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禁忌的魔法啊?我掌握到大致的状况了。</p>
<p>「也就是说,你是人形魔法吧?」</p>
<p>经我这么一说,艾莲欧诺露就惊讶地瞠圆了眼。</p>
<p>「……阿诺斯弟弟,你真厉害呢。只说这些你就明白了。」</p>
<p>「如果是将人魔法化的理论,我也曾经考虑过。还开玩笑地试著组出魔法术式。」</p>
<p>「……顺利吗?」</p>
<p>艾莲欧诺露战战兢兢地询问。</p>
<p>「疯子才会这么做。这是不该存在的魔法。」</p>
<p>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微笑。</p>
<p>「也是呢。真的是这样呢……」</p>
<p>艾莲欧诺露微微低头脱口说出这句话后,便把头抬起。</p>
<p>「然而在两千年前,有个人做出这种疯狂的行为喔。阿诺斯弟弟知道他吗?盖拉帝提魔王讨伐军的总司令。」</p>
<p>真是怀念的头衔。虽然力量比不上加隆,但想要打倒魔族的执著心却是深不可测。</p>
<p>「是杰鲁凯吧。」</p>
<p>艾莲欧诺露点了点头。</p>
<p>「杰鲁凯总司令对魔族怀抱强烈的恨意。即使暴虐魔王死去,世界被墙壁隔开,他的恨意也依旧不减。墙壁总有一天会消失;暴虐魔王总有一天会转生。所以,他为了这一天作好准备。他相信除非完全消灭暴虐魔王,不然自己的战斗将永不结束,为了将对魔王的恨流传给子子孙孙而设立了勇者学院。」</p>
<p>「只能说是愚蠢了呢。」</p>
<p>「我也这么觉得。而在当时也有个人,有个人类拥有跟阿诺斯弟弟一样的想法喔。」</p>
<p>「是勇者加隆吗?」</p>
<p>「对。加隆直到最后都反对设立勇者学院。他不断述说暴虐魔王其实是渴望和平的,说魔王就只是因为战争,就只是为了守护魔族才战斗的,表示他的立场就跟自己等人没有两样。不过,就算这是英雄说的话,也很少有人类相信……」</p>
<p>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在那场大战之中屠杀了不计其数的人类。如果这样就能说服众人,那么打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将世界分成四块。</p>
<p>「勇者加隆主张是魔王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建起墙壁。就连我也觉得这是谎言。因为据说加隆连对魔族都很温柔,所以认为他这是想给转生后的暴虐魔王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p>
<p>也就是觉得加隆是在打倒暴虐魔王之后,作为最后的怜悯所说的谎吧?艾莲欧诺露出生时,暴虐魔王之名已被改写成阿伯斯.迪鲁黑比亚。她会这么想也是在所难免。</p>
<p>「不过,在遇到阿诺斯弟弟,知道阿诺斯弟弟就是暴虐魔王之后,就觉得加隆果然没有说谎。」</p>
<p>「为什么?」</p>
<p>艾莲欧诺露嗤嗤笑起。</p>
<p>「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不讲理地杀害人类的人喔。『根源光灭爆』的事情也是。假如阿诺斯弟弟没有停止魔法的时间,大家早就死了。」</p>
<p>「这只是偶然。」</p>
<p>「那我就当作是这样吧。」</p>
<p>她一面这么说,一面竖起食指。</p>
<p>「然后呢,最后,由于赞同杰鲁凯总司令意见的人占大多数,所以到头来还是设立了勇者学院。」</p>
<p>「加隆怎么了?」</p>
<p>「……他好像放弃阻止,决定要相信后世的人类与魔族喔。认为只要和平的时代到来,魔族就不会袭击人类,而人类也应该不会笨到向什么也没做的魔族开战。」</p>
<p>要说天真确实是很天真。不过,很像那个男人会作的决断。只要双方没有敌对,就不会产生憎恨。他是想这么相信的吧。</p>
<p>「不过呢,这点杰鲁凯总司令也十分清楚。憎恨终究会薄弱;愤怒总有一天会消失。就算设立勇者学院,就算再怎么将恨意流传下去,只要参与过大战的人不在了,人类迟早会遗忘对魔族的憎恶。」</p>
<p>不论施展怎样的魔法,人类都没办法活得太长久。只要经过数百年,憎恨就会从人们的心中消失吧。历史书只会将事实传承下来。</p>
<p>「杰鲁凯总司令很害怕这种情况。」</p>
<p>「所以,他才将自己的根源化作『圣域』的魔法吗?」</p>
<p>艾莲欧诺露瞠圆了眼,然后嗤嗤发笑。</p>
<p>「……你果然很厉害。全都被你识破了……」</p>
<p>「这没什么,因为我在施展『圣域』时,听到了莫名耳熟的声音。」</p>
<p>由于声音跟直接听到时的印象不同,所以才没有立刻想起来,不过那应该就是杰鲁凯的声音吧。</p>
<p>「两千年前,神族也参与那场大战。将根源化为魔法虽不是人类之力所能触及的领域,但只要备齐圣水与神力,就总会有办法的吧。」</p>
<p>我施展的「圣域」是用两千年前的魔法术式。尽管使用了相同的术式,却得到不同的结果。这也就是说,神改写了世界的秩序。</p>
<p>「就跟阿诺斯弟弟说的一样。杰鲁凯总司令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将他的意念以及他对魔族的复仇心,寄托在『圣域』的魔法上。然后在勇者学院的教科书上记载,只要施展『圣域』的魔法,就能听到加隆的声音。宣称只要遵从声音的指示,就能够成为勇者。」</p>
<p>所以勇者学院的学生们才会以为那是加隆的声音啊?</p>
<p>「愈是施展『圣域』的魔法,对魔族的复仇心就愈会深植在术者心中。而勇者学院则是会详尽地教导学生,魔族对人类做了多么残虐的事情。这样一来想法与记忆就不会中断,让人类能持续憎恨暴虐魔王,直到他转生归来为止。」</p>
<p>我知道杰鲁凯比常人更加憎恨魔族。尽管如此,和平已在眼前,况且他也油尽灯枯了;于是想说,最后就让他在所爱之人的围绕下安享天年。</p>
<p>或许是我的天真,招致了这个局面。我在两千年前就应该消灭他的。</p>
<p>「而加隆也到底是无法对这件事袖手旁观是吗?」</p>
<p>艾莲欧诺露点了点头。</p>
<p>「加隆坚决反对杰鲁凯总司令化为魔法。虽然人数不多,但加隆也有赞同者。于是杰鲁凯总司令认为,这说不定会演变成棘手的事态。」</p>
<p>「所以,他杀了加隆吗?」</p>
<p>「……嗯……也有许多人不希望自己的子孙活在这种感情中。以这些人为中心,赞同加隆的人一点一滴地增加。然而,他们到头来还是杰鲁凯总司令的同伴,趁其不备杀了加隆,并设法让他无法复活。即使加隆拥有七个根源,只要没有复活的方法,也就无法复活了。」</p>
<p>「那可是连我都无法澈底杀死的男人。就算是趁人不备,我也不觉得他会被区区的人类杀死喔?」</p>
<p>「也是呢……就我的调查,其实加隆有办法复活。可是,他却没有复活。我想他肯定是对人类厌烦了。」</p>
<p>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事。不断战斗,为了人类不断牺牲的男人,却惨遭人类背叛杀害。就算是在魔王面前不断挺身而战的那个男人,在被同伴从背后暗算之后,也到底是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吧。</p>
<p>「想要拯救人类的勇者加隆,曾是英雄的他已经不在了。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不论是勇者学院还是『圣域』的魔法,他都再也没有理会。说不定他甚至没有转生,就这样默默消失了。就算不是,我想他也应该不会再度作为勇者战斗了。」</p>
<p>所以她才说我所知道的加隆已经不在了啊?</p>
<p>「你是何时诞生的?」</p>
<p>瞬间,艾莲欧诺露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p>
<p>「……杰鲁凯总司令的根源,最终成为了两个魔法。一个是『圣域』。另一个,就是我,「根源母胎艾莲欧诺露」的魔法喔。」</p>
<p>如果是在那场大战之后立刻魔法</p><p>化,应该会知道暴虐魔王是阿诺斯.波鲁迪戈乌多。</p>
<p>「魔法化很花时间吗?」</p>
<p>「我呢,是失败作品。或许是憎恶与憎恨全都被『圣域』的魔法吸收了吧,我缺少对魔族的憎恶。其实我应该要成为杰鲁凯总司令的人格,持续在勇者学院执教鞭的。所以我不断地被消除记忆,不断地被重新制作喔。」</p>
<p>也就是杰鲁凯的企图也不是全都如他所愿啊?</p>
<p>「经过三百年后,那个时代的勇者们终于作出决断。他们认为不可能将我重新制作成正确的样子。所以,就决定只将我当作魔法使用。」</p>
<p>我望向飘在艾莲欧诺露周围的无数圣水球,以及里头的洁西雅。</p>
<p>「『根源母胎』。我是用来制造复制根源的魔法。」</p>
<p>「在这里的洁西雅还有迪耶哥,全都是用魔法复制出来的根源所创造的啊?」</p>
<p>这两个人并不是毁灭了,根源也能复活;他们确实消灭了。只是存在著相似到让人无从区分的另一个人。严格来说,难以认为他们的根源真的完全相同。或许还是有连我的魔眼也无从区分的微小差异吧。</p>
<p>「这是从当时的勇者之中,挑选最适合的根源加以改良的。洁西雅是特别强化战斗能力的复制根源,相反地,则是失去了感情与语言能力。迪耶哥是特别强化教育的复制根源,跟『圣域』的魔法适合性良好,最容易被杰鲁凯的声音感化。」</p>
<p>也就是洁西雅适合作为士兵,迪耶哥适合作为在当代勇者心中深植憎恨的教育者。</p>
<p>「我一直看著他们过著毫无意义的人生。由于我是魔法,就算这具人类的躯体死亡也会立刻转生,然后作为『根源母胎』持续地生下他们。生下这些就只是为了死亡、就只是为了憎恨而诞生的空虚生命。」</p>
<p>艾莲欧诺露直盯著我的眼睛,以掩藏著忧郁的笑容说:</p>
<p>「只要『根源母胎』的魔法还存在于这个世上,不论是洁西雅、迪耶哥,还是勇者学院,都不会幸福的。所以,阿诺斯弟弟,我求求你。」</p>
<p>她带著殷切的感情说道:</p>
<p>「请杀了我,杀了『根源母胎』。『根源母胎』的基础是杰鲁凯总司令的根源。倘若是能消灭根源的阿诺斯弟弟,就一定有办法消灭这个魔法才对。」</p>
<p>「……哎,是有可能啦。但我很在意一件事。」</p>
<p>「什么事?」</p>
<p>就连这种时候,她都带著悠悠哉哉的笑容向我问道。</p>
<p>「你的愿望,好像没考虑到你自己的幸福喔?」</p>
<p>艾莲欧诺露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发出微弱的笑声。</p>
<p>「……那个呢,阿诺斯弟弟……」</p>
<p>艾莲欧诺露悲伤地垂下眼帘。</p>
<p>「……我没有守护住喔。我所生下来的孩子们,我一个也没有守护住。没有一个人能获得幸福……」</p>
<p>她的眼中泛起微微泪光。</p>
<p>「不断地、不断地……一百年、两百年,甚至更久更久的岁月里……我就只是不停地杀害他们……」</p>
<p>透明的泪珠滑落她的脸颊。混入圣水球的水中后,连同她的眼泪消失得无影无踪。</p>
<p>「……我是个只会产生憎恨、孕育不幸的魔法……我已经不想再生出那些只会变得不幸的孩子们了……而且──」</p>
<p>她以声嘶力竭的悲痛声音说道。彷佛在惩罚自己。</p>
<p>「……只会产生不幸的我,是没有资格获得幸福的……」</p>
<p>「唔,原来如此。我很清楚了。」</p>
<p>她茫然不解地看著我的脸。像是指著周围漂浮在无数圣水球里的洁西雅们似的,我敞开了双手。</p>
<p>「也就是说,只要让这里所有的人都获得幸福就好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