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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五幕

作者:支仓冻砂 字数:35869 更新:2024-02-22 19:50:00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0/28/109870/146285.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不需要想一些多余的伎俩,首先是明确地表达出目的。</p>

<p>果然不出所料,雷玛里欧惊讶不已,眼睛都瞪成小豆子了,说:「怎么可能。」</p>

<p>「就是可能。」</p>

<p>然而,听到罗伦斯这么说,雷玛里欧总算露出了一个在留宾海根拥有商行的商人应有的表情。他露出仿佛在说「愚蠢至极」似的轻蔑笑容,把身子往椅背靠。</p>

<p>「我明白你苦于还债的心情,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说一些荒唐的话啊。」</p>

<p>雷玛里欧一副「白白浪费我的时间」的模样,准备站起身子。罗伦斯见状,便开口留住他。</p>

<p>「在过去,一定有人用过一样的方法企图走私吧?而他们一定也都被逮捕了吧?」</p>

<p>「既然你也知道,那就好沟通了。濒临破产的人往往容易把有勇无谋的计划误认为是完美的计划。」</p>

<p>雷玛里欧会这么说,想必有一半是在对自己说吧。然而,罗伦斯不气馁地继续说:</p>

<p>「可是,如果是委托工夫了得的人来搬运黄金呢?」</p>

<p>雷玛里欧紧紧盯着罗伦斯看,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p>

<p>「你提出的计划不可能实现。因为你口中的工夫了得的人不需要特地走私黄金,就能够赚很多钱,所以他们不会协助走私。如果你是打算从其他地方找人来,最好是死了这条心吧。因为一直有人利用这种方式走私,所以没在城里登记的人都必须接受很严格的检查。」</p>

<p>雷玛里欧会这么反驳,就表示他有所期待。</p>

<p>「如果有一个工夫了得,却赚不到钱的人选呢?」</p>

<p>「工夫好的人在留宾海根根本不怕找不到工作,因为他们这种行业随时都在缺人。」</p>

<p>雷玛里欧把身子靠向椅背,等待罗伦斯回答。</p>

<p>他的表情和昨晚的赫萝有些相似。</p>

<p>一边反驳,却又一边等待对方再反驳自己。想死心,却又死不了心。</p>

<p>罗伦斯深呼吸一口。</p>

<p>「如果有一个工夫好,在城里虽然有工作,但薪水很低,而且很缺钱的人选呢?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对雇主有所不满。我所知道的这个人的雇主是教会,而走私黄金同时也是反抗教会的行为。只要煽动这个人,告诉他走私黄金不仅能够赚钱,还能够给教会一点颜色看,想必他一定会上钩吧。而且,他背叛的机率还非常低,因为他对教会这个雇主抱有一点怨恨的情感。」</p>

<p>「哪、哪有这么一切如愿的事。」</p>

<p>「做生意会赚钱,也多是这样啊。不是吗?」</p>

<p>农作物收成不好时,只有自己买到了农作物。以为自己不小心买了退流行的装饰品,结果这个装饰品却在其他城镇造成大流行。意外之财大多是平时绝不可能发生的偶然带来的。</p>

<p>雷玛里欧的脸变得扭曲。</p>

<p>他的表情说出他很想相信,却又无法完全相信。</p>

<p>「只要我说出这个人物的名字,相信您就会明白了。」</p>

<p>「既、既然这样,你们自己走私就好了啊。明知道瓜分的钱会变少,还特地来我这儿提议,这太奇怪了吧?」</p>

<p>雷玛里欧的话题偏离了走私内容,这表示他先保留了判断可不可能走私成功的问题。</p>

<p>「有两个原因使得我们无法独力走私:第一个原因,我欠贵行的债务偿还期限只到今天,等到太阳下山后,必须为我代偿债务的洋行一定会来抓我走。另一个原因是我手头上的钱,只有这么一点点。」</p>

<p>罗伦斯放下装了贵重现金的皮袋,解开绳子并倒出皮袋的内容物。</p>

<p>倒出来的是金币和银币混在一块儿的三卢米欧尼。</p>

<p>与罗伦斯同样惨遭濒临破产命运的雷玛里欧看到了现金,眼神闪过一道光芒。</p>

<p>「这里有三卢米欧尼。您只要向其他商行稍微打听一下,马上就能够知道我是怎么筹到这些钱了。」</p>

<p>雷玛里欧听了,深深吸了一口气。</p>

<p>相信像雷玛里欧这般地位的人物,一定能够当场猜出钱是怎么筹来的。</p>

<p>「这些真的是我的一切。我拿这些作为担保,恳求您相信我说的话。另外……」</p>

<p>罗伦斯探出身子,从正面直视雷玛里欧的眼睛说:</p>

<p>「恳求您暂时中止对我的讨债行动,并请贵行提供为了走私黄金所需的资金。」</p>

<p>憔悴不已的雷玛里欧下巴揪起皱纹,油汗从脸上渗出。</p>

<p>雷玛里欧没有当场否定,就表示他还有资金可供走私黄金。</p>

<p>而且,对于走私黄金的期待,也让他起了想要出资的念头。</p>

<p>应该再推他一把吗?可是,如果逼他逼得太紧,反而会引来他不必要的怀疑。</p>

<p>虽然走私黄金能够带来莫大的利益,但相对也伴随着巨大的危险。再说,对现在的雷玛里欧商行提议出资,或许会被认为是诈欺。</p>

<p>一定有不少企图让这艘摇摇欲坠的船早早沉入大海,好趁机捞一笔的不肖之徒登门拜访雷玛里欧商行。雷玛里欧会变得疑神疑鬼,也是很正常的反应。</p>

<p>因此,罗伦斯谨慎地挑选字眼,并准备开口说话。</p>

<p>就在这个瞬间——</p>

<p>「先生啊。」</p>

<p>赫萝先开了口。</p>

<p>雷玛里欧惊讶地看向赫萝,他反复眨着眼睛,仿佛第一次发现有人站在那里似的。</p>

<p>罗伦斯也同样看向赫萝,而赫萝则是看着地板说:</p>

<p>「先生还有时间犹豫吗?」</p>

<p>「什……」</p>

<p>听到赫萝说出像是威胁,又像是挑衅的话语,雷玛里欧紧抿双唇。这个招数有些时候或许管用,但现在肯定会带来反效果。</p>

<p>罗伦斯心想情况不妙,于是打算制止赫萝。然而……</p>

<p>「刚刚好像又有一个人离开这里了,先生这样拖拖拉拉行吗?」</p>

<p>「唔、唔~~」</p>

<p>「咱的耳朵特别灵敏,什么秘密都听得一清二楚。先生要咱说出在楼下房间的那些人,计划丢下先生,然后自己逃跑的内容吗?」</p>

<p>「唔……」</p>

<p>「啊,又有人离开了。再这样下去,这家店迟早——」</p>

<p>「不要再说了!」</p>

<p>雷玛里欧抱着头大叫。</p>

<p>赫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雷玛里欧,她的脸仿佛静止不动。</p>

<p>罗伦斯内心有些同情雷玛里欧。商行就像一艘船,当船底破了一个大洞,船员知道无法修补这个大洞时,想必会无视于船长的命令急忙逃命吧。</p>

<p>不过,罗伦斯知道赫萝是故意针对这点攻击雷玛里欧。对于孤独这个字眼,赫萝可是比谁都更敏感。</p>

<p>所以,她一定了解雷玛里欧的苦恼。</p>

<p>「雷玛里欧先生。」</p>

<p>虽然明白赫萝内心的感受,但在了解赫萝的企图后,罗伦斯见机用平稳的口吻说道:</p>

<p>「我以赌上我的一切得来的三卢米欧尼作为担保,向您提出采购黄金的交易。我知道有个人选可以完成这项任务,只要支付足够的酬劳,这个人绝对值得信赖。而且,我相信贵行一定有脱手黄金的管道。您意下如何呢?如果您可以让我延后还债,并且分给我合理的利益,我愿意以对您绝对有利的条件,与贵行一同走私黄金。」</p>

<p>罗伦斯刻意停顿了一下——</p>

<p>「您意下如何?」</p>

<p>雷玛里欧仍然抱着头,并把头垂得低低地。</p>

<p>罗伦斯的这番话是比葡萄酒更强烈的诱惑,相信已从雷玛里欧的耳朵传进他的心里。即便如此,雷玛里欧还是不肯抬起头。</p>

<p>时间安静地流逝。</p>

<p>四周安静得仿佛整家商行的人,都屏息等待着雷玛里欧采取行动似的。</p>

<p>「雷玛里欧先生。」</p>

<p>就在罗伦斯准备再叫一次雷玛里欧的那一瞬间——</p>

<p>「我明白了……」</p>

<p>消瘦的脸孔抬了起来,那双眼睛散发出光芒。</p>

<p>「就放手一搏吧!」</p>

<p>罗伦斯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伸出手。</p>

<p>背负着破产两字的两人握住了彼此的手。</p>

<p>「愿神宽恕我等!」</p>

<p>与雷玛里欧商行确认好有关走私的报酬与工作分配后,罗伦斯与赫萝两人来到位在留宾海根东边的低阶教会门前。由于人们认为教会组织的阶级越高,就越接近神。因此,教会依照该阶级,针对建筑物上的装饰以及时钟大小等,都有严格的规定。</p>

<p>罗伦斯两人来到的地方属于中下阶级的教会。虽然这所教会被允许加上装饰,所以不至于显得简陋,但是在留宾海根的城里,这栋建筑物算</p><p>是朴素。</p>

<p>现在的时间正好过了正午,教会里正在举办午间礼拜。</p>

<p>「话说汝啊。」</p>

<p>赫萝坐在石阶上,一边听着赞颂圣母的圣歌,她突然开口问道:</p>

<p>「汝有没有信心骗得过那姑娘?」</p>

<p>「干嘛讲得这么难听。」</p>

<p>「咱有说错否?」</p>

<p>赫萝很有趣似地问道。罗伦斯露出苦涩的表情,看向前方回答说:</p>

<p>「没。」</p>

<p>赫萝轻轻笑笑。</p>

<p>罗伦斯与赫萝两人之所以来到这所教会的出入口,为的就是寻找牧羊人诺儿菈。虽然罗伦斯原本不知道诺儿菈的雇主是哪一所教会,但是会雇用女性牧羊人的教会少之又少,罗伦斯一下子就查出来了。</p>

<p>罗伦斯会特地调查,当然不是为了找到诺儿菈与她闲话家常。</p>

<p>罗伦斯是为了拜托她接受走私行动的重要职务,也就是搬运黄金的工作。</p>

<p>然而,诺儿菈不同于罗伦斯等人,她没有陷入破产的危机。她明明没有身处危机,却打算邀她一同走私黄金,这几乎算是欺骗行为。因为罗伦斯必须说服她,让她认为值得为了走私成功时可到手的利益去冒险。</p>

<p>走私黄金是赌上性命的行为,这世上会有多少利益值得冒生命危险去争取呢?所以说穿了还是欺骗。</p>

<p>可是,为了走私黄金,诺儿菈身为牧羊人的能力,以及她在城里的身份,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要素。</p>

<p>以看待商品的涨跌行情一样来判断人的内心,让罗伦斯觉得良心有些过意不去。如果对方是个商人,下手当然不需要手软,可是对方是个外行的牧羊人。尽管如此,罗伦斯身为商人的犀利洞察力,还是让他充分掌握到了诺儿菈的处境。</p>

<p>诺儿菈原本就是容易被视为异端的牧羊人,再加上她还是个女性,是时常被批评为筹谋奸计的恶魔手下。这很容易让人猜测到教会雇用诺儿菈并非出自于亲切,而是为了监视。想必当诺儿菈谈起教会雇用她从事牧羊工作时,会有心口不一表现的原因就在此。</p>

<p>而且,诺儿菈说过她想要赚钱当个裁缝工匠。以她的个性来看,她不像个唯利是图的人。即便如此,她还是想从事护卫工作好赚取外快,这说明了她没有多余的钱可以储蓄。就算不愿意去想,也能够知道诺儿菈所处的劳动环境有多么严酷。</p>

<p>从事既辛苦又严酷的牧羊工作,却一直无法有积蓄;在这样的状况下,怎么可能有办法开心地迎接明天到来呢?因为持续到来的明天,只代表着永无止尽的辛劳艰苦。</p>

<p>在这时向诺儿菈提出走私黄金的计划,并告诉她只要加入这个计划,就不用一点一滴赚钱,而是能够一次赚到不仅可支付公会加盟金,还可以供她生活好一阵子的金额。并打算以「走私黄金确实存在着危险,但是让这样的好机会白白溜走好吗?」的说词利诱劝说。</p>

<p>因为这不是逼迫诺儿菈走私黄金,所以其实不算做坏事。然而,罗伦斯的心头却涌上了一股罪恶感,因为他知道这笔交易是攻击诺儿菈的困苦。</p>

<p>话虽如此,但是除了诺儿菈之外,没有第二人选。</p>

<p>诺儿菈明明是个很有能力的牧羊人,却只能带领着少数羊只到有狼群出没、不受欢迎的草原去放牧,以及她对教会这个雇主抱有不满,还有她想要赚钱好实现梦想;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上天为了让罗伦斯成功走私黄金,而特地准备的最佳条件。世上没有其他人选拥有比她更好的条件了。</p>

<p>然而,罗伦斯还是深深叹了口气。想到要说服诺儿菈,还是让他感到心情沉重。</p>

<p>就在罗伦斯陷入这样的情绪里时,他忽然发现赫萝正在看他。他瞥了赫萝一眼,发现赫萝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笑脸。</p>

<p>「汝真是烂好人呐。」</p>

<p>赫萝昨天也说过一样的话。或许罗伦斯身为一个商人,确实有些太过善良。因为商人当中,随处可见甚至会拿家人的不幸来换取利益的人。</p>

<p>「不过呐……」</p>

<p>赫萝站起身子,一边眺望依旧充满朝气的街景,一边继续说:</p>

<p>「咱之所以能够悠哉地旅行,也是托汝是个烂好人的福呐。」</p>

<p>赫萝若无其事地说道,跟着爬上两格石阶,站到罗伦斯身旁。</p>

<p>「咱可以代替汝拢络那姑娘,总是得帮汝一点忙呗。」</p>

<p>赫萝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但是她的语气听来,似乎少了点霸气。</p>

<p>罗伦斯心里这么想,于是看向身旁的赫萝,他发现赫萝果然稍微垂着头。或许因为赫萝面对着充满朝气的街景,让她的身躯显得比平常更娇小。</p>

<p>「你该不会还在意昨天的事吧?」</p>

<p>赫萝虽然轻轻摇了摇头,但是没有开口说话。这太容易识破她在说谎了。</p>

<p>「如果刚刚的洽谈没有你帮我对雷玛里欧施压,根本就不知道谈不谈得成。你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了。」</p>

<p>虽然赫萝应该明白这是罗伦斯的真心话,但是她只是轻轻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黯然。</p>

<p>所以罗伦斯轻轻抚摸了赫萝的头后,立刻又挪开手说:</p>

<p>「我自己跟她谈。这是因为我自己贪心,所以买了价格暴跌的商品而导致失败。不能因为心情沉重,就要你帮我开口,这太不像话了。」</p>

<p>虽然罗伦斯是为了赫萝才这么说,但是有一半是因为自嘲与自我警惕。他说的话完完全全都是不争的事实。</p>

<p>「况且,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要你帮忙,谁知道以后会被你嘲笑多久。」</p>

<p>罗伦斯说罢,耸了耸肩。赫萝停顿了一下后,抬起头轻轻笑笑,随后叹了口气说:</p>

<p>「什么嘛。咱本来打算先做一大堆人情给汝,事后再好好讨回来。」</p>

<p>「好险,差点就掉进危险的陷阱里。」</p>

<p>罗伦斯开玩笑地说道,赫萝听了,用手臂顶了罗伦斯的额头。</p>

<p>「也是呗。不过,汝现在一屁股坐进了更大的陷阱里。咱没兴趣狩猎掉进陷阱的兔子,因为对手太弱了。」</p>

<p>「你知道人们会故意拿掉进陷阱的柔弱兔子作为诱饵,好设下对付狼的陷阱吗?」</p>

<p>「至少在设陷阱的时候,听到长嚎声不该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呗。一旦表现出害怕情绪,陷阱就没用了。」</p>

<p>如此没有攻击性的挑衅话语互动,只是知心的两个人彼此打闹而已。</p>

<p>罗伦斯摆出一副「愚蠢至极」的表情笑着别开脸,赫萝看了,也忍不住笑了出来。</p>

<p>「不过,商人和军刀一样,如果太直就失去用处了,因为一下子就会折断。」</p>

<p>罗伦斯对着自己如此嘀咕完后,便像在寻找正好响起的钟声似的望向天际。</p>

<p>天边虽然有几朵云,不过仍是一片明亮的蓝天。把视线移向东边,可看到些许白云高挂。</p>

<p>今天一整天应该都会是晴朗好天气吧。天气晴朗的日子,生意也会很顺利。</p>

<p>就在罗伦斯如此想着时,他身后传来小小的木头声。喀叩!那是教会大门打开的声音。罗伦斯与赫萝两人从大门前让开身子,站到石阶的角落。没一会儿后,结束礼拜的人们一一走出大门,刚祈祷完的人们带着神清气爽的表情走下石阶。他们为了完成今天剩下来的工作,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想必这样的光景每天都反复上演吧。</p>

<p>不久后,走出教会的人变少了。</p>

<p>在「结束礼拜后,最后一个离开教会的人是最具有虔诚信仰的人」这种传言传遍世界的时代,不等到祭司发脾气赶人,人们都不肯离开教会;但是最近已经没有这样的事了。</p>

<p>不过,礼拜一结束便急着冲出教会的行为当然也不好。</p>

<p>到了最后,像是从事肉店工作的人、专门剥除动物皮革的工匠,或是从事其它容易被教会盯上的职业的人们缓慢地走出教会。</p>

<p>属于这些职业之一的牧羊女,果然在最后才走出来。她之所以垂着眼睑、缩着身体走出来,或许因为教会不是一个能够放松心情的场所。</p>

<p>「午安。」</p>

<p>罗伦斯走到诺儿菈面前,努力露出亲切的笑容。罗伦斯之所以笑得出来,全因为这是商谈的一部分。</p>

<p>「咦?啊……罗、伦斯先生和赫萝……小姐?」</p>

<p>诺儿菈愣了一下,她看看赫萝后,再把视线拉回罗伦斯。</p>

<p>「我们能够在教会前面偶然相遇,这一定是神的指引。」</p>

<p>罗伦斯一边加上有些夸大的动作,一边这么说道。诺儿菈听了,一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表情,难为情地笑了笑。</p>

<p>「就算我再迟钝,也不会被骗。」</p>

<p>「那就好,因为我听说最近有人会在教会里喝</p><p>太多圣血。」</p>

<p>圣血指的就是葡萄酒。如果在诺儿菈喝醉酒时,向她提出走私黄金的事,或许能够当场说服她;但是到了最后关头,说不定她会因为害怕而拒绝,这样就失去说服她的意义了,所幸诺儿菈是清醒的。</p>

<p>「因为我不太会喝酒,所以几乎不沾酒。」</p>

<p>诺儿菈腼腆地笑笑,然后像是无法镇静下来似地别开视线。她的模样看来,应该是以为罗伦斯是前来通知她有护卫工作可做吧。</p>

<p>因此,罗伦斯不客气地利用了她的期待。</p>

<p>「其实是有工作想委托你。」</p>

<p>诺儿菈的眼睛突然一亮,脸上散发出光芒。</p>

<p>「在这种地方不方便谈,不如找家摊贩坐下来吧。」</p>

<p>罗伦斯之所以没有提议去酒吧,那是因为在这时间光顾酒吧,只会更引人注目罢了。如果要商量秘密,当然是前往从早上开始就热闹不已的广场比较好。</p>

<p>诺儿菈乖巧地点头没表示意见,于是罗伦斯迈开步伐走去,赫萝跟在他右边,而诺儿菈则是在左斜后方走着。</p>

<p>三人走过充满朝气的喧嚷街道,穿过拥挤人潮来到广场上。</p>

<p>广场上依旧是如举办祭典般热闹,三人很幸运地坐上啤酒屋摊贩刚刚空出来的桌位后,罗伦斯点了三杯啤酒。虽然麦芽酒比较便宜,但毕竟诺儿菈也在场,所以罗伦斯不好意思点麦芽酒。</p>

<p>店家虽然很迅速地送上三杯啤酒,但是送酒的动作却很粗鲁。罗伦斯付了一些铜币换来三杯啤酒,并伸手举起酒杯。</p>

<p>「庆祝我们重逢!」</p>

<p>叩!酒杯发出响亮的声响。</p>

<p>「话说,你好像说过可以到拉姆特拉啊?」</p>

<p>虽然罗伦斯劈头就提及工作的事,仍未沾上半口啤酒的诺儿菈却当场露出严肃表情看向罗伦斯。赫萝一边看着两人,一边小口小口地啜饮啤酒。</p>

<p>「是、是的,我可以去。」</p>

<p>「一边带着羊只也行吗?」</p>

<p>「只要数量不要太多。」</p>

<p>诺儿菈能够毫不犹豫地回答出口,想必是因为她实际走过好几次延伸到拉姆特拉的草原与森林吧。</p>

<p>不过,为了谨慎起见,罗伦斯看向赫萝,以视线询问她诺儿菈所言是否属实,赫萝轻轻点点头,做出只有罗伦斯察觉得到的回应。</p>

<p>诺儿菈似乎没有说谎。</p>

<p>为了不让诺儿菈察觉,罗伦斯深呼吸一次。这类的话题如果说得拐弯抹角,只会让对方更难以下定决心,于是罗伦斯直接切入话题核心:</p>

<p>「有件工作想拜托你帮忙,酬劳是二十卢米欧尼。当然了,这酬劳不会是开出那种不值钱的证书,而是以现金支付。」</p>

<p>诺儿菈露出一副仿佛听到外国语言似的表情,微微倾着头。事实上,传入诺儿菈耳中的话语,想必也像从遥远国度捎来的信件般,花了很长时间才传到她的脑里吧。</p>

<p>对有些人来说,二十卢米欧尼就是这么让人吃惊的金额。</p>

<p>「不过,这工作伴随着危险,而这是成功完成任务的酬劳。如果失败,就没有酬劳。」</p>

<p>在告诉对方离奇的事情时,只要用手指抵着桌面画圆圈或打叉,就能够有效让对方知道这不是梦境,也不是幻听。</p>

<p>诺儿菈的视线随着罗伦斯的手指动作移动,她似乎总算明白这是现实。</p>

<p>然而,诺儿菈似乎还是感觉不到真实感。</p>

<p>「工作内容是带领羊只移动,还有尽可能让羊只平安回来。这工作不需要具备牧羊工作以外的能力。」</p>

<p>诺儿菈总算开始动起脑筋,她似乎发现了罗伦斯所说的工作内容和酬劳相差悬殊,正准备开口询问。这时罗伦斯为了让她没机会开口,故意说了句「但是」来接续他的话题:</p>

<p>「但是,这工作本身会带来很大的危险,就跟利益一样大。」</p>

<p>先告知会有巨大的利益,再告知会有危险。如果两者都会带来巨大的震惊,最先告知的一方能够让对方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p>

<p>「尽管如此,酬劳可是二十卢米欧尼。就算公会加盟费再贵,也顶多是一卢米欧尼。你可以租房子住,短时间内不用愁吃穿,也可以好好工作。有这么多钱应该可以轻松买到工匠资格吧?这么一来,你就是诺儿菈服饰店的女师傅了。」</p>

<p>没多久后,诺儿菈露出像是感到困惑,又像是快哭出来的表情。庞大的利益让她越来越有真实感,这么一来,她当然会想知道这个工作伴随了怎样的危险。</p>

<p>诺儿菈已经一口咬住钓饵了,接下来才是决胜负的关键。如果搞错了说话内容的顺序,她一定会像个贝类一样,紧闭保护的外壳。</p>

<p>「啊,对了。你是打算加盟留宾海根的制衣工匠公会吗?」</p>

<p>已做好心理准备,并等着聆听工作危险的诺儿菈顿了一下,那模样像是期待落了空的感觉。不过,她的思绪是确实放在令人眼花目眩的酬劳,以及还没被告知的危险上。她似乎没有多余的能力去思考看似没什么关联的问题,所以应该能够听到老实的回答。</p>

<p>「不、不是,我打算去其他城镇。」</p>

<p>「是这样啊。这里是个大城市,应该会比其他城镇好吧?要在没有熟人的地方生活,我想也会挺辛苦的。」</p>

<p>尽管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其他地方上了,诺儿菈似乎还有余力思考到这些事情不能随意说出来。</p>

<p>诺儿菈显得很为难地垂下头,保持沉默。</p>

<p>不过,罗伦斯是懂得从别人的脸色猜出其内心想法的商人,光是知道这个反应就足够了。</p>

<p>牧羊女的内心清楚可见。</p>

<p>「其实,你应该希望尽量不要和这里的教会扯上关系吧?」</p>

<p>这是在套话。</p>

<p>虽然因为套话套得太明显,赫萝甚至忍不住瞥了罗伦斯一眼,但是效果绝佳。</p>

<p>「没、没那样……的事……」</p>

<p>「你越是认真工作,越是拼死拼活守护他们交付给你的重要羊只,他们就越是怀疑你施用了异教魔法。没错吧?」</p>

<p>诺儿菈之所以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那是因为她的心声被道中。</p>

<p>「而且,他们为了剥去你的虚假外表,让你露出真面目来,就叫你去其他牧羊人绝对不会前往的地方。理由是其他地方是别的牧羊人的地盘,对吧?」</p>

<p>诺儿菈听到的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罗伦斯。想必她早有一点点这样的感觉了吧?就算其他牧羊人的地盘再大,只要不惜辛劳走远一点,一定还有很多安全的地方可去。</p>

<p>「只要你一天没有被狼或佣兵袭击,祭司们势必会一直逼迫你去危险的地区吧,而且会每天怀疑你是不是异教的人。」</p>

<p>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的拳头是为了捏碎疼痛的良心。</p>

<p>罗伦斯将诺儿菈放在小小心中的疑心点了火。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反悔了。不管罗伦斯的猜测是对是错,那都不重要了。</p>

<p>商人和军刀一样,如果太直挺就失去用处了。</p>

<p>「我也曾经遇过类似的遭遇,我就明说吧。」</p>

<p>罗伦斯保持看向诺儿菈的视线,然后用不会让四周的人听见的声量说:</p>

<p>「这里的教会比猪还差劲。」</p>

<p>批评教会是重罪。诺儿菈惊讶地环视四周,在她心中熊熊燃烧着的疑心之火差点就被浇熄了。罗伦斯的双手肘抵着桌面探出身子。</p>

<p>赫萝会帮忙留意对话是否会被周围听见,并且适时加以提醒。</p>

<p>「所以,我们想出了个计划。这计划是稍微刁难一下教会,等我们赚到钱之后,再到其他城镇去。」</p>

<p>疑心之火化为愤怒之火熊熊燃烧,等到这把火完全燃烧后,将会留下名为确信的燃烧气体。能够将反抗教会权力的行为正当化的种子,应该在诺儿菈心中萌芽了。</p>

<p>罗伦斯缓缓道出应该告知的事情。</p>

<p>「这计划是走私黄金。」</p>

<p>虽然诺儿菈稍微瞪大了眼睛,但是她立即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她的反应说出惊讶的程度,不过是被稍微强劲的风吹过一样。</p>

<p>诺儿菈似乎也开始动脑思考,她终于开口说:</p>

<p>「可是……我能做什么呢?」</p>

<p>很好的问题,看来诺儿菈优秀的不只有牧羊能力而已。</p>

<p>「如你所知,这里对于走私黄金的取缔严格到恐怖的程度。从通往这里的道路都设有关卡,而且还实施双重检查就能看出这点。就算藏在袖子里,或是和行李混在一起,也会立刻被他们发现。如果想要带进大量黄金,那更容易被识破。」</p>

<p>诺儿菈像个专心听布道的正教徒一样点点头,罗伦斯明确地告诉她说:</p>

<p>「我们计划把黄金藏在羊只的肚子里,在不被</p><p>发现之下,偷偷把大量黄金带进城里。」</p>

<p>诺儿菈瞪大了眼睛,一副仿佛就快说出「不会吧」的表情。不久后,罗伦斯的话似乎就像水分渗入坚硬的土块般,慢慢渗入诺儿菈的脑里。</p>

<p>不仅限于羊,一天到晚吃草的动物经常会吞下石块。在草里面混入颗粒状的黄金让羊只吞下,就跟吞下石块没两样。不过,在经过关卡时,羊只有可能因反刍而吐出黄金。所以,拥有了得的牧羊工夫,却没拥有大量羊只,平时只是带领少数羊只在人烟稀少之地出没的诺儿菈,才会被选上。从波罗逊来到这里时,通过第一层关卡的检查处相当朴素。如果有很多人利用那条道路,检查处势必会更严格,规模会更大。</p>

<p>诺儿菈缓缓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原来如此。」</p>

<p>「可是,只要是受到这个城市政策影响的城镇,当地的黄金价格都高得惊人。这么一来,最适合进口黄金的地方就只有异教徒之城拉姆特拉了。另外,如果从拉姆特拉选择安全的道路行走,会遇上很多人。而且,那里从以前就一直是其他牧羊人的地盘。我们会选择你,正是这个原因。你在几乎没有人经过的地方走动也不会被怀疑,而且那里还是通往拉姆特拉最近的地方。」</p>

<p>罗伦斯停了下来,他稍微清清喉咙后,注视着诺儿菈说:</p>

<p>「还有,这里的教会把你害得这么惨,这个计划同时也是你报复教会的绝佳机会。因为教会最大的资金来源除了捐赠金之外,就是进出口黄金。但万一被发现,就得接受严厉的刑罚。为了安全起见,完成工作后必须离开这里。另外,若有必要,或许还得拜托你解剖羊只。」</p>

<p>应该没什么牧羊人没解剖过羊只,也没什么牧羊人会觉得解剖羊只很轻松。不过,这是判断诺儿菈的决心有多强的好方法。</p>

<p>「只是,酬劳有二十卢米欧尼。」</p>

<p>虽然罗伦斯觉得这么说太狡猾,但是他越是觉得自己狡猾,就表示越有效。</p>

<p>过了不久后,隔着桌子与罗伦斯面对面而坐,那个忍受着寒冷、炎热、怀疑目光以及残酷对待,默默牧羊的牧羊女衡量了利益、危险与工作内容后,似乎做出了结论。</p>

<p>她的眼神不再迷蒙,表情变得平静。</p>

<p>诺儿菈小小的嘴巴说出了强而有力的话语:</p>

<p>「请务必让我参加。」</p>

<p>就在这个瞬间,罗伦斯让一个人拿性命下了赌注。</p>

<p>然而,罗伦斯毫不犹豫地朝诺儿菈伸出手,因为他知道伸出的手也将握住自己的未来。</p>

<p>「拜托你了。」</p>

<p>「……我才要麻烦你。」</p>

<p>就在这个瞬间,承诺变得有力,诺儿菈与赫萝也握了手,三人就这样成了命运共同体。这三人不是将来一同欢笑,就是一同哭泣。</p>

<p>「那么,我们来讨论细节吧。」</p>

<p>在这之后,罗伦斯向诺儿菈询问了领出羊只的时间、羊只数量,还有拉姆特拉的周边地形以及可让羊只吞下的黄金数量。因为下一步,罗伦斯必须立刻把这些情报带到雷玛里欧商行,与他们事前讨论。</p>

<p>中午时间转眼就过了,当结束生意踏上归途的商人与工匠们开始出现在街上时,罗伦斯总算与诺儿菈讨论完细节。诺儿菈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直到最后她都没有沾半口啤酒。</p>

<p>这一切都是在诺儿菈头脑清醒之下,所做出的决定。</p>

<p>如果不这么想,罗伦斯看着深深鞠躬,并向提出巨大利益的自己频频道谢后才离开的诺儿菈,会忍不住想要追上去,说服她再重新考虑一次。</p>

<p>罗伦斯一口喝尽杯中退了冰的啤酒。这口啤酒比平时来得苦涩,难喝极了。</p>

<p>「汝啊,开心一点呗。难得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p>

<p>赫萝像是看不下去似地一边苦笑,一边说道。</p>

<p>然而,罗伦斯无法抛开一切真正感到开心,因为罗伦斯让诺儿菈选择了赌命之路。</p>

<p>「不管有再迷人的利益,也不可能有值得拿性命作赌注的赌局。」</p>

<p>「嗯,是呗。」</p>

<p>「而且,那一直强调利益的说法,就跟诈欺没两样。虽然商人之间都认为会签订对自己不利的合约,是那人自己愚蠢。可是,对方是何种人物啊?她只是个牧羊女耶!」</p>

<p>虽然语调没有变得粗暴,但是罗伦斯正陷在后悔的漩涡之中。</p>

<p>如果放弃身为商人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也舍弃一路建立起来的一切人际关系,只想着存活下去,那只需要得到赫萝的协助就够了。</p>

<p>然而,对罗伦斯来说,这几乎等于要他去死。</p>

<p>因此,他把赫萝的提议视为天赐良机,一心想要实现这提议,所以他欺骗了诺儿菈。</p>

<p>尽管罗伦斯心里明白,但他还是无法不感到后悔。</p>

<p>「呐,汝啊。」</p>

<p>赫萝不停摇晃酒杯好一会儿后,她一边看着杯中的啤酒,一边说道。</p>

<p>罗伦斯看向赫萝,赫萝则是保持视线落在啤酒上。</p>

<p>「汝有听过羊被咬住喉咙时,发出的那种难以形容的惨叫吗?」</p>

<p>赫萝的话语来得突然,罗伦斯听了,倒抽了一口气,这时赫萝总算看向罗伦斯。</p>

<p>「没有尖牙,没有利爪,也没有快脚逃跑的羊,被拥有尖牙、利爪以及快脚的狼像一阵疾风、如射出的箭矢般迅速咬住喉咙。汝怎么看待此事?」</p>

<p>赫萝就像闲话家常一样说道。事实上,她确实是在闲话家常。</p>

<p>这是经常发生的事。不,这是无时无地都在发生的事。</p>

<p>为了生存,用尽所有方法猎取食物。这是理所当然的事。</p>

<p>「羊的惨叫很难形容。即便如此,空腹感却经常让咱感到不满。如果说耳朵只能够选择一种声音来听,那一定会选择容易听明白的声音,是呗?」</p>

<p>这道理罗伦斯明白。</p>

<p>为了生存,所以不得不牺牲些什么,只有圣人能够把这件事当成罪过而绝食至死。</p>

<p>只是,这样的行为并非就一定是对的。</p>

<p>罗伦斯之所以会拿出这个话题来争议,那是因为他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一句话。</p>

<p>「汝没有那么坏。」</p>

<p>看见赫萝露出一副「真是拿你没辄」的笑脸,罗伦斯觉得在心头上蒙了一层黑影的芥蒂一洗而去。</p>

<p>这句话正是罗伦斯想听到的话语。</p>

<p>「哼。真是的,这么爱撒娇。」</p>

<p>听到完全被道出心声的话语,罗伦斯的表情变得苦涩。然而,赫萝一口气喝光剩下的啤酒,站起身子说:</p>

<p>「不过,不管是人类还是狼,都没办法独自过活。偶尔还是会想依赖对方,是呗?」</p>

<p>柔中带刚指的就是这么回事吧。</p>

<p>罗伦斯对赫萝的笑容点点头,站起身子来。</p>

<p>「不过,汝还真是小看不得呐。」</p>

<p>赫萝应该是指罗伦斯顺利煽动了诺儿菈。不过,如果这点事情都办不到,怎么能够当个商人存活下来呢?</p>

<p>「那当然。你最好小心点,别也被我煽动了。」</p>

<p>「呵呵呵,咱拭目以待。」</p>

<p>赫萝像是真的很期待似地露出笑容,罗伦斯心想会被煽动的人八成还是自己吧。虽然罗伦斯没有说出口,但是他一迈开步伐,赫萝便紧跟在他身边走着,并发出窃笑声,罗伦斯的心声果然还是被赫萝听见了。</p>

<p>「不过,只能努力做出能够让大家都笑出来的结果了。」</p>

<p>「这想法很适当,可是……」</p>

<p>赫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于是罗伦斯看向她,结果发现赫萝恶作剧地笑着。</p>

<p>「就咱跟汝两人暗自窃喜不是更好吗?」</p>

<p>这提议很吸引人,但还是大家一起笑比较好。</p>

<p>「汝真是烂好人一个。」</p>

<p>「不行吗?」</p>

<p>「怎么可能。」</p>

<p>然后,两人轻轻笑笑并往街上走去。</p>

<p>虽然前面的路并不一定明亮,但至少看得清楚在自己身边的人。</p>

<p>走私一定会成功。</p>

<p>虽然没有任何凭据,但罗伦斯就是这么认为。</p>

<p>「我是雷玛里欧商行的马汀·里贝特。」</p>

<p>「我是罗伦斯,这是我的伙伴赫萝。」</p>

<p>「啊,我、我是诺儿菈·艾伦。」</p>

<p>教会城市留宾海根设有好几处进出城市的出入口,三人来到东北方的出入口前广场,再次互道姓名。</p>

<p>市场开放的钟声响起前的清晨空气非常清新,广场上虽然满地都是道尽昨夜喧闹盛况的垃圾,却也显得美丽。</p>

<p>不过,在场的人当中,应该只有赫萝有闲情逸致欣赏街景吧。</p>

<p>其他人的表情无不因为紧张而显得僵硬。</p>

<p>走私黄金是非常重的罪行,万一被逮到,依走私的金额多寡,甚至得接受五马分尸的酷刑。</p><p>照理说,走私黄金必须经过多次事前讨论,以做好万全的准备。然而很遗憾,这次的状况无法如此从容。</p>

<p>等着压垮雷玛里欧商行,好榨取商行的债权者人数众多。因为即使是濒临破产的商行,仍然拥有土地、房屋,或未收债权等能够换成现金的资产。</p>

<p>而且,这些债权者不可能等到付款日才前来讨债,所以雷玛里欧商行也被迫于必须早一刻走私黄金,好变卖成现金。</p>

<p>因为这个缘故,诺儿菈结束早晨的礼拜,并从教会带出羊只后,便直接前来与罗伦斯会合。诺儿菈似乎没料到除了罗伦斯之外,还有其他人会参与走私,当她听到雷玛里欧商行的名字时,显得有些惊讶。不过,她并没有特别提出质问,应该是觉悟到自己只要善尽本分就好。</p>

<p>「那么,我们出发吧,生意就像放在厨房里的活鱼。」</p>

<p>意思是说马上就会发臭。罗伦斯听到被雷玛里欧商行的主人汉斯·雷玛里欧,托付了走私黄金重任的里贝特这么说,也没有理由反对,于是表示赞同。当然了,诺儿菈与赫萝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p>

<p>罗伦斯一行人来到出入口,睡眼惺忪打着哈欠的卫兵们虽然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也顺利地离开了留宾海根。</p>

<p>罗伦斯身上穿着平时的商人服,里贝特穿着像是要去狩猎的高档旅行服,正如城里的商人打扮。赫萝再度变身成修女的装扮,而诺儿菈则是跟平常一样的装扮。</p>

<p>不过,罗伦斯与里贝特都没有驾驶马车。里贝特坐在他牵来的马儿的马背上,罗伦斯则是让赫萝坐在马背上,自己拉着缰绳走路。没坐马车的原因除了预料得到路况不好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骑马的速度肯定比马车快上许多。</p>

<p>在带领着七只羊和牧羊犬艾尼克的诺儿菈带头之下,一行人朝着东北方的城镇拉姆特拉一路向前进。</p>

<p>就如罗伦斯两人从波罗逊前来的时候一样,这条道路人烟稀少,就算整整走了一天,也不见任何旅人。</p>

<p>一路上大伙没有什么交谈,只听得见诺儿菈摇晃的钟声以及羊叫。</p>

<p>如果论起算是交谈的对话,那么在天色才刚开始变暗,诺儿菈便停下脚步着手准备野营时,里贝特对她的抱怨算是第一次。里贝特有一双细长眼睛,以及一头梳理整齐的金黄色头发。他的模样看来像是受命负责重要洽谈、充满干劲的年轻商行干部。他主张诺儿菈应该在更前进一些的地方野营时的说话态度,也显得神经质。</p>

<p>不过,当罗伦斯向没有旅行常识的里贝特说明了牧羊人的工作状况,以及夜晚行走的危险性后,里贝特意外地坦率接受说明。里贝特虽然显得神经质,但似乎不是顽固的人。</p>

<p>罗伦斯认为里贝特不仅不顽固,平常的他或许会给人更温厚老实的感觉。罗伦斯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里贝特趁罗伦斯为他说明时,用极其认真的口气说:</p>

<p>「抱歉。因为我太紧张了,所以变得很急躁。」</p>

<p>里贝特是赌上雷玛里欧商行存亡的代表。相信他的外套内侧一定带着严密封缄、用来采买黄金的采买证书,证书上的金额约莫六百卢米欧尼。相信商行主人雷玛里欧此刻也会双手合十,不断地向神明祈祷吧。</p>

<p>「你和我不一样,你背负着商行的命运,所以当然会这样了。」</p>

<p>罗伦斯说道,里贝特听了,稍稍松了口气地露出笑容。</p>

<p>在这之后,一行人度过了平静的夜晚,迎接清晨到来。</p>

<p>住在城里的人多半认为吃早餐是种奢侈的行为,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吃早餐。不过,过着旅行生活的人认为吃早餐是个常识。</p>

<p>因此,除了里贝特之外,其余三人都一边咬着被压得硬实的面包以及肉干,一边前进。</p>

<p>一行人直到将近正午时分才停下脚步。</p>

<p>这时正好来到微陡的小山丘上,脚下的路面直直往东边延伸,到了下一座山丘,道路会暂时弯向南边。这附近一带的绿草与枯草共生,再适合牧羊不过了。草原向四面八方不断延伸而去。</p>

<p>不过,如果凝视前方道路延伸方向的相反侧,也就是北边的方向,便可看见远方有一片近似黑色的绿色森林,再缓缓把视线拉向西方,可看见满地岩石、坡面陡峭的山丘。</p>

<p>罗伦斯一行人要前进的地方正是森林与陡峭山丘之间的缝隙,是路面没有被马车或旅人踏硬的草原。</p>

<p>这片草原被夹在满地岩石、连徒步都无法越过的山丘,以及甚至骑士们都会望之却步的阴森森林之间,也是连接至拉姆特拉的唯一捷径。</p>

<p>虽然这片草原看来没什么不对劲,但是却散发出恐怖的气氛。只要是个脑筋正常的人,绝对不会想要走过这片草原。望着草原,罗伦斯不禁认为赫萝嗤之以鼻的异教魔法师召唤狼群的传言,或许真有其事。</p>

<p>然而,如果没有越过这里平安抵达拉姆特拉,并带着黄金归来,就没有明天。每个人互相看着对方,仿佛约好了似的彼此点点头。</p>

<p>「万一狼出现了,也请各位不要慌张,我一定会保护大家平安抵达拉姆特拉。」</p>

<p>诺儿菈难得表现得如此强势,她的发言让大家感到安心,只有赫萝显得有些不是滋味。</p>

<p>罗伦斯心想贤狼赫萝一定也有她想表达的话语吧。赫萝一发现罗伦斯的视线,便故意嘟起嘴巴,然后又立刻恢复平时一脸正经的表情。</p>

<p>「愿神庇佑我们。」</p>

<p>听见里贝特的祈祷声,所有人也随着他做了同样的祈祷。</p>

<p>这一天的天气晴朗。</p>

<p>虽然时而吹来的风会带来冰冷的空气并划过脸颊,但是只要是在行进中,也就不觉寒冷。</p>

<p>徒步的诺儿菈与骑在马上的里贝特率先走在前头,两人后方跟着七只羊,再更后方是拉着马儿的罗伦斯与坐在马上的赫萝。</p>

<p>一路往北方前进后,草原延伸的方向偏向南方,西边的山丘逐渐逼近过来,把一行人推向森林的方向。因为担心马儿踩到藏在草堆里的石块而受伤,所以一行人尽量朝森林的方向前进,当距离近到可看清楚微暗森林的模样时,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也随之倍增。</p>

<p>罗伦斯心想或许是多心,但他觉得耳中似乎传来狼的长嚎声。</p>

<p>「喂。」</p>

<p>「嗯?」</p>

<p>「狼不会来吧?」</p>

<p>罗伦斯忍不住压低声量询问赫萝。</p>

<p>「来不及了,已经被包围了。」</p>

<p>即使知道赫萝是开玩笑,但罗伦斯听到的瞬间还是不禁倒抽了一口气。</p>

<p>赫萝一副开心的模样没出声地笑笑。</p>

<p>「咱可以保证汝的人身安全。可是呐,其他的就没把握了。」</p>

<p>「所有人都得平安无事,不然就伤脑筋了。」</p>

<p>「这咱真的没把握,因为森林目前是在下风处。森林里如果有狼,应该早就发现羊只,正磨着牙呗。」</p>

<p>被赫萝这么一说,罗伦斯不禁觉得森林那头似乎有视线传来。</p>

<p>就在这时,罗伦斯听见动物在地面跑步发出的独特声响,惊讶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发现一身黑毛随风飘起的艾尼克从附近跑过。</p>

<p>艾尼克在追赶两只有些落后的羊。</p>

<p>「这狗真聪明。」</p>

<p>罗伦斯别无他意地说出感想,赫萝听了,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p>

<p>「半吊子的聪明只会招来死亡。」</p>

<p>「……什么意思?」</p>

<p>因为担心走在前头的里贝特与诺儿菈万一听见对话内容,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罗伦斯原本就压低声量说话,现在他更压低了声量询问赫萝。</p>

<p>坐在马上的赫萝投来不悦的视线。</p>

<p>「那只狗察觉到咱的身份。」</p>

<p>「是这样吗?」</p>

<p>「虽然只要藏好耳朵和尾巴,就能够瞒过人类,但是对狗就行不通了。从第一次遇上时,那只狗就露出教人看了就生气的目光了,是呗?」</p>

<p>虽然罗伦斯有发现艾尼克会不时地投来视线,但是他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p>

<p>「可是呐,还有更教人生气的事。」</p>

<p>长袍底下的耳朵动了一下,赫萝不悦的程度似乎不怎么低。</p>

<p>「就是那只狗的眼神。那只狗的眼神说『如果敢碰羊一根汗毛,随时咬断汝的喉咙!』呐。」</p>

<p>罗伦斯苦笑着说了句「怎么可能。」结果被赫萝斜眼一瞪,不禁有些慑住。</p>

<p>「没有什么比搞不清楚自己身份的狗更教人生气了。」</p>

<p>赫萝别开脸说道。</p>

<p>或许狗与狼就像鸽子与乌鸦的关系一样恶劣吧。</p>

<p>「不过,咱可是贤狼赫萝呐,咱怎么可能</p><p>理会狗的挑衅。」</p>

<p>赫萝板着脸说道。看着她的模样,很难教人不笑出来。</p>

<p>不过,罗伦斯心想不能太惹赫萝生气,于是早早收起笑容。</p>

<p>「是啊,那只狗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管是力量、智慧,还是尾巴的整齐度都远不及你。」</p>

<p>虽然罗伦斯的话显然是在奉承赫萝,但是最后的一句话似乎很有效。</p>

<p>外袍底下的耳朵高高挺起,正经八百的虚假表情藏不住赫萝的得意之情,笑意从她的脸上流露出来。</p>

<p>「嗯,看来汝越来越机灵了。」</p>

<p>虽然罗伦斯确实有越来越懂得应付赫萝的自信,但是他当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他恭敬地深深垂下头。</p>

<p>就在两人如此互动之际,四周的绿草变得稀疏,土黄色的光秃地面露了出来。</p>

<p>朝西边延伸、如汹涌大海般的山丘已近在眼前。</p>

<p>一行人在时而必须跨过树根,不算道路的道路上前进。</p>

<p>不久后,每当阵风吹过,树木摇晃的声音便会传进耳中。</p>

<p>不过在那之后,一行人只顾着前进,就是迎接了第二晚,也没发生什么事。</p>

<p>据诺儿菈所说,只要天色一亮就出发,中午左右即可抵达拉姆特拉。也就是说,比起正规的道路,捷径的路程不仅不到一半,甚至只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长。只要在这里开辟道路,相信会更容易做成拉姆特拉的进出口生意。想想一路经过的地方,也没发现狼特别多之处,就会让人觉得应该开一条路。</p>

<p>而且,如果在这里开辟道路,应该也会比较容易攻击拉姆特拉吧。以留宾海根的立场来说,照理不可能允许这么近的地方有异教徒的城镇存在。留宾海根会允许拉姆特拉存在,或许可以猜测留宾海根是为了在背地里向拉姆特拉拿取黄金,所以故意不在这里开辟道路。毕竟当权者总是可以收取贿赂。</p>

<p>罗伦斯一边仔细思考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浅尝里贝特在勉强吃下淡而无味的晚餐后,拿出来的葡萄酒。因为没有谈话的对象,罗伦斯正闲得发慌。</p>

<p>赫萝早就喝光葡萄酒,包着棉被倚在罗伦斯身上睡着了。看似不习惯旅行的里贝特也一脸疲惫地坐在火堆前打瞌睡。</p>

<p>罗伦斯稍微转动了一下视线,便发现方才醒来的诺儿菈在距离火堆较远的树底下,抚摸着躺在她腿上的艾尼克。听诺儿菈说如果待在距离火堆太近的地方,眼睛会习惯光线,这样万一发生事情时,就会来不及反应。</p>

<p>诺儿菈似乎察觉到罗伦斯的视线,忽然抬头看向罗伦斯。</p>

<p>然后,诺儿菈看看自己的手边,她再次抬头时,脸上漾起笑容。</p>

<p>罗伦斯一时之间没能理解诺儿菈为何会笑,但他也看看自己的手边后,便明白了。</p>

<p>赫萝的身体滑落了下来,倒在罗伦斯的腿上。诺儿菈应该是在笑彼此的姿势一样吧。</p>

<p>然而,罗伦斯当然不敢抚摸赫萝的头。因为躺在他腿上睡觉的是比艾尼克更恐怖的狼。</p>

<p>尽管如此,看着赫萝发出小小呼吸声,毫无防备地睡着,就越来越无法抵抗想要抚摸赫萝看看的诱惑。只要像诺儿菈抚摸艾尼克那样,若无其事地抚摸赫萝,应该就不会有问题吧。</p>

<p>里贝特已经睡着了,而诺儿菈也一边抚摸艾尼克,一边看守着七只羊。</p>

<p>罗伦斯放下凹凸不平的简陋木杯,缓缓地把手伸向赫萝。</p>

<p>罗伦斯虽然曾经抚摸过几次赫萝的头,但还是觉得她很神圣。</p>

<p>罗伦斯的手碰触到了赫萝,就在这个瞬间——</p>

<p>「啧。」</p>

<p>赫萝突然抬起头来。</p>

<p>看见罗伦斯慌张地收回手,赫萝虽然露出怀疑的眼神,但是她的视线立刻移向了其他地方。罗伦斯才狐疑着到底是怎么了,就发现诺儿菈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而她身边站着露出尖牙的艾尼克。</p>

<p>赫萝与诺儿菈看的方向相同。两人都是看向一团漆黑、如黑曜石般的森林。</p>

<p>「罗伦斯先生,往后退。」</p>

<p>听到诺儿菈以一改往常的强硬口吻这么说道,罗伦斯几乎反射性想要听从诺儿菈的意思往后退时,却被某种东西拉住,让他站不起身子来。</p>

<p>罗伦斯纳闷着会是什么东西,结果发现是躺在他腿上的赫萝把手伸向背后拉住他的衣服。</p>

<p>不仅如此,在罗伦斯提出抗议之前,赫萝比他更早一步露出责备的眼神,回头看向他。如果用话语来解释赫萝的眼神,或许她是在说「别听那姑娘的话,乖乖待在咱的背后」。</p>

<p>赫萝似乎对诺儿菈抱有很强的敌对意识,如果违逆她,不知道有多恐怖。罗伦斯这么想着,于是在赫萝站起来后,乖乖跟在她后头。</p>

<p>诺儿菈似乎没注意到赫萝的反应,她正尽忠于自己的工作。她摇晃长棍前端的吊钟,指示艾尼克跑向沉睡中的羊群,把羊只赶向火堆旁后,拍了一下仍在睡梦中的里贝特的肩膀。跟着,她把森林里无限供应的木柴大量丢入火堆中。</p>

<p>诺儿菈的动作熟练,显得十分冷静。罗伦斯不禁认为诺儿菈面对人时的懦怯模样,或许就跟自己面对商人以外的对象时,说话会变得吞吐一样。</p>

<p>总算醒过来的里贝特察觉紧张的气氛,他似乎感觉到诺儿菈与赫萝的视线前方有狼的气息。</p>

<p>里贝特一边按住想必是放了六百卢米欧尼采买证书的胸口,一边往后退,并绕到倒竖起尾巴、露出尖牙的艾尼克背后。</p>

<p>等到一行人完成防御准备后,四周只传来羊只显得不安的叫声,以及艾尼克急促的呼吸声,再加上木柴燃烧的爆裂声。</p>

<p>漆黑的森林那头丝毫没有半点动静。月亮高挂,寂静无风。对于只是个商人的罗伦斯来说,他当然感觉不到森林里有什么东西存在。</p>

<p>即便如此,不管是诺儿菈、艾尼克,还是赫萝都仍然看着森林的方向,动也不动。</p>

<p>或许她们在视线前方,捕捉到了在幽暗水池里游泳的鲶鱼。</p>

<p>然而奇怪的是,完全没有听到狼群的长嚎声。罗伦斯也曾经在旅途中多次遭到狼袭击,每次被袭击时一定会听到长嚎,但是现在却完全没听到。</p>

<p>所以,罗伦斯不禁怀疑起森林里是否真的有狼。</p>

<p>时间就像厚重的棉被缓缓燃烧似地慢慢流逝。</p>

<p>还是没有听到长嚎。罗伦斯之所以能够不被紧张的情绪打败,全是因为值得他信赖的伙伴赫萝表现得认真。</p>

<p>然而,里贝特的反应似乎就不同了。因为在他的眼中,诺儿菈与赫萝都只是小姑娘。</p>

<p>里贝特直到方才仍显得苍白的脸已恢复血色,他露出怀疑的眼神不时地看向诺儿菈与赫萝。</p>

<p>就在里贝特准备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诺儿菈有了动作。</p>

<p>诺儿菈将原本双手拿着的长棍立在右侧后,用左手拿起挂在腰间的号角。赫萝看见她的举动显得有些不开心,想必是因为号角与狼是两不相容的存在吧。</p>

<p>就像狼会发出长嚎、熊会用背部磨蹭树皮的举动一样,牧羊人会利用号角向四周主张其存在。号角所发出的迟钝声音,是任何动物都无法发出的独特音质,那声音能够准确地传达牧羊人的存在。</p>

<p>响亮的号角声吹起,并被吸进夜里的森林中。如果森林里真有狼群,相信狼群一定知道这里有个工夫了得的牧羊人。</p>

<p>然而,还是没有传来狼群的长嚎,它们彻底保持沉默。</p>

<p>「……赶走了吗?」</p>

<p>虽然听不到长嚎,但是里贝特的声音取而代之地传来。</p>

<p>「不知道……不过,至少狼群似乎走远了。」</p>

<p>听到诺儿菈不明确的回答,里贝特皱起眉头。不过,他看见艾尼克不再露出尖牙,开始跑着追赶羊只,似乎至少肯接受危机已过的事实。</p>

<p>或许里贝特的想法是「动物最了解动物」吧。</p>

<p>「这里的狼每次都是这样。很少听得到它们发出长嚎,也不会表现出要攻击的模样,就只是一直注视着这边……」</p>

<p>诺儿菈的口吻像在形容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似的,雷玛里欧的年轻干部听了,脸色再度泛白。里贝特的个性有别于外表给人的感觉,似乎挺懦弱的。</p>

<p>「不会发出长嚎确实很奇怪呐。」</p>

<p>赫萝喃喃说道,她仍然看着森林的方向。听到外表看来是个小女孩,况且也不是牧羊人的赫萝这么说,里贝特似乎看不太顺眼,他露出不屑的眼神看向赫萝。</p>

<p>其实这也不是里贝特的个性不好,因为很多住在城里的人都跟他一个样。不过,他的反应似乎有些触怒了赫萝。</p>

<p>「说不定那不是狼呐。</p><p>好比说,是死在这里,最后变成鬼怪的旅人之类的。」</p>

<p>里贝特听了,脸色登时一片惨白。赫萝不愧是贤狼,她似乎看出了里贝特胆小的个性。</p>

<p>「可是,汝啊。」</p>

<p>捉弄完可怜的小羊后,赫萝拉了一下罗伦斯的衣角说道。看见赫萝压低声量说话,于是罗伦斯弯腰让耳朵凑近赫萝的嘴边。</p>

<p>「那话儿有一半是当真的,咱有不好的预感。」</p>

<p>这次的旅行不是单纯的商业旅行。这次旅行必须平安抵达拉姆特拉,再回到留宾海根。万一失败了,不管是要逃跑,还是任凭命运摆布,罗伦斯的商人生涯都得宣告结束。</p>

<p>虽然罗伦斯露出「别吓我啊」的责备眼神看向赫萝,但是赫萝不以为意地又看向森林。</p>

<p>赫萝似乎不是在开玩笑。</p>

<p>「呃……木柴用完了喔。」</p>

<p>或许是想要缓和依旧显得紧张的气氛,诺儿菈努力表现得开朗地说道。罗伦斯听了,也表示赞同。赫萝总算从森林拉回视线,并点点头。虽然里贝特也跟着点头,但是那举动几乎像是为了赌一口气。</p>

<p>「那我去收集一些木柴回来。」</p>

<p>或许诺儿菈是因为自己善于在夜里看清东西,所以才会这么说,但是罗伦斯不好意思都交给诺儿菈去做,于是说:「我也一起去吧。」结果赫萝听了,也跟着说:「这样咱也要去。」</p>

<p>因为完全不懂起火的步骤,所以不曾动手帮忙起火的里贝特听了,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p>

<p>「我、我也来帮忙好了。」</p>

<p>里贝特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他八成是害怕自己一个人被留下来吧。</p>

<p>看着这样的里贝特,赫萝不怀好意地笑笑。</p>

<p>在那之后,大家在森林里捡了木柴好一会儿,总觉得一直会闻到动物的腥臭味,是多心吗?</p>

<p>不过,后来什么也没发生,这天晚上也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了。</p>

<p>罗伦斯看见拉姆特拉的街景时,不禁放心地叹了口气。</p>

<p>在右手边有阴森的森林,左手边有陡峭山丘逼近的草地前进,就仿佛被迫走在不见尽头的小巷子里。</p>

<p>不过,罗伦斯放心的叹息并非因为这样的路程结束,他走过许多路况更糟的道路。放心的叹息是因为从昨晚开始,时而感觉得到的可怕视线终于消失了。</p>

<p>因为赫萝与诺儿菈一路上都显得神经紧绷,罗伦斯知道不是因为他多心,才感觉有可怕视线。隔在留宾海根与拉姆特拉之间的森林,果然是存在着什么连骑士团都感到害怕的东西。</p>

<p>话虽如此,既然去程能够平安走过森林,回程一定也能够平安走过。虽然森林确实有些恐怖,但是诺儿菈走过好几次都不曾被袭击过,所以只要靠着诺儿菈的牧羊工夫和赫萝的力量,相信一定能够顺利通过。</p>

<p>这么一来,剩下的难关就只有把黄金带进城里的时候了。</p>

<p>因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拉姆特拉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就只让里贝特只身前往采买黄金。罗伦斯一边目送着里贝特的背影,一边想着这些事情。</p>

<p>「希望可以顺利进行。」</p>

<p>诺儿菈这句话应该是指里贝特采买黄金的事吧。</p>

<p>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算是正规的交易行为,所以采买黄金不可能会失败。但是,如果在这里指正诺儿菈,就有刻意挑毛病之嫌。</p>

<p>「是啊。」</p>

<p>不过,罗伦斯这么回答时,故意露出营业用笑容。</p>

<p>那是因为诺儿菈的口气听来,就像在闲话家常一样。</p>

<p>这时,疑问与深深的后悔同时在罗伦斯的心头再度涌起。</p>

<p>罗伦斯担心诺儿菈是不是没理解到如果这次的走私失败了,会有多么严酷的惩罚等着她。走私黄金时,最有危险的就是牧羊人本人啊。</p>

<p>这次的走私是要把黄金藏在羊只的肚子里,再穿过城门。万一有羊只反刍,把黄金吐了出来,牧羊人势必得接受处罚,就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p>

<p>和这样的待遇相比,里贝特或罗伦斯只要三缄其口,就有可能免于受罚。</p>

<p>两者的差别实在太大了,诺儿菈究竟明不明白这样的状况呢?</p>

<p>看着诺儿菈一如往常地留意羊只,或是抚摸每完成一项任务便跑回她身边的艾尼克的模样,罗伦斯不禁觉得自己必须确认这件事。</p>

<p>罗伦斯不认为诺儿菈有掌握到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以及和她的待遇相比,四周的人又是怎样的状况。</p>

<p>如果真是这样,罗伦斯的所为几乎算是利用对方无知的诈欺。这么一想,罗伦斯就能够确信自己的良心已经在胃袋等着消化了。</p>

<p>然而,如果向诺儿菈确认这件事,而万一诺儿菈没察觉到状况会是如此呢?</p>

<p>说不定她会突然改变态度说只有她有可能会抽到鬼牌,不能协助走私。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罗伦斯虽想问却问不得。</p>

<p>「话说……」</p>

<p>罗伦斯听到诺儿菈本人的声音而回过神来。</p>

<p>然而,罗伦斯抬头一看,他发现诺儿菈不是在对自己搭腔。</p>

<p>拔了一根芒草,无所事事地在附近走动的赫萝正看向诺儿菈。</p>

<p>「赫萝、小姐。」</p>

<p>诺儿菈在说出赫萝的名字时之所以停顿了一下,或许是因为诺儿菈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向赫萝搭腔。</p>

<p>就连罗伦斯也察觉到诺儿菈有好几次想搭腔,只是赫萝每次都一副冷淡的模样,所以诺儿菈总是犹豫不决。</p>

<p>罗伦斯在心里为诺儿菈加油,但是接下来听到的话让他吃了一惊。</p>

<p>「你很了解狼吗?」</p>

<p>罗伦斯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观贤狼却是十分狡狯。赫萝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改变,过了一会儿后,她做出微微倾头的动作。</p>

<p>「啊,不是的,那个……昨天晚上,你好像很快就察觉到狼群……」</p>

<p>诺儿菈之所以会表现得像是想找个洞钻进去似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她以为赫萝曾经是个牧羊人。想必她是在想如果是那样,彼此都是如同白乌鸦一般稀奇的女牧羊人,或许会有共同话题可以聊聊吧。</p>

<p>如果诺儿菈真是这么想,或许就会因为这份期待之心,促使她向一直不给她机会搭腔的冷淡赫萝说话。</p>

<p>「没的事,咱只是自然而然察觉到而已。」</p>

<p>「是这样啊……」</p>

<p>「毕竟男人都很没用呐。」</p>

<p>罗伦斯看见赫萝一边恶作剧地笑笑,一边瞥了他一眼,只好轻轻耸耸肩当作回答。</p>

<p>「咱说得没错呗?」</p>

<p>「咦?啊,不、不会啦。」</p>

<p>「喔?那么,汝的意思是说那家伙有用啊?」</p>

<p>赫萝没有半点犹豫地指向罗伦斯,诺儿菈的视线也随着移向他。</p>

<p>然后,对上了罗伦斯的视线。</p>

<p>在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诺儿菈尴尬地别开视线。然而,当赫萝再次询问她时,她一边很不好意思地不时看向罗伦斯,一边对走近她身边的赫萝说悄悄话。</p>

<p>看那只傲慢的狼笑得那么开心,诺儿菈的答案可想而知。</p>

<p>罗伦斯一边看着两人的模样,一边告诉自己在这种时候只好扮演丑角了。</p>

<p>看见罗伦斯挥动双手做出投降的动作,诺儿菈也随着赫萝笑了出来。</p>

<p>「话说回来呐,对着像咱一样与男人一同旅行的人,根本就没必要询问对方了不了解狼。」</p>

<p>虽然诺儿菈的外表看来比赫萝年长,但是两人一交谈,赫萝一下子就占了优势。赫萝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竖起食指,然后像是神学者在讲解似地开口说:</p>

<p>「听好啊,对着像咱这样的人询问了不了解狼,只会听到一样的答案。这是为什么呢?」</p>

<p>诺儿菈探出身子覆诵了句:「为什么呢?」</p>

<p>「因为一到了夜晚,狼就会出现,毕竟这么可爱的兔子就近在眼前呐。每天晚上会被狼吞进肚子里的兔子,怎可能不了解狼呢?」</p>

<p>诺儿菈瞬间愣了一下后,似乎明白了赫萝话中的含意。她登时涨红了脸,身子往后退。她先看看赫萝,再看看罗伦斯后,垂下了头。</p>

<p>「呵呵呵呵呵。嗯,很好的反应。可是呐,汝不妨回想一下咱方才的回答。」</p>

<p>听到赫萝打从心底觉得有趣地这么说道,连耳朵都涨红了的诺儿菈稍微抬高头,像是在回想什么似地别开视线。</p>

<p>然后,诺儿菈轻轻叫了声「啊」。</p>

<p>「其实真要说起来,咱的伙伴才比较像兔子呐。如果不理睬那家伙,那家伙就会因为寂寞难耐而死呗。」</p>

<p>赫萝虽然一副像是在说悄悄话的模样,但是她的声量却是大到足以让罗伦斯听见。罗伦斯听了,只能频频苦笑。不过,看见</p><p>诺儿菈毫无防备地点点头,罗伦斯不禁觉得有些受伤。</p>

<p>罗伦斯心想原来自己在诺儿菈的眼里是那个样。</p>

<p>「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所以呐,咱昨晚只是恰巧很快地察觉到狼而已。」</p>

<p>就旁观者听来,这似乎是毫不相关的结论。然而,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变得一片混乱的诺儿菈听了,似乎接受了这个结论。她一边轻抚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脸颊,一边耿直地点点头。</p>

<p>诺儿菈接着深呼吸一口气,展露不再紧绷的笑脸说:</p>

<p>「我还以为赫萝小姐是牧羊人呢。」</p>

<p>「因为咱一下子就察觉到狼的关系吗?」</p>

<p>「这也是原因之一。」</p>

<p>诺儿菈说到这里,先停了下来。她看向即使主人正在谈天说笑,仍尽忠职守的黑毛骑士,继续说道:</p>

<p>「因为艾尼克好像非常在意赫萝小姐。」</p>

<p>「嗯,那是因为啊……」</p>

<p>大胆到一旦知道不会被识破,就敢在别人面前露出尾巴来的赫萝,完全没有因此动摇。她甚至一边展露微笑,一边在胸前交叉双手看着艾尼克。</p>

<p>「在饲主面前,这话儿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想必是因为爱上咱的关系呗。」</p>

<p>仿佛听见赫萝说的话似的,艾尼克瞬间看向赫萝她们,才又开始在羊群四周跑动。</p>

<p>反观骑士主人的反应,却是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p>

<p>「咦?那、那个,你是说艾尼克吗?」</p>

<p>「这没什么,汝不用觉得难过。对雄性太宠溺的话,雄性一下子就会嚣张起来。因为汝这么爱护那只狗,想必那只狗一定认为暂时不会失去汝的宠爱呗。所以呐,那只狗一定有了偶尔想和其他人打情骂俏的欲望。如果坐拥堆积如山的美味面包,偶尔也会想喝点汤,是呗?」</p>

<p>听着赫萝一路说来的内容,罗伦斯不禁频频皱眉。然而,这番话似乎有让诺儿菈心生同感之处,她表示赞同地点点头。</p>

<p>「也就是说呐,偶尔得表现冷淡一些,才是好的驾驭法。」</p>

<p>虽然诺儿菈像是听见了世间真理似地深深点头,但是她忽然喊了一声艾尼克的名字,跟着蹲了下来。</p>

<p>「将来这孩子如果再移情别恋,我会照你说的那样做。」</p>

<p>「聪明的选择。」</p>

<p>被迫背上子虚罪名的艾尼克像是在喊冤似地吠了一声,但是诺儿菈一用力抱紧它,它便立刻安静了下来。</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0/28/109870/146286.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只是,趁着还能够夸奖它的时候,我想要再多夸奖它一些。」</p>

<p>诺儿菈说罢,在艾尼克稍微垂下的耳上,轻轻吻了一下。</p>

<p>赫萝注视着诺儿菈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p>

<p>当罗伦斯发现赫萝露出不合时宜、一副有些难以置信的笑容时,赫萝正好看向他。</p>

<p>「因为不管这次的走私成功还是失败,我势必得辞掉牧羊人的工作。」</p>

<p>诺儿菈一边抱紧艾尼克,一边沉静地说道。从她的话语当中,很容易就能够听出她是非常理性、并且掌握了一切的状况,才下定决心。</p>

<p>诺儿菈早已掌握了自己所处的立场,以及有可能发生的事态。</p>

<p>也就是说,罗伦斯感到担忧完全是自寻苦恼。</p>

<p>外表看似懦弱的诺儿菈在被赶出贫民救济院后,想必是历经了各种辛劳才熬到现在。她和娇生惯养的贵族女孩不同。</p>

<p>除了这点之外,罗伦斯也同时重新领悟到了赫萝的厉害。</p>

<p>赫萝轻轻松松看出罗伦斯的心声,她借由掌握与诺儿菈对话的主导权,以极其自然的方式引导诺儿菈说出对这次走私的决心。</p>

<p>但是,赫萝却对罗伦斯露出一副「真是拿你没辄」的无奈笑容。</p>

<p>罗伦斯不禁认为「男人都很没用」这句话不无道理。</p>

<p>罗伦斯露出一副惨败的模样蒙住眼睛,然后张开双手呈大字型平躺在地上。</p>

<p>冬天将近的秋季大地虽然有些冰冷,但是浮在天空的断断续续白云,却给人很温暖的感觉。</p>

<p>走私一定可以成功。</p>

<p>罗伦斯一边仰头看着摇摇晃晃走到他身边的羊只,一边带着确信在心中嘀咕着。</p>

<p>过了好一会儿后,里贝特骑着马悠然归来。</p>

<p>当人们带着巨款在身上时,总会把四周的人都看成小偷。不过,里贝特不愧是大城市里的年轻商行干部,在这方面,他似乎很有胆量。</p>

<p>里贝特买到大小正好可以放在手掌心上的黄金颗粒,他让所有人确认过所有装满这些黄金的袋子后,以没有特别提心吊胆的态度把黄金收在衣服内侧,跟着轻轻拍了拍黄金。</p>

<p>「再来就是把这些平安带回去,再伺机让羊只吞下去。」</p>

<p>里贝特之所以会像在做确认似地这么说道,想必是为了强调难题还在后头吧。</p>

<p>「然后,再让羊只通过城门。有关如何在城里接手羊只的事,就照事前讨论的程序进行。没问题吧?」</p>

<p>「没问题。」</p>

<p>看见诺儿菈点点头,里贝特也点头回应,然后他直直看向前方说:</p>

<p>「那么,出发吧。如黄金般灿烂的未来正等着我们。」</p>

<p>于是,一行人再度往森林与山丘之间走去。</p>

<p>清晨,罗伦斯觉得有冰冷的东西碰触到脸颊,所以醒了过来。</p>

<p>罗伦斯以为又是羊在舔他的脸颊,但是张开眼睛一看,却发现视线前方的天空被一层乌云覆盖。似乎就快下雨了,这个季节很少有这样的现象。</p>

<p>不仅如此,气温还很低。只是稍稍挪动一下头的位置,被当成枕头的树根便立刻传来冰冷的感觉。罗伦斯抬头一看,发现火堆已经熄灭了。由于从诺儿菈入睡到大家醒来之前,会有一段时间没人守着火堆,因此大家说好让诺儿菈叫醒一个人,由这个早起的人负责守火堆。然而,今天轮到负责守火堆的里贝特却打着瞌睡,手上还拿着想必是他准备丢进火堆中的树枝。</p>

<p>看着里贝特那少根筋的模样,罗伦斯想发脾气也发不起来。</p>

<p>「……啧。」</p>

<p>因为罗伦斯坐起身子,与罗伦斯共享一床棉被的赫萝似乎因此醒了过来。</p>

<p>然而,罗伦斯连跟赫萝说声早的时间都没有,赫萝便投来极度不悦的视线,跟着立刻用力夺走棉被。</p>

<p>赫萝的举动仿佛在说「既然起床了,那就没必要盖棉被了呗」。</p>

<p>罗伦斯心想如果反抗,赫萝有可能真的发脾气,虽然他并不甘愿这么早起,但也无奈地站起身子。因为天气一冷,羊只们便会彼此紧靠在一起不动,所以没了工作可做的艾尼克在火堆旁闲躺着。当然了,它是依偎在心爱的主人身边。艾尼克保持躺着的姿势,用哀怨的眼神注视着罗伦斯一边让关节发出声响,一边站起身子,然后把木柴丢进火堆中。</p>

<p>看着枯树枝点着火,发出「啪嚓」声响,艾尼克满足地打了个哈欠。罗伦斯看着艾尼克的模样,不禁联想到赫萝,于是笑笑。</p>

<p>不过,这天气还真是寒冷,感觉冬天好像突然降临了。</p>

<p>虽然看天空的模样就能够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冷,但是明天中午就能够抵达留宾海根了,希望雨可以撑到那时再下。</p>

<p>然而,从天空的模样看来,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罗伦斯怀恨望向天空,轻轻叹了口气。他心想到了傍晚……最迟到了晚上也一定会下雨吧。</p>

<p>只要走进森林深处,就能够利用长得茂盛的树林来躲雨,但是总不能带着羊群走进森林吧。而且,森林里还是教人觉得毛骨悚然。说什么也都得避免在森林里过夜,顶多只能在森林边缘躲躲雨罢了。</p>

<p>罗伦斯一边看着火堆的火势逐渐旺盛地燃烧起来,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时,忽然感觉到有东西披在他背上。</p>

<p>罗伦斯心想「什么东西啊」,于是回过头一看,他发现身边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p>

<p>那是脸颊上留有明显树根痕迹的赫萝。</p>

<p>「这边比较温暖。」</p>

<p>罗伦斯当然没有老实到会就这么相信赫萝说的话。</p>

<p>因为赫萝是特地把棉被盖在罗伦斯背上,好让两人能够共享一床棉被。赫萝刚刚虽然抢了棉被,但或许她觉得自己做得太过火了吧。因为在旅途中,不管什么人都会感觉到饥饿与寒冷。</p>

<p>只不过,赫萝既然没有开口道歉,罗伦斯当然没必要开口原谅她。</p>

<p>虽然罗伦斯没有开口原谅赫萝,但是他一边把原本用来搅</p><p>拌木炭的树枝也丢进火堆中,一边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p>

<p>「对了,你懂得看天气吗?」</p>

<p>「懂。今天中午过后会下雨。」</p>

<p>赫萝的声音听来似乎还带着睡意。</p>

<p>「不过,这任谁看了天空也知道。」</p>

<p>罗伦斯捉弄着赫萝这么说道,赫萝听了,轻轻用头顶了罗伦斯的肩膀取代皱眉的动作。</p>

<p>「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在下雨前快马回到留宾海根。然后坐在暖炉前面,喝热汤、吃热腾腾的马铃薯,这主意怎样?」</p>

<p>「没得挑剔,还有呐……」</p>

<p>「梳理尾巴对吧?」</p>

<p>罗伦斯把声音压得更低地说,赫萝听了,一边叹气一边点点头回应:</p>

<p>「咱也很想尽早回到旅馆,可是……」</p>

<p>赫萝说到这里,露出哀怨的表情看向天空。</p>

<p>寒风吹动赫萝的刘海,刘海似乎碰触到她的睫毛,赫萝眯起眼睛说:</p>

<p>「会有一阵雨,这根本不是咱所愿。」</p>

<p>赫萝的话让罗伦斯记起他初遇见赫萝时,赫萝掌控了一大块麦子产地,并且被尊称为丰收之神。因为在秋季收割期落下的寒雨最不受农村欢迎,所以既使赫萝已离开麦田的现在,或许还是会有些排斥吧。</p>

<p>似乎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赫萝本人不愿意多回忆起在麦田里的事。不过,或许她骨子里依旧是个丰收之神。</p>

<p>话说回来,就算不是丰收之神,也没有人会喜欢在这么寒冷的时候下雨。看这般寒冷程度,说不定还可能下起雨雪呢。</p>

<p>罗伦斯光是想象下起雨雪的状况就觉得全身冷了起来,于是他毫不吝啬地把大量木柴丢进火堆中燃烧。</p>

<p>罗伦斯心想还要等上好一会儿,大家才会起床。</p>

<p>然而,罗伦斯当时并没有察觉到一件事。</p>

<p>他没有察觉到赫萝不可能说出没意义的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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