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一章 姬宫春一被人叫板

<p>九月末。秋衣渐浓，天气尚未冷到让人发寒，但在放学后的私人教室里，眺望着与盛夏时相比火红了许多的天空，还是能真切地感受到秋天已经来临。</p>

<p>几乎所有的的三年级学生不再参加社团活动，从操场上传来的体育队的口号声和从教学楼里传出来的管乐队的演奏声也比暑假之前小了几分。虽然没有和他们共同挥洒过汗水，但我至少能在心中默默为他们送去慰问。</p>

<p>“接下来的这封读者来信，是来自春无双先生！”</p>

<p>“哦”</p>

<p>听到广播节目中主持人念出的名字，我不由得轻叫了一声，同时从书本上抬起头。春无双=姬宫春一，接下来的这个稿件正是投自本人。</p>

<p>我知道这个名字很廉价，但简单就是美有什么错吗。把“一”换成“无双”，直截了当又霸气。</p>

<p>主持人开始念我的稿件。</p>

<p>“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向一个人表达我的心意。那个人是班级里非常受欢迎的女生——”</p>

<p>我感到一丝脸红。不是因为主持人中途插入“咻咻~！”的鼓动声，而是因为我想表达心意的那个人此刻就坐在面前。</p>

<p>“这个来信，难道是姬宫写的？”</p>

<p>那人名叫美咲华梨，不仅受到班级和同学年学生们的追捧，更广受全校学生甚至附近居民的爱戴。她将收到的关爱加倍奉还，誓言用慈爱之心容纳所有的人类，是根红苗正的博爱主义者。</p>

<p>说到夏天就不能不提甲子园。她接到他校啦啦队的请求前去打替补，碰巧被体育节目《夏日甲子园 ~啦啦队的美少女~》特集拍摄到，进而成为Twitter上【#甲子园美少女】标签热度急速增长的最主要贡献者，让网络也像甲子园一般沸腾。这可不是神户或关西的尺度，而是直接全国出道了，可见其性能之强悍。</p>

<p>如此一朵高岭之花就在面前，我不由得认真凝视。端整的容颜上绽放着始终如一的温柔笑容，但随着主持人继续念下去，她的表情中便逐渐加入惊讶和害羞的成分。显然，她注意到了信中所指的对象就是自己。</p>

<p>“为了营造活泼明快的班级氛围，她不惜向我这种喜欢独自待着的人搭话。身为万人迷，她总是不遗余力地回应着周围的期待，那个身影让连身为异性的我也感到迷人帅气、值得尊敬。她想必多少是在勉强着自己，但我衷心希望她今后也能继续努力下去”</p>

<p>“姬宫……哎嘿嘿……♪ 我好高兴啊，不过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呢”</p>

<p>即便是听到间接的夸奖，美咲仍旧一脸认真，同时冲我露出有些害羞的笑容。</p>

<p>“对这样的她，我明知自己无力相迎，但还是想告知自己的心意”</p>

<p>“！姬宫的……心意？”</p>

<p>“我想鼓起勇气向她表白。主持人伊藤广小姐，请您送给我一句鼓励的话语吧，谢谢”</p>

<p>“加油吧，少年！”我听到了主持人的鼓劲，但之后的话语便没有传入耳朵，因为满脑子都已经是“快点说出来”的念头。</p>

<p>美咲依旧是满脸动摇不知所措的表情，竭尽全力迎着我的目光。但我可不会给她整理的时间。不，是没法给她。</p>

<p>心中的这份激情难以抑制，即将四溢。</p>

<p>“美咲。你愿意听我说吗？”</p>

<p>“呃、嗯……”</p>

<p>“我喜欢一个人待着，以后别来烦我了”</p>

<p>“……”</p>

<p>美咲一脸呆然，我则是一脸坦然。</p>

<p>并不是因为向美咲表白了心意而高兴。我基本上每天都会跟她说一遍，早就腻了。</p>

<p>注意力再度转向收音机。</p>

<p>“感谢度过酸酸甜甜青春时光的春无双同学的来信，节目组将向您赠送特别徽章一套！春无双同学，恭喜你！”</p>

<p>“Yes”春无双悄悄一握拳。</p>

<p>哎呀~为了节目组的周边商品头一次投稿，居然偏偏被抽中了，真是没想到。看来以后也可以考虑定期投稿，说不定还会有惊喜。</p>

<p>可喜可贺，可喜可贺。</p>

<p>嗯，那我就接着看书吧。</p>

<p>“……。呐，姬宫”</p>

<p>“？嗯”</p>

<p>“以防万一，能告诉我为什么向节目组投稿了吗？”</p>

<p>“因为想要徽章”</p>

<p>“……就”</p>

<p>“就？”</p>

<p>“就知道你会这样春无双————~~~~！”</p>

<p>对吧。</p>

<p>气恼模式的美咲又是鼓着脸颊又是嘟着嘴，忙碌不停。</p>

<p>“本来就已经猜到了！姬宫你有什么话从来都是当面说的！不过啊！就算那样，我心里也是紧张了1%左右做了准备呢！”</p>

<p>我也不是心里没有丝毫的罪恶感。不过我从来没说要表白爱意吧。根本是你和主持人一齐闹了误会好不好。</p>

<p>而且说到底，你之所以被卷进灾难，还不是因为总要和我这个单身主义者一块儿混。</p>

<p>“把我的紧张还给我！把我的准备还给我！把我的心跳还给我！”</p>

<p>“美咲！”</p>

<p>“怎、怎么了……？”</p>

<p>“要开始播放我喜欢的乐队的新曲了，给我安静一点”</p>

<p>“你这坏蛋~~~~！”</p>

<p>啧，妹的，前奏没听到。</p>

<p>这么磕磕绊绊的关系居然能持续到现在，也真是不可思议。是我太自由自在了吗？不，应该是美咲太宽容了。</p>

<p>“打扰了~”私人教室的门被打开，走进来的是天海老师。美咲立刻扑了上去。</p>

<p>“小天天老师！春无双他！春无双他用广播电台欺负我！”</p>

<p>嗯，以后换个笔名吧。</p>

<p>“春无双？广播电台？”天海老师不解地歪着头。美咲不懈地进行说明，终于让她理解了。</p>

<p>“好啦好啦好啦。男生欺负喜欢的女生，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对吧，姬宫君？”</p>

<p>“毫无诚意的附和我认为只会更伤别人的心”</p>

<p>“你这一句话让我更伤心了哎！”“老师可是诚意满满的啊！？”</p>

<p>看吧，什么叫祸从口出。</p>

<p>这点程度的挑衅自然不足以击退美咲和天海老师，两人仿佛回到主场一般各自拉开椅子坐下。天海老师打定主意要在这儿久居，从每天寸步不离的名为杂物桶的澡盆里取出零食递给我和美咲：“二位吃吧！”</p>

<p>零食名为Gaufre，将硕大的圆盘状薄饼间夹上奶油制成，是神户名吃之一（译注：gaufre系法语“蜂窝饼”之意，英语中被称作waffle(华夫饼)）。因商标注册之关系，在东京则以Gaufrettes之名贩售，与本家的饼干只有相当于麦当劳和M记之间的差异。目前尚无人争执究竟是神户的饼干好吃还是东京的更好吃，我想这一定是因为二者的味道和承载的回忆过于一致。</p>

<p>“谢谢”我道过谢后，将饼干折为四等份。这绝不是表达折断天海老师的好意，只是我习惯这么吃罢了。</p>

<p>美咲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手中的饼干。</p>

<p>“你的吃法好奇特啊”</p>

<p>“我不喜欢碎屑撒一地”</p>

<p>“原来如此”说着，美咲也学起我的模样，将手中的饼干掰成四块，然后将其中一块与我的一块交换，理由是“我的是草莓味的，换一块你的香草味~♪ ”。大雄不过如此。</p>

<p>“和小天天老师的可可口味也换——”</p>

<p>美咲说到一半住了嘴。原因是天海老师已经张开她那小小的嘴巴咬了一口。后者的脸色很快变红，或许是因自己比学生吃得更心急而感到害羞，或是因为饼干的碎屑落在桌子上而觉得不好意思。</p>

<p>我不由得“哼”了一声。</p>

<p>“啊啊！你、你刚才！是不是在笑话老师！？”</p>

<p>“才没有笑话您</p><p>呢。只是觉得您吃东西的样子和我家妹妹一模一样”</p>

<p>“那不就是说我像小孩子的意思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妹妹是小学生吗！？”</p>

<p>所以说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小孩。</p>

<p>两人交换立场，这回换作美咲“好啦好啦好啦”地安抚天海老师，同时将自己的和我的一块饼干呈上。天海老师奢侈地大口嚼着三种味道的饼干，脸上的愤愤不平随着下颚的往复运动逐渐转为柔软和松弛的微笑。吃下最后一块桂皮可可味的饼干后，她已然是一脸陶醉。不知是蜂窝饼和可可太厉害，还是天海老师太单纯。</p>

<p>“哇！”陶醉了片刻后，天海老师猛地睁大了眼睛，大概是及时忆起了自己是成年人，还是一名教师的事实。虽然说晚了许多。</p>

<p>“嗯哼”她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p>

<p>“那么那么，差不多该说正事了”</p>

<p>您真有脸——，哦不，真好意思说啊。</p>

<p>天海老师来到私人教室，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抱怨吐槽，比如和同事去酒吧时只有她自己被要求出示身份证，去练歌厅时被告知晚十点之后禁止孩童入场，人生第一次被男人搭讪结果是接到童星出道的邀请，等等。上个礼拜去参加久违的同学会，被同学们哭着说“大家都没变啊，尤其是水面”，她也跟着泪流满面，只不过流泪的原因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同样是哭着向我们倾诉的。自从开学以来，这人的吐槽抱怨就没停过。</p>

<p>不过这次则是另一个原因。她不顾嘴角残留的碎屑，用真挚的表情强有力地宣布。</p>

<p>“我想请二位担任文化节的执行委员，率领我们的班级！”</p>

<p>“哦”“文化节！”</p>

<p>天海老师来访私人教室的第二个原因是委托工作。作为我继续使用这间令我眷恋的私人教室空间的代价，我需要代替天海老师解决她力所不及的学生间存在的问题。这是一个互利双赢的合同。</p>

<p>“上次在球类比赛上，老师我很震惊，学校费心组织安排的比赛，居然几乎没有人参加也没有人为参加的人加油助威。我明明那么期待大家会奋力参战努力获胜呢！结果中午还没到就全都输掉，太不像话了！”</p>

<p>天海老师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像在车站前发表演讲的参选代表。</p>

<p>“这样下去，老师我只能看到连文化节也是糊里糊涂地结束的未来！文化节可是高中里的重要活动，我希望各位同学能趁这个机会和大家一起制造美好回忆！”</p>

<p>都说如今老师都尽可能和学生撇清关系，其中仍然与学生保持如此亲密关系的天海老师实属难得。虽然有点容易热血、有些美好传说、有些个子太矮，但总之是一位优秀的教师。</p>

<p>不过，该麻烦的事还是麻烦。目前社会各界追求多元化，一味将“友情 · 努力 · 胜利”的理念强加于人也显得不妥。“孤独 · 无力 · 不相干”也是有一定市场需求的，主要是喜欢独自待着的人们。</p>

<p>说到底，我不喜欢只在大型活动时抬高嗓门的习惯。不会享受平凡每一天的人，又如何能享受更大的活动呢。想做的事情太多，但生命有限，只能拼尽全力度过充实的每一天——这样的人，才最有资格享受大型活动中的乐趣，不是吗。</p>

<p>曾经有一个浑身肌肉的人这么说过。“你该不会还以为自己不会死吧？”（译注：指《幽游白书》中的户愚吕弟）不能为眼下拼尽全力的人，以后永远也不可能拼尽全力。我超喜欢那个人的，尤其是对自己要求无比严苛的地方。</p>

<p>正当我对冷峻男人表示尊敬时，耳边传来相当开心的歌声。转过头看去，只见美咲两眼闪闪发亮，雀跃难耐。啊啊……这家伙百分之百有资格讴歌文化节的欢乐啊。她太有资格了，我都想笑。</p>

<p>“文化节啊。好期待啊~♪ ”</p>

<p>“你应该挺喜欢的吧”</p>

<p>“那当然了。有好多有趣的表演，像戏剧啊，魔术啊之类的，还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只要和大家一起准备，就觉得好兴奋啊！”</p>

<p>美咲已然是兴奋到了极点。你那么喜欢节日活动，何不定居里约热内卢每天跳桑巴舞。看看当地居民吃不吃得消。</p>

<p>与希望平稳的我相反，美咲追求刺激。我们两个的价值观果然差太多。</p>

<p>但我不会否定。我们只是获得充实感的过程不同，结果是一样的。虽然相识只有半年，但我知道她有她自己的价值观和思考方式。只要她不否定我的活法，我愿意尊重她的选择。当然，她要是胆敢否定，别怪我把你批判成渣。</p>

<p>美咲看着我，双手在胸前紧握。</p>

<p>“一起加油创造和大家一起享受的文化节吧！”</p>

<p>“不”</p>

<p>““……””</p>

<p>博爱主义者和小个子老师颓然垂肩。</p>

<p>省得她们闹误会，我提前解释。</p>

<p>“应该说，委托的内容不适合由我来进行——我是这个意思”</p>

<p>文化节是高中的重要活动，这一点上我同意天海老师的说法。但，正因如此，将如此重要的活动交给我这么一个单身主义者，实在是欠妥，尤其是想要让班级同学一起创造美好回忆的话。</p>

<p>“文化节的执行委员需要领导力和号召力，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天要到哪儿干什么的念头，根本派不上用场”</p>

<p>“这还谈不上领导力和号召力的问题吧……”</p>

<p>没错就是那个意思，美咲同学。还谈不上那些问题，所以不该找我。</p>

<p>我是不是有点太乐观了。</p>

<p>“那个问题老师我一点都不担心哦？”</p>

<p>“哈？”</p>

<p>“我反而认为，姬宫最适合担任了”</p>

<p>最适合？我？您这是堪比让前锋当守门员，让教练当边裁(linesman)啊。然而天海老师不顾陷入呆愣的我，一脸童真无辜的笑容。</p>

<p>“确实，姬宫君在率领大家行动的方面，缺乏领导力和号召力。但你敢于直率地陈述自己的想法，还能灵活地接受他人的意见，老师我认为这些已经足够领导班级同学了”</p>

<p>敢于直率地陈述自己的想法=以自我为中心，没有眼力见</p>

<p>灵活地接受他人的意见=对他人缺乏兴趣，佛系</p>

<p>会说话的人就是不一样。</p>

<p>美咲也站到天海老师一边，对我说道。</p>

<p>“我也这样想。姬宫只是自己不主动行动而已，一旦认真起来总是能帮助我们”</p>

<p>“不许把别人说成乐观的尼特族”</p>

<p>“人家夸你呢，你就高兴一回呗”</p>

<p>看着美咲灿烂的笑容，我能明白她并没有在说谎。</p>

<p>“你太小瞧自己了，明明可以更有自信的。周围的人要比你想的更认为你靠得住呢。反正我是依赖你的”</p>

<p>“……。你夸我我也不给你钱”</p>

<p>“平常受你关照够多了，给我我也不要~”美咲冲我吐舌头。真想把她的舌头连根拔下来。但听她这么流畅地说我的好话，我也下不去手。</p>

<p>同时，我也开始想像她说的那样，对自己产生自信，对自己更加坦率。</p>

<p>我放下手中的书，收起撑在桌上的胳膊肘，坐正身姿，交替看向美咲和天海老师，两人也跟着挺直了身躯。</p>

<p>“美咲，天海老师”</p>

<p>“嗯♪ ”“嗯！”</p>

<p>“我嫌烦，不想当文化节的执行委员”</p>

<p>““笨蛋 ！””</p>

<p>开口的瞬间，嘴里便被塞入蜂窝饼。意思大概是“你给我闭嘴吧”。忠于自己就是落得这个下场。</p>

<p>两人的目光刺得我好痛。说两句就行啦，烦不烦哎。</p>

<p>“说到底，你本来就有必要加强和他人交流的能力，老师我不接受你的拒绝！当执行委员也是一种学习！”</p><p>“我是叫你多拿出自信来，但有话就直说是你本来就有的优点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钻我话的空子吗……？”</p>

<p>嘴里被塞满了食物，我想哼笑也是束手无策。既然她是料到我的反击而采取的行动，美咲说知道我钻空子看来也不是虚张声势。</p>

<p>哎……美咲也长大了啊。</p>

<p>“你会当执行委员的吧？”两人无言地射来的目光令我不忍直视。不仅如此，她们还一点一点逼近过来，挤得我好热。最好再热一点，我就可以化作一滩水从这儿消失了。</p>

<p>不过还是那句话，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喝了一口咖啡，咽下嘴里的饼干，然后点了一下头。</p>

<p>“我明白了，我接受任命”</p>

<p>闻此，两人脸上的沉默一扫而光，开心地叫着““成了♪ ””拍起双手。什么意思？别人的不幸是蜂蜜，舀起一口甜蜜蜜？哼，你们早晚不得好死。</p>

<p>说到底，不论我适不适合干这活儿，觉不觉得麻烦，让我干我就得干。毕竟这关乎私人教室的使用权。比起直接回家饱受妹妹的摧残，还不如接点杀人越货的脏活儿干。</p>

<p>打开家门的瞬间，听到妹妹说“春哥欢迎回来！要打超级玛丽？还是噗呦噗呦？还是喷 · 射 · 战 · 士？”的时候，哥哥是怎样的心情，脑残的妹妹是不会知道的。</p>

<p>我的回答是“勇者斗恶龙，剧情模式”。</p>

<p>妹妹的事情暂且不论。接受了天海老师的委托，书也正好看完了。青春推理三部曲名字不是盖的，很想快点看下一卷。看书需要兴致和势头。书和食物很像，是有品尝期限的。虽然不会像真的食物一样腐败，但间隔越是长，能感受到的趣味和感动也越将减少。忘记了登场角色，就没法代入感情；忘记了之前的伏笔，就无法理解阅读的剧情。</p>

<p>打铁要趁热，看书也要趁热。by 单身男</p>

<p>我拿着上卷站起身。美咲问向我。</p>

<p>“要去图书室吗？”</p>

<p>“嗯”</p>

<p>“那就给英玲奈也带点零食吧”</p>

<p>“……嗯”</p>

<p>好奇怪啊。我心中的阅读热正逐渐冷却，连美咲递来的蜂窝饼也越看越像军令状。当然不是因为被使唤跑腿而不满，而是因为知道那个女生就在图书室里。</p>

<p>看到我显而易见的反应，“哎~……”美咲皱起眉头。</p>

<p>“你们还没和好吗？九月份都快过去了哎？”</p>

<p>“我都说多少次了，我们没吵架”</p>

<p>“那你们怎么还互相躲着啊”</p>

<p>“你想多了”</p>

<p>“我也问过很多次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事情？”</p>

<p>“没有”</p>

<p>“那就快点解决问题，别让我想多了。你也别望天了喂……”</p>

<p>我也没办法，毕竟终点遥遥无期。</p>

<p>这段对话不知道发生了多少遍，已经快成模板了。美咲把下巴抵在桌上，懒洋洋地抱怨“好想快点像平常一样开开心心聊天啊~”。数度来访私人教室的天海老师也多多少少察觉到了情况，或许是第六感太敏锐，每次提到这个话题 ，她都会变得笑眯眯。</p>

<p>“年轻真好啊♪ ”</p>

<p>“比不过老师您啊”</p>

<p>“你……！老、老师可是正经的大人！”</p>

<p>看到“我怒————！”地发火的天海老师，我不由得反省自己大人没大量。</p>

<p>来到图书室前，从门上的窗户看去，可以看到她就在里面。</p>

<p>她的名字是羽鸟英玲奈，暑假里露营的那天晚上，不小心对我说出告白一般话语的亚文化女孩，或者该叫马大哈女孩了。羽鸟坐在咨询台后的椅子上，大概是正在看书，戴着赛璐珞框架眼镜的样子充满了知性美，翻页时顺便撩起黝黑长发的动作更凸显她成熟的韵味。</p>

<p>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马大哈的人。</p>

<p>我拉开门。注意到有来客的羽鸟抬起头，然后注意到来客不是别人正是我。</p>

<p>瞬间，成熟的女孩不见了踪影。</p>

<p>“姬、姬宫！？”</p>

<p>她慌忙起身，战栗不停。你当我是邻家小强吗。</p>

<p>火星异种战士(Terra Formar)姬宫伸手指向墙上的贴纸，成功诱导羽鸟的视线。看到“图书室内请保持安静”的标语，羽鸟才一副猛然惊醒的样子回望四周。所幸，室内只有我一名来客。</p>

<p>“~~~~……！对、对不起……”</p>

<p>羽鸟道过歉后，重新坐到椅子上，但并不是要继续看书，也没有看向我，嘴巴不停地一张一合，仿佛吃下了100个柠檬当量的维生素C，一言不发进入静音模式。她试图保持内心平和而缩起身子，但越是那样，双臂挤压下的丰满巨乳便越是迫不及待地撑起毛衣。</p>

<p>有点像是靠近野猫的感觉。我缓缓向羽鸟靠近，试图表明“我不会加害于你”，总算站到了她的面前，然后直接开口。</p>

<p>“怎么样？还不习惯吗？”</p>

<p>“……嗯”</p>

<p>和美咲与我之间的对话形成了模板一样，我和羽鸟之间的交谈也早已结为了定式。其中的契机则是暑假结束后第二学期开业式当天的放学后。</p>

<p>“姬宫！”</p>

<p>一如既往地走在通往私人教室的走廊时，忽然背后传来羽鸟的呼声。转过头去，只见她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大声说道。</p>

<p>“露营时候的告白先忘掉！”</p>

<p>“先忘掉？”</p>

<p>“嗯……还有就是……”</p>

<p>“就是？”</p>

<p>“在我整理好心情之前，先不要搭话行吗……？现、现在太不好意思了，连你的表情也不敢看……”</p>

<p>“啊、哦……”我点了点头。只见羽鸟开始惊慌失措地解释。</p>

<p>“不、不过！LINE上还是能照常聊天的！ 不，是我想聊！我不是说讨厌你了，反而是因为太在乎所以——，……！！！？？？”</p>

<p>回想起露营之夜自己似曾相识的发言，羽鸟陷入混乱。她紧紧瞪着我，大概是想要订正，但火红的脸颊恰是确证方才内容的最好证据。羽鸟发出不成声音的尖叫，用手捂着红彤彤的脸蛋，挺拔的胸脯被挤压到即将爆炸。</p>

<p>“~~~~~~！就、就是这么回事，拜托了！”</p>

<p>“……”</p>

<p>看着宛如灾魔一般全速逃离的羽鸟的背影，我想到。</p>

<p>哎，又摊上麻烦事了……</p>

<p>自那以来，如她所言，我们之间鲜少有说话的机会，包括在教室和食堂里，私人教室里再也不见了她的身影。无法当面进行的歌手、游戏直播、娱乐节目等亚文化交流，则是通过LINE上的长篇大文发送，看得我头皮发毛。</p>

<p>就这样，一直到今天。</p>

<p>羽鸟什么时候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我毫无头绪，毕竟我们尚无法正常进行对话，甚至目光的交流。我不由得开始想，友谊的小船是不是被冲上暗礁下不来了。</p>

<p>至于我能做的事情，也只有一如平常。</p>

<p>“麻烦办理一下归还手续。还有，这是天海老师送的”</p>

<p>我递出书和蜂窝饼。“呃、嗯，谢谢……”她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接过。我说您至于那么夸张吗，还本书而已，又不是送你的礼物。</p>

<p>打算趁她登记的时候，去找下一本书。这时，</p>

<p>“这、这本书！……对吧？”</p>

<p>羽鸟出声叫住了我，只是她没有看向我，而是盯着自己手中的书。</p>

<p>哟呵，这可真没想到。她手里的正是我打算寻找的、青春推理小说的下一卷。我知道自己喜怒易形于色，但她猜得也太准了吧。该不会是我的脸上真能出现文字……？下次找时间照照镜子吧。</p>

<p>当然，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p><p>“因为，图书的借记卡上，有姬宫借了上卷的记录……”</p>

<p>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信息社会好可怕。</p>

<p>羽鸟则是开始了辩解。</p>

<p>“对不起，不过是在整理卡片的时候偶然看到的……。不……其实……我自己，也是有点期待的，对不起”</p>

<p>道歉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虽然很想这么说，不过对眼下的羽鸟而言，这未免太困难了。</p>

<p>——我的这个想法，也未免太天真了。</p>

<p>“本来只是想看一眼，不、不过！”</p>

<p>“呜哦……！”</p>

<p>柜台后的羽鸟仿佛瞬移一般，猛地朝前探出身子向我靠近，一直以来尽力避开的视线正牢牢锁定着我。</p>

<p>糟糕……羽鸟打开保险了……。</p>

<p>“一想到，啊！这是我超喜欢的作品！姬宫也开始看了！我就觉得好开心！图书室里只有硬壳本，但你更喜欢看软皮的吧？正好我有软皮封面的，就想要借给你！而且我的是修订版，里面的描写更细腻，后记里还有作者想要说的——”</p>

<p>面对久违的机关枪式谈话，我无暇怀旧。脑海里模拟了逃走的方案，但很快明白这不太现实。短暂的片刻间，我能做到的只是咬紧牙关接受事实。</p>

<p>下定决心，打断双眼闪闪发亮的羽鸟。</p>

<p>“羽鸟”</p>

<p>“怎么了？”</p>

<p>“谢谢你的书，我借走了。所以，”</p>

<p>“？所以？”</p>

<p>“你先冷静一下”</p>

<p>“哎？…………啊”</p>

<p>满脸的笑容随之消散，羽鸟终于从梦中醒来，并注意到再往前来一步，她的脸就要贴上我的脸，她的胸脯就要压上我的胸板了。</p>

<p>方才聊得那么开心，此刻她却仿佛目睹僵尸一般全速后退。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哭了。</p>

<p>“~~~~~！图书室快要关门了！我去办公室拿钥匙！”</p>

<p>“……哦”</p>

<p>羽鸟飞快地跑出图书室，这里也恢复了原有的平静。在孤寂中，我想。</p>

<p>借本书原来这么费劲的吗？</p>

<p>坐到休息区的椅子上小憩，顺便翻了翻羽鸟借给我的书。“嗯？”这时，发现书页中夹着一张便笺。上面没有写姓名，但从圆滚可爱的熟悉字迹判断，我立刻明白是羽鸟写给我的。</p>

<p>“我想再过一小段时间，就能和平常一样打交道了”</p>

<p>“骗谁呢你……”</p>

<p>羽鸟啊。看看一分钟之前你的反应，你让我怎么相信。</p>

<p>连和班级里的一个同学，我都没法正常交流，我又该如何以文化节执行委员的身份统领班级。</p>

<p>我还是早点收拾收拾去世吧。</p>

<p>* * *</p>

<p>嗯，真是太棒了。有句话叫“相看百不厌”，说的就是这种心情吧。</p>

<p>坐在家门口，打理完新买的皮鞋后，我陶醉地凝视着从鞋头到后跟的每一个细节。</p>

<p>皮革大概是经常得到护理，颜色从最初的茶色逐渐变成蜂蜜般的糖色，可以明白鞋子的主人对它珍重有加，连上面的皱纹都显得美丽。谢谢您，老板，我一定会爱惜使用的。</p>

<p>暑假结束前，我曾短期工作的咖啡店WELL的老板从他的皮鞋收藏中选了一双送给我，作为饯别的礼物。老板从很早前便教给了我皮鞋的内涵和趣味，我也想着有朝一日要穿上皮鞋试试，这自然让我欣喜无比。一直只穿白色运动鞋的我，如今也已是彻头彻尾的皮鞋党，“鞋是用来穿的”这一概念已被“鞋是用来养的”取代。没想到，皮鞋的适应性竟比白色运动鞋还要高。</p>

<p>从鞋中取出撑鞋器，把鞋穿在脚上。尺寸虽然大了些，但换上厚的鞋垫，把鞋带系紧，鞋子便完全贴合了脚面。我不由得闭上眼睛，反复点头，同时感到内心一股情感缓缓涌出。</p>

<p>可鉴赏，可护养，可穿戴。</p>

<p>皮鞋最棒了……</p>

<p>“春哥~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哦？”</p>

<p>“放心吧，我已经把享受的时间也算进去了”</p>

<p>“算进去？”笨小孩一脸呆萌。她哪里会知道皮鞋的美妙。去找个带轮子的运动鞋穿着就够了。</p>

<p>阻拦我享受幸福时刻的，是我的妹妹柚子。她和我一样准备去上学，背着双肩包的模样还算是惹人怜爱。</p>

<p>“春哥，‘算进去’是什么意思？”</p>

<p>“去问雅虎和谷歌吧”</p>

<p>“知道了~”</p>

<p>看着高举双手的妹妹，我感到一丝愧疚，但现在还是不要多想了。</p>

<p>“春哥注水量(Voldemort)还是那么丰富呢”</p>

<p>“那叫词汇量(vocabulary)”</p>

<p>臭小鬼，竟敢说你哥哥像劣质猪肉(last Boss)。</p>

<p>拿起挂钩上的帽子，戴在柚子头上。“谢谢~！”她精神满满地回答。真希望她能直接推开门走出去，然而事与愿违，她正拽着我的衣袖。</p>

<p>“呐~呐~春哥”</p>

<p>“嗯？”</p>

<p>“回来之后一起玩马里奥医生好不好？”</p>

<p>“我走了”</p>

<p>“别走啊！”</p>

<p>柚子飞扑向我的上臂抱紧，阻止我的离开。为什么个子小的人都喜欢抱着别人的上臂不放呢。信不信我拖着你一路到高中。</p>

<p>最近柚子沉迷于明星大乱斗，动不动就拉我去帮忙寻找隐藏角色，再加上系列新作里角色异常地多，想把人物找齐可不容易。前几天她还逼着我通宵帮她玩，看到她在一旁迷迷糊糊想睡觉我差点揍她。听到她说“全都出来了就叫我起来”然后枕着我的腿开始睡的时候我真的动手了。</p>

<p>马里奥医生？那个大叔到底是躲在哪个关卡了啊……</p>

<p>“你用的角色不是马里奥吗，没必要对医生也出手吧”</p>

<p>“有必要！穿白大褂的更帅啊！”</p>

<p>“你啊……就为了那个拉我陪你通宵吗……”</p>

<p>“嗯♪ ”</p>

<p>她的笑容真挚热情，我很想用草字头回敬。</p>

<p>只为了把工装换成区区一件白大褂就要浪费我宝贵的自由时间，我实在是不愿意。今天明明打算观看职业鞋匠的视频学习怎么护理皮鞋的。</p>

<p>结论。</p>

<p>“抱歉了柚子，下次吧”</p>

<p>我用铁砂掌(iron claw)把攀在胳膊上的柚子剥开，然后向着高中进发。</p>

<p>在外面走了数步，身体再一次变得沉重。名为妹妹的恶性肿瘤从上臂转移到了腿部。</p>

<p>柚子啊……</p>

<p>“一起玩嘛一起玩嘛！水管工看腻了！我要医生嘛！”</p>

<p>真想现在就给自来水厂打电话，请他们把这个臭小鬼的手改造成没法拧水龙头的样子。</p>

<p>“听好了柚子。人生不会总是如愿，所以才更有意思”</p>

<p>“那春哥快点放弃，陪柚子玩嘛！”</p>

<p>“无聊的玩笑就别开了”</p>

<p>“真的那么无聊吗！？”</p>

<p>去他娘的干涉，老子的人生岂容他人左右。</p>

<p>“快松开”“就不松~”一边走一边持续这样的接发球，被走过路过的街坊邻居看到，众人纷纷送来“哎呀哎呀”“小柚子这么喜欢哥哥啊~”的温馨目光。只是我并不喜欢这样。</p>

<p>“柚子，你别再丢脸了好不好”</p>

<p>“不好！”</p>

<p>这家伙居然学我说话。不能忍。</p>

<p>“春哥一点都不懂少女心！”</p>

<p>“啊？”</p>

<p>“柚子也想独占春哥嘛！一直都是被华梨姐和英玲姐抢去，太不公平了！”</p>

<p>看来玩游戏只是想和我一块玩的借口，但她对医生装扮的执着就有些过分了，显着降低了她话语的可信度。</p>

<p>再陪她闹下去就真该迟到了。不懂</p><p>少女心？拜托，我根本就不懂人心，何况少女。</p>

<p>“能独占我的时间的只有我一个人”我这样说着，揪住柚子的脖颈，将她剥离。这时。</p>

<p>“我都知道的！因为我在用春哥的手机玩游戏！”</p>

<p>“昂？”</p>

<p>“有个叫有栖的姐姐经常发来LINE消息！动不动就说‘找个合适的天一起玩吧’之类的话勾引春哥！长得又白，欧派又大！柚子可是都知道！”</p>

<p>她的发言太招人误会了，我不由得僵住了揪着她脖子的手。不出所料，周围的邻居们开始悄声嘀咕“情人？”“当哥哥的也不小了啊”之类的话。众人看向我的目光依旧温馨，然而我已经察觉到情况的危急。</p>

<p>“喂，柚子——”</p>

<p>“还有个叫琉璃的姐姐也总是发来‘我好闲，快来店里玩，赠品多多哦~’的消息勾引！消息后面带着好多心形！还有穿可爱制服的照片！”</p>

<p>“够了，再说下去别人要误——”</p>

<p>“还有个叫梦乃的姐姐也来勾引！柚子都知道！说什么‘什么时候来陪孩子们玩？’‘随时都欢迎哦’之类的！哥哥总是在柚子不知道的地方过得可开心了！”</p>

<p>邻居大妈们的讨论逐渐升级。“是店里的常客吗？”“出轨了？婚外情还生了小孩？”“我要是再年轻一点……”如此等等。</p>

<p>情人，可疑商店的常客，和带小孩的人妻有婚外情。</p>

<p>我是诚哥再世吗……</p>

<p>面对仍旧耍小孩子脾气的柚子，我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感觉自己的魂儿也跟着溜出来了。</p>

<p>“知道啦……”听到我无力的回答，吵闹不停的柚子登时闭上了嘴，然后紧紧盯着我，期待着我接下来的话。</p>

<p>“今天我会早点回来的”</p>

<p>“真的！？太好了~♪ ”</p>

<p>成功骗到诺言的柚子松开我的腿落到地面上，开心地蹦跳着，然后抓起我的手用力摇动，似是要分享喜悦。</p>

<p>“说定了哦？放学后要一起玩游戏！”</p>

<p>“谁说玩游戏了”</p>

<p>“……哎？”柚子咯噔地歪起头，问道。“那干什么？”</p>

<p>“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p>

<p>“………………。！！！？？？为、为什么啊！？”</p>

<p>还不是因为你乱打广告招摇撞骗毁人名誉，蠢货。</p>

<p>方才缠得那么紧的柚子立刻“呀啊啊~~~！”地试图逃离。想得美。我紧紧锁住她的两条胳膊，一起走在路上。准确地说是拖着她走。</p>

<p>人生不会总是如愿，所以才更有意思。但，该火大的还是会火大。</p>

<p>* * *</p>

<p>每周三都会有全校集会，所有学生都集中在体育馆，体验着不同于秋季的闷热。听到我早上与妹妹发生的二三事，坐在一旁的洞之濑大笑不停。</p>

<p>“啊哈哈！你家妹妹好有趣啊！”</p>

<p>“为什么我就一点都不觉得呢”</p>

<p>“我就知道”洞之濑拭去眼角冒出的泪，脸上依旧是笑容。她今天似乎要去幼儿园打工，手上不见任何美甲，脸上也只是一抹淡妆。个人认为现在这个程度的打扮更容易受男生欢迎，不过她有她自己的理念。</p>

<p>想想她可是差点被当成和我出轨的人妻良母，能如此坦荡豁达也是相当了不起。洞之濑对校长讲述的最近发生的新鲜事毫无兴趣，继续说道。</p>

<p>“真好啊~我也想要一个柚子那样的小妹妹”</p>

<p>“你没有兄弟姐妹吗？”</p>

<p>“有一个哥哥，大学三年级了”洞之濑有些夸张地耸了耸肩。我明白洞之濑兄妹间的隔阂不算小。</p>

<p>“我家哥哥一点都不懂别人心思，可烦了。好像是最近刚交上了女朋友，动不动就问我‘有对象了吗~？’明明没人听还一个劲儿地自吹自擂，显摆女朋友的照片，好像谁在乎似的……！”</p>

<p>傲娇妹妹因最近未获哥哥宠爱而心怀怨念——之类的可爱收尾毫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明确的杀意。太好了洞之濑，幸亏你没戴美甲，不然你的拳头该流血了。</p>

<p>俗话说夫妻吵架狗不理，家人之的情事对于每日每夜在家庭餐厅和卡拉OK歌厅里八卦恋爱新闻的高中女生而言也是无足挂齿。也是，毕竟连我这个青春期男生也经常懒得理会家人，更不要说正值花季的超女洞之濑了。一看就是打死也不要把自己的内衣和哥哥或父亲的一块洗的人。</p>

<p>“要不要带你来我家，跟哥哥炫耀说这是我男朋友呢。……行啦人家开个玩笑，至于表情那么悲伤吗……？”</p>

<p>“这世上有该说的谎言和不该说的谎言”</p>

<p>“刚才的百分百不是不该说的吧！”</p>

<p>胳膊肘不停地朝我侧腹捅来，不至于疼，但挺痒的。</p>

<p>“不过说真的，好想拿我家哥哥和你家柚子换一下”</p>

<p>“那我可不愿意”</p>

<p>我即刻回答。洞之濑眨了眨猫一般硕大的眼睛，继而扬起嘴角。</p>

<p>“哎哟~你这哥哥当得还可以嘛~”</p>

<p>“你又在胡说什么”</p>

<p>“你不就是那个意思吗。小柚子不在了会觉得寂寞对吧？”</p>

<p>“不，完全不是”</p>

<p>“哈？”</p>

<p>“你要妹妹的话给你就是了，不用拿你家哥哥换”</p>

<p>“……。突然觉得我家哥哥有点可怜哎……”</p>

<p>你要真那么想的话就留在家里说吧。不然你家哥哥要在公园出道开始野生了。而且你也不想想那种交易对我有什么意义吗？我这么喜欢一个人待着。</p>

<p>“接下来是关于文化节的通知。有请学生会长”</p>

<p>校长的讲话终于结束了。听到负责主持大会的副会长说完，“好嘞~”一名男学生悠闲地回答着，慢吞吞地走向讲台。他给人的印象十分与众不同，头发乱糟糟，个子不矮却驼背，上衣的扣子全部打开，衬衫也没有塞进裤子里，简直是邋遢的定义。然而他的与众不同并不只是因为邋遢，更因为那玩世不恭的态度，或是因为温厚老实人畜无害的表情。</p>

<p>“小武~！”“小武同志~！”“头发该梳一梳了~”</p>

<p>校长的人气瞬间被秒。“好好好大家好~”人称小武的出屋敷会长略微一抬手，回应台下的呼声。标准关西人啊。</p>

<p>“小武会长——~~！看到了吗姬宫！？他刚才冲我挥手了哎！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我也有机会的意思吗！？”</p>

<p>斜后方的墙头草仓敷吵死了。</p>

<p>不过，他帅到能被帅哥急先锋队的仓敷打捞起来，恐怕也是其人气所致吧。</p>

<p>洞之濑和仓敷原地开始JK八卦。</p>

<p>“会长帅是帅，不过我个人喜欢酱油脸，所以不是我的菜啊。而且你看他穿得那么邋遢，印象挺差的吧？”</p>

<p>“我不管是什么脸，也不管穿得邋遢不邋遢，只要长得好就没问题！梦乃你太挑了吧？”</p>

<p>“是你太没下限了好不好……”</p>

<p>你们倒是听会长说话啊。</p>

<p>示意听众安静后，会长打开话筒的开关。</p>

<p>“好了同学们，再过一个月就是第二学期的重头戏——文化节了。对三年级的学生们来说，是繁忙的备考期间一次绝好的放松机会；对于一年级，则是进入高中以来第一个大型校级活动。至于二年级么……嗯，带头加油吧！夹在中间的管理层永远都是最辛苦的！”</p>

<p>“您倒是想好了再说话啊~”从二年级的听众中传来吐槽，立刻引燃一片笑声。利用观众主动吐槽来诱导发笑的手法相当老练，堪比脱口秀节目的主持人。会长是不是算计好的我不知道，不过能瞬间吸引全校学生注意力的谈话技巧令人侧目。校长您也跟着学学吧。</p>

<p>我再次认识到，虽然和美咲不是一个风格，但会长也是易受大众喜爱的</p><p>人。</p>

<p>会长高声宣布。</p>

<p>“按照惯例！今年也会举办乙冢高中的特色活动，乙冢精选赛——！”</p>

<p>“““““哦哦哦哦哦哦——————~~~！”””””</p>

<p>无数男生爆炸一般热烈拍手怒吼，达到今日的最大音量。不过其中，也有不少一年级生“啥玩意儿？”地歪着头不解，包括我。“一年级新生们不知道吧，我来说明一下”会长非常主动地担任解说。</p>

<p>“所谓乙冢精选赛，是把神户精选和选美比赛结合在一起的，乙冢高中历史悠久的舞台秀”</p>

<p>神户精选(colle)——在神户地区举办的服装秀，以青少年为受体，集结了杂志模特、女星、艺人和歌手等人的大规模活动。不说东京精选而说神户，看来会长也是地道的神户人。</p>

<p>“顺带一提，在乙冢精选赛中唯一蝉联三年冠军的，是名为恋野君歌的学姐。君歌学姐好漂亮的啊……”</p>

<p>随着会长仰望天窗，三年级学生们也“嗯嗯……”地频频点头，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其中甚至有人按揉精明穴或是微微啜泣。听到熟悉的名字，我差点以为“哎？恋野小姐去世了？”不过那怎么可能。我前几天刚在咖啡店见过她。</p>

<p>不愧是人气高到成立了粉丝俱乐部的恋野小姐，三年级学生间甚至产生了名为恋野失落的社会现象，我都有点敬而远之了。</p>

<p>“我当年也加入了君歌学姐的粉丝俱乐部，经常参加集会，有幸与学姐握手的当天连上厕所也舍不得去”</p>

<p>会长您也是会员吗，我的天……</p>

<p>“在毕业式上，我想去要君歌学姐校服上的纽扣，结果理所当然地一个都没剩，于是我就忍着紧张问她能不能给我上衣的第二颗——“会长，您跑题了””</p>

<p>会长的青梅、铁面公主宫市副会长将火热的会长急速冷却下来。副会长的表情看起来比平常更加冷漠，是因为她不愿再扯上瓜葛了吗？还是因为打心眼里感到无所谓？我猜两个原因都有吧。会长撅起嘴，仿佛意犹未尽，然而看到副会长“你有完没完恶不恶心”的视线也只好作罢。</p>

<p>“总、总之！难得一次开心的文化节，大家一起努力热闹起来吧！”</p>

<p>会长举起话筒指向台下，男僧们立刻“““““唔哦哦哦哦哦！会长！会长！会长！”””””地高声沸腾，连女生们也显得相当期待。</p>

<p>看向我的班级，众人亦是兴奋难抑。我不禁产生了“是不是没有我班级也能团结起来”的一丝淡淡期待。</p>

<p>* * *</p>

<p>淡淡的期待迅速灰飞烟灭。</p>

<p>回到教室后，我在角落的储物柜里寻找今日所需的教科书和笔记。</p>

<p>“哎~~~……俊太郎不在的话超无趣的哎~”</p>

<p>储物柜旁，现充集团中的一人发出不满的抱怨。说话者正是我1年B班的绝对君主，女皇远藤比奈。卷发的造型今日依旧靓丽，想必是早期努力的成果。总觉得她的发色比暑假之前更亮了，照这样下去到了三年级怕是要一路发展成蓝甚至粉色。或许她会修炼习得真意，变成铂金色吧。我好期待啊（译注：见《龙珠》）。</p>

<p>向坏了兴致的Z战士“抱歉！”地双手合十的，是远藤的心上人、君临班级顶点的国王——波川俊太郎。他连道歉的样子也够飒爽，就算过路人被他在肚子上揍了一拳，看到那个笑容可能也会原谅吧。我自然是百分之百不会原谅。</p>

<p>“网球队每年都要摆摊，一年级学生负责采购材料和当售货员，没什么时间的”</p>

<p>“别嘛~和比奈还有大家一起逛呗~”</p>

<p>“学长和朋友们都在努力干活，不能就我一个人偷懒吧”</p>

<p>简而言之，眼里只有波川的远藤发出文化节约会的邀请，然而忙碌的波川表示了拒绝。</p>

<p>“对吧？”听到波川讲道理，远藤“唔~~~！”地气鼓鼓。甜腻的香水味比起以前淡了些，然而那高高在上、几近威胁的氛围依旧让人难以接近。然而再高的山也有人爬，现充集团的开心果二愣子伊刈一脸傻笑地冲远藤说道。</p>

<p>“不能和阿俊一块儿逛是挺遗憾的，不过我们就准备我们班的展示物呗！哎对了，我们做披萨吧！在教室里堆个石炉烤披萨卖多有意思啊！？是不是能赚大钱啊！？”</p>

<p>懂不懂一氧化碳中毒？连块木炭都不会烧的人，居然会冒出用石炉烤披萨的念头，真是可怕。</p>

<p>然而问题比披萨更加根本。“展示物~~~？”摆弄着发梢的远藤散发出毫无关心的气场。果不其然，</p>

<p>“比奈一点儿都不在乎展示物呢~看店接客什么的超麻烦的说~”</p>

<p>她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但实在不想被认为和她是同一类人。这说明我自私是吗。</p>

<p>紧接着远藤，洞之濑和夏越也表示赞同。</p>

<p>“我说实话也兴趣不大。文化节前后正好是和小孩子们玩游戏的日子，两头都要准备的话太累了”</p>

<p>“我是要和轻音部的学长们准备演出，也不来了。我们班就搞点展览什么的不就行了？或者说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吧？”</p>

<p>“搞什么啊！”面对没干劲的一行人，伊刈显得不满。这时，现充集团最后一名女生渡住像是想到了好主意一样微微一笑。准确地说是正憋着笑。</p>

<p>“只有伊刈你一个人就够了啊。准备好香蕉和笼子，然后你就在里面待一整天，想怎么玩怎么玩。入场费一百日元……噗噗！名字就叫，伊、伊刈动物园……！”</p>

<p>“你们这么不拿我当回事吗！？”</p>

<p>现充集团（不包括伊刈）一齐大声爆笑，“好主意哎！”“准备笼子干嘛，让他自己做一个呗”“或者干脆钉在墙上，还省事”“一百日元？多了一个零吧”然后意见纷纷。我不知道伊刈动物园这个主意是不是认真的，不过就算采用了也没法让班级团结起来。凭伊刈招揽客人，你是在逗我吗。</p>

<p>怎么说呢，曾有一丝期待的我真是个傻子。让整个班级团结热闹起来怕是不大可能。在现充集团的带头下，教室内的学生们也开始了关于文化节的讨论，然而也仅限朋友之间。这不奇怪，正因为是重大活动，比起整个班级团结起来，和熟识的几个朋友一块活动更方便也更开心。连与我同为阶级底层的饴屋和武智也不例外，两人已约好进行密集特训以赢得电竞部举办的游戏大会优胜。““放学之后有的忙了~！””他们的干劲让周围人纷纷敬而远之。</p>

<p>显然，让阶级各层自然地携手合作，共同创造美好文化节的可能性，已经无限接近于零了。</p>

<p>短班会，站在澡盆上面向学生们的天海老师，谈及的话题依旧是关于文化节。</p>

<p>“正如学生会长所说，文化节马上就要开始了。所以，我们要在班级中选出执行委员，男生女生各一名”</p>

<p>众人虽都在听老师的讲话，但要么是事不关己地和邻座聊着天，要么是一个人发愣卖单。感觉有点怀念啊。选拔交流会委员的时候也是这种氛围。想开心时很积极，要出力时靠边站。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要不是涉及到私人教室的存亡，我也早就漠然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了。</p>

<p>忽然，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朝我射来。</p>

<p>是美咲。她正灿烂地笑着，目光中写满了“一起加油当执行委员吧！”的口号。</p>

<p>你们的幸福属于我，我的幸福也属于我。——by 博爱主义者</p>

<p>我不管你是天使下凡还是刚田武再世。想着别人获得幸福就能笑得那么灿烂，您真是了不7。</p>

<p>天海老师猛地举起双手。</p>

<p>“有哪位靠得住的同学说‘我可以当执行委员哦~’的话请举起手~！”</p>

<p>您怎么每次都要提高举手的难度啊。</p>

<p>“我~！”身后长翅</p><p>膀的美咲才不顾什么难度，冲着天花板毫不犹豫地伸直了胳膊，五根手指头完全打开，同时还不忘回头看向我，“还不举手？快点举啊”地满脸笑眯眯。</p>

<p>不用看我我也会举啦。我缓缓让右手冒头。瞬间，教室内一阵骚动。</p>

<p>“咦，喜欢独身的姬宫要当执行委员？他也想创造美好回忆吗？”</p>

<p>“不，你仔细看他的脸，才不是创造什么美好回忆的表情”</p>

<p>“真的哎……是完成委托眼睛不眨一下的杀手的脸哎……”</p>

<p>“该不会是想从内部毁了文化节吧……”</p>

<p>我知道你们不把我当好人看，但也不至于这么坏吧。</p>

<p>往好了想，这意味着大家已经理解我是一名单身爱好者了。往坏了想……嗯，算了吧。不然文化节就真的要毁了。</p>

<p>“感谢二位举手~！”天海老师说着啪啪啪地鼓掌，众人也跟着一起拍手。和选拔交流会委员时的氛围一模一样，我无聊得要打哈欠了。</p>

<p>“那么就拜托二位了♪ 姬宫君和美咲——”</p>

<p>“等、等一下！”</p>

<p>啊？</p>

<p>一个过于熟悉的声音响起，让我产生一股莫名的不安。我缓缓转过头，看向声音的主人。</p>

<p>“我、我也申请当……执行委员”</p>

<p>战战兢兢地举手自荐的，是羽鸟。举起的手仿佛在撑着巴别塔一般颤巍巍，一松劲儿就会掉下去。</p>

<p>面对预料之外的展开，我惊得合不拢嘴。愣住的不止我一个人，全班同学也一齐陷入安静，甚至忘记了骚动。连开心如兔子的美咲也是忘记了眨眼，“英玲奈？”地歪头不解。</p>

<p>然而，美咲的僵硬只持续了数秒。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羽鸟，“原来如此”地灵光一闪，然后露出和方才相差无几的灿烂笑容，说道。</p>

<p>“我还是不当了吧”</p>

<p>不等别人问她的心境发生了怎样的变化，美咲便已将高高举起的手放下，转而“请吧请吧”地向我和羽鸟伸出双手示意。候选人主动宣布放弃参选，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包括委托人天海老师。老师不仅没有疑惑，反而显得相当开心，像是在说“没问题，非常欢迎哦”。</p>

<p>“那么，文化节的执行委员就确定为姬宫君和羽鸟同学了♪ ”</p>

<p>“请各位掌声鼓励！”天海老师带头鼓掌，方才凝固的众人也像才醒过来一般接二连三地啪啪啪。在零碎的掌声中，我再度仔细观察羽鸟，正巧碰上她冲我飞速瞟来的视线。</p>

<p>“！？~~~~！”</p>

<p>四目相对不到一秒，她便像被锤子砸中一般，唰！地降下视线，耳朵红得似在燃烧。</p>

<p>羽鸟啊。你为什么要自荐当委员，我大概能理解。不过这个做法太暴力点了吧……？</p>

<p>* * *</p>

<p>“我有什么办法啊，执行委员规定必须是一男一女”</p>

<p>“我不是在抱怨这个”</p>

<p>“那是什么啊”</p>

<p>“你干嘛跟着我来咖啡店？”</p>

<p>“你这种冷淡的人，不许喝热咖啡”</p>

<p>一不做二不休。坐在对面席位的美咲冲我一吐舌头，然后将我面前的咖啡杯收走了。</p>

<p>放学后，我为了享受美妙的单人时光来到了熟悉的咖啡店WELL。只是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美咲会如此自然地跟过来同席。太不可思议了。</p>

<p>当然这有一半是玩笑话。我知道她一块儿过来是为了讨论有关文化节的事情。</p>

<p>本来应该是由同为执行委员的羽鸟坐下来讨论，然而她眼下尚无法正常地与我交谈，美咲大概是她的代理人。当然，她就算不是代理人，八成也会跟过来的。</p>

<p>快点把咖啡还给我——我用目光如此倾诉。只见美咲喝了一口自己点的姜汁青苹果(apple ginger)，露出陶醉的表情后，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砂糖罐，用目光反问“要加糖吗？”敢情你抢我咖啡不是因为生气是为了加糖啊。我谢谢你哦。</p>

<p>我依言点了点头，美咲便进入了服务模式。她用茶匙舀起半勺砂糖倒入杯中，然后缓缓搅拌。她知道我喜欢喝黑咖啡，而只加了少量的糖，实在是关怀入微。</p>

<p>“来，请用吧”她转动茶托，将杯柄冲向右，一杯令美咲教徒垂涎三尺的“华梨大人爱心满满调制咖啡”便完成了。“谢谢”我道过谢后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在店内烘培的咖啡豆，不只是展现着豆子本身的醇香，还散发出优雅而丰盛的果香。少量的糖将酸味和苦味绝妙地调和在一起，可谓三位一体的美味。</p>

<p>蓝山咖啡真香啊……</p>

<p>咖啡很有趣。从豆子的品种，到烘培、萃取的方法，仅仅是换一个人做，味道竟也会截然不同，与咖啡师掌握的知识成正比。这一点与学习很类似。比起死记硬背那些公式和语法，理解算式背后的含义，才更容易应用到实际的问题中，也不容易遗忘。咖啡也是如此，只有了解了咖啡的历史和产地等知识，才能做出一杯好的咖啡。知道得越多，味道也越香，品起来也越醉人。</p>

<p>为了得到最佳的一杯咖啡，我才每天如此浸泡在咖啡的世界里。这是偏执狂的特权——我想着，又抿了一口。</p>

<p>老板啊，您太赞了……</p>

<p>美咲将胳膊肘撑在桌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看来我内心的愉悦又出现在表情上了。</p>

<p>忽然，我想起什么事情，开始仔细打量美咲的脸。</p>

<p>“怎么了？”</p>

<p>“哦，就是觉得，你有点像蓝山咖啡”</p>

<p>“？？？怎么个像法？”</p>

<p>“各方面的味道非常均衡，但又不失细腻。豆子本身很接地气，品质和口感却是最棒的”</p>

<p>“姬宫，你说这些话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p>

<p>“怎么了？你是个让人不好意思的人吗？”</p>

<p>“谁说是那个意思了！”</p>

<p>不知是生气了还是害羞了，美咲喝了一口姜汁汽水试图冷静下来，但立刻用手啪嗒啪嗒地扇风，显得酷热难耐。</p>

<p>“早知道就点冷饮了……”</p>

<p>“你连姜汁汽水都喝不了啊”——这么说的话她怕是要拿茶壶揍我了。我还是闭嘴吧。应该说，麻烦你别再吵吵了行吗。</p>

<p>“春一同学♪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呢？”</p>

<p>看吧，我说啥来着。</p>

<p>对于春意盎然地走过来的店员，我感到十二分的熟悉。天然的香槟金色头发，湛蓝的眼瞳，雪白的肌肤，惹人怜爱的容貌，像极了法国人偶，与这个雅致的咖啡店相得益彰。我说你就在这家店里当一件雕像，应该也会有不少人来观光的。</p>

<p>笑容满面的店员名为白星有栖。在暑假，闹了一场与我相恋的误会后，她开始在这家WELL咖啡店打工，成为又一名看板娘。至于她为什么跑到这儿来打工，我不愿多想。</p>

<p>喜欢粘人的犬系女孩闪耀着澄澈的目光，进一步朝我靠近过来。虽然还是很近，但我相信和以前相比有了些改善。不过仍然不是店员与客人之间应有的距离。</p>

<p>你问我白星像什么？</p>

<p>“蜂蜜。超甜的，而且发色也偏亮”</p>

<p>“哎嘿嘿……♪ 和喜欢咖啡的春一同学真是绝配呢”</p>

<p>“你甜过头了”</p>

<p>“我会努力和你融洽相处的”</p>

<p>你的耳朵是肉长的吗？里面没塞混凝土吗？</p>

<p>白星果然太甜了。我这么冷淡的反应，在她1000%甜度面前也毫无作用。把她丢进琵琶湖熬一个晚上，第二天是不是就能收获无限多的白星糖浆呢。</p>

<p>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某个亚文化女孩能像她这般敢于表达，某个问题恐怕早就解决了。</p>

<p>美咲与白星开心地握着对方的双手，庆祝短暂的重逢。</p>

<p>“有栖已经这么有</p><p>店员样儿啦~！”</p>

<p>“谢谢您♪ 认识了好多关系好的回头客，每次都很开心呢！”</p>

<p>她应该不是在扯谎，毕竟我也曾数次目睹她与客人愉快地谈笑。白星虽然算不上平民，但十分具有挑战精神，再加上会讲话识礼数，很快就融入了店里。</p>

<p>不知为何，白星突然缓缓地歪起头，像是查觉到了某种异样。她就那么僵住了树苗，然后“啊！”地猛然醒悟。</p>

<p>“难、难道说！二位是在约会——“没、没那回事！””</p>

<p>一男一女=约会？你脑子里除了恋爱没别的了吗。</p>

<p>看到美咲惊慌失措的样子，白星毫不掩饰地面露释然。</p>

<p>“因为没看到英玲奈和琉璃，就以为是……。啊~，吓我一跳，差点折命啊……”</p>

<p>“你折个寿就够了吧……我说，有栖，我们是为了讨论文化节的事情才来WELL的”</p>

<p>“姬宫可是我们班的执行委员哦~”美咲特别喜欢多一句嘴，不知道为什么。白星则是表情从安心切换到开心，开始像夸奖自己儿子一般交口称赞。我要是把学校的窗户玻璃都打碎了，她恐怕还是会夸我吧。这让我怎么高兴。</p>

<p>“现在各个学校都开始准备文化节了呢~。我们班也在加油做最后的准备工作”</p>

<p>“你们班要做什么？”</p>

<p>“演戏剧，剧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 ”</p>

<p>“真的吗！”美咲的兴致同比增加30%。女生们似乎特别喜欢障碍重重的恋爱剧。男生们则是喜欢无脑直通车的故事。</p>

<p>“所有角色都由女孩子演，有点像宝冢歌剧团呢！”（译注：该剧团内所有成员均为女性）</p>

<p>“剧本按照现代风格改编，还添加了音乐剧的要素，一定会很精彩的♪ 有时间的话请各位务必莅临！”</p>

<p>白星微微一笑。“真的！？去，一定去！”美咲回以满面的笑容。看着JK二人组的对话，店里的常客们也是一饱眼福。你们就算不去演剧，只要站在台上聊天，恐怕也能赚不少钱吧。</p>

<p>“春一同学也敬请期待呢。我会努力演绎朱丽叶的角色！那么二位请慢用♪ ”</p>

<p>大概是想起来自己仍在上班，白星冲我们深深低头，然后和登场时一样春意盎然地返回工作岗位了。</p>

<p>“她演的是女主角吧。一点都不张扬，真有她的风格”</p>

<p>“提前认定我会去看的地方也是”</p>

<p>这跟节假日上班有什么区别。滥用职权吗。</p>

<p>“哎~大家一块儿去嘛~”美咲咯咯地笑着，不知道她是真心话还是在逗我玩。实在不行就派柚子代我去。</p>

<p>美咲坐正身子，表示要开始谈正事。</p>

<p>“好了，姬宫，差不多该开始讨论了”</p>

<p>“哦”</p>

<p>讨论的时间拖得太晚了吧。我还以为今天就直接散会了。</p>

<p>“为了让班级同学团结起来，我认为能吸引人的展示方案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我们就先来想想有哪些方案可以做吧”</p>

<p>执行委员不能擅自决定班级的展示方案，但考虑到毫无干劲的班级同学，最好事先准备好一些候选方案。美咲的这个想法还算靠谱。</p>

<p>“我们班要不要也演戏？”美咲提议，看来她心中的罗朱之魂尚未冷却。开心的表情转瞬变为满是伤悲，她化作朱丽叶，望着我这个罗密欧，念出那句耳熟能详的台词。</p>

<p>“啊啊，春一啊，春一……你为什么叫春一呢？”</p>

<p>“我哪知道。问我爸去”</p>

<p>“……”</p>

<p>美咲的戏剧热情瞬间熄灭。欢迎回到现实世界。行啦别瞪我了，眼睛不疼吗。</p>

<p>“老爹说，希望我能像宣告春天到来的春日第一缕风一样顽强地活下去，所以起了‘春一’这个名字”</p>

<p>“我才不是因为想知道你名字的由来才瞪你的咧！你告诉我我很开心就是了！”</p>

<p>这家的朱丽叶烦死了。</p>

<p>“不开玩笑讲真，我们班演戏剧有点困难吧？”</p>

<p>“果然拿我当玩具耍……为什么觉得困难？”</p>

<p>“演戏剧的话，需要大家在早上或者放学后花很多时间练习，同时还要准备 舞台道具和服装，事先还要考虑剧本、分配角色，没有足够的动力是做不成的”</p>

<p>“嗯……确实，那这么说的话所有表演类的就都不行了。那，饮食或者游戏类的呢？当然到头来或多或少都需要点动力就是了”</p>

<p>“我是觉得搞点展览会啥的也挺好”</p>

<p>“哎~”美咲很是不满。“展览的话事先准备好东西不就完事了。我是觉得能让大家当天也能开心体验的模拟店铺更好”</p>

<p>“我是考虑到那些，觉得展览更好”</p>

<p>“你到底有没有让班级团结起来的打算……？”</p>

<p>“为了当天能自由行动，通过事前准备让大家团结——“那种团结不予认同！””</p>

<p>没动力的同盟不给批是吗。</p>

<p>“姬宫，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应该没有吧”</p>

<p>“你很没礼貌哎。确实没有”</p>

<p>“……。真是我想什么你说什么”</p>

<p>“不客气”——我还是别这么说了吧。</p>

<p>大概是总算察觉到我不可能给出什么正经意见了，美咲开始自言自语地罗列能想到的一切主意。</p>

<p>“饮食类的话要容易上镜的甜点吗？不过男生们应该不感兴趣吧。鬼屋的话太吓——，太小孩子气了也不好……”</p>

<p>不要夹带私货啊喂。</p>

<p>一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后。</p>

<p>“呜呜……完全想不出好点子……”</p>

<p>美咲终于也投降了，以前扑滑垒(head sliding)的姿势将双手和脑袋顺次倒在桌上。</p>

<p>“这样下去的话，又要回到交流会那次的情况了……”</p>

<p>“比交流会更麻烦吧。那次好歹还是自愿参加，可这回我们没得选”</p>

<p>“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好不好……看来只能由执行委员决定展示活动了”</p>

<p>“我想也是”</p>

<p>“你这人就不能积极一点——姬宫？？？”</p>

<p>她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略微抬起趴着的脑袋，看向正在笔记上书写的我。</p>

<p>“你在写什么？”</p>

<p>“这个吗？是让班级团结起来的方法”</p>

<p>“…………哎？”</p>

<p>美咲两眼变成点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p>

<p>我没时间和她大眼瞪小眼。看到我继续开始书写，美咲回过神来，继续纠缠。</p>

<p>“什、什么意思？你不是在和我一起想展示活动的方案吗？”</p>

<p>“嗯？那是你的想法吧？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关于展示方案就交给你想了”</p>

<p>“……”</p>

<p>“你想想看，我这个单身主义者怎么可能一下子想到让所有人都产生兴致的方案。倒不如说我有自信永远都想不出来”</p>

<p>“……”</p>

<p>“所以，我们就各自努力加油想自己的事情吧”</p>

<p>单人游戏万岁。我冲美咲略一致礼，然后继续写笔记。</p>

<p>“你……”</p>

<p>“你？”</p>

<p>你死定了？你这么看我不顺眼的吗？</p>

<p>第三次停下写笔记的手，抬头看向美咲，只见眼前是喝了太多姜汁苹果水而脸颊鼓得像皮球的博爱主义者。</p>

<p>“你也太喜欢一个人搞了吧！”</p>

<p>我没办法，毕竟一个人待惯了。</p>

<p>下次和美咲一起来咖啡店的话，就劝她点冷饮吧。如果她还这么浑身发热，我换个桌就好了。</p>

<p>* * *</p>

<p>翌日的午休时间，我早早吃完午饭，沿着走廊走向目的地。</p>

<p>“不许说‘你怎么也</p><p>跟来了’之类的话”</p>

<p>“我不是还什么都没说吗”</p>

<p>“说‘还’的时候就已经犯规了好吧”</p>

<p>说着，美咲朝我进一步靠近，她的胳膊肘快要碰到我的胳膊肘了。走过路过的美咲教徒们朝我投来饱含恨意和杀意的目光，真想全速冲刺逃离。哎，不过，没办法，毕竟她也有一定的贡献，至少可以给她同行的权力。</p>

<p>来到目的地，抬头确认门牌后，敲了敲门。“请进~”里面传来略显慵懒的男声。</p>

<p>“打扰了”</p>

<p>拉开门，只见方才声音的主人出屋敷学生会长，以及副会长、书记、专务等学生会成员齐聚一堂，似乎是趁午餐在举行会议。我感到一丝新鲜，毕竟一直以为学生会办公室这种地方和我永远都不会有交集。除了空间略大一些之外，整体的布局和私人教室差别不大。</p>

<p>与我平淡的反应相反，学生会成员则是立刻沸腾起来。“是华梨哎！”“校园偶像为什么会到这里！？”“感谢上帝让我当选会长……”“茶！敬茶！快敬茶！”等等，仿佛我是看不见的第六人一样。要不要我冲你们每个人脸上来一发超加速传球？这样你们就能看见我了吧。（译注：参见《黑子的篮球》）</p>

<p>好在会长还是注意到了我，帮我省了上述手续。“抱歉抱歉”他放下筷子，冲我双手合十。</p>

<p>“我是1年B班的姬宫，抱歉打扰了各位的午餐时间”</p>

<p>“没事没事，我们唠闲嗑呢，说怎么才能让小瞳瞳笑一笑”</p>

<p>“对吧，小瞳瞳？”会长说着，转向小瞳瞳即宫市瞳学生副会长。人称铁面公主的宫市学姐表情纹丝不动。</p>

<p>“会长模考成绩很烂让我发笑”</p>

<p>“你这人也太损了吧！？”</p>

<p>会长愤慨地要求谢罪，宫市学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p>

<p>好奇怪啊。总觉得会长和宫市学姐之间的关系，和某两人很像。</p>

<p>身旁的美咲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她像是看到镜子一般，“好、好像……像我和姬宫的关系！”地大受冲击。“哈哈哈，好样的，接着欺负会长”周围的学生会成员爆笑，然而宫市学姐只是抬起右手便让众人安静了下来。会长和副会长的牌子是不是戴反了。</p>

<p>“那么，请问二位有何贵干呢？”</p>

<p>“有关文化节有些事情想和各位商讨一下”</p>

<p>“商讨？”</p>

<p>“是的”我点了点头，然后说出了来访学生会的目的——提出让班级团结一致的方案。</p>

<p>“请问可否给展示活动表现优异的班级准备一些奖励呢”</p>

<p>学生会成员们反应各异。有的人显得惊讶，有的人竖耳倾听。会长“嗯嗯！”地点头，殷勤地表现出兴趣。</p>

<p>至于宫市学姐，</p>

<p>“很遗憾，这个提议我们无法采纳”</p>

<p>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便否定了我的提议。会长在一旁发出嘘声，她充耳不闻。</p>

<p>“为什么？”</p>

<p>“各班级之间进行评比是一直以来的传统，这一点没有问题。但我乙冢高中是公立学校，虽然还算有些历史，但校舍破旧，长久失修，为了让学生开心而拨出的款项极为有限，连买三根能量棒作为奖品的钱都没有”</p>

<p>您真是不给面子啊。</p>

<p>学生会成员们嘀嘀咕咕。“小瞳瞳没啥表情，不过全都用嘴说出来呢”“我们学校怎么这么穷啊……”“都怪会长买什么冰淇凌自动贩卖机”“你们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当然了，最近天冷了没多少人买就是了……”如此等等。</p>

<p>不知是出于个人兴趣，还是对购入自动贩卖机一事多少感到自责，会长冲宫市学姐双手合十开始撒娇，那样子像极了懦弱的丈夫恳求严厉的妻子多给些零花钱。</p>

<p>“小瞳瞳~你看，难得可爱的学弟学妹们出了主意，我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吗~”</p>

<p>“也是呢……那就把本来用于庆祝会长卸任的花束的费用转为奖品预算，这样如何呢”</p>

<p>“抢我的吗！？话说有那种惊喜的话别现在说出来啊……”</p>

<p>“反正横竖都是没有了，说不说出来都一样吧”</p>

<p>“您那么想要的话就请吧”说着，宫市学姐将自己饭盒中的欧芹(parsley)夹出来送给了会长。早早接到花束(?)的会长眼角噙着泪，“刚进学生会的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呢……”地吃掉了欧芹，然后双手合十，不知是在感谢还是在感慨。然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昂起头说道。</p>

<p>“我的花束没了是很伤心。不过！只要学生们能更充分地享受文化节，我愿意牺牲自己！来吧学弟！想用花束钱买什么奖品，说吧！”</p>

<p>“哦，没关系，我不需要会长的花束钱”</p>

<p>“咦……”</p>

<p>“应该说是不稀罕”</p>

<p>“…………”</p>

<p>沉寂充斥着学生会办公室，徒留会长吸鼻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姬宫！你说话注意点，别人误会了怎么办！”的斥责声，来自美咲。</p>

<p>“对、对不起会长……姬宫他不是有意的，只是话说得没到位，或者说除了最低限度的话以外不愿意多说……”</p>

<p>“挺好的，我喜欢这样的人”</p>

<p>“宫市学姐您也别宠着姬宫啦！”</p>

<p>看来可以找个时间和副会长一起喝杯咖啡了。</p>

<p>“各位学长，请看一下这张纸”</p>

<p>为了补充自己的言语，我将事先准备好的A4纸发给学生会成员。看到纸上的内容，众人再次反应不一。</p>

<p>其中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宫市学姐。虽然表情依旧没有多少变化，但略微正大的 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纸上的内容。</p>

<p>上面写着：-</p>

<p>低成本奖励清单 -</p>

<p>冬天将空调温度提高3摄氏度</p>

<p>在教室内安装闲置不用的电热器和热水器</p>

<p>接通更衣室内禁用的电源插座，允许使用电熨斗和电吹风</p>

<p>允许将空闲教室作为储物间使用</p>

<p>天海老师的澡盆</p>

<p>提供连接到校内Wi-Fi信号的密码（仅限午休时使用）</p>

<p>免去年底大扫除责任</p>

<p>在限定期间内可免费在食堂加饭或加甜品</p>

<p>午休时可优先使用食堂阳台席位</p>

<p>文化节后可优先使用食堂作为庆祝地点</p>

<p>如此等等。</p>

<p>“想让文化节便热闹，所以给我奖品”</p>

<p>这种直截了当的请求，学生会自然不会答应。另外说实话，自己上的学校，有没有钱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因此，我才将范围限定在无需花费太多额外支出便可较容易地实现的内容，并尽我所想将其列出。</p>

<p>我想不到什么能调动全班同学的展示方案。但，如果是上流阶级女孩子或者喜欢游戏的男生、喜欢运动的男生、喜欢甜食的女生，这些学生们可能会喜欢的东西，我还是能想到的。以量取胜，枪法再烂总有打中的时候。这不是反话，和积土成山、十箭难断都是一个意思。</p>

<p>“说实话，我们班对文化界的展示没多少动力。但如果有这些作为奖励，应该就可以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其他班级也会高兴的！文化节也会更热闹起来！”</p>

<p>听到学园偶像美咲发自心底的诉求，学生会成员们纷纷点头，有的还鼓起掌来。确信自己又有了花束的会长也再次露出笑容。</p>

<p>“小瞳瞳，这些低预算的奖励的话，应该可以提供吧？”</p>

<p>“嗯……确实，我认为是非常好的主意”</p>

<p>“那、那么，姬宫的方案……”</p>

<p>“是的，我们予以采用”</p>

<p>看到人称铁面公主的宫市学姐露出了微笑，美咲也跟着绽放笑颜。“太好了姬宫♪ ”她硬是揪起我的胳膊，和我用力</p><p>拍手。有她表现开心，我表现放心就够了吧。</p>

<p>会长拍了拍手，学生会成员们便进入了战斗准备。</p>

<p>“事不宜迟，我们也尽快起草一份可以提供的奖品的清单，挑选出合适的之后，去找老师和学生们谈判。所以！请各位多多出主意吧！”</p>

<p>“我听计算机社团的朋友说他们那里有几台不用的电脑，我去问问他们！”</p>

<p>“摄影部是不是有秘密制作的美少女图鉴？听说被纪律委员没收了，把那个拿来当奖品也不错”</p>

<p>“去找老师们帮忙也可以啊。有什么不用的东西，或者出点钱赞助一下。话说直接让老师出钱不就行了？”</p>

<p>各成员接连提出不同的意见，气氛与方才的温馨如家截然不同。既然有学校方面的专家们讨论，应该很快能想到比我的更好的意见吧。</p>

<p>美咲戳了戳我的肩膀。</p>

<p>“看样子没问题了，我们回去吧”</p>

<p>“嗯”</p>

<p>“哦，二位请留步”</p>

<p>““？””</p>

<p>我们正准备离开，却被会长叫住了。</p>

<p>“谢谢你们。多亏了你们的意见，文化节会更加热闹有趣了”</p>

<p>“您过奖了。身为前辈却肯采纳后辈的意见，该道谢的是我们”</p>

<p>“这和年龄没关系”宫市学姐断言。“学长们也不都是聪明人。对吧会长”</p>

<p>“你别这时候甩锅给我啊……不过小瞳瞳说得没错，年龄和才能没有必然联系。不管是学弟的主意还是食堂大妈的主意，只要是好的我们都乐于接受，这就是我们学生会的作风”</p>

<p>真想让那些只凭资历的黑心企业听听这话。</p>

<p>听完了会长的道谢，我们这次总该走人了。</p>

<p>“我对你有个建议”</p>

<p>我看向美咲。“他对你有建议哎”结果被她回瞪了一眼。被指名道姓了，我也没法装傻。</p>

<p>“姬宫，你要不要竞选学生会？”</p>

<p>“哦”“咦……！”</p>

<p>美咲啊，惊讶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伤害。</p>

<p>“再过不久，包括我在内的三年级生就要下台了。我希望有像你这样能积极活动的人加入学生会，让学校变得更有活力”</p>

<p>“我也同意。等现任会长没了，我就会竞选下一任会长，到时候如果有你来辅佐，我的工作也会更加顺利”</p>

<p>不只是会长，连宫市学姐也如此认真，我差点忘记了祭出我的居家宝刀——侵略性谢绝(no thank you)。没想到居然会被劝诱加入一辈子无缘的学生会。该说是人生无常呢，还是末日将至呢。</p>

<p>当然了，结果都是一样的。</p>

<p>“我不会参选。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忙了，而且如果我加入的话，只能想到整个学校的活力全面下降的后果”</p>

<p>“姬宫你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啊……”</p>

<p>美咲和学生会成员们“唉~……”地唉声叹气。不过关我毛事。不管求我的是会长还是校长，都不能改变我感到厌烦的事实。以后上班了，就算收工之前上司给我安排任务，我也会用一句“按时下班”关机走人。少跟我扯什么“无加班日”，说得好像除了那一天之外就不该按时下班似的。还不如设一个“无偿加班日”，让员工们都彻底死心。</p>

<p>废话说够了，总之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我就是这样的人，爱咋咋地。</p>

<p>“对不起”见我略一行礼，会长等人也只好作罢。</p>

<p>“嗯……哎，总之这也不是现在就能拍板的，先就这样吧。没事没事！反正离学生会选举还有一阵，你就先慢慢考虑考虑吧！”</p>

<p>“哦”我毫无兴趣地回答。“那，时间不多了，咱们学生会抓紧时间准备奖品吧！”会长开始主持会议。我和美咲终于离开了办公室。</p>

<p>我没有直接回到教室，而是来到中意场所之一的逃生楼梯顶层，坐下来观看Youtube视频。</p>

<p>“姬宫你果然太怪了！”</p>

<p>“昂？”</p>

<p>同样跟着我来到顶层的美咲突然开口挑衅。见她老老实实坐在一旁就没说什么 ，没承想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你是想干一架吗。</p>

<p>“手痒痒的话去揍路边的那个人去，别打扰我看视频”</p>

<p>“你能不能别把我说得像吃饱了撑的去打架的人啊……”</p>

<p>“不是吗？”</p>

<p>“才不是咧！”</p>

<p>“我是说得有点让人误会啦”鼓着脸颊的美咲大概也明白自己亦有责任，老实地道歉。</p>

<p>“不过啊”</p>

<p>“不过什么啊”</p>

<p>“喜欢单身天下第一的姬宫可是被学生会相中了啊，我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不过你这个当事人却一点都不开心，竟然窝在这儿看鞋匠擦鞋的视频”</p>

<p>有本事你一辈子别擦鞋。</p>

<p>当然，我知道美咲并不是在诋毁鞋匠。这么说来，她在诋毁的果然是我。</p>

<p>美咲松开鼓胀的脸，缓缓吐出一口气，体内的气力也随之消散，她懒洋洋地把身体靠在栏杆上。都说美人三天看丑，不过表情变化丰富的美咲还真是百看不厌。</p>

<p>“就觉得有点憋气。我知道会长他们是看中了你的能力和点子才邀请的你，不过一般来说被挖墙角的都是我啊”</p>

<p>他归他，我归我。这个道理美咲不是不懂。但正因为明白，才会因自己坚持的理念输给了与她完全相反的我而感到不甘心吧。反过来讲，换我是她的话，大概也会觉得不太舒服。</p>

<p>博爱主义者看来也是有胜负心的。</p>

<p>“总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p>

<p>“我不是哪儿都没变吗”</p>

<p>“人家知道的啦。实际上只是你的能力太高了而已”</p>

<p>美咲将手举到脸旁。“这个就叫高人不露面吗？”她蜷着手指露出指甲，那姿势怎么看都是只猫。</p>

<p>“哪儿都没变太不公平了！犯规！”</p>

<p>看来我没有猜错。她开始拿我的后背当墙，用竖起的手指开始咯吱咯吱地抓挠。是在闹别扭吗。当然她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打闹，这一点也很有她的作风。</p>

<p>挠了一会儿，她大概是腻了，仿佛被击倒一般向后躺去，裙摆随之微微掀起，露出她炫目而紧致的大腿。我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p>

<p>“啊~……好想让姬宫尝尝教训啊，哪怕只有一次也行啊……”</p>

<p>让我尝教训……到头来你不还是手痒了吗。</p>

<p>“我说啊，你一个博爱主义者想和单身主义者的我开战，这已经算是输了吧？”</p>

<p>“开战？……咦，这个好像可以有”</p>

<p>“啊？ !? 呜哇……”</p>

<p>美咲“唰！”地迅速起身，然后猛地靠近我，紧握双拳，两眼发光，显得有些兴奋。</p>

<p>“我要赢过你！所以姬宫，跟我一决胜负吧！”</p>

<p>这丫头说啥呢。您不是华梨大人吗，什么时候变成战斗民族了。</p>

<p>不过她踩下了油门便不肯松开，宛如开车撞进便利店的老人。</p>

<p>“一决胜负的话，就在文化节上吧！嗯，我们就比谁对班级的展出活动更有贡献吧！”</p>

<p>“不要”</p>

<p>“不许你不要♪ ”</p>

<p>强制战斗不可回避啊……</p>

<p>“一决胜负咯~♪ ”看着开心地哼着歌儿的美咲，我心想如果世界上的战斗都能这般和平该多好。</p>

<p>总之，麻烦你安静一点，我想看视频。</p>

<p>* * *</p>

<p>“就是这么回事，排名优先的班级可以得到这些奖品”</p>

<p>第二天的晨会，我将学生会下发的清单上各项内容抄到黑板上，立刻点燃了班级的骚动。</p>

<p>上流阶级的潮女们：</p>

<p>“体育课后可以用熨斗和电吹风太赞了！比奈超、超、超</p><p>~~~级想赢哎！”</p>

<p>“就是！我体质偏寒，冬天有暖炉最爽了！而且还附带加湿器！”</p>

<p>阶级底层的阿宅们：</p>

<p>“午休可以用WiFi简直嗨呗！新番随便看游戏随便玩呗！”</p>

<p>“对吧对吧！等获胜的那一天绝对把Switch带来！这下爆头该爽多了！”</p>

<p>健全的高中男生们：</p>

<p>“什么……摄影部秘藏的美少女图鉴居然是奖品……！？”</p>

<p>“听说里面有华梨、羽鸟和琉璃三个人穿泳装的百合照哎……！好想要啊！要拿来当待机画面啊！”</p>

<p>“副会长的考前讲座也不错啊！想被她‘连这种题都不会做吗？’‘你还是回小学重念吧’这样骂！最后考试如果考得好再让她夸！”</p>

<p>天海老师：</p>

<p>“为、为什么老师的澡盆会被当成奖品啊！？啊啊！姬宫君你刚才笑了对吧！？说！是不是你干的好事！？”</p>

<p>嗯，不分性别、地位和社团类别，大家都很有干劲，真是太好了。</p>

<p>有了“班级获得优胜”的明确目标后，大家就能一起朝着目标努力前进了。</p>

<p>“现在可没空搞什么伊刈动物园了！”</p>

<p>“就是！该认真想想了！”</p>

<p>“披萨！我们烤披萨吧！造个石炉在教室里面烤多有意思啊！？不得赚翻了！？”</p>

<p>“伊刈你给我安静点，大家伙儿都干正事呢”</p>

<p>“做什么？嗯？做什么？”所有人都前倾着身，兴奋异常。</p>

<p>这个时候还是要靠美咲。</p>

<p>“我觉得女仆咖啡厅比较好♪ ”</p>

<p>在教室的喧嚣中，她嘹亮通透的嗓音依旧听得清晰，仅一声便让所有人都集中于学园偶像的话语。</p>

<p>“虽然是很常见的选项，但体系成熟又有冲击力，排名应该容易靠前。而且，正因为能和其它班级竞争，只要足够出彩，就能获得更多的票数了，对吧？”</p>

<p>美咲流畅地讲述自己的意见，与前几日在咖啡店抱头烦恼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显然是昨天晚上做了周全的准备。真有一手。</p>

<p>从“做什么展示活动才能让班级团结起来”变成了“做什么展示活动才能让班级获得优胜”，目标从模糊变得清晰，也更容易想出确切的主意。与临时出主意的同学们相比，事先经过深思熟虑的学园偶像自然是更具有说服力。</p>

<p>“大家觉得怎么样？”美咲笑着问道。</p>

<p>“女仆咖啡厅确实不错！能穿那种衣服的机会也只有在这种活动里了！”</p>

<p>“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毕竟是华梨努力想出的主意啊！”</p>

<p>“同意同意！我们男生当然是一百个同意了！”</p>

<p>众人的意见逐渐倾向女仆咖啡厅。美咲也进行最后的冲刺。</p>

<p>“菜单就交给我来制定吧♪ 用和咖啡还有红茶搭配的美味甜点，抓住客人的胃口不成问题！”</p>

<p>不仅如此。</p>

<p>“衣服的话买现成的会花不少钱，这个也可以交给我♪ 我会做非常可爱的女仆装和围裙的，大家敬请期待吧！”</p>

<p>听到美咲准备使出样样精通的十八般武艺，众人更加兴奋了。</p>

<p>“华、华梨她是要玩真的……！”</p>

<p>“我们也再努力点的话，是不是真的能赢啊……？”</p>

<p>“完了……我们肯定会赢的啊……！”</p>

<p>美咲的最后冲刺还没完。她伸出手，用力地指向我。</p>

<p>“而且，我们还有精通咖啡和店铺运营的姬宫”</p>

<p>“啊？”</p>

<p>“姬宫他暑假在咖啡店里打工，店主好几次问他要不要长期在店里兼职，说明他的工作能力是非常强的！我想应该没有比他更适合打理咖啡店的人了”</p>

<p>在美咲热情洋溢的介绍下，众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p>

<p>“不喜欢人的姬宫居然去当服务员……？ ！ 难道说是为了在文化节上搞女仆咖啡店，事先去店里学习了……？”</p>

<p>“为了文化节牺牲自己的假期？这家伙也太拼命了吧……！”</p>

<p>“搞什么嘛！这样的话，我们也只能开女仆咖啡厅获胜了！”</p>

<p>天……这帮人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p>

<p>男生们齐唱女仆咖啡店的口号，女生们则是纷纷鼓掌表示赞成。</p>

<p>最后。</p>

<p>“各位，我们一起朝着优胜努力吧~！”</p>

<p>在美咲的号令下，“““““哦哦哦哦哦~~~！”””””众人举拳冲天。女仆咖啡厅的方案就这样确定下来了。</p>

<p>我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要能让班级团结起来，是女仆咖啡厅还是女仆摔跤厅我都无所谓。总之跟着拍了几下手之后，忽然注意到美咲正紧紧地盯着我。我迎向她的目光，只见她莞尔一笑，双手比出胜利的V字。</p>

<p>如果那是“文化节一起加油吧”的意思的话，该多么令人怜爱啊。只可惜，结合昨天在消防楼梯的那件事，我便只能解读成“胜负的舞台已经准备好了，就让我们尽情相互残杀吧”的意思。</p>

<p>她上辈子大概是穆斯林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