

「爱西丝，你好像很高兴？」

「……嗯……和快人约会……很高兴……无论是对话……还是见到的风景……琐碎的事物……全部……全部……让人幸福」

「……爱西丝」

啊，够了！为什么这个人会这么可爱！她笑得那么幸福的话，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抱住她。

不如说，嗯，都已经是情侣了，这应该没问题的吧？不会出局吧？嗯，应该不会……抱吧。

「……啊」

「……」

「……快人？」

「啊，对不起，一不留神……」

「……没事……我很高兴」

我将爱西丝娇小得仿佛一抱紧就会断掉的身体拥在怀中。

爱西丝并没有怎么抵抗，反倒是红着脸朝我微笑，看上去很幸福。

琐碎的事物也让人幸福。爱西丝说的确实不假。

爱西丝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无比惹人怜爱。

轻轻把手扶在我抱住她的手、把头抵在我的胸前，这些动作都可爱得让人无法自拔。

「……爱西丝」

「……快人」

保持这个动作，我看着她美丽的红色眼睛，叫了她的名字。爱西丝也叫了我的名字，闭上眼睛。

十分自然地，我们嘴唇碰到了一起，彼此向对方表达幸福的心意和爱情。

另外自不用说，之后也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情，我们时不时地停下，导致进度大幅度地延缓了。

中途隔了一段午休，再加上一有什么事我们就会驻足，到达夜花的群落比原先的安排要晚了很多。

那里五彩缤纷的花延展了一大片……就好像铺开了一层鲜花绒毯。我搂着爱西丝的肩膀坐在上面。

「……白天来看，就好像是普通的花呢」

「……嗯……不过……暗下来之后……非常……漂亮」

「原来如此……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等太阳落下去还有几个小时呢……」

「……快人……不介意的话……我想就这样……呆一会儿」

「嗯，那还用说，我当然愿意」

爱西丝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撒娇似的向我私语。并排坐在周围满是花的花丛里，我感觉这样的气氛真的很不错。

爱西丝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她把自己的手叠放到我的手上，手指交叉，连着身体靠了过来，似乎很珍惜这段时光。

花香钻进鼻孔，我再往下看去，连衣裙的缝隙中能窥见爱西丝漂亮的脖子，让人莫名心跳。

而且这种心跳并不会让人不舒服，怎么说呢，就好像从胸中深处涌上沁人心脾的温暖一样。

就这样，我和爱西丝依偎在一起，直到夜晚来临周围的鲜花绽放出奇幻的光之前都没有分开。

我们依依不舍地收集起夜花……以实体的形式存下了今天这一天的回忆。

说句题外话，爱西丝腼腆地说着「……和快人一起留下的回忆……非常……令人开心」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我再次拥抱她并深深地一吻，结果回家比原本预料的还要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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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人和爱西丝享受约会的时候，爱丽丝正坐在一定距离之外的大岩石上，在心中和某个人对话。

（……原来如此。既然事情是这样，那么宫间快人就会行动……那样的话，那件事情就有可能发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吗）

（是啊。是在六王祭之前还是之后得看快人的行动，但事情基本是确定要发生了，接下来就看导火索。不过我已经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再来就只要静待时机了）

爱丽丝谈话的对象，是存在于她心具内的挚友——伊莉丝。两人正在谈论着有关魔王的事件，这件事恐怕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发生。

（不过怎么说呢……你说敬语真让人不习惯）

（这么说话都说了几万年前了，现在这才是我原本的样子啦，你赶紧适应。话说，我能不能问件事？）

（嗯？何事？）

（……伊莉丝，你是不是说过，只有在梦里才能对话来着？）

（这个啊，实话说吾亦有所不解）

能与存在于心具中的伊莉丝对话，这本身并非坏事，对爱丽丝来说反倒是求之不得。然而这有悖于重逢时伊莉丝的说明，对此抱有疑问也是自然。

问题在于，对爱丽丝的疑问……伊莉丝也并不知道答案。

（说实话，虽然说的好听，什么把灵魂转移到心具里面，但这终究是人类而非神构建的术式，距离完美还有很大的差距，最多也不过是成功把灵魂的碎片缝织到心具上……本来吾是这么觉得的……）

（不管了，反正也没有先例，存在不确定因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和以往的感觉并不一致。以前虽说可从心具里观察情况，实则意识时断时续……犹似在半梦半醒中交替反复）

（现在你的意识很清醒？）

（是啊，以前最多也就是在你意识薄弱时搭话，如今已经能正常对话，结果比预计要好，可以当作没有问题了……就是着实教人不解）

听闻伊莉丝的解释，爱丽丝以手扶额陷入思考。现在依然有些部分无法解明，然而没有其他判断材料，也就无法导出结论。

何况伊莉丝寄宿到心具中的这状态是史无前例的，有很多部分只能依靠推测来弥补，这也是一个难点。

（……伊莉丝，有没有什么契机之类的事情么？）

（唔～似乎想不到什么特别之事……啊不，说起来，在梦中与你对话之后，在意识消散之际，吾似乎听到了『咔嚓』一声）

（声音吗……唔～只有这线索的话还是什么都不好说呢。即便你现在的状态是受到了什么外部影响，也依然难以理解。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引发这种超常的现象，就算是夏罗法娜尔女神，也不知能否做到……即便是可以，也没有特意做这件事的动机）

即使夏罗法娜尔能干涉等同于爱丽丝内心的心具，而且不被爱丽丝发现，她也没有理由特意去这么做。

（唔～这个看来是想不出结果了。虽然算不上是我喜欢的结论，但也只能认为是伊莉丝的术式碰巧奇迹般地运转顺利吧）

（是啊。诚然不宜过于乐观，但目前对吾等也没有什么不利影响，考虑太多也只是徒增烦恼……不若带着一些戒备接受这一事实吧）

（也是。不管怎么说，既然伊莉丝意识清醒的话，那也就有很多能做的事了，这样反倒是求之不得）

（哎呀哎呀，你是有什么打算……适可而止啊）

（好啦好啦，总之这些之后再去想。还是先看菲尔的事吧，准备是没问题了，但最好还是尽可能考虑周全，再想想其他一些可能的情况吧）

爱丽丝在心中和挚友商量，同时自始至终保持着笑容。因为和伊莉丝对话让她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使她非常开心……

＊　＊　＊　＊　＊　＊

回过神来，我正站在一个奇妙的地方，周围一片蓝天，仿佛漂浮在空中一样。在我脚下有一个光泽暗哑的……这是什么？巨大的齿轮？

现在的状态就是，有个半径 20m 左右水平方向的齿轮孤零零地悬在空中，而我站在齿轮上面。

我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之前也就是夜里钻进被窝睡觉，似乎没别的了。是做梦吗？这种神秘的场景确实有种梦境的感觉，然而脚下硬实的齿轮、吹拂脸颊的微风……都很真实，不像是梦。

难道说是希罗那些人引起的？也不像。这和以前的感觉差距太大，而且如果原因是希罗，她肯定会立刻来找我说话。

想着这些事情，在我眼前突然出现了多块金属板似的东西排在了一起……在空中形成了台阶。

是让我上去吗？我越来越搞不明白，不过也没有其他的路了。

我战战兢兢地踩上悬在空中的金属板。板子牢靠地固定在空中，往上走似乎没有问题。走了几步确认感觉之后，我放下了一些戒备，沿着楼梯上行。

走了一阵子，接着又看到了一个大齿轮——不如说是突然出现的。不管怎么说，那里似乎就是目的地。我稍稍加快速度，走到了顶……

「哼哼哼～哼哼哼～」

那里有一名女性，她背朝着我，看不到相貌，身高一米五左右，有一头红褐色的长发……身穿连衣裙、披着开襟衫。尽管她服装简朴，右肩处的机械翅膀却很有特点。

她哼着歌，并把布偶摆在好像是架子的东西上……咦？那些莫名瘆人的猫和熊猫的布偶，不是爱丽丝店里的吗……？

想到这些之后，女性转向了我这边。她是个相貌非常端正的美女，除了吸引眼球的相貌，更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她彩虹色的眼睛。

她笔直地看着我的脸，然后明朗地笑道：

「欢迎。我们姑且算是初次见面吧？我的名字是玛奇那……是你的——『母亲哦！！』」

「诶？不，不是啊……」

不好了，我有点跟不上状况。为什么会有个素未谋面的女性突然宣称是我的母亲？尽管现在已经去世，但我可是实实在在有父母的，我也没有忘记他们的相貌。

眼前的女性——玛奇那的相貌和妈妈完全不一样，我也并没有「其实我是在桥底下捡来的」这样刺激的过往。

不如说，刚才玛奇那自己也说了「初次见面」吧？在这个前提下，所谓的母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啊，抱歉抱歉，让你迷惑了。不是血缘关系的那层意思，是更加广义的意思」

「呃，嗯……？」

「因为你是我创造的世界里出生的孩子。所以对我来说就是孩子啦！」

说完，玛奇那露出苦笑……诶？那也就是说，玛奇那和希罗一样，是创造世界的神，创造了我原本所在的世界？

……咦？怎么回事？我似乎不久之前听到过类似的东西，然而想不起来。这种不清不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啊，我设法让你在这里想不起来『那边世界的我』，这种不一致让你感觉不太舒服吧」

「……呃……」

「嗯，你感到疑问也是正常的，可惜我这边也有各种各样的情况。简单来说，我和你那边世界的神——夏罗法娜尔缔结了许多契约，现在这样跟孩儿对话，即便不是违约也是灰色地带了。如果被发现的话她可能会找我抱怨，这是为此做的处理」

玛奇那嘻嘻地笑着，用手做出了抚摸见不到的墙壁一样的动作。接着，先前见到的景象发生切换，变成了高楼楼顶似的地方。

「另外就是，现在孩儿的状态……就是正常地睡着了。现在就像是仅仅把孩儿的意识召唤到了这里」

「哦、哦……」

所谓的孩儿指的应该是我……只把意识召唤到这里吗……唔～既然玛奇那是创造世界的神，能做到这一点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怎么说呢，这个人的氛围总觉得有点神奇，既没有初次见到希罗时的那种不现实感，也没有见到爱西丝和梅基德那会儿的威压，真的就好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哈哈，没办法啦。我为了不让夏罗法娜尔发现，正在极力地抑制力量。而且，如果我的力量释放出了一点点，这个空间就可能无法承受压力，『变成一坨』呢」

「……」

变成一坨？说得简单，意思也就是说，玛奇那的力量太过强大，哪怕只是是放一点点，也会导致空间被压扁？天哪，真可怕。

「啊，抱歉，是不是吓到你了？没事的，就算真出现这种情况，也不会伤到孩儿一根毫毛。其实创造一个更结实的空间就行了，不过这样的话就会增加被夏罗法娜尔发现的风险」

「这、这样啊」

「嗯，而且太过度地接触孩儿也会暴露，这也是不行的。其实我现在就想『来舔宝贝孩儿』，可是却不得不忍着，真是麻烦」

「原来如此……」

咦？是我多心了吗？刚才这个人是不是非常自然地说了奇怪的话？舔什么的……是我听错了吗？希望是我听错了吧。虽然我很在意，但感觉背后一凉，还是不去多想了，感觉这个时候不忽略掉，就会导致无法挽回的事态。

「那个，所以，玛奇那……啊，是不是称呼玛奇那女神比较好？」

「不用啦，叫玛奇那就好。啊，当然叫妈妈也可以哦！！」

「……呃，玛奇那为什么要把我召唤到这个空间来？」

「嗯。也是，你肯定好奇这个。简单来说，我想给孩儿一些『建议』」

「建议，是吗？」

「嗯。这次的事情给孩儿添了不少麻烦，作为赔礼道歉，我打算对孩儿接下来的事情给一点小提示。我先说好，答案是不会告诉你的，不然就没有意义了。只有孩儿亲自思考得出答案才是有意义的……还有就是烦恼的孩儿也很可爱，看不到的话有点可惜」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要小声说些吓人的话啊……她的眼睛似乎有一瞬间像是失去高光了一样，怎么回事，乍一眼看上去是柔和的氛围，背脊怎么感觉这么凉呢……？

想着这些，玛奇那轻轻将手滑动……打个比方，就好像在一个大型触控板上划一样。接着，又和刚才一样，周围的一切景色突然发生变化：从高楼的楼顶，转到了更低一些的楼的楼顶……在那里有一些玩具和一个小舞台，好像一座有些年代的百货商城的楼顶。

「嗯～风吹得真舒服」

「诶？啊，确实是呢」

「这么说来，孩儿喜欢英雄吗？」

「英雄？」

「嗯！英雄很帅气吧。我特别喜欢，就那种正义的伙伴的感觉，很帅气吧！」

说着，玛奇那指向设置在屋顶上的舞台。我也跟着看了过去，舞台上有两个人在中央对峙，一边身穿的是特摄英雄的红色服装，另一边则穿着黑色带刺的铠甲。

「来，给孩儿出道题。那边的两个人，你觉得哪边是正义、哪边是邪恶？」

「诶？这个……」

「啊，我先说好，这里不谈什么外表邪恶内心干净的，说的就是看到的第一印象。你觉得哪边是正义？」

「……我觉得一眼看上去，红的比较像是正义的伙伴」

既然说不用多想，看第一印象，那我便回答说怎么看都像特摄英雄的那边是正义。玛奇那听完，点点头，就在此时，舞台上的英雄有了动作，打败了外表邪恶的那方，摆出了胜利的手势。

「嗯，是啊，那再看看，这样的话又如何呢？」

玛奇那说完，舞台上的两人就消失了，这次出现了两个特设英雄外貌的人，一边是白色，一边是黑色。

从问题来推断，问的又是哪边正义哪边邪恶吗？

「是的，就是孩儿想的那样，这次也不需要考虑内在，只说第一眼看上去的印象」

「……唔～不是很明显，不过印象来说白的那边更像是正义的吧」

「嗯嗯，这样啊……那如果这样又如何呢？」

我还不太清楚玛奇那的目的，但我至少知道她是在试图向我传达些什么。她具体想要传达的是什么，提示是针对什么而言的，我怀揣着这些疑问看着舞台……这次是红色和白色的特摄英雄面对面在台上登场。

这就很难了。两边都是方才我凭第一印象认为是正义的英雄……而且并没有先前那样明显的外观特征和色调差别。

「这个，说实话……真的有点难判断呢」

「这样啊，这确实有难度。那我告诉你答案——『是赢的那一方』」

「……」

玛奇那说完，红色的英雄打败了白色的英雄。接着，红色英雄的周围聚集起了人群，而白方则一个人耷拉下了脑袋。

「孩儿听说过胜利就是正义这句话没有？我觉得这句话并没有错，凭借客观部分无法判断的话，就需要有其他因素了」

「……原来如此」

我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也认同它是正确的……但我并不是很喜欢这句话，毕竟这样的话就好像……

「……孩儿啊」

「诶？啊，我听着」

「如果胜方是正义的话……那『败方』就是邪恶吗？与正义对峙的，就必须得是邪恶吗？没有这种事吧。正义和正义相互碰撞、邪恶和邪恶相互碰撞，这都未尝不可」

或许是发觉了我正要想到的话，玛奇那抢先告诉我，正义的反面并非邪恶。我认为玛奇那说得对，没有规定说和正义战斗的人必须是邪恶。不，或许给他们正义、邪恶这些称呼本身就是不正确的。

「嗯，是啊，我也觉得孩儿的想法没问题……不过啊，世界并不一定是『基于正确的想法运转的』」

「……」

「无论实际上有多么正确，也有可能会被多数人认为是邪恶，反之亦然。呼呼呼，我好像说得有些难懂了」

说完，玛奇那露出温和的笑容，然后竖起一只手的食指，继续说道：

「绕了那么大一圈，接下来才是提示。战斗结束后，胜方被认为是正义，败方被认为是邪恶，在这种认识下的未来中，是谁最不愿意败方成为邪恶呢？」

「……不愿意败方成为邪恶？」

「没错。是败方自己呢？是和败方相熟的人们呢？还是说……『将想法碰撞并战斗』进而使得比任何人都理解败方的『胜方』呢？」

说完，玛奇那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色彩复杂的彩虹色眼睛看着我。片刻之后，玛奇那轻轻笑了出来。

「听好了，宝贝孩儿……为了得到最棒的结果，你需要拯救的『不止一位』。等你醒来，你就会忘记在这里的对话，唯独这句话，我会让你在必要之时想起来的」

这句话指的是谁，对应着哪件事，现在的我都还无法理解。不过不知怎么回事，我却感觉……这句话一定是我今后所需要的。

「……好的」

「嗯。加油哦……不过孩儿肯定没有问题，需要的话我也会帮上一把。孩子依靠母亲很正常，没什么难为情的，要怎么跟我撒娇都没问题哦！当然，我是 24 小时 365 天都为了宝贝孩儿……」

说到这里，玛奇那突然打了一拳自己的脸，发出不得了的轰鸣声。

「诶！？等等，玛奇那！？」

「……危险危险，爱情差点就要大爆炸了」

啊，又感觉脊背一凉。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瘆人感觉是什么？爱情大爆炸之后会怎么样……？不只是用「爆炸」而是用「大爆炸」来表达，这就让人非常害怕，不想了解。

「总之，事情『九成』都结束了，不过距离孩儿醒来还有『57 分 24 秒』，就再跟母亲聊一聊吧！」

「诶？啊，好、好的」

……玛奇那果然有种莫名难以表达的恐怖感，虽然对话里的表现看上去像是个普普通通温柔的人……

当我想着这些事情时，风景又一次切换了，这次像是高楼大厦林立的大都市，我们身处尤其高的一幢大楼的楼顶。

「啊，难得的机会，要不要吃个饭？这里和梦里差不多，填不饱现实中的肚子，不过味道还是可以品尝的」

「诶？啊，好的，谢谢」

「那就来一份特别的大餐……」

玛奇那坐在屋顶的边缘，笑嘻嘻地说着，不知从那里变出一个纸袋一样的东西递给了我。

我接过纸袋。即便是梦里，坐在高楼的边缘总叫人心生胆怯，我便坐到了远一点的地方，确认纸袋里的东西。

说起神准备的食物，总让人觉得担当不起……到底是什么呢？里面有分开包装的两个圆形包裹，还有饮料和薯条……嗯？咦？真奇怪……不管怎么看，都是连锁店的汉堡套餐。

啊不，这东西确实是好吃，我也喜欢……不过这是特别的大餐？怎么说呢，真是很平民的神啊。

「诶？咦、咦？不行吗？这是我最喜欢的……其他东西比较好吗？」

「啊，没有，我只是有点吃惊」

实际上也不是不行，我只是真的很意外。既然是神要请吃饭，我还以为会是什么我见都没见过的高级料理呢……

「高级料理……牛排之类的吗！」

「……」

怎么说呢，我果然觉得她……比想象中更有平民百姓的感觉，具体来说，听到高级料理会想到牛排，意外地平易近人。

怎么说呢，尽管有种各方面都深不见底的感觉……但我始终不觉得她是坏人。

「……谢谢，我开动了」

「嗯嗯，吃完了还可以加哦」

从那笑嘻嘻的样子里，感觉不出神的威严，还有点可爱。而这种时候，她有时就会做出看透一切似的发言，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啊，吃饭的孩儿也好可爱」

还有就是，嗯，只要不管这种时而感受到的凉意，我觉得她还是很好相处的。

想着这些，我从纸袋中拿出汉堡吃了起来。来到异世界已经差不多过去了半年，总觉得好久没有吃过汉堡了。

「啊，说起来，孩儿」

「嗯？」

「……谢谢」

「诶？谢谢什么？」

「唔，是什么呢？」

玛奇那突然露出温柔的表情向我道谢，我困惑地向她询问。而玛奇那只是淘气地微笑，没有告诉我详情。

我依然不解，不过没有继续问下去；看向从屋顶能看到的风景，我又想了想她对我说的那句话。

需要拯救的，不止一位。单凭这句话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或许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据她所说，在这里的对话等醒过来就会忘记，唯独一部分会在有必要的时候想起来。创造世界的神这么说，那就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那么，在这里想太多也就没有意义了……还是不去多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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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快人一边烦恼一边吃汉堡，玛奇那温柔地笑了。

（没错没错，这样就好。烦恼确实重要，但孩儿就是往往会想太多呢。有的时候，放在心上的同时保持自然才是最好的）

心里这么想着，玛奇那吃起了在手中弄出的汉堡，忍不住笑出来。

（像这样和别人一起吃东西，很久没有过了呢。真的好怀念啊）

几乎没有风的高楼屋顶。阴天……这是她的回忆，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鸟笼之外的景色。

——咦？玛奇那，看你好像很累啊？是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城里，太兴奋了？

——……才不是。不是兴奋的累，是还没到这边，就先体验了第一次跳伞才累的。

——真激烈的人生啊～

——你以为是谁的原因啊！你以为！！

回想起来，从第一次遇到她的挚友时，就一直很乱来。才见到第二天，就把玛奇那从鸟笼中带到城里去，结果竟然是在海上奔驰，再冲上天空，用类似跳伞的方法落到高楼的屋顶上。尽管非常乱来，但这也是她无法忘怀的重要回忆。

——好啦，先不说这个，赶紧趁热吃吧。

——唔……真拿你没办法。谢谢……这是什么？

——汉堡。

——汉堡……啊，好像有几次用千里眼看到别人吃。

——竟然连汉堡都没吃过，这就是所谓的深岛大小姐么……

——深岛是什么，我第一次听说……让人头疼的是，说的还确实没错。

连带着苦笑递过来的汉堡，是玛奇那在鸟笼之外第一次吃到的东西……

——好吃！？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那肯定，毕竟你之前净是吃果冻饮料、军用罐头之类的了。

——好厉害，世界上原来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说的来着？我超感动的！

——一个汉堡就这么兴奋，你也太容易满足了……反正你满意就好啦。

——嗯！谢谢你，爱丽西亚！

——哈哈，不用谢。

自那天起，玛奇那就喜欢上了汉堡，无论其他东西有多么美味，对她来说，汉堡才是最好的，这味道是她和挚友之间幸福的回忆，没有比这更加美味的了。

即便成了神，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当时的回忆也丝毫没有褪色。

（……好了好了，比孩儿更喜欢多想的挚友，今后会如何行动呢……说不定再一次去偷偷帮个忙比较好。先不论『魔王』……『夏罗法娜尔』那边，就算是爱丽西亚，没有提示恐怕也很困难吧）

想着这些，玛奇那在快人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悠闲地享受着没什么内容的闲聊。

＊　＊　＊　＊　＊　＊

火之二月 10 日，今天的计划是和莉莉亚去买衣服，以迎接之后的六王祭。

仔细想来，到目前为止我和莉莉亚一起出了好几次门，不过以两人单独去约会的名义，这还是第一次。

毕竟上次去避暑胜地留宿，有一半是被设了套……

「……久、久等了」

「啊，没事……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啊」

「谢、谢谢」

莉莉亚穿的不是平时那种看重动作方便，脚边比较敞开的衣服，而是尺寸较长的裙子。

话虽如此，设计却也没有轻飘飘的感觉，而是平缓且合身，与其说是连衣裙，倒更像是少许时髦的便服。奶油色也很搭配莉莉亚的金发，非常合适。

「那我们走吧」

「好、好的！」

「……要不要牵个手？」

「手、手手、手！？不、不用了，那、那那、那个对我来说，难度有点……再过一段时间之后……」

……莉莉亚太紧张了。

连我都明显看得出她慌慌张张的，可能有些失礼，我看着她觉得还有点有趣。

实话说，我也有一点紧张……不过人在看到别人比自己还混乱时就会冷静下来，莉莉亚越慌，我心里就越发从容，以至看到她的那副模样都有些想笑了。

「莉莉亚，稍微冷静点……轻松地去玩个开心吧」

「唔……好、好的，给你看到不成体统的一面了……」

「没事，慢慢去习惯吧。好啦，那我们出发吧？」

「好」

我一边苦笑，一边为莉莉亚鼓劲，然后和莉莉亚一起出发购物。

话说回来，买个东西都慌成这样……看来距离能牵手约会还要花相当长的时间……

不对，上次去避暑胜地似乎牵了手……是一旦在意就不行么？总之，这方面就让她慢慢适应吧。

说是买衣服，其实也不会逛太多店。莉莉亚是公爵，去六王祭穿的衣服当然也需要有一定的品位。

这样一来范围就缩小了，店家必须要贩卖符合公爵家女当主身份的衣服才可以。

这次首先前往的，是我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就去买了衣服的那家店……莉莉亚似乎经常光顾那里。

「欢迎光临……原来是阿尔伯特公爵阁下。感谢您的赏光」

「我想要件礼服……不对，再稍微不正式一点的」

「明白了，请稍等片刻」

这次要买的衣服是逛六王祭穿的。

最后一天的宴会需要穿礼服出席，在那之前的六天穿礼服就太拘束了，而如果穿上过于休闲的便服，身为贵族也有失体面。

因此，要买的便是介于便服和礼服中间的衣服了。

莉莉亚习以为常地说完自己的要求，店员礼貌地鞠躬后走到商店的后台，拿来了几套衣服。

「这边的衣服是最新款，具有高级感，非常干净的白色应该也容易搭配饰品……」

「唔～不过看上去不太方便『挥剑』呢」

选择标准是这个！？不是不是，为什么莉莉亚会认为在六王祭需要挥剑？

「如果要便于活动的话，这一件怎么样呢？非常轻巧，拉伸性好，在方便活动这一点上我可以拍胸脯保证」

「……可是粉红色的话……」

「这样啊，要不然再看这一件……」

嗯，不妙……我完全跟不上话题。

首先我就不太懂女装，高贵的人穿的衣服就更是一窍不通了。

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望着这副光景的时候，莉莉亚朝我苦笑道：

「我这边应该还需要一点时间，要不快人也来挑挑衣服？男装这里也有卖」

「也是……那就看看吧」

我同意了莉莉亚的建议，环顾周围来挑选自己的衣服。就在这时，店员向莉莉亚问道：

「阿尔伯特公爵，非常冒昧地问一下……这边的男性是……？」

「啊，嗯，呃……那个……是、是我男朋友」

「幸会幸会！恕在下失礼……毕竟我才疏学浅，仔细一看，确实面相高贵，想必是名门望族吧」

……高贵？说谁呢？

「非常抱歉，我不常有缘得见『贵族』，还请原谅我拜见尊颜时未能立刻认出的无礼」

「……」

……贵族？啊，这样啊，我明白了……对方认为我是身为公爵的莉莉亚的男朋友，那么自然也是贵族……我倒是想问问我身上哪里有贵族的元素了，不过要是胡乱否定也是无谓地拖长时间，我随便应和了几句就开始选择衣服了。

除了与莉莉亚聊着的那一名店员，又来了一位新店员向我讲解衣服……老实说，我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当然的……我现在穿着的衣服是爱丽丝为我做的，爱丽丝的品味和技术都属于超一流，而且还迎合了我的喜好，不太会有东西能胜过它。

事实上，自从我去爱丽丝的杂货店买衣服之后，就没有在其他店里买过了。

想着这些事情……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名熟悉的假面少女——爱丽丝。

爱丽丝露出满面笑容，在她手上握着长 30cm 的正方形小木板，上面写着『爱丽丝纯手工服-六王祭版-三件套·白金币一枚』。

换成日元得有一千万……这家伙……生意倒是很会做。

不是开店等人进去，而是趁需要的时候高价提供……尽管不甘心，但效果显著。

白金币……不过这家伙的话，必定会做出价值在那之上的物品……这么想的话，也还算便宜？

考虑片刻，我便默默把白金币塞到爱丽丝手中。

接着，爱丽丝喜形于色，又若无其事地消失了……那么在六王祭之前，会有三件衣服送到我的手上吧。我了解爱丽丝的高品味，她的衣服值得期待。

就是我心里总觉得非常不甘心……

「……那个，衣服我还是不用了」

「嗯，幻王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这边已经准备好了茶，请稍事休息」

……你也是爱丽丝的部下吗……莫非从头到尾……全都在爱丽丝的计算之中？说不定那家伙出乎意料地有商业才能。

爱丽丝很快给我选好了衣服，我一边品尝店员推荐的茶水，一边等待莉莉亚。

这家店主要面向贵族，挑衣服耗时间是常有的事，敞开的空间上有好几套桌椅，让人联想到 4S 店……不，我没买过车，就只是印象上说说。

喝完店里端出来的茶水，又经过一段时间，莉莉亚还是没有挑好的迹象。事情倒也不急，我本来是打算慢慢等的……然而一旦无事可做，就会好奇她那边的情况。

于是，我站起身前去莉莉亚所在的地方，打算去观察情况。

墙壁前面排开了几件连衣裙风格的衣服，都很漂亮。莉莉亚看着那些衣服，抱着胳膊烦恼着。

「……莉莉亚？」

「啊，快人，不好意思，花了这么长时间」

「没事，看你好像有点烦恼的样子？」

「是啊，虽然候选已经缩小到这些了，但还是有点多……正在考虑买哪件」

听莉莉亚这么说，我便看了看排开来的衣服。

衣服大约有十件……确实有点多了。六王祭开七天，在六王祭穿的话，最多也只需要七件。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全部买下，剩下三件在私生活的时候穿……只是依莉莉亚的性格，她并不喜欢铺张浪费吧。

正因为只想购买必需的部分，莉莉亚才会烦恼该买哪件。

想着这些，我再看了看各件衣服，的确都很适合莉莉亚，不容易分出高下。

看莉莉亚在烦恼，我很想给她建议……可我对女装并不了解，不知道能不能提出好建议。

因此，我决定单纯表达自己的感想。

「……唔～就我个人的意见来说，我比较喜欢这一件」

那件衣服以白色为基底，穿插着一些不显花哨的金色丝线，我觉得很适合金发碧眼的莉莉亚。

虽然黑色系的沉稳感觉也不错，但我觉得还是白色更加适合莉莉亚。

「莉莉亚穿什么都挺合适的，不过我觉得这种清纯的连衣裙比较符合莉莉亚的形象」

「是、是吗，谢、谢谢……稍、稍微等等，我马上就决定下来」

「没事，不用着急」

莉莉亚微微红着脸回答了我，然后一件一件拿在手上，从中挑选。

其中，她最先拿起我说合适的衣服，然后只是轻轻扫过一眼，就放到了和其他衣服不同的位置……真可爱。

我微笑地看着莉莉亚认真挑选衣服，这时传来店门打开的声音，我不由自主地朝那边看去。

「……你好，我想要一件稍微贵一点的衣服，不用到贵族那个等级的……咦？」

「……齐格？」

「齐格？」

进店的竟然是齐格，我和莉莉亚都惊讶于这场偶遇。

齐格似乎也是一样，她露出些许吃惊的表情，然后朝我们打招呼：

「……快人、莉莉……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你们」

「同感」

「齐格，你今天是放假来着？是来买衣服的吗？」

「嗯，如果是作为莉莉的护卫参加的话倒是没有必要，不过这次是直接获得了邀请……肯定不能打扮得和平常一样」

「这样……」

「快人和莉莉也是来买衣服的？」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我点头回应齐格的问题。

接着，齐格露出柔和的微笑，交替看向我和莉莉亚。

「……是约会吧」

「！？这、这这、这，那、那那、那个……」

莉莉亚……你可能是想要蒙混过关，不过这实在是太好懂了。

「呼呼呼，真羡慕你们……啊，对了，你们方便的话，不如『我也一起来约会』怎么样？」

「诶？呃，唔……」

「当然没问题」

「莉莉亚！？」

齐格一边温和地微笑，一边理所当然一般说要一起约会。在我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莉莉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接着，见我吃惊得喊出声，齐格和莉莉亚都不解地歪过脑袋。

「快人，怎么了？」

「诶？啊，没有，就是……没问题吗？」

「什么问题？」

「呃，就是说，约会变成一对二……」

「嗯？『很普通』吧？」

「……」

和困惑的我相反，莉莉亚的表情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就在这时，齐格拍了拍手，似乎是理解了。

「啊，是这样……说起来，快人的世界一般是一夫一妻的吧」

「嗯，是啊……难道在这个世界里面，这种事情不稀奇吗？」

「嗯。这边的世界一夫多妻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一男和多女约会也并没有特别稀奇。啊，当然应该还是两个人约会比较主流」

「这、这样啊……」

这么一说，确实可以理解。

「……如果快人心里过不去的话，拒绝掉也没问题哦？」

「啊，没有，我只是对文化差异有点小吃惊……我和齐格在一起也很开心，不会觉得添了麻烦」

「呼呼呼，说得很让人开心呢。那么快人没问题的话，请务必让我一起」

「嗯」

虽然我吃了一惊，但既然莉莉亚和齐格不介意，那我也很高兴能和两名恋人快乐地约会。

我接受了齐格的建议，接着不只是齐格，连莉莉亚也高兴地笑了。对容易害羞的莉莉亚来说，有个知心朋友齐格在身边，或许更能放下心吧。

「不过先要选好齐格的衣服吧。这件怎么样？可能尺寸有一些不对……」

「不是，莉莉……不要拿这么高级的东西过来，我没有你那么有钱，买这家店最便宜的衣服都很勉强了……另外就是，『裙子』最好还是……」

「……说起来你确实不喜欢穿裙子」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森林里不方便行动』的衣服有点……」

……所以说基准是不是很奇怪！？莉莉亚还有齐格，是准备到六王祭做什么！？根本就不会去森林……林……

望着两名女性兴高采烈地挑衣服，我静静向自己的身后搭话：

「……爱丽丝」

「我在我在」

「莉莉伍德主办的那一天，会场会变成森林吗？」

「……她说主题是『和自然接触』」

「我知道了，谢谢」

「没事没事，那我走啦～」

……莫非是我搞错了？毕竟是那群很有个性的六王主办的祭典，或许做好挑战战斗的准备才是正确的？我开始不懂了……

「……啊，再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好嘞好嘞」

「爱丽丝觉得，如果跟其他女孩子一起和我约会是什么感觉？」

「嗯～克罗和菲特的话可以……其他人『太烦』就算了吧」

「这样啊，谢谢，我会参考」

看来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目前我的女朋友里面还没有关系不好的，不过最好还是跟其他人也确认一下比较合适。

加上服装店偶然遇见的齐格，变成了对我来说比较不平常的一男两女的约会。

话虽如此，还是先要决定好买什么衣服……莉莉亚买下了五件衣服，其中也包括了我推荐的那件。

而齐格……

「唔……好、好贵……」

「齐格？看你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唔～毕竟是六王举办的祭典，我过来买是不想要有失礼仪……不过这些都是贵族御用的，每一件都非常昂贵……有点没法下定决心……」

齐格看着的衣服是一套行动方便的运动类服装，乍看上去像是给男性穿的，但色调和花纹都很可爱。

至于价格，其中一套是 5000R——五十万日元，另一套是 7000R——七十万日元。作为这家店里的套装，似乎算是比较便宜的。

我跟爱丽丝花一千万日元买三件，感觉已经有些麻痹，一瞬间我还觉得便宜，正常来想，一身衣服五十万已经相当贵了。

莉莉亚身为公爵暂且不论，对齐格来说，这个价格可不是说买就买。

顺带一提，莉莉亚买的衣服各个都是以金币为单位的——也就是几百万日元。即便是这样，那些衣服也没有豪华到礼服的程度。我再次认识到了贵族的厉害。

……不过我从爱丽丝那里买的衣服也已经足够昂贵了……

「齐格林德小姐，这边的衣服是最新款，更加推荐哦？」

「……款式真不错。价格……15000 R！？还、还是算了吧」

怎么说呢，嗯，可能是因为我周围有很多像是「钱？那是什么？」的富豪，齐格平民的模样看上去特别新鲜。

话说回来，刚才店员拿来的衣服……浅绿色的花纹，似乎很适合齐格……

「啊，对不起，那件衣服，能不能修成齐格的尺寸？」

「……诶？快、快人！？你、你说什么呢……」

「难得的机会，我送你吧」

「那么这边的饰品也和这件衣服很搭，我很推荐哦？」

「真漂亮……也买了吧」

「快人！？不、不行！这、这么贵的东西……」

我购买下来，说要送给齐格之后，齐格慌忙向我喊道。

「幸好我有不少钱，也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而且我觉得这件衣服很适合齐格。男朋友嘛，送个衣服也是应该的」

「不、不是，可是……加上饰品都超过 30000R 了！？这、这种高级货……」

「啊，还有莉莉亚，我选的那件也让我请了吧」

「……谢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无视！？莉莉为什么这么轻巧！？」

和手忙脚乱的齐格不同，莉莉亚听到我的提议，微笑着向我道谢。这方面或许就是金钱感觉的差别了。

「……快人的个人资产可不是一般的贵族能比的。快人，你现在有多少钱？」

「呃、呃～我没有细数……大概『白金币一千五』左右吧」

「一、一千、五……」

怪物赛跑赚了一大笔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我手上的钱越来越多。

比如制作八音盒的时候，从爱西丝那里得到的大量宝石还有剩余……量有点多；此外还有马格纳威尔的鳞片，我担心魔法箱的容量就卖掉了。如果在六王祭能拿到克罗制作的魔法箱，今后就应该不会再有容量问题了吧。

因为是和爱西丝的回忆，所以我留下了一些自用的，其他的就和每次遇见马格纳威尔时都会收到的鳞片一起交由阿尼玛等人处置。

结果就是，我手上得到了大量的资金，即便给了阿尼玛她们特别奖励，也还剩下相当多……差不多该认真想想用途了。

「……别突然跑出来微笑啊笨蛋」

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爱丽丝不知从哪儿现身露出微笑。嘴上在笑，眼睛则完全是『捕食者』的眼睛。

我用手势赶走那个一如既往的笨蛋，并重新看向嘴巴一张一合的齐格。

「总之，这个礼物就让我送了吧」

「……唔、唔……谢、谢谢。今后我一定会报答」

「别放在心上啦，我真的一直都很受齐格的照顾」

从莉莉亚那里听说了我手上的资金，齐格似乎也放弃了，她不好意思地道谢之后接受了我的提议。

事实上，我真的是想看穿上那套衣服的齐格才买的，完全没有问题……不只是没有问题，我还觉得这钱花得很值。

我目送齐格一边连连道谢，一边和莉莉亚一起去量尺寸；又忽然想到，阿尼玛她们呢？伊塔和西塔大概会好好准备衣服……不过阿尼玛……嗯，绝对没有准备。

毕竟阿尼玛都从爱丽丝那里拿到邀请函了，仍然情愿作为『我的同行者』参加……毫无疑问，她还是会穿一如既往的军装吧。

然而，到六王祭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从现在开始的话……可能来不及了吧。[注]

[译注：Web 版这段剧情紧接着就是六王祭，但文库版不是，且没有修正这里。]

「……嗯？」

「……」

这时候爱丽丝再次登场，并且手持几张设计稿嘻嘻笑着。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也要」

「谢谢惠顾～」

价格比较贵，但品质值得期待，速度也无出其右。

不管怎么说，都是个非常有用的移动杂货店……总觉得最近真的成了我专用的……

我坚持将衣服送给客气的齐格，以这样的形式完成了购物。接下来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看克罗的指南去找店吧。先不说这个，真的差不多该——考虑考虑钱的用途吧。

＊　＊　＊　＊　＊　＊

买完衣服，我们上了街，打算去克罗的指南书上写着『推荐给女性』的店里吃午饭。

「……唔，感觉总是快人在给我东西」

「别放在心上，是我喜欢才买的」

「谢谢……嘿」

「嗯？哇！？」

齐格还在介意着先前的事情，我再次告诉她不用放在心上。接着，齐格高兴地露出微笑，然后发出可爱的喊声，搂上了我的左胳膊。

「齐、齐格！？这、这是做什么……」

「莉莉，你看好，我们和快人是恋人关系，这样搂着胳膊走是很自然的」

「……不、不是，我觉得说得有点夸张了……」

「原来如此，我、我知道了……这、这这、这样……」

「莉莉亚你也……！？」

莉莉亚轻易地相信了齐格略有夸张的说辞，下定决心红着脸搂住了我的右胳膊。

两臂都被抱住，恐怖的夹击……我瞬间体温升高，脸上开始变烫。

两边传来柔软的触感。莉莉亚可能是在害羞，把身体贴得比较用力，柔软度惊人的双丘夹住我的胳膊，状态非常危险。

至于齐格，则与莉莉亚相比更加从容一点，一边搂着我，一边将十指与我相扣，倚靠在我身上。

这、这很不妙……我不知道为什么状况突然变成这样，但这个触感非常不妙。

莉莉亚、齐格……两者都惊人地柔软、温暖和香甜。

高挑的齐格的身体和我的胳膊不留缝隙地紧密接触，姿势就好像脸蹭我胳膊一样，脸凑得特别近。

莉莉亚不似齐格那么高，然而胸那边有非常猛的凶器，贴在我胳膊上变了形。

她或许是害羞得不得了，把脸藏在我胳膊的动作也很可爱，不断削减着我的理性。

双臂分别被各有长处的美女占有，正可谓左拥右抱……现在的我完全是现充吧。

然而我并没有享受这些的闲心，我心里想的全都是设法让自己的脑子在这两侧传来的香气和体温中冷静下来。

理性一下子受到巨大损伤，我感受着路上行人的视线前往餐厅。

抵达要去的那家餐厅后，齐格和莉莉亚终于解放了我的双臂。好危险……各方面都好危险。这种恋人之间触发的情景，没想到对理性的伤害还挺大的。

抵达的餐厅距离大道有一些距离，店里不算大，不过里面排着的桌椅都整洁而有品味，装饰很时尚。

不过午饭饭点却没什么顾客，这倒让我有点在意。

坐到餐桌前，我看了看服务员拿来的菜单……原来如此，有很多菜肴用了蛋和蔬菜，沙拉也有丰富的种类，怪不得会推荐女性来吃。

或许是我自作主张的偏见，我觉得这很适合女性吃午饭……嗯，正符合齐格的形象。

不过莉莉亚……要说的话更像是爱吃肉的……

「快人？你刚才是不是想了些奇怪的事？」

「没、没有！？」

……危险，险些就要惨遭说教了。

我有些焦急地点好单，一边闲聊一边等待……由于没有其他顾客，很快就上了菜。

我点的是店里主打的套餐：蛋饼、面包、沙拉和汤；看上去简朴而又美味。

就是感觉对我一个男人来说有点少了……不够的话再加就好，先开吃吧。

我轻轻合掌，打算先从沙拉吃起，叉子向前伸了一半……我就立刻收回了。

……有我不想见到的蔬菜。

强烈地散发出存在感的绿色物体……切成细碎加入沙拉的那样东西，给了我难以言说的恐怖。

……是青椒……因为很重要所以再说一遍，是青椒。

无解，看来只能遗憾地放弃这份沙拉了。青椒，不行。青椒是真的吓人。青椒怎么还不灭绝……

结果，就在我想着这些准备放弃沙拉的时候，旁边伸过来的手抓住了沙拉的盘子。

「……对不起，快人。我『其实想吃这种沙拉』，点单的时候点错了……不好意思有点任性，能不能跟我换一份？」

「诶？嗯……」

「谢谢」

齐格说完露出微笑，然后交换了我的和她自己的沙拉。齐格点的不是主打套餐，而是单独点的沙拉……在我面前摆着的是非常普通的凯撒沙拉。

换好盘子，我再看向齐格，她向我抛了一个眼神示意，然后若无其事地吃起了沙拉。

莉莉亚也并没有提及青椒的事，一边随便闲聊一边吃饭。

两人都没有笑话我小孩子气的味觉，反而还很顾及我的感受……我再次体会到两人的体贴。

……嗯，我更喜欢她们了。齐格和莉莉亚都是很棒的女性，和她们成为恋人让我非常自豪。

那天吃的沙拉，很神奇地……感觉比平时更加美味。

＊　＊　＊　＊　＊　＊

火之二月 11 日，我在跟平时一样的时间起床，习惯地走向饭厅，而在途中露娜玛丽亚正在等着我。

不，绝不是什么偶然。毕竟她在走廊尽头一直盯着我看。

「哎呀？这不是宫间先生吗，早上好。在这种地方遇见可真『巧』啊」

「不，你明显是故意的吧？难道不是特地在等我吗……」

「哈哈哈，您又在说笑了……」

什么啊？这次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笑得好可疑。

「……那，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愧是宫间先生，直奔主题。我露娜玛丽亚，十分佩服您的洞察力」

瞧这气人的淡定模样……啊啊，我开始感到不安了。到底是打算做什么乱来的事啊？

出于对露娜玛丽亚的深厚信赖，我在心中大喊，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我有件事不得不拜托宫间先生……」

你看，来了吧。又是麻烦的……

「想请您将我的母亲选为六王祭的同行者……」

「……嗯？」

咦？和想象中不一样。我还以为铁定又是想让我帮忙哄莉莉亚啊，或者想让我陪她一起去向莉莉亚道歉之类的这种请求呢。

但露娜玛丽亚说出的，却是和诺亚相关的事情。

「……说到同行者的话，是说那个吧？事先申请的话就能一起去的」

「是的。宫间先生应该还记得，根据邀请函的等级，同行者的行动范围会有一定限制」

「……嗯，确实是这么说的」

送邀请函来的猫耳魔族……记得是叫卡拉薇来着？她好像曾经说过，露娜玛丽亚所持有的铁级邀请函，只能有一人同行，而且对行动范围也有相当程度的限制。

原来如此，是想让诺亚能够自由地参观，所以才希望我能带她去啊。

我持有的黑级邀请函，可以带任何数量的人，也没有行动范围的限制。

对露娜玛丽亚而言，与其申请成为自己的同行者，不如来拜托我，这样对诺亚更好吧。

「……嗯，当然没关系」

「非常感谢！」

见露娜玛丽亚一个优雅的角度低头致谢，我表示不用在意。绝对不是因为刚刚无端怀疑她而感到内疚。

露娜玛丽亚对我的回应连声道谢后离开了，留在原地的我用手撑住下巴思考了起来。

说起来，嗯，原来如此呢，就算是持有邀请函的其他人相关的人，也有可能出现由我来邀请会更好的情况吗……那在去六王祭之前或许该再好好确认一下同行的人吧。

已经作为我的同行人员申请好了的有阿尼玛、伊塔、西塔，还有莉莉亚宅邸中关系很好的几位佣人……嗯，宅邸内能想到的人都已经申请完毕。也就是说，问题是莉莉亚家中以外的人。

莉莉亚家中以外的我认识的人，基本都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吧，所以我就没有多想。不过考虑到之前露娜玛丽亚的事，我还是再好好思考一下吧。

欧奇德还有莱兹应该毫无疑问已经被邀请了，诺亚因为露娜玛丽亚的关系也已经定了。雷和菲娅他们……齐格会邀请的吧？这样的话，我去说说用我的邀请函去申请同行吧。

再有就是……啊，对啊！还有菲尔大夫不是吗！？

说起来我们经常见面，而且她还会请我喝茶，我受了她很多关照。

虽然可能会因为医生的工作太忙而拒绝，但那个时候再说……总之先去邀请下试试吧。

时间还有点早，我决定等到中午去拜访诊所，然后朝餐厅走去。

然后就是最近才认识的……伊甸怎么样？感觉应该已经被邀请了，但也好像可能还没有……姑且问一下吧？但是，和伊甸一对一见面，感觉挺可怕的。下次拜托克罗传个话好了。

＊　＊　＊　＊　＊　＊

稍稍错开午饭时间，我拜访了诊所，菲尔大夫带着温柔的笑容迎接了我。

「欢迎，宫间君。怎么了吗？我记得今天不是给诺亚治疗的日子啊？」

「你好……不是的，今天是找菲尔大夫有事」

「我吗？」

「嗯，现在这个时间不会打扰吗？」

菲尔大夫可能并不清楚六王祭的事，所以我问她是否能抽出稍长的一段时间。

然后菲尔大夫就哗啦哗啦地翻起了桌子上的笔记。

「……嗯。没关系的。今天下午没有出访诊察」

「这样啊，那么……」

「难得的机会，边喝茶边说吧。我正好从以前的患者那里，拿到了一些好吃的曲奇」

说着，菲尔大夫微笑着把我领到了紧挨着诊所的居住区域。

嗯，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她不介意让我到她的厨房里了，所以邀请她也很正常吧。

我考虑着这种事，在菲尔大夫的示意下坐到椅子上。

「……所以？是有什么事呢？」

「嗯，其实啊……」

菲尔大夫泡着香草茶，听着我说出的话，正当我觉得是时候传达我的来意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所以我便暂时打住，回过头去望向声音的方向。

然后，餐厅的门被很有气势的打开，一位熟悉的人出现了。

「菲尔！我来玩啦！快看啊，我搞到了超级好吃的羊羹……哦……诶？」

「……呃，那个，你好……诺茵」

「……快人？」

「呃，是的」

带着满面笑容出现的诺茵，在看到我之后僵住了，渐渐地脸色开始发青。

然后，她将身体以像是坏掉的人偶一样的动作移动到了屋子的角落……就这样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我已经，嫁不出去了……」

「……」

这情绪下降的幅度也太大了吧，一瞬间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她好像超级沮丧的样子。

然后，菲尔靠近变成这样的诺茵，带着苦笑打了个招呼：

「光……诺茵。怎么刚来就整个人都瘪掉了？」

「……让快人，看到了我不够贤淑的一面……我已经……嫁不出去了啦」

「……」

不，虽然有点对不起诺茵……但这也不是这会儿再提的事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是扛着龙出现的啊。

再说，迄今为止已经见过不少丢人的场景了……

「……咦？说起来，诺茵和菲尔大夫，原来认识的吗？」

「啊、啊啊，嗯。我和光已经是很久的交情了。」

「诶？刚刚你是叫『光』了？」

「啊……不是，那个……」

菲尔大夫口中说出的是诺茵的本名……也就是说，菲尔大夫是知道诺茵是初代勇者这件事的。但是，为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啊，这样啊！没关系的。我也知道诺茵的真实身份」

「诶？啊、啊啊，这样啊……太好了，我放心了」

原来如此，是以为不小心让我知道了初代勇者还活着的事，所以才会慌乱啊。

「话又说回来，既然知道诺茵的真实身份……菲尔大夫，难道说你……」

「！？」

「快、快人！？」

「是有帮过勇者时期的诺茵的忙吗？」

「……」

「诶？怎么了」

「不，没什么啦」

「是啊，就像快人猜的一样。我在勇者时期蒙承菲尔的关照，借此缘分到现在也是朋友关系」

咦？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诺茵和菲尔大夫，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感觉都很平常。

可是，通过感应魔法传递过来的感情，带着一种很强的焦躁感。而且是，两个人一起……

我虽然感到些许奇怪，但也没有理由去追根究底，便点头表示理解。

怎么说呢，感觉怪怪的。对，就——好像在隐藏重大的秘密一样……

虽然对两个人微妙的反应感到诧异，但我并没有提起，而是和诺茵在内的二人一起闲谈了起来。

杂七杂八地聊了一阵，菲尔大夫好像是记起来了，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说起来啊，宫间君？你说找我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啊，既然诺茵来了，可能这事也就不是很有必要了……」

「嗯？」

诺茵是克罗的家人，毫无疑问有邀请函，她又和菲尔大夫是好朋友，已经邀请菲尔大夫去了六王祭也非常自然。

但是嘛，提一句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总之邀请看看吧。

菲尔大夫不解地歪过脑袋。她正要拿起茶壶站起来换一壶香草茶，这时我奔向了主题：

「下个月的六王祭，菲尔大夫方便的话要不要去？」

「……诶？」

然后，茶壶从菲尔大夫手中滑落，带着很大的响声在地板上碎裂开来。

诶？这是什么反应……怎么回事？这狂风般的情感……

在我说完的瞬间，我以感应魔法，从菲尔大夫那里读取到了喷涌而出的各种各样的情感。

菲尔大夫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看起来稍微有些惊讶而已……然而，感应魔法感知到的，是仿佛浊流般强烈的感情。

后悔、害怕、愤怒、哀叹、不安、逃避……这些阴郁的感情呼啸着，让我一时无言，几乎站不稳身子了。

这时，诺茵忽然从椅子上站起，走向菲尔大夫那边。

「……啊，这可不行啊菲尔。虽然是常有的事，可你还是这么『冒失』啊」

「啊、啊哈哈，嗯。抱歉，手滑了一下……」

还是这么冒失？真的是这样吗？因为，刚刚的菲尔大夫，比起手滑，更像是因为动摇才让茶壶脱手了。

而且，诺茵也是……从她那传来了慌慌张张的感情，好像是要把什么蒙混过去一样。虽然神色很平静，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到我触碰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宫间君」

「诶？啊，是！」

「……抱歉啊。难得你邀请我，但是有很多不得不出访进行诊察的患者，所以没什么时间」

……骗人的。就算我不用感应魔法也能够明白。然而，我什么也说不出口。

哪怕是菲尔大夫，肯定也知道刚才那样说谎也不可能瞒得过去，在这个前提下，她依旧说了谎……也即表明，我不应该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

「这样啊……抱歉，说了些让你为难的事」

「不会。宫间君的心意让我很开心。谢谢你能邀请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只是，想邀请菲尔大夫一起去六王祭而已啊……

为什么，这个人……能在洋溢着如此悲伤的感情的同时，还像往常一样地笑出来呢？我不明白，也无法询问。

因为，我总觉得，如果去追根究底的话……菲尔大夫肯定会非常受伤的吧。

结果之后的气氛一直有点微妙的尴尬，三个人之间的对话总也活络不起来，我便找了个机会返回了宅邸。

＊　＊　＊　＊　＊　＊

晚上……我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辗转反侧，就算刻意不去想，今天菲尔大夫她们的样子却总会浮现在脑海中。

那时候菲尔大夫的感情，让感知到的我都变得痛苦了，和平时温和地笑着的菲尔大夫相比，带着一种无法想象的阴暗冰冷。

而且我感到诺茵也在动摇着，即使交谈中也带有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

我的内心有一方面希望知道其中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也觉得最好不要再深究下去。

但是，恐怕……大概和以前菲尔大夫说过的自己的『罪』有着一定关系吧？

说到底，对于菲尔大夫杀害了许多人，有教堂中摆放的十字架数量那么多这件事，我本就一直半信半疑。

不，就算是真的，我也是解释为，是不是作为医生……去救治而最终没能救下的生命之类的。

但是，看到今天菲尔大夫的样子，我隐隐约约有种直觉……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

但这样一来就更难以理解了。那个温柔的菲尔大夫，会毫无理由地夺走别人的生命吗？不，应该不会……我想去相信这点。

但，我却不知道那个『理由』……不管怎么想，也无法得出结论。

我烦恼地抱着昏沉的脑袋，不经意地立起了上身，而就在这时，一只发着光的魔力鸟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蜂鸟？」

使用魔力来传达信息，对这个世界而言是极为宝贵的联络手段。这个时间了会是谁呢？考虑着这个问题，我触碰了一下蜂鸟，随后发着光的文字便浮现在了空中。

『抱歉深夜打扰。可以现在来一趟教堂吗？菲尔』

简短的内容……在其中，似乎能够感受到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

我看完后便从床上起身，换衣服……然后启动了转移用的魔法具。

由于为了治疗诺亚需要定期拜访菲尔大夫的诊所，因此我登记过了诊所的门口。

我的身体立刻被光芒覆盖，传送到了目标地点。

＊　＊　＊　＊　＊　＊

昏暗的教堂中，月光透过彩色玻璃洒了进来，在月光的照耀下，菲尔大夫站在祭坛前。

她并非在祈祷，而像是在透过彩色玻璃眺望着明月，那稍稍抬起头伫立在那里的身姿，带着一种幻想般的美丽。

「……抱歉啊。这么晚还叫你出来」

「……没关系的」

在寂静的空间中响起了菲尔大夫的声音，她慢慢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

夜晚的教堂，在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中，我和菲尔大夫面对面。

一段沉默之后，菲尔大夫慢慢地开始诉说：

「……宫间君。今天白天你见到我和光之后，就一直想问了对吧？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如此动摇……」

「……你察觉到了吗？」

「嗯，不如说。宫间君你是不会撒谎的那种类型啊。想什么马上就会写在脸上，相当好懂」

「……」

为什么呢？以前好像也听人说过类似的话……一瞬间，菲尔大夫带着温柔苦笑的面容，仿佛和克罗的笑颜重叠了一样。

从以前开始就总是觉得，菲尔大夫平易近人的感觉很神奇，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因为……菲尔大夫和克罗有些相似吧。

不是外表，要说的话是气质方面吧？正因如此，我才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菲尔大夫所说的『罪』。

「看到那时候宫间君的反应，我觉得很难再隐瞒下去了……不。继续欺骗宫间君，让我觉得很痛苦」

「……诶？」

「我一直想对你说……谢谢你，宫间君。『能够拯救克罗姆殿下』……替我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

「那，果然……菲尔大夫也是，克罗的……家人吧？」

传来道谢的话语。在诺茵出现的时候，我就有这种预感了……果然菲尔大夫是克罗的家人啊。

但是，那样的话，为什么要隐瞒起来呢？或者只是因为我没问所以没有回答吗？

「……是『曾经的』家人」

「曾经的？」

「……我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见过克罗姆殿下了。更何况，我没有能够自称是克罗姆殿下的家人的资格」

「……这……是怎么回事？」

菲尔大夫带着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向我传达了她以前是克罗的家人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想起克罗在讲述自己身世时说过的话。

克罗说……因为她没能如实地说出自己的心愿，从而伤害到了自己重要的家人。虽然没有明确的告诉我那位家人的名字……但应该是在说菲尔大夫吧？

「……嗯。也是呢……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

「……嗯？」

「我的名字是菲尔……是冥王克罗姆艾娜所养育的魔族……也是过去以『魔王』之名向人界挑起战争的，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魔……王？」

我没能理解菲尔大夫说出的话，不，字面本身是理解了。但是，完全没能进到脑子里。

魔王，就是那个魔王吗？千年前率领大军入侵人界，被作为初代勇者的诺茵打倒……那个魔王的真实身份，就是菲尔大夫？

我因为混乱而什么话都说不出，而菲尔大夫没有给我冷静下来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

「我啊，是没有种族名的单一种的魔族。刚出生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知道，孤零零的一个人。是克罗姆殿下捡到我，将我养育成人。菲尔这个名字，也是从克罗姆殿下那里得到的重要宝物」

「……」

「我呢，最喜欢克罗姆殿下了……把她当成是真正的母亲那样。希望有朝一日变强后，能够成为帮得上她的存在……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以为的」

说起来，爱丽丝也说过。魔王对六王来说是妹妹一样的感觉。

我越来越搞不懂了。从爱丽丝那里听到的时候，我并没有去深入考虑魔王是为什么要侵略人界。

但是，既然魔王的真实身份是菲尔大夫……为何，这样一位温柔……按说很温柔的人，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这疑问强烈地涌上我的心头。

「……从被克罗姆殿下捡到，大约过了八千年左右吧？我发现，克罗姆殿下的笑容中时时刻刻带着些许阴霾」

「……那是……」

「嗯。因为宫间君拯救了克罗姆殿下，我现在才知道缘由……但是当时的我，没能明白为何克罗姆殿下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不希望克罗姆殿下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于是，我便开始思考。不停地、不停地思考……而最后却无可救药地『搞错了』」

伴随着深深的后悔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刺向我的胸膛，我被自己也无法表达的感情所包围。

同情？生气？怜悯？担心？不管哪种都有，但不管哪种也都不准确。

「过去，克罗姆殿下曾挑起和神界的战争，虽然我不清楚详细情况，但那个传说在魔界却广为流传……我以为，克罗姆殿下之所以忧愁，会不会是因为没能打赢神界」

「……那是……」

「嗯。现在想来，温柔的克罗姆殿下怎么会考虑那样的事呢？但是，当时的我，整个人都是绷紧的……要为了克罗姆殿下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满脑子都是这样的事，根本没法正常去思考」

「……那么，菲尔大夫侵略人界是因为……」

「……我希望克罗姆殿下成为这个世界的王。如果能够做出以克罗姆殿下为顶点的世界，就没有人能伤害克罗姆殿下，也不会有人能让克罗姆殿下感到悲伤了。能做到这一点，才是对养育了我的克罗姆殿下的报恩……我当时真的是这么想的」

「……」

也许我应该说些什么。但我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因为这个人，已经理解了自己的错误，同时后悔得不得了，直到现在还持续着那永无止境的赎罪。

所以，对于不知道当时情况的我而言，我无权指责菲尔大夫，也无法安慰她。

「我真的是……笨蛋啊。我伤害了许许多多的人……我很痛苦，也很难受……每次自己亲手伤害别人的时候，都痛苦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但是，我一直欺骗着自己，找借口说这都是为了克罗姆殿下好……在输给光之前，我一直持续着这样愚蠢的想法」

「……」

大概是想起了那时候吧，菲尔大夫双眼撒下大颗的泪滴。

啊，这个人果然是……无可救药地温柔，心里又充满了爱。正因如此，她才会使自己扭曲，并一直为此痛苦着。

「就算输给了光，我也没有放弃……为了让克罗姆殿下成为世界的王，我硬是让破烂不堪的身体又站了起来……但那个时候，克罗姆殿下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

「克罗姆殿下……『哭了』……看着破破烂烂的我，哭得非常悲伤……明明我最不希望的事就是，让克罗姆殿下露出那样的表情……明明是希望能保护克罗姆殿下的……结果，最让克罗姆殿下受伤的，是我」

「……菲尔大夫」

菲尔大夫的泪水不曾止歇，她仿佛忏悔般，诉说起了当时的事情。

这是一个不惜扭曲自己也要保护最重要的人……但是却酿出一个巨大的误会，随之比谁都要深刻地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某位魔族的故事。

＊　＊　＊　＊　＊　＊

在身穿轻装盔甲、大口喘着气的少女面前……一个身影应声倒地。

「……成功……了吗……？」

不知是因为没有涌现出胜利的实感，还是有什么别的理由。这位少女——光虽然打倒了一直以来追寻着的宿敌，脸上却看不到多少喜悦之情。

「干的好啊，光！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这下总不能再站起来了吧。是你的……不，是我们胜利了」

「怎么都好啦，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一趟宝物库，我先去咯？」

「拉古娜，福鲁斯……哈普提你也稍微自重一点。」

听完同甘共苦相伴至今的同伴们的话，光终于也放松了肩膀上的力量。

但是，她的表情还是很僵硬，看上去好像还无法接受。

「虽然还得处理残党……但现在暂且就……」

「……拉古娜」

「怎么了？光？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啊」

「……魔王……真的是，邪恶的存在吗？」

「……什么？」

喃喃说出的话语，那是被称为勇者，一直战斗到现在的她……将最后的敌人魔王打倒之后所产生的疑问。

光看着露出惊讶表情的拉古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还没整理好思绪，有些缺乏自信地开口说道：

「……大家，也都看到路上的城镇和村子了吧……？确实有一部分，经历了残酷的杀戮和掠夺。但是……」

「……大多数，还算安稳……也不能这么说，但至少没发展成虐待人类的事情」

也许是对光的话有什么感触，森精族的魔导师……福鲁斯也带着沉思的表情喃喃道：

「是的。而且，在这个城堡中发现的俘虏……也是好好地作为俘虏来进行对待的」

「……唔，确实，老朽也能明白，她不是什么没有理性的怪物……刚刚的战斗也是，堂堂正正的……但是啊……」

「……不只是这样。那个魔王的眼神……绝不是什么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战的人的眼神……而是像在为了其他的某人而挥刀一样，有着强烈的决心……所以我有点好奇」

听完光的话，她的同伴们也浮现出了复杂的表情。

光想表达的意思确实可以理解，听了也能接受。但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她们难以得出答案。

「……」

「「「！？」」」

紧接着，『除了哈普提之外的三人』回头望向了魔王倒下的位置。

因为感受到了某种压倒性的存在突然出现在那里。

「……菲尔，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克……罗姆……殿下」

突然出现的少女，缓缓地抱起倒下的魔王的身体，泛着泪光呼唤着她的名字。

魔王似乎也还留有微弱的意识，在少女的呼唤下微微睁开眼睛，发出嘶哑的声音：

「……菲尔……你要是死了，可怎么办啊……我，讨厌那样……会很为你伤心的」

「……啊，啊啊……克罗姆殿下……我、我……」

「抱歉啊……我没能好好说清楚……因为这样，菲尔你才会……」

「不是，不是这样的……这是，我自己的意志……我……啊、啊啊啊……克罗姆殿下，在哭……都是……因为我……」

看着流着泪和菲尔对话的克罗姆艾娜，光她们就只能……不，从克罗姆艾娜现身的时刻，光她们就一动也没能动过，连眼都不敢眨。

「……什么……啊……那个『怪物』……」

拉古娜颤抖着挤出了一句话。而光和福鲁斯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她们打倒了魔王……那位魔王拥有着不辱其称号的强大力量，而那次的战斗也可以被称之为死斗，赢得十分艰辛。

可从刚才出现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感受到的力量更是相差悬殊……魔王与之相比也如同婴儿，简直叫人想要大喊，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对于光她们而言，当时的情况正可谓是绝望。她们的本能，正在强烈地呐喊着……这样的存在绝对战胜不了。

然而克罗姆艾娜根本没有转向光她们的方向，而是不停地与菲尔交谈……直到菲尔失去意识，她便痛苦地闭上了眼。

紧接着，城堡的天花板消失了，仿佛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然后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龙的面孔。

不止是这样，克罗姆艾娜的身后突然长出了树木，两侧也出现了火柱和冰柱。

树木变成了一位由树叶组成秀发的女性的身姿，从碎散开来的冰块中，也出现了一位身缠微光浮在空中的少女，同时火柱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魔兽。

然后还有一位，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克罗姆艾娜的右侧，身穿长袍遮住了整个面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无与伦比的魔力，无比惊人的存在感……一眼望去，便本能地理解了出现的这些人都是压倒性的强者。

「啊，啊啊……」

这到底，是谁发出的声音呢……仿佛在绝望的情形之上，更增添了一份绝望一样。

就这样，在她们的面前，克罗姆艾娜缓缓地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

「……初次见面，人界的勇者。我的名字是克罗姆艾娜……希望你们，能够稍微陪我们聊聊」

响起的动听的声音……确确实实地，充满了王者的威严。

＊　＊　＊　＊　＊　＊

「……不论如何，都要离开吗？」

「……是的」

在魔界的存在通过勇者传达到人界，魔界和人界的停战协定缔结了之后数月……伤口治疗好之后，菲尔没有去见忙于与人界对话的克罗姆艾娜就打算离开。

前来送别的艾茵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

「……克罗姆殿下，并不希望如此哦？」

「就算如此，我已经……没有脸去面对克罗姆殿下了」

「……这样啊」

在治疗的同时，从克罗姆艾娜那里得知真相的菲尔……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

然后，后悔着，后悔得无以复加……但不管多大的悔意，也无法使她回到从前了。

自己的过失、自己的罪过……她理解了，自己必须接受这灼烧心灵的火焰，并一直背负下去。

「就连芬芙，你也不打算去见一面吗……」

「我不能去……」

「……」

菲尔向艾茵深深地鞠了一躬，便离开了家人们。

克罗姆艾娜，还有她的家人们……大家都想庇护菲尔，想要守护她……但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份……家族的温情，是最让她感到痛苦的。

不会再回到亲爱的家人的身边了，这便是对自己的惩罚，菲尔一边对自己这么说着，一边打算踏入永无止尽的赎罪之旅。而在这时的菲尔面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夏提雅殿下……」

「……就让我告诉你吧。我无法原谅给魔界带来混乱的你……就算你自己已经『为了不夺取人类的性命而手下留情了』，但你叫来的那些笨蛋们所造成的后果，也归咎于你」

「……是的」

「正常来说，我已经处理掉你了。但，克罗对着我低下头拜托说『求求你……』，看在她的面子上，仅限这次就放过你」

夏提雅，是六王中唯一一位直到最后还坚持要将菲尔处刑的人。

当然，她也有着家族的情谊……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话夏提雅会将其舍弃。她就是这样一位基本以大局出发的人，所以对于这次的事情她无法接受。

但是对于含泪希望自己能够原谅菲尔的克罗姆艾娜的恳求，她也无法拒绝……便只好答应，这次就放过她。

「……但是，下不为例。如果下一次你又为世界招来混乱，那时我会杀了你」

「……是的。非常感谢。夏提雅殿下」

「真是奇怪的孩子啊。明明说的是下不为例，却还要道谢吗？」

「……现在的我，很感激您这番……严厉的话语……」

「……」

对于从根本上无法接受自己得到原谅的菲尔而言，家人们的温柔只会让她感到痛苦……而夏提雅这严厉的警告她反而求之不得。

菲尔说完，深深鞠了一躬，正要离开时，夏提雅望着她的背影说道：

「……你接下来要走的路，可不是什么救赎之道」

「……我明白的。这样就好……就要这样才好」

如果菲尔弱小到能去逃避自己的罪孽，可能结果又会有所不同吧。

但是菲尔没有从自己的罪行中移开视线。她发誓将罪孽作为罪孽接受，要用一生来赎罪。

「……不过，『如果能有某个人强硬地将你从那条道路上拉开』的话……如果真的存在那么奇特的人，在能够认同你的罪孽的基础上，还期盼着你的幸福……那么或许结果也会改变吧」

在看不到菲尔的身姿后，夏提雅喃喃地说道。

至少现阶段，就她所知没有人能够拯救菲尔。就算是那位身为勇者的少女恐怕也不行吧……那位少女，已经无法再和菲尔对峙下去了。

要说谁有能够拯救菲尔的可能性的话……就只有在知道并承认她所有罪孽的基础上，仍然给予尊重并想要拯救她……只有这样的人了吧。

现在还没有出现这种人。但说不定某时就会出现……夏提雅向离去的家人，稍稍祈愿了一下这一项自己也在长期等待的奇迹……随后隐去了身姿。

＊　＊　＊　＊　＊　＊

说出一切之后，菲尔大夫轻轻整理了下呼吸，望向了我这边。

「……这就是我对你隐瞒的事。是不是看不起我了？」

「……不，说实话，我脑袋还没怎么跟上……没有看不起什么的……」

「这样……谢谢」

就算菲尔大夫是魔王，我也不想因为这种理由就指责她。

但是，因为接收了过于大量的信息，我理不清思绪，只能给出一个暧昧不清的回应。

看着这样的我，菲尔大夫带着微笑说道：

「……所以啊，我不会去六王祭……我不能去。难得你来邀请我，抱歉啊」

「啊，不、不会……」

「但是，宫间君来邀请我，我真的很高兴。那么，时间也不早了。虽然用转移魔法就能回去应该不要紧，但回去还是注意安全啊」

言止于此，菲尔大夫再一次露出寂寞的笑容，转过身去回到了祈祷的姿势。

那身姿好像是在表示，没有其他的要对我说了。而我也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向菲尔大夫低头致意并离开了那里。

本来只要用传送魔法回去就行，但我想要一些时间整理一下思绪，便决定行走在有些昏暗的道路上。

寂静而凉爽的夜晚，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响着。

「……我说，爱丽丝」

「……怎么了吗？」

「……克罗，对于菲尔大夫的事情……」

「是知道的。不过没有见过面就是了……」

一呼唤爱丽丝，她便出现在了我的身旁，以同样的步调一同走在夜路上，并回答了我的问题。

「……克罗她……那个……『经常来新法尼亚的首都吗？』」

「……嗯，因为克罗喜欢找吃的而四处逛，所以各处都有留下足迹……但对于这个王都，拜访的频率比其他地方都要频繁」

「也就是说，果然……」

「嗯，毫无疑问，是想暗中观察她的样子吧……所以，来王都的时候，常常会带着光一起」

「这样啊……」

听完爱丽丝的话，我让尚未得出结论的脑袋思考了起来：

这件事，真的是作为第三方的我能够轻易干涉的吗？

如果菲尔大夫，真的如我想像中的魔王那般傲慢，我可能还能够指责她。

但是，菲尔大夫为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一直在痛苦地偿还着。

「……爱丽丝啊，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意识到的时候话语已经脱口而出。虽然觉得自己并不能做到什么，但我也无法忘记此事……更不认为，保持现状就好。

「……不清楚。这也不是我应该插嘴的」

「……这样啊」

「但是，我会……尊重快人得出的结论」

「……谢谢你」

取决于理解的方式，这个意见可能听起来相当冷淡。但是，爱丽丝所说的是……不管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都没关系，需要帮助的话她会随时伸出援手……这种非常温柔的意思。

向爱丽丝说出道谢的话语，在夜路上走了一阵之后，我便使用转移魔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　＊　＊　＊　＊

一晚过去，我的内心深处仍然郁郁寡欢。而且因为是这种事，也不能告诉莉莉亚等人。

我就这样一直烦恼着，甚至那一天都少见地没有出门，而是在房间中一直思考着。

但这也不是只要考虑一段时间，就能得出结论的问题。不，说实话我甚至开始不明白自己所烦恼的究竟是什么了。

要是当作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情放着不管，那倒应该是最轻松的，但我天性如此，就是想插手这件麻烦事。

「……快人君？」

「诶？啊啊，欢迎」

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中的克罗，我挤出些许笑容回应。

毕竟是克罗，应该已经知道我和菲尔大夫的对话了吧。所以她的脸上也蒙着一层阴郁。

「……你遇到菲尔了对吧」

「嗯。不，准确来说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认识了她……」

「……听完菲尔的话，快人君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我也不明白」

不，也许我有些向着菲尔大夫也说不定。

我并没有亲眼见过作为魔王时的菲尔大夫。我只知道现在的她。

虽然稍微有些冒失，但总是为别人考虑，是位十分温柔的人……这便是我对菲尔大夫抱有的印象。

「克罗，我说啊，能让我问一个问题吗？」

「嗯」

「……你想要见她吗？」

「……嗯。想。因为，她是重要的『家人』啊……我想见面，和她谈谈」

克罗带着寂寞的表情说道……「家人」吗……

菲尔大夫将自己称为克罗曾经的家人，而克罗却毫不犹豫地认为她现在仍然是自己的家人。不，其实菲尔大夫也是一样的才对。

她甚至为了克罗而掀起战争……想必一定很想见到克罗吧。

「……但是，如果菲尔和我见面的话，一定『又会』受伤的吧……所以我不能去见她」

「……这样啊」

这大概就是最大的原因吧？菲尔大夫由于让克罗哭泣而抱持着罪恶感，克罗自己也带有负罪感：因为自己没能表露出真心，才会导致菲尔大夫成为了魔王。

因为彼此都对对方感到内疚，所以就算很珍视彼此，也总是会互相错过。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我总算明白我一直在为这件事烦恼着的理由了。

我啊……是『想要做些什么』……我想让菲尔大夫和克罗再度相会。

但是，不管是克罗还是菲尔大夫都表示不能与对方相见。正因如此，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对于家人之间的问题，作为局外人的我插手可能是多管闲事。如果能置身事外，那该有多么轻松。

但是，这样果然不行。看来我，是那种一旦牵扯到什么事情，就不想半途而废的人。

那么，在这里烦恼着也不是办法……

再去见菲尔大夫一次吧。

说实话，我可以说是压根没有任何计划，但至少要先和她谈谈，不然一切都没法开始。

第十一卷 第五章 机械降神的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