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迷惘女歌手第二章气氛是什么味道？

1

隔天十月四日，笑太一如往常迎接早晨到来。

首先被那须野踩脸而清醒，在要求早餐的「喵～～」叫声催促下来到客厅。倒干粮到猫碗里后，在餐桌上准备两人份的早餐，顺便做要带到大学的便当。能省就省是最好的。

笑太先独自吃完早餐。

「花枫，天亮了。」

然后走到挂著「花枫」牌子的门前叫她。

「……」

虽然没回应，但笑太不会开门。

最近妹妹好像迎来多愁善感的年纪，要是擅自打开房门，她会生气抱怨。

所以笑太就这么按兵不动。

大约一分钟后，花枫走出房间。

「……哥哥早。」

不过，她眼睛还闭着。

「至少要洗碗盘喔。」

「好～～慢走。」

笑太在花枫打着呵欠目送之下出门。

天气大致都是晴天。

像拉长的棉花糖的云朵另一头，感觉得到蓝天。今天空气干燥，是秋天会有的肤触。走在如此清新的天空下前往藤泽站，在车站搭JR东海道线到横滨站，转搭京急线约二十分钟，抵达大学所在的金泽八景站。从家里到大学差不多一个小时整。

走出车站的验票闸口，学生三两成群往学校移动。

有学生发现朋友前去打招呼，和手机另一头的朋友聊天或传讯息的学生也很多，还有学生是听着音乐默默前进。至于笑太……是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往前走的学生之一。

日复一日，平凡无奇的光景。

穿过正门，映入眼帘的学生变多，周围的气氛顿时出现活力。这也是一如往常的光景。

和昨天没两样的大学风景。

学生们的样子。

有人觉得一成不变的校园生活很乏味。在校园里经常听到有人说，原本以为进大学会获得更多采多姿的快乐体验。

不过以笑太的立场，他对乏味没有任何不满。

风平浪静是最好的。

真的是世间一切平和如旧。

看着熟悉的大学，笑太一边思考这种事，一边走进第二节开始上课的主校舍。

笑太上楼前往201教室。接下来要在这里进行必修科目线性代数课程，笑太来上这门课。

座位已经坐了三分之一左右。所有人都是同系学生，几乎都是一年级。上周做课程介绍时，笑太得知其中只有四五名去年被当的二年级学生，因为教授提到「大二同学这次别被当掉」……

笑太在教室中央区域发现熟悉的背影。

是拓海。

笑太走到旁边，发现他的拓海说声「嗨」举起手，很自然地往旁边移一个位子。

「我先帮你暖好椅子了。」

笑太不想一大早就感受男人屁股的体温，所以回应了「嗨」之后坐在前方的空位。

「难道你讨厌我？」

「椅子就是要冰的。」

「啤酒也是。」

笑太聊着没营养的对话，拿出上课要用的线性代数课本与笔记本。课本印着负责这门课的教授名字。其他科目也是，大学使用的讲义大多是教授写的书，部分版税会支付给教授，令人觉得世间机制运作得真好。

不经意看向时钟，指针指向十点二十五分。第二节课在五分钟后开始。

被高亢的笑声引得往教室前方一看，是今天也都穿类似服装的那群女生。她们在玩智慧型手机的应用程式，好像是拍短片互相分享。卯月的身影也在其中。

后方隔两列的座位有一个专心看书的男生。看他不时笑咪咪的，应该不是在看艰深的书。

他旁边是趴在桌上睡觉的学生。还没上课就在睡觉，胆子挺大的。

其他人大多是在玩手机或和朋友聊天。

无论往哪里看，都是常见的上课前的光景，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即使如此，笑太还是觉得映入眼帘的景色不对劲。

这是从一名女生感觉到的，现在也感觉得到……

最初看见的女生六人组之一，和周围女生穿着同款裙子与女用衬衫的卯月。

对朋友的玩笑话吐槽发笑，反过来搞笑被人吐槽。卯月和大家在相同的时间点发笑。

这只不过是常见的女生群体生活片段，肯定是去每一所大学都看得见的互动，没什么好奇怪的。所以即使被莫名的感觉囚禁，笑太自己也没能立刻摸清这份突兀感的真面目。明明不知道，却直觉某个地方怪怪的。

笑太当成在玩高难度的大家来找碴，观察卯月没多久，察觉视线的卯月和他四目相对。

一般来说，这时会是她精神奕奕地挥手大声说「大哥早安～～！」的情景，会引人注目到连笑太都觉得不好意思……

但是卯月今天的行动不一样。她看着笑太，像是想起什么般半张着嘴，然后对朋友说「我离开一下」后起身。

她笔直走到笑太前面，只在瞬间表现出在意周围的样子，然后稍微弯腰向前。

「和香说了什么吗？」

她以只有笑太听得到的音量低语。

「你是指什么事？」

笑太反问，想确认她这么问的意图。

「什么事就是什么事。」

得到的回应是只有押韵的无意义话语。

「这是怎样？」

笑太不得要领的回应使得卯月瘪嘴。不过以笑太的立场，他不知道卯月想知道什么，所以难免没有着力点。

「你昨天和丰滨怎么了吗？」

笑太听和香说过，她上周摆出一副像是要找卯月吵架的态度。若说两人怎么了，应该是这件事吧。

不过，这件事在笑太内心已经结案。因为昨天来找他商量的和香说要再跟卯月谈谈……所以笑太继续在意也无济于事。

「昨天我离开大学之后一直在拍杂志的照片，没见到和香。」

「也没联络？」

「昨天没联络。」

这种说法令人在意。她特别提到「昨天」，听起来像是今天联络过。而且笑太这份多虑是正确的。

「她刚才传讯问我今天会不会来大学。」

因为卯月接着这么说。

「所以呢？」

「她刻意这么问，不觉得是要找我谈什么事吗？」

「应该也有人不这么觉得吧？」

至少昨天之前的卯月应该就不会这么觉得。感觉她还没追究就会先回讯问「和香，怎么了！」这种问题。如果状况允许打电话，或许会当场打给和香。应该说一定会打。

想到这里就觉得今天的卯月果然哪里怪怪的。

「我才要问，你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是指什么事？」

「什么事就是什么事。」

「你学我～～」

卯月说完，像要缓和气氛般笑了。这也让笑太感到突兀。卯月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笑太没看过这种笑容，至少直到今天这一瞬间都没看过……

而且，当她听到「发生了什么事？」这种问题并不会察觉笑太这么问的意图，而是会聊起「拍照的时候摔到屁股了～～」这种昨天的生活点滴。笑太认识的广川卯月是这样的人。

这份突兀感究竟是什么？

笑太试着看透其真面目。

「我今天状况很好对吧？」

卯月说完又笑了。

不经意从笑太身上移开的视线，投向刚才一起聊天的那群女生。

「感觉完全对到大家的波长了。」

无须重新比对也知道，卯月和那群女生穿着类似的服装。

「好像是。」

或许偶尔也有这样的日子。

只不过，卯月自己好像也觉得和以往不同。因为她觉得今天状况很好，跟大家的波长很合。

思考到这里的时候……

「大家坐好。」

教授轻声说着走进教室。

学生们重新转向正前方。卯月也回到朋友们等待的前方座位。

「福山，我问你。」

笑太看着就座的卯月背影，向斜后方开口。

「嗯？」

「今天的广川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可爱喔。」

「还有呢？」

「我觉得很可爱。」

拓海回以一如往常的话语。

「感谢你提供宝贵的意见。」

「不用客气。」

环视周围，除了笑太以外，没有学生在意卯月。看来只有笑太感到不对劲。

既然这样，或许是笑太多心了。

今天偶然和大家穿相同的服装，和大家的笑点一致。和香传来的讯息，她也只是凑巧有点在意。

因为无论如何，今天的状况很好。

所以这一切都是笑太想太多了。

但愿真的是自己想太多。笑太如此心想，打开线性代数的课本。

2

再怎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旦在意就会留在心上，所以在上线性代数课的时候，笑太也自然注意到卯月的行动隐约和往常不同。

直到昨天的卯月都会专心听教授上课。如果哪里听不懂，她会不惜打断讲解也要举手发问。即使周围朋友讲悄悄话或是用手机传简讯聊天，卯月只要进入状况就不会分心。这是她至今为止的常态。

但卯月今天定不下心，又是左右摇晃身体，又是和身旁的朋友嬉闹……即使会注意听教授上课，也没有开口说「这里我听不懂！」这种话。

上完课时也没有说著「老师，下周见～～！」精神奕奕地挥手。

卯月和教室里其他学生一样迅速收拾课本，如今正和那群女生讨论中午要吃什么。在那个小圈圈里，也不会只有卯月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明显。某人提议「去学校餐厅吧」的时候，她只以平静的心情回应「嗯，走吧」……这使得笑太内心对卯月的突兀感确实成形。

只不过，依然只有笑太注意到卯月的变化。

和卯月在一起的女生完全是以一如往常的表情和卯月对话，说著「今天放学去横滨逛逛吧」这种话。表现的模样过于自然，至少在笑太眼中，女生们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反过来看，女大学生现在这种对话是毫不突兀的互动。以往只有卯月独自亢奋不已的那种光景，若要说不自然或许是不自然吧。

「梓川，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笑太想着这种事情时，斜后方座位的拓海打断他的思绪。

拓海上半身弯向前，甚至探到前方座位。

「我做了便当。」

「我的份呢？」

「有的话才恐怖吧？」

「说得也是。我会全身发毛。」

拓海说着站了起来。

「我去合作社一趟。」

他单方面这么说完，准备从后门离开教室。大概在说他会回来，要笑太等他吧。

金发女生在拓海离开后走进教室。

是和香。

她只在瞬间看向笑太，但是立刻重新面向准备从另一扇门离开的卯月背影。

「卯月。」

这个声音使卯月身体一颤。接着她说「抱歉，你们先去餐厅」，送五个朋友到走廊。

刚才一起上课的其他学生也外出吃午餐，教室只剩将便当盒放在桌上的笑太以及两名偶像。

「……」

教室的前方与后方。保持这段距离的卯月与和香之间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好啦，我去买个饮料吧。」

笑太察觉气氛不对，想要暂时离开，却被和香的行动阻止了。

「我还没喝，这瓶给你。」

和香来到笑太所在的教室中央，将一瓶饮料放在便当盒旁边。是麻衣不久之前拍电视广告的桃子汽水。

既然她示意可以在场，笑太也就这么做了……

「那个……和香你找我是为了上次的事吧？」

先开口的是卯月。

「……上次是哪次？」

听她突然这么说，和香皱眉询问。

「当然是星期日那次。」

卯月一副「那还用说吗！」的语气。

「……？」

所以和香当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应该没想到卯月居然会主动提起那件事，因为她以为团体成员的焦虑、烦躁、不安与担心都没让卯月感受到……至少和香昨天是这么对笑太说的。

「真的对不起！」

无视于和香的困惑，卯月「啪」地合起双手，膜拜似的道歉。

「我完全没理解大家的心情，你会生气也是当然的。」

「……卯月？」

「现在我们各自的工作增加，一起活动的次数减少了。我也不想这样，所以得好好和成员谈一谈才对。」

「是没错……但我也要道歉。我觉得我说得太重了。」

「没那回事。毕竟我是听你说才知道的。」

「嗯……」

「是啦，个人的工作自然也很重要喔。我想也有很多人是藉此才认识甜蜜子弹。」

「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我们要是因为这样各自散开，那就没意义了。」

「嗯……」

「所以也找八重、兰子、萤一起讨论吧。今天的舞蹈课，大家会久违地聚在一起对吧？」

「预定是这样没错……」

我到底正在和谁说话？

和香或许在思考这种事。

因为直到最后，和香都诧异地看着讲话条理分明的卯月……

「和香？我讲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卯月大概从反应迟钝的和香察觉到某些端倪。这正是卯月这份突兀感的本质。她正配合对方推动话题。

「不，我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和香魂不守舍似的回应。

「太好了～～」

「嗯……」

和香从刚才就一直给人心不在焉的感觉。

「和香？」

卯月这次也察觉到了，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没事……今天好像只有八重会因为摄影迟到，不过大家一起谈谈吧。我来联络她们。」

「嗯！拜托了。啊，我让朋友在餐厅等，先走了喔。」

卯月微微挥手之后，拿着包包走出教室。快步行走的背影很快就看不见了。

「……」

留在教室的是如同被摆了一道般无从处理的情感。究竟是疑问？还是惊讶？说起来，这是真实发生的事吗……连这一点都不清楚，所以不觉得舒坦，只留下烦闷的心情。

大概是没能将脑袋整理好，和香定睛凝视卯月消失的门后。她看起来像是会就此停止动作，所以笑太向她搭话。

「真是太好了。」

「……」

和香默默将视线移过来，脸上满是疑问。

「我说这样真是太好了。」

「什么事太好了？」

「你们和好了。」

「……嗯，哎，是啦。」

和香虽然同意，表情看起来却无精打采，被无法释怀的心情填满。

「话说，刚才是怎样？」

和香直接说出内心的想法。笑太若要将想法化成言语，大概也和她差不多吧。假设站在一样的立场，笑太应该会说「那是怎样」。

「笑太，你对卯月说了什么？」

和香双眼染上怀疑的神色。

「什么都没说。」

「真的？」

「真的。」

「那么，明明星期日完全没能让她知道想法，为什么到了今天就变成这样？」

「你不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啊？」

「广川的事应该是你比较懂吧？」

因为不只是认识得早，还以同团成员的身分紧密地共度至今。

「那当然吧！」

和香一脸不悦地接受笑太的说法。就算这么说，她对卯月的疑问与突兀感也没消失。

「刚才真的是卯月？」

她稍做思考之后以正经的表情问了。

「如果不是卯月，会是谁？」

「她刚才讲话会注意我的脸色。」

这句话隐含「这不是卯月」的强烈想法。

「是啊。」

「因为，这样的话……」

和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话只讲到一半。应该是在一瞬间犹豫是否要说出口。

「卯月不就变得会看气氛了？」

因为接下来要说的是这句话。

「是啊。」

真的如她所说。

卯月和平常哪里不一样？

简直正如和香所说。

看气氛。

那个卯月居然会看气氛……

这就是突兀感的真面目。

「难道说，和我跟姊姊那时候一样……」

和香以眼神诉说。

「你的意思是卯月和某人对调了？」

「嗯。」

「如果是这样，她也太熟悉甜蜜子弹的隐情了吧？」

两人刚才讲的内容应该是只有相关人士知道的情报。

「是没错啦……」

「假设是某种思春期症候群，现在这样会造成什么问题吗？」

「这……」

和香接下来大概想说：「当然有问题！」却在说之前察觉了。

顺利跟卯月和好。

当时和香情绪化的理由，卯月也理解了。

目前完全不会感到困扰。

反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吧？

但是和香困惑了。

而且卯月今天对笑太说「今天状况很好」露出笑容，还说「对到大家的波长」而感到开心。

不只是和香，笑太也对卯月突然的变化感到困惑。

「那么，这样就好吗……？」

和香没什么自信地如此确认。

「反正明天说不定就复原了。」

笑太顶多只能以搁置作为回应。

3

先说结论，笑太小小的期待没有成真，卯月隔天也正确地观察气氛。

笑太早上六点做好准备，在第一节课前往大学一看，卯月毫不突兀地融入同系的女生团体。

穿着和大家相似的服装，聊着和大家相同的话题，和大家在相同的时间点发出笑声。

不过，这对笑太来说是突兀感……

昨天深夜，上完舞蹈课返家的和香特地打电话到笑太家，回报：「刚才跟卯月一起和所有成员好好谈过了。」

甜蜜子弹的活动当然重要。

个人的活动也要努力。

因为确实做好手边的工作，是让这个团体广为人知的唯一方法。

一起讨论之后，五人重新变得更加团结。这么说的和香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开朗。之前她和卯月有点各说各话，某些价值观没达成共识。现在的卯月可以理解这一点。

说来头痛，状况一直朝好的方向进展。

实际上，和大学朋友愉快聊天的卯月给人安心感。直到前天，她都因为明显格格不入而令人捏一把冷汗，应该说有种着急不耐烦的感觉，现在则是完全不会这样。她持续进行着安心、安定的互动。

只不过，真的看见卯月融入群体的样子，就某方面来说让人坐立不安，所以也很头痛。

今天周围的学生好像也没注意到卯月的这种变化。大家恐怕是没有注意他人到挂心的程度，只要各自确立的私人领域安全就好。若是假装不注意他人，或许总有一天真的就不会去在意了。

笑太也是，如果对方不是卯月，他就不会注意，也不会在意。

「福山，我问你。」

笑太对坐在旁边的拓海开口。

「嗯～～？」

拓海的声音听起来很困，眼睛半张不张。

「今天的广川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可爱喔。」

「还有呢？」

「我觉得很可爱。」

「我想也是。」

「……梓川同学，我问你。」

大概是聊到清醒了，拓海注视着笑太发问。

「嗯～～？」

这次是笑太回以爱困般的声音。

「刚才的问题，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答案？」

看来因为连续两天问一样的问题，终究是感到疑问了。

「正确答案是『可爱』。」

笑太打着呵欠这么回答。

「这是怎样？」

笑太也没有预先在内心备好答案。

拓海看着没继续多说什么的笑太，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

克服第一节与第二节课的笑太在午休时间前往学校餐厅。今早他也是六点起床做便当，不过麻衣从今天开始来大学上课，和笑太约好一起吃午饭。

学校餐厅里的座位已经八成满。

笑太环视拥挤的用餐区，找到占了靠窗座位的麻衣。麻衣也发现他，微微招手。

笑太钻过拿着托盘的学生之间，走向麻衣所在的四人桌，随即察觉某人坐在麻衣正对面。

这个人背对笑太，但笑太隐约对这个背影有印象。这也是当然的。因为和麻衣在一起的是不久之前升格为朋友候补的美东美织。

走到桌旁，美织随即亲切地打招呼：「啊，梓川同学，呀呼～～」

笑太看了麻衣又看了美织，然后坐在麻衣旁边。

「我们第二节的英文课同班。」

麻衣在笑太询问之前说明。

「麻衣小姐坐我旁边的时候，我还以为心脏要跳出来了。」

美织按着胸口，大概是回想起那一瞬间的紧张。

「美织好夸张。」

麻衣有点傻眼似的回应。

「不不不，麻衣小姐要更有自觉才行。对吧，梓川同学？」

进行自然的对话之后，美织话锋转向笑太。麻衣的视线也朝向笑太。

「总觉得你们感情真好。」

笑太再次来回看向两人，说出率直的感想。

看向桌面，两人都点学校餐厅的招牌井。两个饭碗都空了，一颗饭粒都不剩。加上她们占的座位也是大桌子，大概是第二节课比预定早结束吧。或许在笑太过来之前就聊了很久。

「梓川同学，你在吃醋吗？」

「麻衣小姐不擅长交朋友，所以我有点意外。」

笑太从背包拿出便当，在桌上打开。

「你说谁不擅长？」

麻衣故意装出生气的态度，拿筷子从笑太的便当盒抢走煎蛋卷。

「多亏我们在英语对话课的时候同组一直练习。」

麻衣说完一口吃下煎蛋卷。「嗯～～好吃。」她嘴里这么说。

笑太上半学期也上过英语对话。上课时禁止讲国语，所以和搭档是异体同心。以笑太的状况来说，这也是和拓海交谈的契机。

「还有，听美织说她身上不带手机，我就知道是笑太提到的女生了。」

「反正你一定说过联欢会上有个吃掉三块炸鸡块的贪吃女生吧。」

「我可没讲这么多。」

「不过多亏这样，我才和麻衣小姐拉近距离，所以就放你一马。」

美织没听笑太说话。

即使有这段原委，麻衣与美织也莫名亲近。对麻衣来说，已经直接以名字称呼美织也挺稀奇的。因为笑太刚开始也是「笑太小弟」。

「美织自我介绍时，要我直呼她名字，我终究是有点抗拒。不过以英文对话的时候这样比较自然。」

「为什么要叫名字？」

笑太问美织。

「因为我希望麻衣小姐直接用名字叫我。」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理由。

「你很内行喔。」

笑太感慨地点头，将饭菜送入口中。

此时，麻衣不发一语地离席，到自助区端一杯茶过来，轻轻放在笑太的便当盒旁边。

「麻衣小姐，谢谢。」

听到这句话，麻衣只以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

「……」

看着这一幕的美织不知为何不断眨着眼睛。

「美织，怎么了？」

「……你们两位真的在交往啊。」

她的双眼依然眨个不停，看来相当难以置信。

「经常有人说我配不上她。」

虽然很少人明讲，但笑太经常感觉到周围的视线这么说。这种事并不稀奇。或许从来没人由衷称赞他们登对，至少在大学认识的朋友或熟人不曾这么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总觉得距离感很自然……两位好登对。」

美织客气地回应，不知为何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对自己这番话感到害羞吧。称赞别人的时候会莫名拘谨，意外地难以说出口。

「美织，谢谢你。」

麻衣说着露出笑容，美织随即像心脏被射穿般瘫倒在旁边的椅子上。

「没事吗？」

笑太姑且问一声。

「啊～～我不行了。我刚才坠入情网了。」

「我上次也说过，我的麻衣小姐不会让给你喔。」

「偶尔借我一下啦。」

「你们两个，我可不是物品。」

麻衣说完，美织带著有点紧张的表情起身。

「美东，不必在意。麻衣小姐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生气。」

「是啊。笑太平常嚣张多了。」

麻衣的筷子再度伸向便当盒，抢走蟹肉奶油可乐饼。最近花枫迷上这道冷冻食品，所以家里随时有库存。

「啊～～麻衣小姐，那个至少留一半给我。」

不过笑太的制止没传达给麻衣，她一口就吃掉了。

「……这是什么感觉？我还可以待在这里吗？」

美织来回看向笑太与麻衣，然后没什么自信地这么问。

「拜托别当电灯泡。」

「当然可以啊。」

笑太与麻衣同时说了。

「总之，我再去装一杯茶。」

美织做出折衷的选择，拿着杯子起身。她也把麻衣的空杯拿走，可见她做事面面俱到。

「美织和你有点像，对吧？」

麻衣看着美织将杯子放在饮水机的背影这么说。

「对美织讲这种话，她会抗拒喔。」

「你就不会抗拒啊？毕竟美织很可爱。」

此时，装好茶的美织回来了。

「在说什么？」

两个塑胶杯叩一声放在桌上。

「说你很可爱。」

「麻衣小姐，真的吗？」

美织明显露出质疑的表情。看来她不相信笑太。

「真的。」

「那个……谢谢。」

美织老实地相信麻衣说的话，乖乖就座，发出声音喝着茶掩饰害羞。

对话暂时中断的时候，笑太将最后剩下的煎蛋卷送入口中。将筷子收进筷盒，便当盒也盖好，包上包巾结束午餐。

喝口麻衣端来的茶，休息一下。

不经意望向餐厅内部，目光停留在隔两桌的位置。和笑太他们一样的四人桌，服装与化妆都相似的四名女生坐在那里。从桌上餐具看来，点的料理也一样。

「高中的时候好轻松。」

突然说起这种话的是美织。

「嗯？」

笑太投以疑问的视线，发现美织也看着隔两桌的那一桌。

「因为有制服。」

「啊～～」

看来她察觉笑太视线的意思了。笑太心想「那就好」，视线再度移回隔两桌的那一桌。仔细看会发现再过去的那一桌也坐着服装几乎同款的两人。

环视餐厅内部，穿类似服装用餐的人不只一两桌。以扑克牌来说就是从同花、葫芦、四条、三条、两对到一对都有，数也数不完。

「那个应该不是预先讨论决定的吧？」

「天底下有人会做这种麻烦事吗？」

每天早上联络朋友，说好今天穿这样上学……连笑太都不认为有人会这么做。

「应该没有吧。」

只不过，若要说是凑巧穿得差不多，感觉这种人多得不太自然。换个角度来看，这样的偶然重叠过度，有点诡异。

「我也是每天都在烦恼要穿什么衣服，不想被当成土包子，也不想被嘲笑打扮过头。」

这么说的美织今天穿的是连身裙加一件牛仔布休闲衬衫。大概是只穿连身裙怕会有点过头，所以加件衬衫减少甜美感。

看向旁边那桌，有个女生的穿搭和美织一样。

「梓川同学，你也是。」

美织嘴里这么说，以眼神示意笑太斜后方座位的两名男生。深蓝色九分裤加上长袖T恤，和笑太的穿着一模一样，连黑色背包都一致。

不用问也知道美织想说什么。

「我去符合预算的店，买下假人模特儿身上的衣服，就变成这样了。」

「我这套也是假人模特儿身上的。」

美织轻轻捏起自己的衣服，忍不住似的噗哧一笑。

「昨天穿的是搜寻『秋大学生穿搭』的结果。既然买的店与看的网站都一样，当然会穿得一样啊。」

「哎～～大概吧？」

「而且，既然和大家一样，也就不会被笑……不会刻意打扮得不一样。明明高中的时候会把裙子改短，把领带绑得很可爱，或是换成不同的袜子，拚命想表现自己的个性。」

美织回顾从前，露出苦笑。

不过人类或许就是这种生物。知道可以自由选择之后，就会觉得是在被试探自己的能力与价值而感到畏缩。只要跟着别人的决定去做，出问题的时候就可以怪到那个人头上。但如果是自己决定的事就无法辩解，失去退路。

「你明明没手机，却会搜寻资料啊。」

「因为家里有电脑。」

明明没什么好得意的，美织却双手叉腰挺胸。看来她并不是讨厌上网。

「麻衣小姐是在哪里买衣服的？」

美织将话锋转向一直默默看着两人交谈的麻衣。

「我？」

「你的衣服都很可爱，希望你传授一下。」

「确实，麻衣小姐总是很可爱。」

今天的麻衣上半身是有领子的女用衬衫加上毛线背心，下半身是长裙。头发绑成双麻花辫，从两侧肩膀垂到前方。戴着平光眼镜的整体搭配，散发出文学少女的感觉。

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变俗气，但麻衣高明地穿得成熟又美丽。

「最近大多是向造型师买摄影穿过的服装，现在身上这套也是。」

「这就学不来了～～」

美织垂头丧气。

「不过就算学得来，我也不是麻衣小姐，应该不适合吧……」

接着她迳自闹起别扭。

「意外地可能会不错喔。」

「梓川同学，你为什么知道？穿过？」

「嗯。」

「你这变态。」

「是我妹妹穿过。麻衣小姐经常送旧衣服给她。」

花枫身高意外地高，穿得了麻衣的旧衣服。虽然也觉得像是把花枫当成女儿节娃娃玩换装游戏，不过大致都搭得起来。

「你妹妹……好好喔。我也想当梓川同学的妹妹……还是算了，不过好好喔。」

「你说出真心话了。」

「对了，原本是在聊什么？」

美织把笑太的话当成耳边风，重整心态般询问。

「还不是美东你突然说高中有制服穿真好。」

「笑太，是因为你往那里看吧？」

麻衣瞥向成为话题开端的那群女生。

「对喔。既然在意那个，梓川同学，你发生过什么事吗？」

「你是指什么事？」

「什么事就是什么事。」

「只是不经意看过去罢了。」

笑太这次真的不经意移开视线，美织说著「是喔，不经意喔」姑且接受了。她不会追问对方想隐瞒的事。

在这之前，通知午休即将结束的预备钟声响了。在学校餐厅放松休息的学生们熙熙攘攘地开始行动。

「我要去图书馆还书，先走了。」

美织首先起身。

「餐具我帮你收吧。」

笑太随后起身，伸手去拿美织的托盘。

「啊，抱歉，谢谢。」

「下周上课见。」

麻衣说完，美织说声「再见」挥挥手，离开餐厅。

笑太目送她的背影离开，然后将餐具放到回收区。

和麻衣一起来到外面，并肩走向主校舍。

「笑太，你下午上什么课？」

「好想跷课和麻衣小姐约会。」

从银杏步道仰望的天空又高又蓝。

是最适合约会的好天气。

几天前还觉得热的空气，今天带着秋天会有的凉意。

「如果要上到第四节，我就陪你一起回家。」

「我上到第三节，不过要准备补习班的课，所以会等你。」

「是吗？不过，原来你今天要去补习班打工。」

「唉～～晚餐好想和麻衣小姐一起吃麻衣小姐亲手做的饭菜。」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去帮你做饭。」

「咦～～」

「不提这个，你晚上去补习班打工如果会见到双叶，要不要问问刚才的事？」

「嗯？」

「刚才提到那种话题，是因为广川吧？」

看来麻衣果然早就知道了。因为知道，所以刚才没提出任何疑问。想必是从和香那里听到某些情报了。

「我今天问问看双叶。那家伙肯定会满脸抗拒吧。」

4

「梓川，你还在思春期啊。」

向理央说明卯月的事情之后，理央首先回的是这句话。

补习班讲师的打工已经结束。

晚上十点之后的连锁餐厅里依然坐了八成满。

今天花枫也来打工，来为笑太与理央点餐的人就是花枫。端料理过来的是高中时代的学妹古贺朋绘。两人现在已经不在前场。高中生只能工作到晚上十点，现在她们应该在后场换衣服准备回家。

「因为我好像意外地纯真喔。」

「毕竟猪头少年的心思好像意外地细腻。」

「这单纯是在说猪吧？」

理央无视笑太的指摘。

「应该和你想的一样吧？」

她回到正题。

「意思是？」

「原本不会看气氛的偶像忽然会看气氛了。就这样。」

「你认为有这种事吗？」

这么说很失礼，但卯月的少根筋是挂保证的，笑太实在不认为短时间内会突然改变。

「你无论如何都想连结到思春期症候群是吧。」

「我希望不是这样。」

这是真的。

最近这一年半左右都没遇到，可以的话希望就这么永远说再见。

只不过，关于卯月的事件，若说这是某种思春期症候群会比较可以接受，这也是事实。卯月的态度就是如此令人感到不对劲。

「假设是思春期症候群，她也没为自己的少根筋烦恼过吧？」

「也是。」

当然，应该有一段时期烦恼过。和同学鸡同鸭讲，没能建立良好交情，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孤立。笑太听卯月本人说过，她在国中与高中处于这种状态。

不过，在认识笑太之前……从全日制的高中辍学，转入函授制高中的过程中，她克服了这个障碍。

自己的幸福由自己决定。

如此建言的母亲给了她勇气……

因为卯月是过来人，当花枫烦恼自己无法和他人做到一样的事情时，卯月成了花枫的路标，给予花枫勇气。多亏这样，花枫完全变成了卯月的粉丝。

「既然这样，我觉得她没理由引发思春期症候群啊。」

「就是这样。」

即使找理央讨论，得到的答案果然也一样。没有问题，因此感觉有问题。不过因为没有问题，所以没问题……这样简直是问禅。

「瞧你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那当然。不过如果只是会看气氛也就算了……她连服装都突然和旁人一样，你不觉得毛毛的吗？」

餐厅深处刚好有一桌是洋溢类似气氛的女大学生三人组。及膝裙以及给人高雅印象的女用衬衫，大约及肩的头发轻盈地往内卷，脸颊的妆有点像刚出浴的淡红色，三人正在愉快地聊天。听起来是联谊的检讨会……应该说在数落那群令她们大失所望的男生。

「这正如你新结交的正妹朋友所说吧？」

理央态度冷漠，将咖啡杯拿到嘴边。她的嘴唇抹上浅浅的红色。虽然低调，但理央升上大学之后也开始化妆了。

「姑且还只是朋友候补喔。」

「你不否定她是正妹啊。」

「所以呢？」

看来最好在她进一步吐槽之前讨论下去。

「如果每天接触类似的情报，即使人与人没有直接互动，情报也会被共享，导致每个人都变得大同小异。人类就是具备这样的社会性吧。」

理央置身事外般这么说。不过就是这份认知让笑太起疑。

「换个角度来看，这是不是很像量子缠结？」

处于该状态的粒子，无须任何媒介就可以瞬间共享情报做出同样的行动。这个知识是理央传授的。

「如果只看结果，迳自解释……或许可说两者很像吧。」

理央从咖啡杯上抬起头，余光不经意捕捉到深处那一桌。

「举个例子，假设有个社群处于量子缠结的状态。」

她看着参加联谊回来的女大学生三人组。

「假设有。」

「然后，没处于量子缠结状态的另一个朋友前来会合。」

说巧不巧，女大学生那一桌有个朋友说著「抱歉，等很久了吗？」迟一步前来。大概是联谊没有成果，现在时间多得是，就找朋友过来吧。只有这名女生穿着飞行外套而格格不入。

「会合了。」

「后来会合的这个人，若是因为某个契机被卷入量子缠结的状态，情报将在这个时间点被共享，导致这个人和社群融为一体，所以我并不是无法理解你想说的意思。」

晚一步会合的女大学生一坐下就脱掉飞行外套，随即变成和一开始那三个人差不多的打扮。

就像是情报被共享，融合为单一的群体。

单纯是大家看了气氛的结果。

听理央这么说完，就觉得确实只是这么回事，不过光是会看气氛，知道大学生应该是什么样子，遵守场中的原则与规范……只要这么做，发型、妆容与服装就会那么类似吗？完全没预先说好就做得到这种事的大学生，甚至像是拥有某种特别的能力或天分。

「但如果是这样，这次的案例可能在另一边。」

「另一边是哪一边？」

「假设这是思春期症候群……那么引发思春期症候群的不是广川卯月，而是除了她以外，懂得看气氛的所有大学生。」

理央随口说出惊天动地的想法。

不过，笑太莫名感到认同。若是套用在刚才以深处那桌女大学生为例的说明，那么理央的发言有逻辑可循。

「下意识共享情报，产生『正常』或『大家都这样』这种平均之后的价值观，也许可以说是这样的思春期症候群吧。或者，思春期症候群形成了性质近似量子缠结的潜意识网路，造就平均化的价值观。」

「来自所有大学生？」

「对，来自所有大学生。」

感觉这种想法真是不得了。太离谱了，规模比想像的浩大得多。但是实际上，无论去哪一所大学都有类似的学生团体，打扮成类似的模样，拥有类似的价值观，进行相同的行动。

更重要的是，大学生们和卯月不同，有着引发思春期症候群的理由。

这应该正如美织所说。

一直到高中，制服的存在都证明自己是高中生。学校准备了「班级」这个暂时的居所。

然而大学不一样。没有制服，更没有班级。塑造自己的模子被取走，所以毫无自觉又下意识地寻求大学生应有的模样。这种朦胧不安的集合体应该就是理央说的「普通」，是名为「大家」的无形存在。

「如果这是思春期症候群的真面目，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被卷入其中。」

「因为月月是月月啊。」

卯月以卯月的个性活在当下。当偶像、上电视节目，也上了时尚杂志……在迷惘找不到自我的其他大学生眼中，卯月是耀眼的存在，应该也是因为耀眼而害怕得不敢正视的存在。

所以才会将她吞噬。

吞入这个群体……

「梓川，这个话题的后续，反倒应该是你的领域吧？」

「哪个部分？」

「统计科学就是在进行这方面的分析吧？」

「大一几乎都在上通识课与基础数学喔。」

还没上过任何专业领域的课。目前都不觉得自己在攻读统计、科学或是统计科学。

「哎，不过以这次来说，刚才这段讨论或许没什么意义。」

「是吗？」

可是多亏理央，笑太观察现状的角度大幅改变……

「梓川你也知道吧？接下来才会发生真正的事件。」

理央缓缓吐出这句话。

「也是。我想应该会是这样。」

理央已经全部看透。

「突然会看气氛之后，应该会察觉各种事情。」

「包括好事与坏事……」

「这或许会令她有所改变，所以你才在担心？」

「身为粉丝当然会担心啊。」

卯月的态度不只救了花枫。卯月成为花枫的助力，也帮了笑太很大的忙。借用和香的说法，卯月拥有让大家露出笑容的力量。笑太认为这是真的，所以不想看到她的光辉蒙上阴影。

卯月是令笑太这么想的朋友之一。

然而一反笑太的心愿，状况开始改变。

卯月变得会看气氛了。

她迟早会察觉自己如今会观察气氛吧。

得知以往旁人是如何看待不懂察言观色的她……

「小心出轨别被抓包啊。」

理央以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语气说完，看向店内时钟。进餐厅后过了约一小时，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分。

「花枫那家伙好慢。」

花枫要笑太等她一起回家，但迟迟没看她换好衣服出来。

「双叶，我去餐厅后面看看，你先回去没关系。」

「是吗？那我走了。」

理央把自己的餐费放在桌上，说声「改天补习班见」离开餐厅。

目送理央之后，笑太找店长结帐完毕。

然后到餐厅后面找花枫。

经过厨房餐台前面继续走，听到休息区传出说话声。是两个女生，都是笑太熟悉的声音。

往里面一看，是正如猜测的两人，花枫与朋绘。两人都还穿着服务生制服，一起看花枫手上的手机。

「快点换衣服啦～～」

「啊，学长。」

察觉笑太的朋绘转过来。

「哥哥，你看这个。卯月小姐出大事了。」

「啊？」

笑太完全听不懂。卯月确实发生奇怪的事，但花枫应该不知道。

「别问了，快点。」

「是我希望你快一点耶……」

希望她快点换衣服，快点回家。

「真的是大事！」

花枫将手机递到笑太面前，笑太不得已只好看向画面。

映在画面上的是拓海给他看过的无线耳机广告。

年轻女性清唱歌曲，这首歌是翻唱雾岛透子的作品，所以好像成为不小的话题。

而且这名唱歌的女性，镜头只拍到她嘴巴以下的部分，「那个广告里唱歌的人是谁？」这一点也引起观众兴趣。先前拓海对笑太这么说明过。

脸蛋若隐若现的感觉，若说好奇确实令人好奇。

笑太也从第一次看广告的时候就感到好奇。

镜头再往上一点就好了……广告在这个时候中断结束。不过，笑太现在看的影片长度比之前长，经过三十秒之后还在播放。

歌曲进入最后的副歌段落。

以更细腻、有力的声音歌唱。

镜头从胸口到颈子，再从颈子上移到嘴巴……歌曲结束的同时，映出隐藏至今的女性面貌。

额头冒出的汗珠。

因为热情歌唱而泛红的脸颊。

以充实感填满的笑容。笑太认识这名女性。

今天也才在大学里见过面。

不管怎么看都是卯月。

「明明今天才公开新的版本，点阅数已经超越百万耶。」

花枫兴奋地说着，但笑太不清楚这样有多厉害，只知道很厉害。

比起点阅数，广告的演出以及美丽有力的歌声更令身体产生寒毛直竖的反应。无法以理论说明的魄力从画面传达过来。

看来不只是笑太有感，广告影片也吸引了许多留言。

──这是上过猜谜节目的那个少根筋女生对吧？

──原来会唱歌啊。

──这样看就很漂亮。

──总觉得好厉害。

──歌真的很赞。

──月月的时代要来了。

有人知道卯月，也有人不知道。

共通点是透过广告对卯月深感兴趣。

人们迅速高涨的情绪有着推动某种事物的热量，还有确切的预感。

5

隔天星期四，十月六日。

前往大学途中，笑太在横滨站转搭京急线的时候，在红色电车上巧遇卯月。虽然这么说，但不是卯月本人，而是车上横幅广告照片里的卯月。

她单独上了少年漫画杂志的封面。

单脚弯到胸前放松的坐姿。宽松的毛衣露出单边香肩，垂到雪白肌肤上的黑发莫名诱人。不过咬着柳橙的表情呆愣，展现出符合年纪的可爱气息。感觉是只给男友看的真实表情。

这张相片挺不错的。买杂志回去给花枫当伴手礼吧。

笑太思考这种事，继续看着卯月的照片。

「大哥，看太久了。」

此时，后方传来声音。

转过去一看，发现身后站着一名戴着帽子与口罩的女性。

是卯月本人。

「既然有这个机会，就来看本尊吧。」

笑太转身朝向卯月。

不过，这边的卯月双肩确实收在衣服底下。一点都不清凉，性感气息完全不够。

「还是这边的好。」

笑太将视线移回横幅广告。以舞蹈锻炼的健康肌肤有着生气勃勃的魅力，百看不腻。

「禁……禁止看这么久。」

卯月害羞似的拉着笑太的手臂，让笑太转过来。真是稀奇的反应。以前笑太拿着刊登她泳装照的杂志，她反倒会说「怎么样？怎么样？」积极地询问感想。

看到她率直地露出娇羞模样，笑太就觉得自己在做不该做的事，会一时冲动想更捉弄她。这件事如果传到和香耳里会很麻烦，所以笑太将视线移回卯月本尊身上。

要聊天的话有各种话题可以聊。

「你最近状况不错喔。」

「嗯，托大哥的福。」

「广告影片也是。」

「大哥也看了啊。」

这个话题使得卯月的声音稍微变小。

「昨天花枫大呼小叫告诉我的。事情变得不得了了吧？」

「好像是。今天早上也收到经纪人的联络，要我去大学的时候小心一点。」

所以平常完全露脸的卯月只在今天戴上帽子与口罩。

大概也因为扮装的效果，目前周围乘客好像没发现卯月。只不过有几个乘客和笑太一样发现横幅广告上的卯月，注视了好一阵子，明显是看过昨天广告的反应。

站在车门旁的女高中生双人组也是。

「你看，那是昨天的……」

「啊，是广告的人！」

「没错没错，叫什么名字？」

「等等，我查一下。」

听得到她们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讨论。

如果是以前的卯月，在这个场面主动搭话做自我介绍也不奇怪。即使对方突然被搭话而不知所措，卯月应该也会不以为意，我行我素地用力和对方握手。不过现在的卯月一动也不动。

就只是挺直身体感到紧张。

「对对对，广川卯月。」

「这是真的吗？上面写她念的大学是横滨市立大学。」

「那么，她会搭这班电车吗？」

「咦～～将来遇得到她吗？」

继续进行的对话使得卯月眼神看起来不知所措。

此时车内播放通知打断女高中生们的对话。广播说明下一站是上大冈站。

「下一站先下车，换到旁边车厢吧。」

笑太轻声说完，卯月一开始一副听不懂的表情。不过，大概是随后理解了笑太这句话的意思，眼睛瞬间睁大，回应「嗯」点了点头。

笑太与卯月在上大冈站下车到月台转搭其他车厢，不过这节车厢也有高中生在讨论卯月的那部广告。这次是三名男生。

「歌真的唱得超好。」

「而且很正。」

「你今天要记得买杂志喔。」

「就叫你买啦。」

他们一大早就热烈地讨论。应该说在发情。

因此为防万一，笑太与卯月在下一个停靠的金泽文库站也先下车，又改搭下一节车厢。

「总觉得很像秘密约会？」

卯月好像挺开心的，不过笑太身为麻衣的男友，老实说只有忐忑不安。

要是现在有人发现笑太和卯月在一起，或许会无视事实，将笑太当成卯月的男友，散播奇怪的谣言。要是传出疑似劈腿可不是闹着玩的。

因此，抵达大学所在的金泽八景站之后，笑太下意识「呼～～」地松一口气。

穿过验票闸口，走下通往车站西侧的阶梯。

这时间走这条路的几乎都是就读同一所大学的学生，此外顶多是教职员。

「话说回来，影响真大。」

在昨天的时间点，笑太没想到人们的反应会浅显易懂到这种程度。

「是啊。」

卯月同意笑太的困惑，看起来却没那么为难。这也是当然吧。对卯月来说，只不过是累积到现在的演艺活动造就了一份成果。爆红的机会终于来临，所以内心的情绪肯定是积极乐观。搭电车变得不方便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既然这样，应该就直冲甲子园了吧。」

「大哥，那是棒球喔。」

「记得是朝国立迈进？」

「那是足球。」

「花园？」

「橄榄球。」

「我知道了。两国对吧？」

「差一点点，那是相扑。」

卯月直到最后都精准地吐槽。她知道笑太在搞笑，也配合说这段相声，不像以前会正常地反问：「为何是甲子园？」导致鸡同鸭讲。以前明明都得跟她说明故意装傻的地方哪里好笑……

「我们的目标是武道馆。」

但我想大哥早就知道了──卯月补充这句话。

「你们距离武道馆也近了吧？」

「唔～～这就难说了。」

卯月的语气隐含了认真。她戴着口罩所以看不出细微的表情变化，不过从她笔直注视前方的双眼感觉到对某种事物的严格态度。

不熟悉偶像业界的笑太不太清楚，却从卯月散发的气氛得知武道馆是特别的场所。至少对现在的卯月来说，那里是即使开玩笑也说不出「绝对去得了」的地方。卯月就是这样慎选言辞。

「顺便问一下，为什么是武道馆？」

「不过只要是和大家订下的目标，我觉得哪里都好。」

「是吗？」

「上次跟大哥说过吧？」

「说什么？」

「说我升上国中之后交不到朋友。」

「有听你说过。」

「所以，一起陪伴我的甜蜜子弹成员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超越朋友的存在。」

只有卯月知道有多特别，所以笑太刻意没多说什么，也没说自己能理解或不能理解。

「虽然爱花与茉莉先毕业了，但我要和留下来的大家……和香、八重、兰子与萤，一起站上武道馆。」

卯月在最后再次轻声说了「一起」。重点是和成员们一起。这份意志强烈地传达给笑太。

为了这个目标，这次广告爆红肯定会成为卯月她们的顺风助力。别说一步，应该前进了三步、四步。

只是如果换个角度来看，正在摸索如何让卯月单飞出道的经纪公司方针，感觉也受到莫大的影响。因为演出广告的只有卯月……

若要采取什么行动，当然要趁着众人瞩目的时候出招。

实际上，像这样和卯月并肩行走，就知道人们正在关注卯月。走在周围的学生也从刚才就不时瞥过来，感觉得到他人佯装不在意的视线。

卯月也察觉到这一点，所以尽量看着前方继续走。

「一半是对大哥吧？」

「什么？」

「看过来的视线。」

那家伙为什么不只和「樱岛麻衣」，和「广川卯月」交情也这么好？大概是基于这个理由羡慕笑太。

「不过，我很庆幸能遇到大哥。」

「很高兴你突然表白，不过我的心已经只属于麻衣小姐一个人了，对不起。」

「被甩了～～刚才不是说庆幸能认识你啦，是今天早上在电车遇到你，得到你的协助而感到庆幸的意思。」

笑太当然知道这种事，现在的卯月当然也知道笑太知道。都全部知道了，还打趣地刻意从头说明到尾。

「大哥出乎意料地麻烦又爱整人耶。」

「你现在才发现？」

「嗯，不久之前完全不知道。」

两人一边这么闲聊一边穿过正门。

走在大学里的林荫步道，感觉周围集中过来的视线与意识更多了。

现在是第一节与第二节之间的下课时间。第二节来上课的学生以及从第一节教室移动到第二节教室的学生熙来攘往。

如果这里是别的地方，察觉卯月存在的人应该会更少。就读这里的学生们知道广川卯月是他们的同学。

想到卯月可能在大学里，察觉的机会自然就会增加。感觉帽子与口罩在大学校区也变得没什么效果。

「明天要不要戴眼镜来呢……」

「麻衣小姐说过，换发型就不容易被发现。」

「啊～～原来如此。」

现在卯月也笔直看着前方走，避免注意到旁人。她确实掌握周围的反应，观察现场气氛。

卯月的眼神只在一瞬间移向林荫步道旁。

是刊登停课通知或就业讲座情报的整排公布栏。一名女学生站在其中一端……张贴社团招生海报的公布栏前面，向路过的学生们宣传。

「请问对学生志工有兴趣吗？」

笑太认识这名女学生。

是赤城郁实。

「我们是刚成立的团体，正在招募一起活动的朋友。」

她说着递出手上的宣传单，但是没人去拿。

专心聊天的两名女学生直接经过郁实前方，戴着无线耳机的男学生微微举手拒绝。

「我们正在为不上学的儿童进行课业辅导，现状还是很缺人手。」

郁实语气平淡，但确实发出声音，继续耐心地向大家介绍。

即使如此，依然没有任何学生停下脚步。就算做出某些反应，也顶多是经过郁实前方之后小声说著「是志工耶」转过头，和身旁友人视线相对，微微一笑。

她们的眼神说著「真厉害」或「自我感觉良好」，在她们自己的价值观里相互确认自己与对方的阶级顺序。

对完答案满意之后，就再也不看郁实一眼，聊着某间咖啡厅的店员很帅，往主校舍的方向消失。

在这之后也没有任何人在郁实前方停下脚步，没有任何人感兴趣。

即使如此，郁实依然继续介绍，此时有唯一一个人停下脚步了。

就在笑太的身旁……

原因不是郁实向她开口介绍。

因为卯月还在距离郁实十步以上的位置……

卯月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郁实。

看着无视于郁实经过的学生们。

和郁实隔一段距离的学生们轻声发笑。卯月的侧脸显示她察觉到这阵笑声。

卯月半开的嘴唇微微颤抖，稍微往下的眼角渗出某种惆怅般的液体。

「欸，大哥。」

「……」

被叫到的笑太就这么默默等待卯月的下一句话。

因为笑太隐约猜得到卯月要说什么。

因为笑太早就认为这一刻迟早会来临。

可以的话，笑太不想对答案……

即使如此，卯月也没停止开口。

察觉之后就无法忍住不说。

卯月取下口罩，看着笑太。

「原来，大家之前也是那样笑我的。」

卯月面不改色地如此呢喃。

笑太找不到任何话语回应。

所以，他眨眼般微微点头。

第十卷 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迷惘女歌手 第二章 气氛是什么味道？

第十卷青春猪头少年不会梦到迷惘女歌手第二章气氛是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