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说书

<p>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p>

<p>图源：linpop</p>

<p>录入：养老驴</p>

<p>「祖先之魂魄传于子孙。</p>

<p>吾人生于人世，即是祖先分身之故也。」</p>

<p>江户初期的朱子学者林罗山，如此描述神（祖先）与人的关系。孩子承袭了父母的魂魄，而父母也有父母，一路往前追溯，便知活在现在的自己，其实延续了未曾谋面的祖先之魂魄（心）与肉体。</p>

<p>「不过，老实说，人活著才不会想这么多呢。」</p>

<p>放学后顺道来到河堤的他如此嘀咕。在两条河流交会的三角洲上，大学生正在练习吹喇叭，因为生疏而不时卡住的铜管音色横渡了河面。周围可望见拍照的情侣和摊开地图的外国人。时植枫红季节，市内名胜的观光客远比平时多。</p>

<p>「大家都努力地活在当下，哪来的闲功夫思考自己的生命是从哪里来的？」</p>

<p>他往空空荡荡的长椅坐下，从包包中拿出《古事记》的文库本。这是他的爱书，封面早已磨损，改用厚纸包覆，而且一再翻阅的页面边缘变成了褐色。</p>

<p>「……所以，我算是很幸运的，至少我获得了思考这个问题的契机。」</p>

<p>他替神明办理的差事还不多，但在这些为数不多的交流中，他也思考过神与人的关系。</p>

<p>「就拿这本《古事记》来说，正是因为有人编写，现在的我们才能阅读。这么一想，现代的科技全都是托先人的福啊。」</p>

<p>他老气横秋地说道，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他的脑筋比我从前认识的差使灵光，美中不足的是容易得意忘形。</p>

<p>「……不过，包含《古事记》和《日本书纪》在内，古代的文献有可能被窜改过，现在流传在世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很难说。有时候，反而口耳相传的才是事实。」</p>

<p>确实如他所言，许多凡人留下的史料，都在当权者的授意下被改写。原本存在的神明被删去了名字、角色反转，或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硬生生地冠上知名神明的血统。不过，并非所有史料都是如此，也有些史料记载的历史与我亲眼所见的吻合，未受染指而流传下来──这件事本身就像是神明的刻意安排。</p>

<p>「不过，事实被扭曲，神明不会难过吗？」</p>

<p>经他这么一问，我一时语塞。无论凡人如何传承，神依然是神，无可动摇──我原本该如此回答，却意外地陷入沉思。</p>

<p>「与事实不符的事流传下来，祢不会生气吗？」</p>

<p>他似乎感同身受般一脸不快，表情看起来莫名逗趣，令我忍不住发出笑声，并再次体认到选他为差使果然是正确的。</p>

<p>这么一提，当初我也是满怀不安地看著从前的差使。而他后来获得正式任命，不知不觉间，渐渐地有了差使的派头。随著时光流逝，在他心中累积的点点滴滴，想必也与宣之言书一同传给了这个成为新任差使的少年吧。</p>

<p>直至我的鳞片褪去色彩的那一日为止──</p>

<p>若这个故事能被传承下去，落入后世的凡人手中。</p>

<p>那也会是，无常人世中的一大乐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