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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第55章「雪空的阴影」

作者:イズシロ 字数:30432 更新:2024-02-22 19:54:21

<p>飞蛾之王。</p>

<p>那几乎是只存在于神话世界的异形怪物。</p>

<p>如此夸张的怪物若是出现在现实世界,又有谁能责怪那些屈膝跪地的人们?</p>

<p>也难怪会有人把魔物视为世界的救世主,将魔物作为信仰崇拜的对象。毕竟神明和恶魔都是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要证明他们不存在,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p>

<p>正因如此,面对那些超出理解范围的现象和事物,人们都会为其赋予神明或恶魔的形象。如此一来,原本暧昧不明的东西,便能够勉强获得合理性。</p>

<p>人类就是这样的弱小生物。</p>

<p>但是,亚尔斯并非如此。不管是神明也好,恶魔也罢,这些用来解释世界为何如此残酷无情的偶像,在他眼中看来,全是可以一脚踢开的无用之物。</p>

<p>至少对亚尔斯来说,这些东西无法让他涌起半点兴趣。</p>

<p>要是会造成阻碍,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都予以消亡就好了。对亚尔斯而言,只要还有活下去的意志,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要做的事情都只有一件:那就是为了延续自己的生命而全力反抗。</p>

<p>不过,用恶魔的名字来帮魔物命名……若夹带着讽刺和恶意,或许与其十分相应。</p>

<p>亚尔斯想起了恶魔崇拜者广为信仰的某位邪神之名。</p>

<p>「【榭姆雅萨】……飞蛾之王。」</p>

<p>尽管是有点夸张的名字,不过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p>

<p>毕竟这头怪物马上就会死在这里。</p>

<p>亚尔斯朝着上空举起没拿AWR的左手。</p>

<p>「去死吧。」</p>

<p>五颗火球立刻从高空飞了过来。这是属于炎系统高阶魔法的【炼狱熔岩《volcano》】。虽然说是火球,但是每颗的大小都相当于迷你陨石那么巨大。不仅规模惊人,就连威力也远远凌驾于普通的高阶魔法。</p>

<p>原本覆满白雪的地面,也被逐渐逼近的巨大火球晕染上一层红光。</p>

<p>以惊人速度飞过来的火球,散发着烧灼空气的炽热烈焰。亚尔斯的座标设定堪称准确无误,五颗火球都集中在【榭姆雅萨】周围数百公尺的范围。然而……</p>

<p>「啧。」</p>

<p>感知到魔法显现征兆的亚尔斯,一脸不悦地咂舌。他并未因此感到焦躁,只是普通的方法果然对付不了眼前的魔物。</p>

<p>正如亚尔斯所预想,在火球接近蛾型魔物至一定距离之后,五颗巨大火球都从内部四分五裂开了──它们被【榭姆雅萨】强行解除构成魔法式,所以这并不是表面出现裂缝,而是魔力泄漏所导致的自我崩溃。</p>

<p>简直像是教官在对菜鸟学生进行如何消除魔法的实战指导。即使和专门的炎系统魔法师相比,亚尔斯的炎系统魔法构成也算得上水准极高,但是在【榭姆雅萨】的面前却完全不堪一击。</p>

<p>「连牛刀小试都算不上呐……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是打算跟我比拚魔法吗?」</p>

<p>亚尔斯不由得感到怒火中烧。姑且不论学院生活,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战场上涌现类似愤怒的情感了。</p>

<p>不过,亚尔斯也不会轻举妄动地发动反击。在见识到敌人对第一波攻击的应对之后,他已经在脑海里迅速地切换战略。</p>

<p>(如果没办法速战速决的话,这家伙的空中优势对战局非常不利。明明身形如此巨大,却能够用那么快的速度在空中自由飞翔,实在教人受不了啊。有办法把这家伙弄下来吗?)</p>

<p>【榭姆雅萨】的惊人机动力,恐怕是风系统魔法或某种魔力的作用。</p>

<p>说到底,光是凭着翅膀上下拍打,根本不可能让如此沉重的庞然身躯悬停在半空中。即使在此刻,【榭姆雅萨】也只从容优雅地拍打着两对翅膀中的后翅而已。</p>

<p>(而且……现在可不能让这家伙溜了。牠要是脱离我的掌控,跑去找其他小队麻烦的话,恐怕没有人对付得了。既然如此,倒不如在这里和牠慢慢缠斗比较保险。)</p>

<p>亚尔斯把视线转向垂在魔物躯干前的虫脚。如果把前端的钩爪部分也包含进去,【榭姆雅萨】的虫脚实在长得离谱,一点都不符合飞蛾的比例。</p>

<p>下一秒钟,【榭姆雅萨】用力拍打了一下巨大的翅膀。光是这样的动作,就在周围掀起一阵暴风般的乱流。</p>

<p>只见地面的积雪全被席卷到半空中,周遭的树木倒成一片,数不清的枝叶乘风而起。紧接着,这些东西全都混杂在一起,化为白色的狂暴气浪,直扑亚尔斯而去。</p>

<p>因为规模过于庞大,亚尔斯根本无处可躲。</p>

<p>于是他立刻将双手往后收,配合着风势稍微减缓的那一瞬间,倏地把双手向前推了出去。</p>

<p>(【西风护岭】。)</p>

<p>顺着手臂的挥舞之势,一道蓝风形成了一堵巨大的风之障壁。亚尔斯发动了风系统最高级别的防御魔法,从正面迎击来势汹汹的白色暴风。</p>

<p>事实上,如果这股白色暴风只是普通的强风,应该可以用更简单的魔法对抗即可。然而,从中感受到些许异常的亚尔斯,决定把这股吞噬地上一切事物的气浪全部挡在前方。</p>

<p>亚尔斯举起双手、掌心向前,尽管有【西风护岭】的庇护,他整个人还是被巨大的风势吹得摇摇晃晃。</p>

<p>白风和蓝风在他的眼前撞在一起,产生了空气的裂缝和境界线。简直像是互相吞食的蛟龙,双方都想要侵吞吸收对方的存在,一来一往地互不相让。</p>

<p>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亚尔斯倏地将前举的手臂向上一抬。于是,宛如蛟龙般翻卷的两道狂风,就这样紧紧地互相缠绕,伴随着不断鸣响的风声,逐渐升向上空消失踪影。</p>

<p>然而,漫天卷起的雪花,彻底遮蔽住了亚尔斯的视野。就在下一秒钟,一道黑影从白茫茫的视野深处浮现出来。</p>

<p>将蕾蒂轻易踢飞出去的魔物虫脚,再次在冰雪帷幕的另一头抬了起来。那只长脚前一秒还在刨开地面,下一秒已经逼近亚尔斯眼前。</p>

<p>除了视野受阻以外,这些卷起的雪花同样带有干扰魔力的效果,因此使得亚尔斯的应对出现了瞬间的迟滞。</p>

<p>而亚尔斯之所以会将自己的右手迅速拉回,或许是长年经验所培养的反射动作。也可以说是削除多余的思考、深藏在意识深处的斗争本能,驱使亚尔斯采取这样的行动。</p>

<p>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动摇之色,只有无尽的空洞虚无。紧接着,亚尔斯向前踏出一步,轻声说道:「这招我已经见识过了。」</p>

<p>面对逼近而来的恐怖踢击,他却踩着不慌不忙的脚步,主动把自己的身体迎了上去。</p>

<p>尽管激烈的狂风将头发吹得恣意飞扬,亚尔斯的眼神始终澄澈如水……然后,他轻启嘴唇,宣读出魔法的名称:</p>

<p>「【冻魔蚀手《cocytus》】。」</p>

<p>只见亚尔斯潇洒自若地掸了掸手,仿佛是在挥去烟雾般──而他冒出冷气的手掌和表面覆盖着冰霜的手指──隔着一层魔力薄膜──像是微风一样抚过了魔物的那只虫脚。</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661/139523/156489.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白色的光芒爆射而出,瞬间遭到冻结的虫脚就这样静止了。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定格』才对。因为这不仅是单纯的冻结而已,而是连动能本身都被直接归零。</p>

<p>整个过程甚至没有时间先后的问题。只要是被【冻魔蚀手】触碰到的东西,别说物体本身的存在,连魔力的循环和魔力学上的座标,乃至于能量本身都会遭到完全冻结。这是无法以物理学常识来理解的现象,几乎可说是空间和时间一起静止在那一刻。</p>

<p>可谓不负【极致级魔法】之名的强大效果。</p>

<p>而更加令人讶异的是,这种魔法能够把效果控制在精准范围内。具体来说,处于空间上的绝对静止状态的对象,就只有那只宛如被罩上银白色冰棺的虫脚;至于虫脚以上的魔物本体,则依然遵循着物理法则运作。</p>

<p>打个比方来说,假如有一台巨大的魔动车在超高速行驶的过程中,突然有一颗车轮完全停止下来,那么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而且这可不是机械方面的故障,而是魔法这种超常现象引发的空间绝对停止。</p>

<p>不用说……当然是会变得四分五裂。夹带着庞大动能向前奔驰的车体,和完全静止下来的车轮,将会在两者的交</p><p>界处硬生生地断裂开来。</p>

<p>此刻回荡在巴纳利斯雪原上的那道声音。</p>

<p>有点类似于冻结的树木被巨力拦腰折断时发出的啪嚓声。</p>

<p>伴随着冻结虫脚被折断的清脆声响,魔物浓烈的体液喷洒在雪地上,将雪面染成了一片诡异的颜色。</p>

<p>「…………」</p>

<p>亚尔斯微微垂下视线,看着方才缠裹着【冻魔蚀手】的右手。魔法本身已经完全解除。然而,即使亚尔斯拥有无比渊博的知识,能够驾驭二极属性以外的所有系统,也还是需要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例如魔力的消耗量会非常可观,或是对魔法的显现速度造成影响。</p>

<p>但是真要说起来,【冻魔蚀手】的施展条件极为严苛,说是只有具备冰系统适性的魔法师才有可能驾驭也不为过。因此不具备任何系统适性的亚尔斯,当然得为自己强行驾驭此招付出代价。</p>

<p>在冷气的浸染之下,亚尔斯的右手已经出现皮肤发黑的现象,而且不仅止于轻微的红肿灼痛,基本上完全可以说是遭到了冻伤。尽管他只发动了一瞬间,却还是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他刚才如果肆无忌惮地连续使用【冻魔蚀手】将【榭姆雅萨】的硕大身躯全部加以冻结的话,别说整只手臂坏死脱落,在最糟糕的情况下,甚至有可能把自己都赔进去。</p>

<p>然而,在亚尔斯刚才瞬间做出的判断中,甚至没把这种副作用当成所谓的代价。毕竟这下子总算能够让【榭姆雅萨】认识到一个事实──眼前的这名少年,是有本事杀死自己的人。</p>

<p>在确认手指的动作没有任何问题之后,亚尔斯立刻察觉到从斜上方挥舞而下的另一只虫脚。为了避开仍然遮蔽着视野的漫天雪烟,他直接纵身一跃,躲开了虫脚的攻击。</p>

<p>高速挥舞而来的异形长脚,与其说是使出踢击的动作,看起来更像甩动的长鞭。只见那只虫脚刨开地面,掀飞起无数土块,连续不断地向亚尔斯发动攻击。</p>

<p>(其实不用那么大力也完全杀得了我。不过前提是你要打得中我。)</p>

<p>亚尔斯轻松地闪躲攻击,同时有些悠哉地如此心想。</p>

<p>不久之后,他抓住一瞬间的空隙展开反击。</p>

<p>只见亚尔斯高高跳起,和在空中飞舞的【榭姆雅萨】来到同一个高度。由于对方身躯庞大,距离感变得有些难以拿捏,令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不过能够不必继续抬头仰望那副怪物的模样,让他的心情一下子有些愉快。</p>

<p>毕竟不管对手是什么样的家伙,被敌人俯视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p>

<p>(看来牠还得花上不少时间才能修复那只断脚。)</p>

<p>视个体而定,也有魔物能在几秒钟内就把损坏部位修复完毕。但是【榭姆雅萨】在自我治愈能力方面,似乎没有那么夸张的速度。</p>

<p>亚尔斯用不着特地确认,直接就在空中扭转身体,再次闪过了犹如破空长鞭的虫脚,然后顺势瞄准了魔物的胴体部位。</p>

<p>亚尔斯接下来准备构成的,是具备相当规模的大型魔法。从他周身陡然涌出的魔力量也可以看出这一点。AWR【宵雾】立刻开始读取锁环上的魔法式,消费庞大的魔力来构成亚尔斯挑出的『某张手牌』。</p>

<p>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刁钻的攻击从亚尔斯的死角袭来。【榭姆雅萨】利用长脚的优势,像是拉回甩出的锁链那样抡起另一只虫脚,朝亚尔斯的背后用力挥了过去,打算把他整个人砸个稀巴烂。即使高强如亚尔斯,应该也不可能躲得过如此凌厉的一击,但是……</p>

<p>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股红色的烈焰在亚尔斯的身后炸裂开来,烧灼着整片天空。也不知道这记【轰炸《detonation》】是从何而来。只见火之魔力猛烈地迸裂,蔓延的火墙和爆炸的气浪,直接化为挡下这记奇袭的障壁。而且在抵挡虫脚的同时,还对其造成了严重的烧伤,这是普通的障壁魔法无法做到的事情。</p>

<p>施展出这项魔法的,当然就是「那名女子」──不过亚尔斯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发展,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若换做改良版的【空爆型投射轰炸《detonation》】,就没办法达成这样的效果。</p>

<p>从短暂的休息中回归的「那名女子」,这下子总算是报了一箭之仇。说到底,方才有如变化球的那一脚,和先前从侧面袭向蕾蒂的攻击如出一辙。虽然这次换成从背后袭击,但是亚尔斯早已识破了其中的花招。他刚才只是刻意把它交给蕾蒂解决而已。</p>

<p>就算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失误,亚尔斯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重蹈覆辙。对一流的魔法师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p>

<p>亚尔斯就这样趁着爆炸气浪的余势,将【宵雾】的剑尖指向了魔物。【宵雾】的锁链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围绕住了亚尔斯的周身空间,看起来仿佛一条衔尾蛇。</p>

<p>「【双头炎牙《hell fang》】。」</p>

<p>虽说亚尔斯不是刻意配合刚才的掩护而选择炎系统魔法,但是火球就这样在【榭姆雅萨】的前方缓缓冒了出来。不过转眼的功夫,那团火球就燃烧到堪比业火的程度,在到达临界点之后,又出现了进一步的变化。</p>

<p>一头长着两颗脑袋的炎龙从火球之中窜了出来,威风凛凛地昂首顾盼,并且急遽地巨大化,宛如在吸收这股燃烧的热能。</p>

<p>等到炎龙的嘴巴膨胀到足够巨大的程度,牠被火焰覆盖的两颗脑袋立刻朝猎物扑咬过去。露出炎之獠牙的那两颗脑袋,从左右两边画出弧线,袭向【榭姆雅萨】的肩头,仿佛要直接把牠的翅膀根部烧个一干二净。</p>

<p>这是将召唤魔法的程序编入炎系统的复合魔法。只见双头炎龙一边拖曳着火星,一边张开巨大的嘴巴,准确无误地咬住了想要逃到高空的魔物巨躯。尽管【榭姆雅萨】的翅膀花纹绽放出格外强烈的光芒,但是一切为时已晚。</p>

<p>双头炎龙就这样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任何人只要目睹到这幅光景,大概都能预想到【榭姆雅萨】早晚会被蔓延的火势吞没,已经降落在地的亚尔斯自然更是如此确信。</p>

<p>然而,不管经过了多久,熊熊燃烧的火势都完全没有烧尽魔物的迹象。</p>

<p>(照理来说,刚才这一击应该已经造成了足够的伤害……)</p>

<p>原本隐约的预感,顿时在亚尔斯的心中化为了确信。</p>

<p>以咬住魔物的嘴巴为起点,炎龙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灰色。亚尔斯立刻就领悟到那是石化现象。这股惊人的力量可以说是【榭姆雅萨】的抗魔力。这股力量能够置换已经作为魔法构成显现的魔力,将其转化为完全不同的其他魔法,并且再次显现。</p>

<p>但是也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这股力量好像只能作用在部分类型的魔法。否则,刚才的【冻魔蚀手】根本不可能对【榭姆雅萨】生效。于是,亚尔斯把视线锁定在【榭姆雅萨】的翅脉上。那副长着眼状花纹的翅膀,正在放射出犹如AWR的强烈光芒。</p>

<p>(──那就是原因吧。)</p>

<p>根据亚尔斯的推测,【榭姆雅萨】大概是直接对构成式进行了干涉,但是现阶段没有能够验证这个推测的办法。</p>

<p>很快地,化为巨大石像的双头炎龙,因为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而崩塌瓦解,稀哩哗啦地朝着地面落下。</p>

<p>「连土系统都会使用是吗?」</p>

<p>不用说也知道,石化当然是土系统的范围。亚尔斯自认刚才的炎龙在构成强度上没有问题,因此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雪花带来的明显影响。在自己构成魔法的过程中混入的各种杂讯,导致魔法本身的情报强度出现了劣化。</p>

<p>就在亚尔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炎龙崩解的时候,随着清脆的踏雪声,一道人影倏地降落在他的身旁。</p>

<p>亚尔斯很清楚刚才那记【轰炸】出自谁的手笔,因此根本不需要转头看,就知道来者是蕾蒂。于是他从腰带上抽出抛弃式的信号弹,随手朝着天空发射出去。</p>

<p>因为目前的距离已经超出共振器的通话范围,所以这发信号弹是用来通知其他队员蕾蒂平安无事,同时指示他们「继续执行作战任务」。</p>

<p>先前蕾蒂被打飞出去的时候,亚尔斯已经大致确认过她的负伤程度。当然,蕾蒂的伤势不是什么普通的轻伤,但是刚才的那记【轰炸】不仅威力十足,还完美地抑制住了雪花对发动座标的影响,因此亚尔斯认为她的身体和精神力都还能够负荷。这</p><p>样的判断或许有些残酷,可是蕾蒂毕竟是一名军人。更别说她本人肯定也不会同意中止作战。</p>

<p>「这次可没炸歪了呢。」</p>

<p>「呼、呼……要是炸歪的话,就变成你身受重伤了呦。」</p>

<p>蕾蒂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p>

<p>「你想太多了。而且你才是看起来伤势不太妙的人呐。」</p>

<p>「没问题哟,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话说回来……阿尔小弟,换我上场吧。」</p>

<p>「就凭你那副身体?要对付那种怪物级别的对手,不管怎么说都太勉强了吧?」</p>

<p>「如果要这么说,你那只手又是怎么回事?」</p>

<p>蕾蒂盯着亚尔斯的冻伤部位如此反驳。然而……</p>

<p>「……不行。」</p>

<p>在不着痕迹地迅速打量完蕾蒂的全身之后,亚尔斯回以毫无商量余地的回答。蕾蒂的伤势固然是部分原因,但是最主要的理由还是在于:亚尔斯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她一直在逞强。万一她不小心意气用事,就不用谈什么冷静的判断和胜利了。</p>

<p>「这是命令吗?」</p>

<p>「是不是命令都无所谓。」</p>

<p>亚尔斯始终是一副冷静自若的表情,蕾蒂则以蕴含着强烈意志的平静视线注视着他。正面承受蕾蒂视线的亚尔斯,只是坦然无畏地回望着她。</p>

<p>只见蕾蒂紧紧地抿起了唇。她肯定正用力地咬紧牙关。</p>

<p>然而,亚尔斯还是只能给出拒绝的答案。以临时加入部队的协助者来说,自己这样的判断或许太过僭越。尽管如此,亚尔斯也不可能任由蕾蒂独自面对那头怪物。</p>

<p>于是,亚尔斯一口气提高了周身缠裹的魔力浓度。</p>

<p>这个带有威慑意味的举动,不仅是为了传达「由我上场」的强烈意志,同时也是为了按捺住蕾蒂的焦躁情绪,蕾蒂应该能够体会到亚尔斯的这番用心才对。</p>

<p>而且现在正是激战方酣之际,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亚尔斯,根本没有闲工夫分神照顾别人。</p>

<p>亚尔斯眯起眼睛,以更加冰冷的视线盯着蕾蒂说道:</p>

<p>「别把你该扮演的角色推到我的头上来啊,蕾蒂。」</p>

<p>他特地把这句话的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p>

<p>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理性。这是身为队长之人必须坚守的最后防线。假如蕾蒂因为一时的情绪冲动而跨越这条防线,亚尔斯不惜诉诸武力也要坚定这样的态度。</p>

<p>说到底,像现在这种近似说服的方式,以亚尔斯来说已经是相当温和的做法了。毕竟只要他有意,完全可以不由分说地击晕蕾蒂就好。</p>

<p>面对亚尔斯强硬的拒绝,蕾蒂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p>

<p>紧接着,她原本高涨的魔力迅速平静了下来,紊乱的波动也逐渐恢复正常。</p>

<p>「我、我知道了啦……或者该说,对不起啦。」</p>

<p>蕾蒂无精打彩地如此说道,像是做错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去。只见她的辫子无力地垂在脑后,看起来仿佛刚挨完骂的猫咪。不过,她似乎总算是打消了鲁莽突击的念头。</p>

<p>「不,该道歉的人是我,毕竟这不是该向伙伴摆出的态度。只要像平常那样,我就没有任何意见──前提是你能保持平常心。」</p>

<p>「了解。」</p>

<p>如果蕾蒂能够如此刻这般冷静,就能够发挥十足的战力。对亚尔斯来说只是增加了一些工作罢了,整体的负面影响还在误差范围内。</p>

<p>「你要做的不是攻击,而是专心拖住敌人。剩下的事情我会负责搞定。」</p>

<p>听到亚尔斯稍微柔和了几分的声音,蕾蒂的嘴角也跟着放松了下来。</p>

<p>在那之后,蕾蒂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或答复,一溜烟地就朝魔物的方向奔了过去。</p>

<p>她当然已经接收到了亚尔斯的想法。当前的首要之务,就是尽可能地拖住【榭姆雅萨】的脚步。</p>

<p>现阶段最糟糕的状况,就是让【榭姆雅萨】逃离现场。亚尔斯之所以会采取扭断虫脚、召唤炎龙这类相对温吞的手段,除了评估【榭姆雅萨】的实力以外,事实上也是借此挑起牠的怒火,好让牠一直停留在这里。</p>

<p>在【榭姆雅萨】那副巨大的身躯里,蕴含了相应的庞大魔力,而且牠还能使出神速的踢击。如果在这时候让【榭姆雅萨】逃走,牠很有可能潜伏起来恢复体力,又或是前去救援其他A级魔物。在最坏的情况下,这次收复巴纳利斯的任务将会就此失败。</p>

<p>(再来就得看蕾蒂的体力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了。)</p>

<p>亚尔斯一边警戒着周围,一边追在蕾蒂的身后。在刚才的战斗过程中,亚尔斯也一直大范围地注意附近的动静。因为他心中始终有个疑虑。</p>

<p>而奔驰在雪地上的蕾蒂,没有理会若有所思的亚尔斯,迳自将右手猛地后拉,然后倏地向前推了出去,同时用力地弹响了手指。</p>

<p>只见【榭姆雅萨】的周围,顿时出现了无数闪烁的红点。</p>

<p>紧接着,无数红点在同一时间连锁爆炸,将周围的空气染成了一片火红。如果是在这种距离下,座标错乱的问题就不会太明显,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够把影响降到最低。而且就算稍微打偏,这招也是广范围魔法,【榭姆雅萨】应该不至于连爆炸气浪的伤害都能躲过。</p>

<p>「!?怎么回事!?」</p>

<p>然而,这片爆炎却被【榭姆雅萨】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闪避掉了。</p>

<p>突然出现在魔物身前的四道漩涡,直接把火焰和爆炸气浪全都吸收了进去。</p>

<p>片刻过后,从那些漩涡的中心部位,逐渐浮现出漆黑的圆锥型尖端。</p>

<p>这幅「无中生有」的光景,和亚尔斯的【胧飞燕】有种异曲同工之妙。</p>

<p>不过,此刻从漩涡中冒出来的东西,看起来看似已经碳化的树木──原本似乎是年代久远的巨树,树干粗壮到大人也无法环抱。这些已经碳化的树木,维持着巨大木桩的形状被发射出来。</p>

<p>(怎么可能!这次是把爆炎的魔力在途中转换成别的魔法式吗!?)</p>

<p>也就是说,【榭姆雅萨】直接挪用了蕾蒂的魔法,不仅将自身的魔力消耗压到最低限度,同时还反守为攻地展开了反击。这大概也是先前的取消魔法和转换构成的应用吧。尽管无法适用于所有魔法,但果然还是非常棘手的力量。</p>

<p>被发射出来的四根木桩,马上朝着在地面奔跑的蕾蒂砸落。</p>

<p>但是由于体积巨大,这些木桩的飞行速度并没有特别惊人,看起来不用花费什么力气就能闪过。</p>

<p>蕾蒂站到四根木桩的正前方,不假思索地纵身跃起。这种程度的攻击根本用不着特地闪避,相反地,跳到空中的她直接把木桩当成立足点,并且利用踢击木桩的反作用力飞身而起,一口气缩短了和魔物本体之间的距离:而四根木桩就这样飞向她的后方。</p>

<p>虽然这次是蕾蒂反过来利用敌人的魔法,但是至少在亚尔斯眼中看来,现在还不能放松对这些木桩的警戒。毕竟以【榭姆雅萨】这种级别的魔物来说,发射笨重的木桩来对付蕾蒂这种行动敏捷的目标,未免也太随便了。</p>

<p>不过在蕾蒂眼中,不管敌人想耍什么花招,只要先把本体干掉就没问题了。</p>

<p>就在身处空中的蕾蒂准备发动攻击的时候,巨大的轰鸣声从她的背后传了过来。刚才被蕾蒂闪过的四根木桩,就这样顺势钉进了地面,掀起无数积雪并发出猛烈的声响。</p>

<p>然而,与此同时……亚尔斯也听到了宛如冰霜落下的奇妙声音。就在他的本能对这道异音发出警告,让他停下脚步的瞬间──</p>

<p>亚尔斯在刹那之间摒弃了一切多余的思考,将自己的精神意识催动到极致。</p>

<p>仿佛是被窜过脊梁的恶寒所驱使,亚尔斯立刻显现出自己的异能,并且朝蕾蒂身畔冲了过去。</p>

<p>前一秒还在视野边缘处微微闪动的那道光芒,下一秒已经来到了两人的面前……被亚尔斯一口气解放的【暴食捕食者】,用巨大的嘴巴接下了来袭的光芒,转眼之间就把它们吃干抹净。</p>

<p>那道光芒正是【真伪•绝命天雷枪】……也就是【雷夫奇斯】施放的超长距离魔法。</p>

<p>大概是过了一天,大气中的魔力含量已经恢复正常之故,【雷夫奇斯】再次施展出了这个魔法。</p>

<p>亚尔斯在战斗过程中一直在警戒的,其实就是这个超长距离魔法。因此他才会特地分散部队展开讨伐作战。</p>

<p>没错,这并不仅是单纯的数量问题。从真正的意义上来说,敌人很有可能不只【榭姆雅萨】一头魔物而已,亚尔斯早已预想到这个状况。既然身为魔物的【噬脑魔】展现</p><p>出了高度的战略思维能力,就无法否认魔物阵营也有可能和亚尔斯等人一样,已经展开了紧密的联合作战。因为A级魔物和S级魔物都是相当的强者,所以两者不可能携手合作──这样的结论过于武断。那些平常完全无法想像的状况,在巴纳利斯这里却随时都有可能上演。</p>

<p>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奇招,也早已被亚尔斯看穿了。</p>

<p>──沙吉库小队和穆杰路及露姬的小队,若是无法尽早收拾作为A级魔物的【噬脑魔】和【雷夫奇斯】,后两者很有可能前来支援S级魔物【榭姆雅萨】。</p>

<p>此外,亚尔斯不仅是早有准备,而且还将【暴食捕食者】的特性也纳入战略之中,一直等待着发动的机会。他相信【雷夫奇斯】至少会朝这边的战场发出一次砲击。毕竟说到底,穆杰路和露姬只有等到【雷夫奇斯】开砲之后,才有办法掌握牠的所在位置。</p>

<p>(【雷夫奇斯】还活着,而且正如我所预期,朝着这边发射了【真伪•绝命天雷枪】。第一个难关算是熬过去了……)</p>

<p>所谓的【暴食捕食者】的特性,就是它不仅会吞食魔力,还会将这些魔力直接提供给主人。方才的【真伪•绝命天雷枪】的魔力,就全被亚尔斯的身体吸收了进去,而这当然是非比寻常的魔力量。</p>

<p>(可是,果然还是不能一直吞食下去吧。)</p>

<p>【暴食捕食者】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异能,亚尔斯目前是勉强驾驭了这匹「野马」,才让它处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但是【暴食捕食者】的自我意识,会随着吞食的魔力量而逐渐成长。当它的自我意识成长到亚尔斯无法控制的范围,这个危险的异能便会失控,化为不分敌我、吞噬一切生命的邪恶灾厄。</p>

<p>我得趁着还能控制住【暴食捕食者】的期间结束这场战斗──思及此,亚尔斯将视线转向蕾蒂。蕾蒂当然也注意到了【真伪•绝命天雷枪】的砲击,但是看到亚尔斯出手应对之后,她似乎决定继续专心在当前的首要之务上。</p>

<p>蕾蒂朝【榭姆雅萨】施放出几道爆炎,并且不断闪避虫脚的攻击。</p>

<p>「…………」</p>

<p>就在这个时候,亚尔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倏地将视线转向背后的某个角落。</p>

<p>【榭姆雅萨】刚才发射出来的碳化巨树木桩,正矗立在那边的地面上。</p>

<p>不,是「应该」正矗立在那边的地面上。</p>

<p>亚尔斯之所以会下意识地咂舌,是因为那些木桩出现了异常的变化。</p>

<p>原本像是木桩的巨树,不知何时已经扎根在地面上。虽然看起来只是随便矗立在那里,但是这些木桩果然也是魔法的产物。</p>

<p>「慢着!蕾蒂!!」</p>

<p>亚尔斯的声音已经传不到蕾蒂耳中。此刻的她正使出浑身解数,和来袭的【榭姆雅萨】展开激烈的魔法攻防战。</p>

<p>从性质上来说,【真伪•绝命天雷枪】应该是无法连续发射的魔法──或许是牢记着亚尔斯昨天所提示的这个弱点,蕾蒂似乎是打算趁着砲击之后的空档,尽可能地削减【榭姆雅萨】的力量。可是身上带伤的她,终究还是逐渐陷入了劣势。</p>

<p>然而……</p>

<p>(放着那些木桩不管,或许会很不妙呐。)</p>

<p>不知何时已经扎根在地面上的巨树,其裸露的树干表面正在微微地鼓动。面对这个有某些东西正在不断成长的征兆,亚尔斯内心也不禁有些迟疑。但是,即使翻遍自己的所有知识,他也不晓得这是什么魔法,更别说预测它会引发什么样的效果了。</p>

<p>(不,已经没时间想那么多了。至少得先做个应急处理。)</p>

<p>亚尔斯心意已决,且立刻就展开了行动。</p>

<p>他迅速地组建起【永冻结界《Niflheimr》】,朝着那堆巨树施放。</p>

<p>为了抑制住雪花的影响,亚尔斯在整个过程多花了不少力气,不过【永冻结界】发挥出了预期的效果,四根木桩在眨眼之间就化为晶莹剔透的冰柱,将周围的地面一并冻结起来。倘若这些木桩是如外表所见的土系统魔法,主要是为了引发植物系的效果的话,这下子应该能够完全制止它们的活动。</p>

<p>(这样就完成最低限度的处置了。再来就是抢在【雷夫奇斯】的下一波砲击以前,尽快结束这场战斗!)</p>

<p>如果【雷夫奇斯】能够驾驭复合魔法,【真伪•绝命天雷枪】就很有可能不是牠唯一的王牌。【雷夫奇斯】懂得使用其他远距离魔法,可说是无比合理的推测。再加上蕾蒂的体力也是个问题,因此亚尔斯决定开始转守为攻。</p>

<p>(姑且不说【噬脑魔】的行踪,既然【雷夫奇斯】朝这里放了一发大烟火,穆杰路和露姬应该就能够追踪牠的位置了吧。也只能祈祷他们尽快收拾掉那家伙了。)</p>

<p>亚尔斯心中的想法,已经带了游刃有余的味道。毕竟如今透过【暴食捕食者】补充魔力后,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各种魔法……</p>

<p>一旦下定决心,亚尔斯的行动便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转过身,再次奔向爆炎和暴风交织的战场,蕾蒂和【榭姆雅萨】正在那里展开激烈交锋。</p>

<p>根据亚尔斯的观察,蕾蒂所施放的旧型【轰炸《detonation》】,无论是威力还是效果范围都在逐渐减弱。雪花的干扰所导致的集中力损耗固然是部分原因,但是最主要还是因为蕾蒂在性格和战法上,都不是适合打长期战的魔法师。</p>

<p>(构成有够粗糙的。说到底,要求这家伙持续闪避攻击,也实在太难为她了呢。)</p>

<p>在亚尔斯看来,蕾蒂的打法完全有进无退。或许是已经试完手边的所有魔法,此刻的蕾蒂是以连绵不断的【轰炸《detonation》】作为攻击主轴,根本没去理会魔力残量的问题。</p>

<p>虽然能够造成伤害,但是从魔力消耗的角度来看,这种蛮干的战术怎么说都称不上有效率。不过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这一波接一波的【轰炸】,确实逐渐在【榭姆雅萨】的身上造成了伤害。</p>

<p>(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吧。)</p>

<p>如此判断战况之后,亚尔斯纵身一跃,抢到蕾蒂的身前,朝【榭姆雅萨】急速接近。高举在他手上的【宵雾】,则是准确地读取主人的想法,瞬间就展开了魔法的构成程序。</p>

<p>只见亚尔斯的背后出现了无数道细小的漩涡。那正是不属于任何系统、只有亚尔斯才能够施展的异质魔法。</p>

<p>正确地复制【宵雾】的形状之后,无数的剑尖从漩涡之中浮现出来。在这样反复循环之下,不一会儿功夫,就出现了上百把拖着锁链的短剑。</p>

<p>随着亚尔斯手臂挥出的动作,这些短剑像是箭矢般一齐射了出去,用锁链缠绕住了【榭姆雅萨】飘浮在空中的庞大身躯。因为这次的【胧飞燕】是以束缚对手为目的,亚尔斯才会把锁链跟着剑身一起复制出来。</p>

<p>然而,【榭姆雅萨】似乎也试图以魔力进行抵抗。只见牠奋力拍打了几下那对诡异的翅膀,朝着周围发送出魔力。很快地,上百把【宵雾】的轮廓皆扭曲起来,像是残像一般开始变得模糊不清。</p>

<p>亚尔斯立刻就领悟到,再这样下去连几秒钟都撑不住。</p>

<p>如此判断之后,亚尔斯马上就在空中摊开了双手。仿佛用手指感受周围的清风,那双轻轻拂过空中的手掌,宛如有名的指挥家在挥舞指挥棒似的。</p>

<p>被亚尔斯的手指触碰到的空间,登时冻结成了寒冰。一开始只是响起「劈哩啪啦」的空气冻结声,紧接着像是在吸收魔力似的,不断地集结空气中的水分,逐渐变成了粗大的条状冰块。</p>

<p>很快地,在亚尔斯手臂的挥舞之下,一块巨大的冰块出现在半空中。若是单看构成条件的话,几乎和【冰柱巨剑icicle sword】如出一辙。</p>

<p>最后,亚尔斯优雅地甩动手腕,在前端部位制造出锐利的剑尖,就此构成了整把冰剑。</p>

<p>紧接着,这把和手臂动作连动的巨大冰剑,就这样被亚尔斯倏地投掷出去,笔直地朝【榭姆雅萨】飞了过去。不过【榭姆雅萨】也用力拍打翅膀,摆出了正面接招的架势。</p>

<p>一道可以称之为「风壁」的厚重风墙,立刻出现在【榭姆雅萨】的身前,阻挡了巨大冰剑的攻势。</p>

<p>而在两道魔法发生碰撞的那一瞬间,原本的猛烈狂风顿时化为细小的真空风刃,不断地削去冰剑的前端……可是,亚尔斯当然不会放任冰剑被这种耍小聪明的魔法解决掉。</p><p>他一边干涉空间,一边以包覆着魔力的手掌抵住冰剑的剑柄部位,竭尽全力地将整把冰剑推了出去。</p>

<p>冰剑的前端突破了风壁的阻挡,就这样强行穿越了风壁。</p>

<p>尽管行进轨道受到强风影响而有些偏移,不过冰剑还是掠过了【榭姆雅萨】的腹部,开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乍看之下,这一击似乎很遗憾地没有命中要害,但是这其实也只是布局的一环。</p>

<p>因为紧急采取回避动作的关系,【榭姆雅萨】有一瞬间在空中停了下来。而事先预料到刚才那一击会被躲过的亚尔斯,早已高高跳起,来到了牠的腹部旁边。</p>

<p>亚尔斯把【宵雾】举过头顶,用魔力延伸了【宵雾】的剑刃部位。宛如薄冰的魔力刀,带着薄如蝉翼的极致锋锐。亚尔斯全神贯注打造出来的这把魔力刀,拥有不逊于任何宝剑名刀的锋利度。</p>

<p>魔力刀就这样以右斜斩的要领挥砍而出,一刀便把【榭姆雅萨】的翅膀斩了下来,并且顺势劈开了牠巨大的腹部。亚尔斯进一步推压剑柄,将伤口翻搅得更加血肉模糊。魔物的体液顿时喷洒于整片天空。</p>

<p>(好啦,这招如何啊?并不是只有魔法才杀得了你。)</p>

<p>亚尔斯冷眼俯瞰着缺了一边翅膀的【榭姆雅萨】朝地面坠落,同时自己也准备降落到地上。</p>

<p>就在下一秒钟,即将落地的【榭姆雅萨】奋力拍打起剩下一边的翅膀,掀起一阵猛烈的旋风。满地的积雪登时被卷飞到空中,和暴风混杂在一起,形成一道白色的帘幕,逐渐将【榭姆雅萨】的庞大身躯掩藏起来。</p>

<p>在漫天纷飞的雪花中,亚尔斯看到【榭姆雅萨】身上极具特征的花纹──也就是浮现于仅存翅膀上的巨大眼状圆形花纹,好似暴跳如雷地闪动着红色的光芒。原本总是徐徐张开的前翅,此刻也伴随着闪动的红眼,将整面翅膀展开到极限,仿佛在宣泄怒气般释放出魔力。</p>

<p>与此同时,空气猛然震颤起来。</p>

<p>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地表的温度急遽下降,夹带着冰雪的猛烈强风,毫不留情地吹打周遭的一切。</p>

<p>虽然先前也出现过如此突然的气候变化,但是这次应该是身受重伤的【榭姆雅萨】用魔力引发的雪龙卷。</p>

<p>亚尔斯忍不住眯起眼睛,而蕾蒂的身影也在此时映入他的视野。</p>

<p>只见蕾蒂激动地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拚命地想要追上去,脸上的表情仿佛在嘶吼着「我绝对不会让你逃掉」。她对【榭姆雅萨】所抱持的杀意,简直可以说是异常的执念,亚尔斯并没有看漏这一点。</p>

<p>白色的暴风雪隐没了【榭姆雅萨】的身影,同时遮蔽了他们的视野。就在蕾蒂打算展开全速突击的瞬间,亚尔斯悄无声息地来到她的身旁,一把搂住了她的纤腰,强行制止了她的鲁莽之举。</p>

<p>「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到此为止了。」</p>

<p>「咦!?」</p>

<p>蕾蒂立刻转过头来,隔着肩膀向亚尔斯投以尖锐的视线。</p>

<p>「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把那家伙逼到这种地步了!」</p>

<p>在狂风呼啸的暴风雪中,亚尔斯没有回答蕾蒂的问题,而是冷不防把她搂到怀里。</p>

<p>蕾蒂脸上顿时浮现惊讶的表情,但是就在下一秒钟,一道耀眼的光束划破了两人眼前的漫天冰雪。</p>

<p>这道精准无比的砲击,掠过了蕾蒂差点就要踏进去的空间,将遥远彼方的山头烧成一片焦土,然后就这样逐渐消逝。</p>

<p>「你今天特别容易失控呢。你不是那种为了让充血的脑袋降温,所以特地自己冲上去送死的笨蛋吧?……你要这样做我是无所谓,但是你的部下会找我算帐啊。」</p>

<p>说到这里,亚尔斯终于放开了怀里的蕾蒂。看见蕾蒂依然想要抗议的表情,亚尔斯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有些阴郁地拨掉头发上的积雪,才接着开口说道:</p>

<p>「虽然威力没有先前强大,而且也不具备追踪能力,但是刚才的那一击果然也是【真伪•绝命天雷枪】……姑且不论其他的长距离魔法,没想到【雷夫奇斯】能这么快就射出第二发。连我也完全没有料想到这种事情。」</p>

<p>蕾蒂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表情显得有点吃惊。虽说威力稍有减弱,但是蕾蒂当然也察觉到了那一击所蕴藏的能量。要不是亚尔斯及时拉住自己,凭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几乎不可能闪过方才那一击。如此一来,等着她的肯定是最糟糕的结果。大概会有一条手臂被烧成焦炭吧……不,如果只是赔掉一条手臂,或许还算是便宜的代价。不管怎么说,蕾蒂一定会因此被迫退出战斗。</p>

<p>看着蕾蒂脸上流露出安心、自责和反省的复杂表情,亚尔斯耸了耸肩,然后继续说明下去:</p>

<p>「不过,刚才那一发的魔力量和之前不同。【雷夫奇斯】似乎是以高速展开行动。只要移动到遥远的其他区域,就能够确保空气中有足够的魔力。重新充填魔力以后,便再次向我们展开砲击。在输出功率方面大概也能自由调整吧。如果不是使用最大功率,而是将威力控制在一定范围的话,应该可以连续发射【真伪•绝命天雷枪】。」</p>

<p>尽管亚尔斯也想到了其他的琐碎问题,但是他现在还有更需要担忧的事情。蕾蒂的身体状况当然就是其中之一。</p>

<p>「而且你现在还是没有恢复冷静。再加上负伤,体力也濒临极限了没错吧?在这样的大雪之中,你有办法一边注意那种远距离攻击,一边和【榭姆雅萨】交锋吗?更不用说我在需要照顾你和警戒【雷夫奇斯】的情况下,也没有办法专心和【榭姆雅萨】交战吧?」</p>

<p>这场作战的前提条件已经不复存在。因此哪怕得牺牲最初的作战方案,这时候也应该暂时停下脚步。</p>

<p>「在实际交手之后,我弄清楚了不少事情。【榭姆雅萨】是魔法特化型的魔物,虽然牠的踢击也不容小觑就是。不过,牠的治愈能力似乎并不怎么强,那个腹部的伤口肯定无法马上恢复。而且牠是易怒又很会记仇的家伙,铁定会为了吃掉我们而自己回来。」</p>

<p>亚尔斯露出坏心眼的笑容,继续说道:</p>

<p>「因此,虽然那家伙暂时藏身于风雪之中,但是牠肯定想找机会报仇雪恨。所以牠不会选择逃走或移动到别的地方。接下来才是真正决胜负的时候,只是很遗憾地,那家伙的心愿注定无法达成。」</p>

<p>「你为什么能够这么笃定……?」</p>

<p>「我就是知道啊。我好歹也是以消灭怪物为职业的专家嘛。这次就先撤退吧,现在还不是收拾那家伙的时候。」</p>

<p>【雷夫奇斯】确实是个棘手的存在。就算有机会对【榭姆雅萨】做出最后一击,我也不想为此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亚尔斯如此断言,并接着说:</p>

<p>「我们还有穆杰路和露姬。刚才的【真伪•绝命天雷枪】,对于观察力敏锐的穆杰路和擅长感知魔力的露姬来说,等于是揭示出【雷夫奇斯】所在位置的狼烟。因此我们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相信并且等待他们两人的捷报。」</p>

<p>【榭姆雅萨】的庞大身躯已经消失无踪,在只剩下雪龙卷的狂暴风雪之中,亚尔斯斩钉截铁地如此告诉蕾蒂。</p>

<p>「别看漏了那道超长距离魔法的痕迹。」──为了顺利完成本次的讨伐任务,亚尔斯在今天出发的时候,特地向穆杰路和露姬传授了这个最重要的作战关键。</p>

<p>尽管【噬脑魔】依旧行踪不明,但是既然牠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都没有介入战斗,就意味着牠果然潜伏在地底下。甚至可以反过来证明,沙吉库已经相当接近【噬脑魔】的所在位置了。假如是这样的话,就能够更加确定牠是会避免正面交战的类型,因此在战力方面的威胁性应该相对较低。这部分也确实符合库列比迪多的报告内容。</p>

<p>无论如何,在他们目前自顾不暇的情况下,也只能和相信穆杰路及露姬一样,把【噬脑魔】交给沙吉库负责收拾了。</p>

<p>除此之外,亚尔斯其实还有另一件担忧的事情……</p>

<p>那就是【榭姆雅萨】先前所发射的漆黑巨树。亚尔斯缓缓将视线移向那几棵巨树,蕾蒂也像是被吸引似的,很自然地把目光投向那里。</p>

<p>此刻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幅异样的光景。</p>

<p>「即使是【永冻结界《Niflheimr》】也无法停止内部的脉动。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p>

<p>蕾蒂以正面紧盯着亚尔斯的眼睛,但她既没有表示肯定,也没有表示否</p><p>定。</p>

<p>「为了说明这件事情,我们得暂时离开这里。从这场风雪的规模来看,那家伙应该是打算坚守不出,也有可能是想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才不会被牠反咬一口。还有,你的伤势也得做个应急处理才行。」</p>

<p>「……我知道了啦。」</p>

<p>在不知不觉中,蕾蒂的说话方式也恢复了平常的样子。</p>

<p>这个细微的变化,使得亚尔斯总算放下心来。</p>

<p>尽管【榭姆雅萨】已经隐身于皑皑的雪龙卷之中,但是凭牠的伤势应该很难马上移动。亚尔斯眯起眼睛,仿佛是要凝神看出那道巨大身影究竟躲藏在哪里。</p>

<p>(……)</p>

<p>在亚尔斯视野的彼端,隐约可以看到【榭姆雅萨】的身影……而牠的身体正在发生异变。</p>

<p>虽然亚尔斯感觉到了【榭姆雅萨】停止活动的气息,但老实说,眼前的这幅光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p>

<p>【榭姆雅萨】的庞大身躯,已经被无数的丝线缠绕了起来。也不晓得牠是何时编出了这个像是巨大蚕茧的东西,整个身体完全消失在这个壳状物的深处。</p>

<p>这样的举措应该是为了专心治疗伤势吧。无论如何,既然【榭姆雅萨】暂时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亚尔斯和蕾蒂也乐得利用这段空档。于是两人抛下那颗巨大的蛋型蚕茧,毅然决然地实行战略性撤退。</p>

<p>正如亚尔斯的预想,【榭姆雅萨】所掀起的漫天飞雪,很快就化为吞噬一切的暴风雪。在咆哮的风雪之中,丝毫感觉不到平息的迹象。</p>

<p>亚尔斯和蕾蒂找到的临时避难所,是某个位于高处台地的洞穴。因为【榭姆雅萨】如果卷土重来,位于高处才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这件事情。</p>

<p>这个洞穴并不是先前建立的临时据点之一,但是作为以防万一的紧急避难地点,有被事先标记在地图上面。</p>

<p>虽然整个洞穴不算太深,但是用来抵御风雪还是绰绰有余。</p>

<p>为了尽量减轻负担,两人卸下了身上的行李。</p>

<p>蕾蒂按住肩头,把后背靠到了坚硬的石壁上;已经迅速着手准备的亚尔斯,则是立刻用路上捡来的些许树枝生火。</p>

<p>「脱吧。」</p>

<p>「欸?」</p>

<p>可能因为他说得太过突兀,蕾蒂顿时错愕地出声,一脸傻眼地看向亚尔斯。</p>

<p>「我要帮你处理肩膀的伤口,顺便检查一下全身的伤势。」</p>

<p>在亚尔斯不容拒绝的语气里,感觉不到任何的下流念头,反而隐隐有种焦躁的味道。</p>

<p>「我是明白你的意思啦,但你就不能稍微体贴一点,自己主动转过身吗?」</p>

<p>「啥?我可不知道你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p>

<p>蕾蒂气呼呼地嘟起脸颊,背对亚尔斯脱去了上衣。</p>

<p>「就算这里是外界,我也不会当着男人的面脱衣服好不好?你到底把人家想成什么人了啊……真是的。」</p>

<p>真要说起来,我几乎从来没有在外界受过伤啊──蕾蒂嘟囔地补上了这么一句。</p>

<p>片刻过后,背对着亚尔斯的蕾蒂,在半裸的状态下把辫子拉到身前说道:</p>

<p>「……你生气了是吗?」</p>

<p>「不,毕竟我对受伤这种事情已经非常习惯了。如果我可以不特地照料受伤的人,就这样放任对方死在路边的话,那我确实没什么意见。」</p>

<p>「所以你果然在生气嘛。」</p>

<p>蕾蒂低下头,如此轻声说道。尽管她的语气带有抗议的味道,但是声音非常地孱弱。或许是涌上心头的各种自责情绪,让她很少见地显露出这样的态度吧。</p>

<p>在亚尔斯命令之下,蕾蒂老实地坐了下来。</p>

<p>盘腿坐在地上的她,尽量挺直了脊梁。</p>

<p>「总而言之,我先帮你把肩头的撕裂伤缝起来。」</p>

<p>蕾蒂默默点头以作为回应。</p>

<p>尽管如今的亚尔斯已经用不太到这种东西,不过在亚鲁法军方配发的军靴里头,其实藏有医疗用的缝针和缝合线。虽说用它来缝合伤口简直让人痛不欲生,但是这在军中其实是相当常见的事情。亚尔斯以前还不习惯战斗的时候,也经常用这个替自己做应急处理。</p>

<p>完成火烤消毒之后,亚尔斯捏着缝针走了过来;蕾蒂见状,连忙抬起一只手臂遮挡住自己的乳房。亚尔斯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娇羞反应,立刻开始着手缝合伤口。</p>

<p>那道撕裂伤比想像中的还要深,伤口周围的皮肤也出现了明显的发热现象。</p>

<p>「你这个伤口之后还得接受正式治疗才行。不过,现阶段就先这样将就一下吧。」</p>

<p>亚尔斯把魔力集中于指尖,作为聊胜于无的麻醉替代品。</p>

<p>当缝针穿过皮肤的时候,蕾蒂的额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但是亚尔斯也没有其他能够减轻疼痛的方法了。</p>

<p>然而,魔力的简易麻醉似乎顺利地钝化了痛觉,蕾蒂的表情看起来似乎不怎么疼痛。就在这个时候,蕾蒂自言自语似地开口道:</p>

<p>「你不骂我一顿吗?」</p>

<p>「你好歹也是无双魔法师,就这么希望被人指着鼻子痛骂吗?再说我又不是你的父母或是老师。就算把钱堆到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去干这么麻烦的事情。」</p>

<p>「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温柔还是冷淡呢。」</p>

<p>蕾蒂看着亚尔斯的手掌如此说道。亚尔斯的手指此刻也包覆着用来抑制疼痛的魔力,灵活地操纵缝针处理蕾蒂的伤口。</p>

<p>「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先前的『那句话』,就是你对露姬所说的『发自心底的真实声音』吗?」</p>

<p>不用说,亚尔斯指的当然是蕾蒂刚才失去冷静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喊出「我们明明已经把那家伙逼到这种地步了」的事情。</p>

<p>面对亚尔斯这句有些刻薄的挖苦,蕾蒂脸上的反省之色变得更加明显,垂头丧气地垂下了视线。</p>

<p>「对不起。」</p>

<p>「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看来你下次会更加冷静一些了。」</p>

<p>亚尔斯只是淡淡地这么回应,他仔细地缝合了肩头的伤口后,随即开始诊断蕾蒂的身体状况。</p>

<p>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内脏是最有可能受伤的部位,或许会有连本人都没察觉到的伤势也说不定。</p>

<p>不过,这样的担心似乎只是杞人忧天。话虽如此,在检查的过程中,也可以看到蕾蒂全身都是瘀青的痕迹,到处都是冲击导致的局部红肿。</p>

<p>然而,蕾蒂的背上几乎全是新伤,完全没有过去留下的显眼伤痕。直到昨天为止,她的后背肯定还是一片光洁白皙,和在墙内世界生活的普通女孩没有两样。</p>

<p>但是,伴随着无可挽回的懊悔和苦涩代价,蕾蒂在巴纳利斯这块土地上增添了新的伤痕。虽然她看起来已经摆脱了内心的烦恼,可是从她刚才的样子来看,先遣队不幸遇难的事情,果然仍然像根刺,深深地扎在她的心底。</p>

<p>伤痕这种东西,不仅会在肉体上留下印记,同时还会以纯洁和天真为代价,牢牢地镌刻在灵魂的深处。</p>

<p>思及此,亚尔斯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两名少女的脸孔。那两名不知外界险恶的魔法师幼雏,只一心一意地望着在自己眼前不断延伸的道路。</p>

<p>「我说几句多余的话,你就当我是在自言自语吧。」</p>

<p>「了解。」</p>

<p>蕾蒂的后背出乎意料地单薄。亚尔斯把蕴含着魔力的手掌放上她的后背,同时简短地开口。虽然他假装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这无疑是他的真心话。</p>

<p>「学院那里不是有学生在接受我的指导吗?」</p>

<p>「是芙萝婕小姐的女儿──小忒丝菲娅没错吧?还有小艾莉丝也是。」</p>

<p>蕾蒂立刻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尽管亚尔斯有些惊讶蕾蒂居然记得两名少女的名字,不过他姑且还是继续说下去,持续这番不知是独白还是对话的交谈。</p>

<p>「嗯。我也是抱着『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的态度。那两个丫头都是以当上魔法师为目标,只要我还待在那座学院里,就会负责好好锻炼她们。」</p>

<p>「那一定非常不容易呢。不过,她们两个应该都是好孩子吧。」</p>

<p>虽然亚尔斯很难同意后面那句话,但是他决定不争论这件事情。既然蕾蒂这么觉得,就代表同为女性的她,在两名少女身上感觉到了什么东西吧。</p>

<p>「然后呢……我希望她们两个能够成为像你这样的魔法师。」</p>

<p>「咦?现在是在演哪一出啊?这是爱的告白吗?」</p>

<p>「啥?」</p>

<p>被蕾蒂打断话头的亚尔斯,不由得发出有些错愕的声音;蕾蒂随即笑着说自己只是在开玩笑。看来她已经恢复成平常的模样了。于是亚尔斯松开了向她背部注入魔力的手掌。</p><p>「要找人当榜样的话,你自己上不就得了吗?你可是现役首席耶。」</p>

<p>「我不行。就算我能够手把手地指导她们,也没办法成为她们的目标。」</p>

<p>「的确是啊……」</p>

<p>或许是察觉到了亚尔斯想要表达的意思,在蕾蒂的这应答声中,流露出些许反省自己说话太过轻率的味道。</p>

<p>无论是过去的经历还是个人的特质,作为一名魔法师,亚尔斯完全是异例中的异例。资质优秀却称不上天赋异禀的魔法师幼雏,实际上不可能以亚尔斯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说到底,像魔法师这种欠缺了诸多事物的人种,甚至连能不能归入正常人的范畴都存在着争议。在忒丝菲娅和艾莉丝踏上的道路前方,已经有许多前辈魔法师在等着她们。然而,不管她们走了多久多远,在这条道路上唯独不会见到亚尔斯的身影。</p>

<p>因为唯有亚尔斯一个人离开了这条道路,连个火把也不带,徘徊在漆黑的迷宫之中。因此他绝对无法承担为别人树立榜样的重责大任。</p>

<p>而蕾蒂无论是作为部队的指挥官,还是作为有血有肉的人类,在各方面都称得上是魔法师的理想型态。虽然她是珍惜部下生命、重视伙伴之间羁绊的指挥官,却又能够时刻告诫自己永远不要感情用事。</p>

<p>尽管如此,正如先前在【榭姆雅萨】的那一战中所展现的样貌,蕾蒂似乎偶尔还是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不过在亚尔斯看来,这样的失控表现其实正体现了她的情深义重。正因如此,亚尔斯才无法讨厌蕾蒂这个人。</p>

<p>然而,亚尔斯也没有老实到会把这些话全说出来的地步。</p>

<p>「不过……」</p>

<p>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蕾蒂语气雀跃地开口说道:</p>

<p>「……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阿尔小弟对我有这么高的评价呢。」</p>

<p>对于亚尔斯方才的那番话,蕾蒂忍不住露出一抹发自心底的喜悦微笑。事实上,反复玩味着这番话的她,心头逐渐涌起了一股温暖的热流。</p>

<p>「可是啊,以告白的标准来说,你这样子还是太拐弯抹角了哟。只能勉强算是及格而已~」</p>

<p>「你的脑袋……不对,你的前面也要检查一下吗?」</p>

<p>听到亚尔斯这句话,蕾蒂顿时瞪大了眼睛,接着立刻把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p>

<p>「不!不用了!我自己检查就可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居然大剌剌地对青春少女做出性骚扰发言!而且你既然要开这种黄腔,好歹表情也稍微配合一下好不好?那副一看就知道只是随便说说的表情,未免也太没诚意了吧……话说回来,你这是被谁带坏的啊?」</p>

<p>「应该是林德洛夫吧。」</p>

<p>「原来是那个下流胚子啊?实在是……」</p>

<p>想起那位喜欢拈花惹草、负面传闻从未断过的司令部明日之星,蕾蒂脸上的表情不禁变得苦涩。林德洛夫这名中年男子,是个完全不晓得「纤细」两个字该怎么写的可悲家伙。</p>

<p>「可是啊,阿尔小弟,你这个人真的完全不适合开玩笑呢。」</p>

<p>「是吗?不过看你这个样子,伤势似乎没什么大碍了啊。」</p>

<p>「多亏了你的细心治疗哟~」</p>

<p>蕾蒂再次检查起自己的身体,同时稍微动了动脖子和手臂,接着便重新穿上了衣服。</p>

<p>而在这段期间,亚尔斯则是老实地转过身去,用布块覆盖住冻伤的手掌。</p>

<p>片刻过后,背后的蕾蒂似乎站起了身来。心想她已经换好衣服了,亚尔斯便不经意地向后瞥了一眼,却发现破烂不堪的袖套和外衣仍然散落在她的脚边。</p>

<p>蕾蒂只穿着一件上衣,就这样兴冲冲地转过头,向一脸纳闷的亚尔斯说道:</p>

<p>「嗯,我决定了。」</p>

<p>「决定什么?」</p>

<p>「我一直在犹豫该什么时候开口。不,其实我本来不打算提起这件事情的。我说,阿尔小弟,等到这次任务结束之后……」</p>

<p>说到这里,蕾蒂停顿了一下,以极为严肃的眼神凝视着亚尔斯。</p>

<p>「我希望你正式加入我的部队。」</p>

<p>「事到如今还要拉我入队?但是,我已经……」</p>

<p>「你先别急着拒绝嘛。对你来说,我们的部队应该会是最棒的安身之处哟。而且我当初在寻找创始成员的时候,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人选就是你喔。你肯定也能融入我们的部队……成为我们『大家庭』的一份子。」</p>

<p>除了少部分的例外,军部是一个勾心斗角非常严重的地方。因此对无双魔法师来说,没有几个能够打从心底信赖的对象,即使是蕾蒂也不例外。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蕾蒂口中说出「这支部队就是我们的大家庭」,在亚尔斯耳中听起来,却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感觉。</p>

<p>说起来的确是如此。无论是蕾蒂对巴纳利斯抱持的强烈执着,还是她在面对支配者级魔物时下意识流露出的真情……</p>

<p>全都是因为在蕾蒂的部队之中,确实存在着其他部队所没有的东西。</p>

<p>亚尔斯愈是明白这个事实,就愈是希望忒丝菲娅和艾莉丝能以成为蕾蒂这样的魔法师为目标,而不是自己这样的异类存在。</p>

<p>站在光芒万丈之处的蕾蒂,此刻正诚挚地伸出手来,邀请身处昏暗荒野的自己跨过那条横亘其间的分界线。</p>

<p>在亚尔斯过去所执行的无数艰困任务中,也不乏以部队为单位的共同作战,但是到头来,他总是被其他队员视为异端份子。被别人拐弯抹角地暗示「你怎么不赶快去死一死」,也不只一两次了。尽管身处生者的世界,亚尔斯却始终在最接近死亡的地方孤身奋战。</p>

<p>「虽然这个邀请有点来得太晚了呢。」蕾蒂的脸上露出笑容,温柔地向一直以来都是单打独斗的亚尔斯如此说道。</p>

<p>蕾蒂的提议,无疑是为亚尔斯提供了能够真正安心的栖身之地,让他得以走出现在所处、阴冷昏暗的狭小世界。</p>

<p>打从孩提时代开始,亚尔斯便被视为歼灭魔物的道具,即使是同为人类的其他人,也对他的存在感到厌恶和恐惧。而蕾蒂打算要做的事情,就是让这样的亚尔斯以正常人的姿态,光明正大地生活在阳光之下。</p>

<p>「我说,阿尔小弟……你讨厌这种在外界奔走忙碌的生活吗?」</p>

<p>「我是不讨厌。」</p>

<p>没错,亚尔斯其实并不讨厌外界这个地方。他的心里甚至有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抵达外界的尽头,比谁都还要早欣赏到那片从未有人见过的景色。</p>

<p>在这个未竟的梦想真正实现以前,亚尔斯都想要持续不断地追寻下去。令人讶异的是,在日复一日的战斗之中,如此不切实际的理想却为他带来了一股充实感。这种有些矛盾的感觉,大概也只有在外界这样的地方才会成立吧。</p>

<p>就在亚尔斯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蕾蒂慌慌张张地打断了他的话头。</p>

<p>「你不必马上回答我哟。或许你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才能做出答复,我之后会再主动提起这件事情的。」</p>

<p>「我明白了……我会好好考虑的。」</p>

<p>当两人注意到的时候,篝火的火势已经减弱了许多,看起来随时都会熄灭。</p>

<p>从时间上来说,两人差不多休息了半小时左右。实际上就是为了治疗蕾蒂的伤口,并且让她的精神彻底平复下来的缓冲时间。</p>

<p>就在这个时候,亚尔斯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丝预感,于是从入口探头望向外面。</p>

<p>风雪的势头莫名地减弱了许多,在灰色的乌云之下,雪地上映照出一道巨大的阴影。</p>

<p>亚尔斯的眼睛首先捕捉到的,是已经破壳的巨大蚕茧。接着,是【榭姆雅萨】从蚕茧之中挣扎而出的庞大身躯。</p>

<p>在黯淡阳光的照耀之下,飞蛾之王一边踏碎茧壳,一边缓缓拍打起了翅膀,准备重新返回作为自己舞台的天空。</p>

<p>「比想像中的还要早呢。尽管治愈能力并不怎么强,但是优先再生了翅膀是吧。」</p>

<p>再次于翅膀上浮现的花纹──那对重生的双眼绽放出一阵精光,仿佛想揪出不晓得潜藏在哪里的亚尔斯和蕾蒂。</p>

<p>「不过还是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呢。我的伤口也被你好好缝起来了。」</p>

<p>蕾蒂站到亚尔斯身旁,同样把视线移动到先前的战场上。因为暴风雪已经平息的关系,空气也变得相对稳定。仔细一看,便会发现由于【榭姆雅萨】选择优先再生翅膀,因此似乎无暇治愈其他部位,全身上下都可以看到蕾蒂用【轰炸】留下的爆破痕迹。</p>

<p>「我做得不错吧?虽然我本来是想要来一发大的,直接把这家伙炸个稀</p><p>巴烂就是了。」</p>

<p>「你还真有脸说呐。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在构成和座标设定上都很随便,所以只会演变成无差别轰炸而已。」</p>

<p>蕾蒂不是使用改良版的【空爆型投射轰炸】,单凭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也就是说,为了避免魔法的显现座标出现偏移,蕾蒂才特地选择了难度较低的旧型【轰炸】。</p>

<p>直接被戳到痛处的蕾蒂,只是一语不发地盯着亚尔斯的侧脸。她好歹也是无双魔法师,因此眼神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羞愧的情绪。</p>

<p>「那么作为我的赔礼,人家可以随便你怎么样哟?」</p>

<p>她承认自己当时确实太过冲动,怜起上衣的下摆,把整件衣服稍微挽了起来,似乎是想要以此来答谢亚尔斯先前的及时相助。亚尔斯当然完全没理会她这番演出。</p>

<p>虽然蕾蒂在主动出击的时候往往莫名大胆,但是刚才却被亚尔斯的那句黄腔吓得花容失色。要说哪一面才是她真正的脸孔,答案不言而喻。希丝缇为何会揶揄蕾蒂是「只会出一张嘴的女人」,亚尔斯现在隐约有点明白了。</p>

<p>「差不多该走了吧。我们可不能让那家伙等得太久,结果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部队上。」</p>

<p>「对了,那个像是巨大木桩的魔法……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啊?」</p>

<p>这也是亚尔斯方才选择暂时撤退的主要原因之一。</p>

<p>「恐怕是能够任意发动的魔法。说得直接一点,就是封装了不明魔法的无线遥控炸弹,而且足足有四个之多。」</p>

<p>「直接把它们大卸八块如何?」</p>

<p>「我已经试过了,但是这条路行不通。似乎无法从外部影响魔法本身的发动。」</p>

<p>「你也不晓得这是什么魔法吗?」</p>

<p>「毫无头绪呐。单从外表来看或许是土系统魔法……可是仔细一想,也有可能是火系统魔法。」</p>

<p>因为即使是【永冻结界】也无法停止这项魔法的运作,而且那些巨树本来就是由蕾蒂的爆炎魔力转化而来的东西。不同于炎龙遭到石化那次的情形,【榭姆雅萨】有可能只是挪用了魔力,并没有对构成本身动什么手脚。因此亚尔斯认为这个魔法,或许直接沿用了原有的系统术式。</p>

<p>「只是我们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些雪花的问题,就很难出手干涉。不过,无论那些是什么样的魔法,只要先『吞食』过一次,再来总能找到方法应付吧。」</p>

<p>「噢~还真是靠得住呢。可是啊,拜托你别像上次那样失控啰。」</p>

<p>「我会妥善处理的。如果只是吸收魔法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接下来,【雷夫奇斯】暗放的冷箭还是很令人头痛呐。」</p>

<p>「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争取时间,直到【雷夫奇斯】被成功讨伐吧?」</p>

<p>「大致是这样没错。虽然存在着这些雪花的干扰,但是【榭姆雅萨】明显已经被逼急了,只要我们自己别冲过头就没问题。」</p>

<p>亚尔斯在最后补上的那句话,让蕾蒂的表情不由得变得苦涩。先前那只有新兵才会犯下的错误,已经化为痛切的教训铭刻在她的心头。因此……</p>

<p>「不好意思,阿尔小弟。只要再一下子就好,在接下来和【榭姆雅萨】那家伙的战斗里,你能够继续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吗?」</p>

<p>「嗯,我是这么打算的……而且都到这个节骨眼了,我也不可能不帮你一把吧?」</p>

<p>在【雷夫奇斯】射出第二发【真伪•绝命天雷枪】的时间点,亚尔斯就认为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真要说起来,即使是被亚尔斯以【暴食捕食者】吞食掉的第一发,也完全称得上惊天动地的一击。穆杰路和露姬肯定已经掌握了【雷夫奇斯】的潜伏地点。</p>

<p>因此亚尔斯相当笃定地开口:</p>

<p>「蕾蒂,我们这次要确实地解决掉那家伙啰。你可别现在才跟我说你的魔力不够用了。」</p>

<p>「至少还够打完这场仗啦。对了,我这次也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哟。在时机到来的时候,希望你能够稍微帮忙一下。」</p>

<p>「只要不是什么乱来的要求就好。」</p>

<p>虽说亚尔斯非常清楚自己是不喜欢也不擅长联手作战的人,但是如果是和现在的蕾蒂合作,应该就不在此限吧。</p>

<p>在和【榭姆雅萨】展开对峙以前,亚尔斯再一次发射出了信号弹。</p>

<p>尽管在空中飞舞的【榭姆雅萨】,有可能因此察觉到两人的位置,不过亚尔斯本来就没打算继续躲藏下去。</p>

<p>拖曳着鲜艳喷烟的信号弹,很快就在高空中炸裂开来,魔力顿时宛如漾开的涟漪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p>

<p>这是发送给分散在各处的队员的信号──全体成员进入作战的最终阶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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