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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圣王国的圣骑士 上 第二章 寻求救援

作者:丸山くがね 字数:74790 更新:2024-02-22 20:13:25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014/116266/157653.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1</p>

<p>一名少女走在王国的街道上。</p>

<p>她长得并不特别可爱,不是能令所有人回首的容貌;但就负面意义来说,有其吸引目光之处。</p>

<p>这是因为她那眼角高而修长的双瞳黑眼珠小,眼神仿佛总是在瞪人,再加上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散发出某种走上歪路之人的凶恶。</p>

<p>这种外貌走在拥挤人群里很方便,但是在都市城门等处,随身物品却会受到严格盘查。这名少女——宁亚·巴拉哈仰望天空。</p>

<p>阴暗厚重的云层覆盖整面穹苍,明明还不到中午,却甚至给人黄昏将近的错觉。</p>

<p>虽然已是冬末时节,不过春天还很遥远。</p>

<p>宁亚疲乏地叹口气,接着一面运用承自父亲的敏锐感觉,一面走向逗留的旅馆。</p>

<p>在都市内之所以如此提高戒备,是因为自从抵达这座都市以来,她一直亲身感受到一种排斥外地人般的气氛。</p>

<p>当然,这应该是她的心理作用。</p>

<p>她用连帽披风遮着脸,从这身模样,谁也看不出她是外国人还是本地人。不过,她感受到的那种无可言喻的沉重气氛并非心理作用。偷看一下路上行人,会发现群众神情郁闷且脚步沉重,就像冬天的阴郁空气缠身。</p>

<p>换成平常,她会认为是阴天所致,然而她感觉笼罩里·耶斯提杰王国这座王都的封闭感……或者该说一种难以形容的阴郁,似乎是出自某种截然不同的重要原因。</p>

<p>(也许是因为不久之前打过败仗,但比起圣王国人民目前的处境,已经一片光明到可以小跳步走路了。)</p>

<p>据说圣王国海湾以南的地区还算安全,只有北境化为地狱。</p>

<p>即使得知这项情报,她也不怎么庆幸,因为她身为北圣王国的残兵败将与解放军,而且也是出使此地的使节团团员。</p>

<p>宁亚心情变得黯淡,手像求救般伸向腰际,钢铁特有的冰凉触感传来。</p>

<p>挂在腰际的剑上铸有圣王国圣骑士团纹章,可证明她的身份。</p>

<p>圣骑士的佩剑会注入微量的魔法之力,但她身上的剑没有,因为这把剑是训练生阶级的随从专用。</p>

<p>等受训完全结束,受提拔为圣骑士时,长久使用的爱剑才能首次得到魔法力量,这同时也是圣骑士任命仪式的流程之一。在那之前,这把剑不过是块锐利钢铁,但仍是长久共同接受艰苦训练的爱剑。心有不安时会忍不住习惯伸手去摸,也是情有可原的。</p>

<p>钢铁传来的触感让宁亚心灵稍稍恢复平静,她吐口白烟,拉起披风前襟加快脚步。</p>

<p>想到接下来要报告的坏消息,脚步就不禁慢下来。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加快脚步,不愉快的工作赶快做做比较好。</p>

<p>不久,他们使节团一行人住宿的旅馆映入眼帘。</p>

<p>那是间极其气派的旅馆,住宿费当然也贵。听说在王都中,这间旅馆公认名列前五名。</p>

<p>考量到故国圣王国北境的现况,同胞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有他们这些团员奢侈享受似乎不妥。事实上,担任使节团团长的女子就认为太过奢侈,出言反对。她表示应该降低住宿水准,将省下的钱用在更重要的事上。</p>

<p>然而担任副团长的男子提出见解,否决了团长的意见。</p>

<p>「我们身为圣王国代表,若是住在寒酸的旅店,其他人看到或许会认为圣王国国祚已尽。就光是为了避免这点,我们有必要住进昂贵旅馆,以显示我国国祚依然长久。」</p>

<p>以理性思考,副团长的话很有道理,使节团没人表示反对。只有团长好像情感上还无法接受,坚决反对。争执了一段时间后,在其他团员劝说下,才不情不愿地住进这间旅馆。</p>

<p>不过即使如此,大家都明白没有多余资金可以浪费。为了短期逗留完成使命,只是个小随从的宁亚也为了达成目的,而被派遣出去。</p>

<p>使节团造访王国的目的,是为圣王国求取支援;宁亚还有其他团员收到的命令,是先与王国的有力人士预约会面。</p>

<p>团长认为预约会面这点小事随从也能做,这样想并没有错。</p>

<p>问题是团员当中只有自己是随从,其他成员全是正式的圣骑士。就算预约成功,日后对方若是听说拜访其他有力人士的是圣骑士,自己这边却是随从,心中不知做何感想。</p>

<p>一般人一定会感到不快,这点道理连宁亚都懂,关于这方面,她也试着委婉地陈述过意见,然而命令没变,一介随从不该再多说什么,但宁亚却坚持了主张。</p>

<p>如果自己一个人失败就能了事,宁亚甘心接受,但这么一来,可能会减少了备尝艰苦的圣王国所能获得的援助。宁亚的失败有可能造成众多百姓丧命,她岂能简单一句话「是,遵命」就结束。</p>

<p>小小随从没有即刻从命,使得团长心情更加恶劣。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好像千错万错都是宁亚的错。最后还是副团长介入缓颊,才好不容易息事宁人,但可以确定团长因此对宁亚不怎么有好感。</p>

<p>让身为随从的宁亚同行,应该是要她以敏锐的视力确保路上安全;期待她有能力处理其他事情未免强人所难。</p>

<p>(总不能这样说吧……)</p>

<p>宁亚一边仰望天空,「唉……」一边叹气,然后看着白色气息渐渐消失在冷空气中。想到回旅馆后又是如坐针毡,她就觉得胃痛。</p>

<p>宁亚刚才前去拜访的贵族并非重要人物——在王国的地位不高——因此虽然很遗憾没预约成功,应该也不是大问题。即使如此,还是无可避免要被团长念一顿。</p>

<p>(……照常理来想,根本是不可能的吧,跑去找一个有点地位的人,临时说要见面……对方也得调查我的来历,或是花时间收集情报啊。如果约一星期后,说不定还有可能……)</p>

<p>不过她也觉得,这说不定只是对方托辞回绝。</p>

<p>(可是团长指示几天内就得离开王都……团长啊……)</p>

<p>现在的团长总是浑身带刺,看起来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p>

<p>团长以前不是那样的,这点宁亚也很清楚。过去的团长豁达大度——讲难听点就是个粗神经的人。然而自从圣王女为国捐躯的那场战事后,她完全变了个人。</p>

<p>「……不如意的事情真多啊。」</p>

<p>身为随从,对于团长不讲理的叱责,恐怕也只能低头承受。</p>

<p>话虽如此,这点程度的痛苦,比起圣王国至今仍奋力求生抗战的子民而言,根本不足一提。宁亚只需低着头,静静等台风过去就好。</p>

<p>做好觉悟——或者该说死心——时,宁亚抵达了旅馆。</p>

<p>她做个深呼吸,然后摘下兜帽,推开旅馆气派的大门。</p>

<p>不愧是高级旅馆,不是一进门就是会客厅,而是先有一个小房间,说是必须先在这里弄掉鞋子上的泥土。</p>

<p>说归说,宁亚刚才去的地段跟这间旅馆一样,也是以石版地整顿好的黄金地段。又没有下雨,鞋子自然不会沾到什么该弄掉的脏污。</p>

<p>宁亚早早打开进门对面的另一扇门。</p>

<p>温暖空气流了过来。</p>

<p>进门正面是柜台,正面右手边有酒吧,左手边有楼梯,楼梯旁放了面对面的沙发。</p>

<p>这个房间没有暖炉,室温却与室外空气差这么多,听说是魔法道具的功效。</p>

<p>在圣王国说到魔法吟唱者就是神官,他们为了制作魔法道具,很少制作这类日常生活的用品。以这方面的技术力而言,王国似乎在圣王国之上。这样想来,父亲提过的帝国不知有多先进。</p>

<p>宁亚知道自己很可能一辈子到死都没机会造访帝国,但仍怀有些许憧憬。</p>

<p>一般来说,村姑等人一辈子只认识自己的村庄﹔宁亚虽为国效力,但作为战士并没有多大才能。像自己这种人,通常一生都无缘造访外国。</p>

<p>这样一想,有机会见识外国,或许称得上是大祸中的小幸运。</p>

<p>宁亚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些,一边登上楼梯,前往使节团住宿的二楼房间。旅馆员工似乎也认得宁亚的长相,并未把她拦下。</p>

<p>想到住宿费的问题,不如在这间旅馆只订一个房间供正副团长住,其他人则去住廉价旅店比较好。然而副团长说在这种小地方省钱,有些人仍然可能判断圣王国气数已尽,团长也同意他的说法,就都住下了。</p>

<p>宁</p><p>亚抵达团长他们的房间敲门,房门开了一条缝。是留在房间守卫的圣骑士开的门。</p>

<p>护卫对象是圣王国最强的圣骑士,也就是使节团团长。与其说是护卫,毋宁说比较偏向侍从,既然如此,自己留下来才叫合理配置吧?不过宁亚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所以这种话当然是不会说出口的。</p>

<p>「宁亚·巴拉哈归队。」</p>

<p>房门打开了,于是她走进去。</p>

<p>走廊前方可以看到一个大房间,房间中央稳稳放着一张长桌,团长人就在那里。</p>

<p>团长蕾梅迪奥丝·卡斯托迪奥与副团长古斯塔沃·蒙塔涅斯坐在桌旁,至于墙边——使节团团员共有十七人,其中半数以上的圣骑士立正不动排排站。</p>

<p>两人在桌上摊开文件,宁亚偷瞄一眼,大半名字都被横线划掉了。</p>

<p>「团长,宁亚·巴拉哈归队了。」</p>

<p>她抬头挺胸,端正姿势,报上名字。</p>

<p>「——怎么样了?」</p>

<p>「非常抱歉,对方表示没有时间,拒绝会面,说至少需要两星期。」</p>

<p>「啧!」</p>

<p>蕾梅迪奥丝啧了一声。</p>

<p>宁亚的胃像针扎似的痛,这声咂嘴不知是针对宁亚,还是回绝的王国贵族?感觉既像前者也像后者,但她不敢问,太可怕了。</p>

<p>「这样啊,大冷天的,辛苦你了。那么回房间去,养精蓄锐吧。」</p>

<p>「是!」</p>

<p>古斯塔沃这番话让宁亚差点安心地叹气,但强忍住了。她想快步离开这里,但来不及跑就被蕾梅迪奥丝叫住:</p>

<p>「……在那之前我想问问你,你有跟对方交涉以早点会面吗?」</p>

<p>「——啊?啊!是!当然,我有如此请求对方,但很遗憾,对方表示没有办法……」</p>

<p>「是不是你的交涉方式不对?」</p>

<p>「啊,这……这个——」</p>

<p>谁有胆子说「才没有那种事」?况且无论如何,挨骂是在所难免了。</p>

<p>「……团长,不只她拜访的贵族,其他贵族也都是以相同理由拒绝。其中听说甚至有贵族表示无法支援圣王国,问我们这样还需不需要面谈。」</p>

<p>古斯塔沃插嘴般的开口,让蕾梅迪奥丝狠狠瞪他一眼,难以言喻的紧张感节节攀升。</p>

<p>「——宁亚·巴拉哈。」</p>

<p>「是!」</p>

<p>攻击对象果然是自己。宁亚心中暗自丧气,但当然不表现在脸上,而是发出精神抖擞的声音。</p>

<p>古斯塔沃试着介入,但蕾梅迪奥丝视若无睹,视线瞪向宁亚。</p>

<p>「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时,亚达巴沃率领的亚人类军队仍在滥杀无辜﹔岂止如此,大都市已有四座沦陷,小都市或村镇有多少被攻陷,更是无从想象。」</p>

<p>她说的四座都市,分别是首都贺班斯:人称大圣殿的圣王国信仰中心——神殿就座落此地,同时也是政治的中心。</p>

<p>利蒙:位于首都西方的港湾城市。</p>

<p>要塞都市卡林夏:离长城——要塞线——距离最近,由于亚人类进犯时首当其冲,因此拥有最厚的城墙。</p>

<p>然后是普拉托:地处卡林夏与贺班斯之间的都市。</p>

<p>换言之,位于北侧的大都市,全被亚达巴沃率领的亚人类军压制了。</p>

<p>「不止如此,还有众多幸存者受俘,送去了盖在村庄或都市的收容所。据说在那里进行的行为,足以令听者不寒而栗。」</p>

<p>「是!」</p>

<p>收容所四周有墙壁环绕,由于没有任何人能潜入,因此没人目击到实际上发生了什么。然而有风声说那里的看守是亚人类,据尽量靠近观察内部情形的人所言,听得见痛苦呻吟与哀嚎随风传来。</p>

<p>而更重要的是,统治者亚达巴沃身为恶魔,怎么想都不可能慈悲对待人类俘虏。</p>

<p>「你明知道这一切,却还是带这种结果回来,是什么意思?你真的有在努力吗?有在努力的话,应该能做出结果吧?」</p>

<p>「是!非常抱歉!」</p>

<p>说得确实没错,蕾梅迪奥丝说得很对,但是——</p>

<p>宁亚无法抹除心中浮现的另一种情感。</p>

<p>(那么救不了那些受俘人民的圣骑士团团长又算什么?)</p>

<p>宁亚恨不得能把团长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但是身为圣王国出身的随从,自然不可能说出这种话来。</p>

<p>「如果你觉得抱歉,那么你该怎么做?该怎么做出结果?」</p>

<p>宁亚语塞了。</p>

<p>宁亚不过是圣王国的平民,没有贵族地位也没有权力,连圣骑士都不是,只是个随从。身份如此低微的宁亚,哪有办法做出什么能吸引王国贵族的提议。这么一来,她只能说——</p>

<p>「我会努力。」</p>

<p>这只是精神论。然而这答案似乎不能令蕾梅迪奥丝满意。</p>

<p>「我在问你如何努力,不然只是徒劳——」</p>

<p>「——团长。」</p>

<p>蕾梅迪奥丝话正说到一半,古斯塔沃打断了她。</p>

<p>「暂且就讲到这里,是不是该开始准备了?苍蔷薇的各位大人即将莅临,若是欢迎得慢了,是不是会让对方感到不快?」</p>

<p>「说得也是。随从巴拉哈,你要更加努力,做出结果。」</p>

<p>「是!」</p>

<p>蕾梅迪奥丝对宁亚甩甩手,好像在赶人。意思大概是「快走」吧。</p>

<p>「失礼了,卡斯托迪奥团长!」</p>

<p>宁亚虽疲惫不堪,内心仍大声叫好,因欢喜而全身颤抖,打算离开房间。然而,刚才还站在她这边的救星,就在这一瞬间成了最恶劣的敌人。</p>

<p>「团长,苍蔷薇各位大人光临时,让她也在场是不是比较好?」</p>

<p>古斯塔沃的发言,让宁亚一时之间眼前一片昏黑。区区随从凭什么参与那种讨论?</p>

<p>蕾梅迪奥丝看向副官,那视线跟刚才看宁亚时判若两人,其中充满了亲昵之情,让人不禁困惑什么时候换了一个人。</p>

<p>「是这样吗?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但为什么?」</p>

<p>「是,我们之所以带她来担任随从,是看重她出类拔萃的锐利感官,也许她能注意到一些只有她知道的问题。」</p>

<p>与亚达巴沃的一连串战斗中,死了许多圣骑士与随从,但还有好几名圣骑士存活下来。即使如此,宁亚仍被选为使节团的一分子,理由正是如此。</p>

<p>圣骑士在战斗中能表现出优异能力,但其他地方与一般市民无异。换言之,他们需要一名身怀斥候技术之人随行,以在移动时躲避敌人耳目,察觉远方敌人踪迹,并借此从包围网中脱身。</p>

<p>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就轮到冒险者或猎兵出场,然而他们很多人战死沙场,存活下来的则都逃往南境或国外了。因此国内没有经验丰富之人,所以才会找上她。</p>

<p>她本身比起父亲虽然相差甚远,但跟只受过圣骑士训练的人相比,自认感觉相当敏锐。她真的很高兴这项能力能用来为国效劳,只是这份心情一路上也磨耗了不少,如今甚至有点怨恨自己被选上。</p>

<p>「是吗……如果你这么觉得,那就这么办吧,我准。」</p>

<p>「谢团长。」</p>

<p>「……随从巴拉哈,你也听到了,我要你也在房间角落听我们谈话,有任何发现都通知我们……那么回房间去,整理仪容再过来。」</p>

<p>「是!」</p>

<p>总算解脱了。宁亚怀着这种心情退下,古斯塔沃随后跟来。走出房间后,他小声对宁亚说:</p>

<p>「抱歉团长那样对你。」</p>

<p>宁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问了一个至今一直不解的疑问:</p>

<p>「……我是否做了什么事触怒团长了?之前我有听说自从那场都市沦陷的战役后,团长仿佛变了一个人,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p>「……那场战斗中,亚达巴沃夺去了众多圣骑士的性命,包括圣王女陛下与团长的妹妹。」</p>

<p>这宁亚知道,但那又怎么样呢?</p>

<p>宁亚也是一样。</p>

<p>宁亚的父母亲恐怕已不在人世,而在现在的圣王国,这种境遇早就不稀奇了。但她不可能这样说。</p>

<p>「恐怕是这件事成了契机,使得团长心中产生的失落感或愤怒等情绪无处宣泄,忍不住找身边的你出气。团长没有对我们圣骑士生气,可能是因为我们也参加了同一场战役,她认为我们同病相怜吧。」</p>

<p>这算什么啊。宁亚在心中自言自语。</p>

<p>换句话说,宁亚被怪罪是因为她没参加那场战役。</p>

<p>太没道理了。</p>

<p>宁亚他们这些随从也有半数奔赴那座都市,许多人因此战死。宁亚没被选为那半数人员,只不过是运气好,不是宁亚自己选择的结果。</p>

<p>「基于这点,请让我说一句。希望你目前先忍忍,团长对于现在的圣王国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物。」</p>

<p>「……即使她拿别人当出气筒,折磨别人也是吗?」</p><p>「对。」</p>

<p>古斯塔沃眼神悲痛地看着自己。</p>

<p>怒火窜过宁亚的全身上下,让她巴不得能怒骂对方。她承认那个女人本事大,但是直到一行人平安抵达王国为止,宁亚也做了努力。她戒备亚人类的警戒网,夜营时比任何人都小心。使节团能平安抵达目的地,是多亏宁亚的力量。既然如此,在这次旅途结束前,宁亚不认为自己的价值比那女人低。</p>

<p>然而宁亚硬是吞下了满腹怒火。</p>

<p>就算为了在圣王国受苦受难的人民也好,现在必须忍耐。若是她们俩之中少了一个,结果无法拯救更多人民脱离煎熬,那才叫做愚蠢。</p>

<p>况且只要回国,就能功成身退了。既然如此,只要再忍耐一阵子就好。</p>

<p>宁亚面带笑容点头。</p>

<p>「我明白了,只要这样能帮助圣王国,我愿意笑着接受。」</p>

<p> ●</p>

<p>宁亚回房间一趟后,没过多少时间,苍蔷薇一行人便来到旅馆。</p>

<p>宁亚也跟圣骑士一起在墙边立正不动,等待贵宾。</p>

<p>不久房门打开,一行人走进房里。</p>

<p>宁亚并非追星族,不过看到声名远传圣王国的成员登场,她心里有点兴奋。这几位同性伟人登上了自己无法到达的巅峰,宁亚个人有很多问题想请教她们。说归说,她当然不可能上前攀谈。</p>

<p>(她们就是……王国三大精钢级冒险者小队之一,苍蔷薇……好厉害……)</p>

<p>宁亚听过关于她们的名字或相貌等传闻,不过像这样亲眼见到,发现与听说想象的形象有很大部分乖离。</p>

<p>站在前头的是苍蔷薇小队领队,是位脖子挂着水神圣印的神官。她的名字是拉裘丝·亚尔贝因·蒂尔·艾因卓,正是那把知名魔剑的主人。</p>

<p>连同性都看得入迷的端正五官,不像是只有战斗天才能够当上的最高阶冒险者。若是穿起礼服,一定是位平民出身的宁亚梦想的中的公主殿下。</p>

<p><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014/116266/157654.jpg" border="0" class="imagecontent"></p>

<p>这样一位美女发出了一如形象的温柔声音:</p>

<p>「感谢各位邀请,我们就是苍蔷薇。」</p>

<p>起身相迎的蕾梅迪奥丝略略低头,表达感谢之意:</p>

<p>「万分感谢苍蔷薇的各位人士,回应我等委托,大驾光临。」</p>

<p>「能受到知名圣剑之主,以您出类拔萃的能力广为人知的圣骑士蕾梅迪奥丝·卡斯托迪奥相邀,我们才该表示感谢。」</p>

<p>讲起拘泥形式的致意,相较于蕾梅迪奥丝的口吻僵硬而有点呆板,拉裘丝语气自然。曾经听说她是贵族千金,看来是真的了。</p>

<p>「啊,这是我要说的,能遇见您这位声名远播的魔剑之主——我感到,很高兴。咳嗯,请坐。另外周围这些人是圣王国的圣骑士,希望能准许他们一起听。呃,此外如果有时间,晚点希望……能让我看看您的魔剑。」</p>

<p>「我很乐意,不过,我也希望能有幸一睹那把圣剑。那么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就坐下了。你们都坐吧。」</p>

<p>苍蔷薇的诸位成员各自照自己的方式在椅子上坐下,有人已经立起手肘,或是双臂抱胸。她们态度虽目中无人,但想到其身怀的实力,看起来反而有模有样,甚至可以说理当如此,实在不可思议。</p>

<p>「首先我们是否该自我介绍一下?」</p>

<p>可能是为了帮助蕾梅迪奥丝,副团长回答:</p>

<p>「不了,不用劳烦各位。各位大人的名声在圣王国无人不知。自我介绍得晚了,在下是圣骑士团副团长,名叫古斯塔沃·蒙塔涅斯。」</p>

<p>古斯塔沃回答后,拉裘丝稳重地笑了:</p>

<p>「这样啊,希望都是些好传闻。」</p>

<p>「不——」</p>

<p>「——是的,尽是些好传闻。听闻各位大人的英雄事迹,就连在下也不禁内心雀跃。」</p>

<p>蕾梅迪奥丝正要说什么,却被古斯塔沃从中打断,然后直接带过,与拉裘丝相视而笑。</p>

<p>「那真是太高兴了,虽然很想听听都是些什么传闻,不过我们是受托而来,无意占用委托人的宝贵时间。那么可否让我确认一下委托内容?」</p>

<p>「嗯——在那之前,我想先问问那个女生的名字喔——」</p>

<p>宁亚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看,双胞胎盗贼中的一位指着她。另一位也用兴味盎然的目光朝向宁亚。</p>

<p>这两位应该就是据说名为缇亚与缇娜的双胞胎盗贼了,苍蔷薇名声远传圣王国,但在成员当中,只有这两人没有传出任何英雄事迹或轶闻,覆盖着神秘面纱。</p>

<p>这样一位人物竟然指着自己。</p>

<p>心情就像被人从昏暗侧台一把推到灯火辉煌的舞台上。为什么,怎么会,原因是什么?这些问句在脑中打转。</p>

<p>「那个女生的体格不是战士一类吧,跟我们这个肌肉女完全不同。」</p>

<p>「喂!你这什么意思!」</p>

<p>叫嚷的是有如厚重墙壁的女战士——格格兰。</p>

<p>「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个女生不是战士,怎么看都不是。这个才叫战士。」</p>

<p>「喂喂,体格是靠经验累积锻炼起来的啦。」</p>

<p>「格格兰进化雏型?」盗贼的神情迅速变得锐利。「不要讲这种过分的话,那个女生太可怜了。」</p>

<p>「喂!你自从跟老子一起修行,讲话好像就变很毒?有没有!」</p>

<p>「我没有变,睡觉时被你用蛮力紧紧抱住,侧腹都痛——」</p>

<p>「——你们俩适可而止吧……非常抱歉,我们的人不懂分寸。」</p>

<p>「请别放在心上。她叫宁亚·巴拉哈,是我们的随从。她拥有敏锐感官,一路上旅途为我们尽心尽力。」</p>

<p>「了解~」</p>

<p>她讲话口气平淡不带情感,一点可爱的感觉都没有。</p>

<p>「……哼,虽然是我们不好,不过讲了半天都在原地打转啊。只要两边都没有异议,可不可以快点开始讲正题?还有双方讲话像贵族似的拐弯抹角有什么好处?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没问题吧?」</p>

<p>「伊维尔哀。」拉裘丝语带责备地叫了那人的名字。</p>

<p>此人就是魔力系魔法吟唱者伊维尔哀,戴着面具,能够灵活运用强大魔法,据说从不摘下面具。身体极其娇小——有传闻猜测她可能是体型矮小的异种族。</p>

<p>「不,没问题,我也不擅长耍心机。」</p>

<p>「团长……」</p>

<p>「……呵呵,你们的老大真好沟通,那我们这边的老大又是如何呢?首先,只要愿意支付金额恰当的情报费,对方就是雇主。与其浪费时间尔虞我诈,不如快快把钱的问题谈一谈,打好合约比较好吧?」</p>

<p>唉——拉裘丝叹口气后,伊维尔哀呈现出适合以「咧嘴一笑」形容的氛围继续说:</p>

<p>「我们老大默许了,那么在谈委托费之前,先让我确认一下委托内容吧?你们表示想听我们谈谈,是要问在你们国内作乱的亚达巴沃的情报吧?」</p>

<p>「你们都知道了?」</p>

<p>「喂喂,贵族都知道的消息,你以为我们会不知道?有的商人会从王国走海路移动,再说冒险者工会之间也会交换少许情报。不过嘛,你们意下如何?不如双方来交换情报怎样?比起收钱,我们宁可得到你们手中的情报。」</p>

<p>「唔……能……能否让我跟古斯塔沃商量一下?」</p>

<p>伊维尔哀比出「请便」的手势,蕾梅迪奥丝与古斯塔沃站起来,走进隔壁的——卧室。</p>

<p>「老子问一下,这水壶可以用吗?」</p>

<p>格格兰指着放在桌子中央的水壶与杯子,向宁亚问道。</p>

<p>怎么是问我?宁亚心中一阵慌乱,回答:「请用。」声音没有发抖,她都想称赞自己态度完美得体了。</p>

<p>格格兰替大家倒好水时,蕾梅迪奥丝与古斯塔沃回来了。</p>

<p>「我们愿意付委托费,可以听听你们所知道的吗?」</p>

<p>哦?宁亚心里讶异。她不懂连住宿费都舍不得花的蕾梅迪奥丝,为什么不同意交换。大概是古斯塔沃的建议,但宁亚不明白他为何劝团长这样做。</p>

<p>「那也行啊,只是我觉得知道圣王国的现况,有助于我们提供你们想要的情报。」</p>

<p>「让我们支付各位指定的费用吧。」</p>

<p>古斯塔沃将一只小皮袋递到桌上。</p>

<p>「嗯,喂。」</p>

<p>伊维尔哀下巴一扬,指示盗贼之一。其中一人迅速伸手来拿皮袋,轻轻往上一抛。然后她再次抓住皮袋,并对伊维尔哀点点头。</p>

<p>大概是以拿起来往上抛,然后落在手中</p><p>的触感,确定里面装了规定的金额吧。</p>

<p>「好,那么由我伊维尔哀代表发言吧……话虽如此,刚才我也说过,你们说想要关于亚达巴沃的所有情报,有点不着边际。我先谈谈在这个国家发生过什么事,不过在那之前,必须先确认最初步的问题:你们说的亚达巴沃,是这种打扮的家伙没错吧?」</p>

<p>伊维尔哀从桌旁的写字桌上拿来纸笔,动作流畅地开始画图。但半晌之后完成的画像,说得再怎么客气也只像是小孩涂鸦。「不,不对……」蕾梅迪奥丝话说到一半,还没讲完,双胞胎之一已经把画像收走,不等别人阻止就将它撕成两半。</p>

<p>「你做什么!」</p>

<p>伊维尔哀气急败坏,不过双胞胎中的另一名趁机拿起笔,重拿一张纸高速绘图,将完成品塞到她面前。「唔,嗯嗯嗯……」戴面具的魔法吟唱者不甘心地发出低沉呻吟。大概是因为老实说,她跟人家画的根本不能比。</p>

<p>一看,的确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服装。宁亚从没看过这种异国服饰,还有奇妙的面具。蕾梅迪奥丝看到画像,一边气得拳头颤抖,一边如野兽低吼般喃喃说:「就是他。」</p>

<p>可能是看到对方露出这种脸色,恢复冷静了,伊维尔哀不再找双胞胎争辩,再次转向蕾梅迪奥丝。</p>

<p>「那么这样就确定一件事了,是同一人——同一恶魔。也是,要是那种怪物接二连三冒出来也麻烦,或许该说是不幸中的最大幸运吧。那么——」</p>

<p>接着伊维尔哀向一行人描述王都发生的事,宁亚听了,心中的自己表情抽搐。</p>

<p>关于亚达巴沃的强大力量,她早有所觉悟。况且他们早已得知有恶魔军队与满身鳞片的强大恶魔存在,因此并不惊讶。只是现在听说另外还有五只女仆恶魔,连精钢级冒险者小队联手对抗都只是势均力敌,这项新情报加强了绝望感。</p>

<p>(在圣王国应该没有目击到女仆恶魔这种东西,难道是亚达巴沃的最强杀手?竟然还有其他敌人……)</p>

<p>「——那么就各位大人判断,亚达巴沃的难度推测有多少程度?」</p>

<p>对于古斯塔沃的询问,苍蔷薇所有成员面面相觑,最后仍由伊维尔哀代表发言:</p>

<p>「我先声明一件事,我接下来说的数值充其量只是推测,可能更高也可能更低,希望你们谨记在心。那个恶魔的难度,推测大约超过两百。」</p>

<p>「两百……」</p>

<p>古斯塔沃发出喘气般的声音,宁亚也差点发出相同喘气声,好不容易才忍住。沿着墙边列队的圣骑士当中有人没忍住,从几人那边传出同样声音。唯一只有蕾梅迪奥丝冷静沉着,表情也纹风不动。</p>

<p>宁亚若记得没错,一百似乎是人类能打倒的极限。</p>

<p>「两百具体来说有多强?」</p>

<p>蕾梅迪奥丝直率地一问,伊维尔哀伤脑筋地回答:</p>

<p>「高达两百的存在从未出现在人世,不过……这么说吧,壮年<Old>龙大约为一百。」</p>

<p>「壮年龙啊……我没打过这种对手……差不多像大海守护神那样吗?」</p>

<p>大海守护神指的是住在海里的海龙。</p>

<p>海龙双手双脚与翅膀退化,取而代之地有着长长的,纵长较粗的尾巴。它的外观比大海蛇更像龙,智慧可与人类比肩,或是更胜于人类。其性情温厚,只要献上供品,有时还会保护船只。</p>

<p>宁亚全家去利蒙旅游时,幸运地曾远远看到过一眼。</p>

<p>那时它脖子高高伸出海面,魁伟模样的确足以称为守护神,甚至让人无法相信居然有人类能打赢它。</p>

<p>「卡斯托迪奥团长,拿尊贵守护神作为打倒的基准似乎有点……如果有渔夫在这里,一定不会给我们好脸色看。不过这也就是说,那恶魔有壮年龙的两倍强了。」</p>

<p>「是啊,我们判断那恶魔比传说中十三英雄打倒的众魔神更强。若是现身于人世必定引发巨大灾祸,各地国破家亡。就有这么厉害。」</p>

<p>「可是,当亚达巴沃于王国作乱之际,您说是漆黑的飞飞阁下将之击退,也就是说那位飞飞阁下也有同等程度的实力吗?」古斯塔沃吸一口气。「还是说——他有击退亚达巴沃的某种特别道具?」</p>

<p>伊维尔哀给人的感觉变了。</p>

<p>当然面具下的表情是看不见的,但仍让人感觉她似乎脸颊泛红。</p>

<p>「我感觉不出他有使用道具,不过,他那雄壮威武的战斗姿态——飞飞大人与亚达巴沃厮杀之时,我正在对付那家伙的几个手下,没能目睹整场战斗,但仍知道那是场惊天动地的死战。那才是英雄中的英雄,勇者中的勇者该有的战斗!」</p>

<p>「是……是这样啊。」</p>

<p>伊维尔哀探身向前讲得滔滔不绝,魄力震慑得古斯塔沃只挤得出这句话。</p>

<p>「就是啊!哎呀~那次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飞飞大人可是一边保护我,一边与那个亚达巴沃交手呢。」</p>

<p>「你说他打倒了亚达巴沃——正面迎战击退了那个怪物?此话当真?」</p>

<p>「怎么?我所说的都是亲眼所见,你质疑我说谎?」</p>

<p>听到蕾梅迪奥丝的疑问,伊维尔哀厉声反问。眼看气氛不对,古斯塔沃急忙打圆场:</p>

<p>「啊,不是,团长这样说只是在想,假如漆黑是抓到了亚达巴沃的某种弱点,我们当时或许也有办法取胜,抱歉话说得不够完整。」</p>

<p>「我们才该道歉,抱歉我们的伊维尔哀对各位委托人摆出幼稚态度。」</p>

<p>拉裘丝回答副团长。旁人把两个当事人摆一边自行解决问题,这样对不对啊?</p>

<p>「哼……就算亚达巴沃真有弱点,飞飞大人是抓住那点而战胜好了,我不认为那样强大的恶魔会摆着弱点不解决。」</p>

<p>「的确……也可能用魔法道具或部下加以弥补?」</p>

<p>虽然女仆恶魔是初次耳闻,不过亚达巴沃另外还有几只力量强大的恶魔部属。</p>

<p>他们质问过俘虏的亚人类,得知最少也有三只恶魔部属。</p>

<p>分别是管辖亚人类所居住荒野的恶魔。</p>

<p>管辖港湾城市利蒙的恶魔。</p>

<p>以及指挥亚人类军队,满身鳞片的恶魔。</p>

<p>「对了!刚才话题中谈到的鳞片恶魔,可以再说得详细点吗!」</p>

<p>「说得是,可以请各位详细告诉我们他拥有何种能力之类的吗?」</p>

<p>「好的,由我代替伊维尔哀,将我交手过的恶魔更详细的情报告诉大家。」</p>

<p>拉裘丝说出那恶魔具有何种能力,又是如何战斗,最后说到他死在实力与葛杰夫·史托罗诺夫不分上下的男性战士布莱恩·安格劳斯手里,以此做结。</p>

<p>「……那就怪了,亚达巴沃在攻陷圣王国首都后没有动静,改由这只满身鳞片的恶魔担任将军指挥亚人类军队。是不是这恶魔其实没死?」</p>

<p>「有道理……不过,我见过那个叫布莱恩的男人,不认为他会说谎。会不会是这种恶魔不只一只,只是一种高阶恶魔罢了?」</p>

<p>「换句话说只要凑齐某种条件,亚达巴沃能召唤出无数那种恶魔吗?或者是能召唤许多只相同的恶魔?」</p>

<p>宁亚虽不会魔法,但上课也学过。</p>

<p>使用召唤魔法时,一次召唤一只以上是很困难的。</p>

<p>这是因为发动召唤魔法时,如果发动别种召唤魔法,之前的召唤魔法会失效,原本召唤的魔物会归返,改成召唤出新的魔物。</p>

<p>不过,能够使用更高阶魔法的人,可以同时召唤一只以上低阶召唤魔法的魔物,例如使用第四位阶魔法,召唤好几只第三位阶可召唤的魔物。</p>

<p>「我不懂,那家伙是用何种手段召唤魔物还是个谜。如果是以魔法召唤,实力有那么大的差距,似乎能召唤出不只一只……这样的话有个疑问,就是他在王国时为什么没这么做。听说特别擅长召唤的魔法吟唱者属于例外,能够同时召唤多种魔物……」</p>

<p>「也就是说即使打倒了鳞片恶魔,亚达巴沃也有可能马上再召唤一只?」</p>

<p>「就是这么回事,不过,只限于亚达巴沃以魔法召唤的情况。若是以特殊能力召唤,情况可能又不同了。」</p>

<p>「你们不知道是哪一种吗?」</p>

<p>「抱歉,这方面我们不知道,关于那家伙的情报少之又少。」</p>

<p>伊维尔哀明显地垂头丧气。</p>

<p>「……嗯,我听不太懂耶?」</p>

<p>「……团长,我稍后再跟您解释。」</p>

<p>「不,你现在就稍微解释一下,我从刚才就一直跟不上。」</p>

<p>(这就是团长……我们的领导者吗……)</p>

<p>「这样说来,那个恶烂虫女仆也是亚达巴沃召唤出来的吗?」</p><p>「不知道,希望不是……」</p>

<p>苍蔷薇的小队成员也开始私下讨论。</p>

<p>「那个,可以请教一件事吗?」</p>

<p>宁亚怯怯地开口,所有人视线集中过来,使她感觉到强大压力,不禁有点后悔。也许自己不用开口,等别人问就行了。只是骰子已经掷下,她做好觉悟,直接问道:</p>

<p>「抱歉这可能是个初步问题,但想请问亚达巴沃是从哪里来的呢?亚达巴沃这个恶魔的名字,是自古以来就为人所知吗?」</p>

<p>「真相不明,我查过各种文献,都没能发现这个名字。我也从外貌搜寻过情报,但一无所获。」</p>

<p>「会不会是假名呢?例如以前是以别的名字四处作乱?」</p>

<p>「这绝对不可能,恶魔也是——天使也是,名字是构成他们存在的重要因素。恶魔在出现时,必须将名字这个楔子打进世界。听说因为如此,那些家伙无法以假名自称。又听说实验结果得知,他们如果使用假名,有时甚至会使整个存在消失。」</p>

<p>宁亚几乎没有恶魔或天使的相关知识,不过既然隶属于精钢级冒险者小队的魔法吟唱者这么说,应该就是如此吧。</p>

<p>「如果那恶魔是从某个……这个大陆的边陲地带漂流而来,没有情报或许是理所当然,但是……这样想下去就什么都有可能,一筹莫展了。」</p>

<p>伊维尔哀耸了耸肩。</p>

<p>「……我问一下,有没有可能是亚达巴沃改变了外形?你调查亚达巴沃时,用的是画像上那副模样吧?如果那个外形是假的呢?」</p>

<p>「哦。」伊维尔哀霍地往蕾梅迪奥丝探出身子。「详细说来听听吧?」</p>

<p>「我们曾将这副外形的亚达巴沃逼入绝境,结果他现出本性……」蕾梅迪奥丝很快闭起了眼睛。「我们一败涂地。」</p>

<p>「可以请你说得更详细点吗?」</p>

<p>「这点小事应该无所谓吧,古斯塔沃?」</p>

<p>「是,我没有异议。假如能从那个外形得知他的情报,隐瞒情资有害而无利。」</p>

<p>「我是觉得什么都别隐瞒,一五一十说出来比较好……」</p>

<p>蕾梅迪奥丝如此喃喃说道,并将亚达巴沃的外貌描述给伊维尔哀听。</p>

<p>讲话途中,蕾梅迪奥丝可能是忆起了在场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战斗,表情浮现怒色。</p>

<p>「原来如此,我就以这份情报再查一遍吧。调查结果我会告诉你们,如果你们已经决定要在这都市逗留多久,可以告诉我们一声吗?」</p>

<p>「目前尚未决定。听您的语气,您似乎对这副外貌没有印象,是吗?」</p>

<p>「——拉裘丝有印象吗?」</p>

<p>拉裘丝摇了摇头。</p>

<p>「就是这样了,抱歉啊。」</p>

<p>「我明白了,那么等决定日期,立刻与各位联络。」</p>

<p>「不过,这下连最糟的情况也得列入考虑了。那恶魔在王都时,也可能是以散播假情报为目的,因此没有拿出真本事。」</p>

<p>「您的意思是……我国才是亚达巴沃的真正目标,他到王国是另有目的?」</p>

<p>「或许是,假如王国是他的最大目标,大可以像在圣王国时那样露出真面目,不是吗?会不会是惊讶于飞飞大人的强悍实力,害怕计划毁于一旦而保留原本实力……?我是不愿这样想啦。」</p>

<p>伊维尔哀这番话,使得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连小小呼吸听起来都大声。就在不知谁该第一个开口的紧张气氛中,拉裘丝证明了她的勇敢。</p>

<p>「好了,重新回到话题——我们呢,也想听听关于亚达巴沃的情报。我们得到的情报,终究只是对我们遭遇到的状况做的分析,绝非阐明了亚达巴沃的目的、真面目或能力。」</p>

<p>「虽然也有一种办法,是召唤恶魔以收集亚达巴沃的情报……但那样做会使灵魂污秽……况且就算召唤出低阶恶魔,他们常常也不知道高阶恶魔的事。这么一来,就得联络擅于召唤高阶恶魔之人,只是……」</p>

<p>「很遗憾,我们不认识擅于召唤恶魔之人。」</p>

<p>先是伊维尔哀补充,接着是双胞胎中的一人。</p>

<p>平常当然不会有了。宁亚心里想。</p>

<p>擅于召唤恶魔的术士都是邪恶存在,幸运的是,他们无法成为实力高强之人。这是因为他们大抵不是自寻毁灭,就是被讨伐队所诛杀。</p>

<p>当然,或许也有高手能躲过这一切,但这种人必然潜伏于暗处,不可能有朋友来往。</p>

<p>「只是啊,这样束手待毙也很让人火大不是吗?等下次那个怪物来王国时,老子希望能由我们亲手打得他哭爹喊娘。为此,那家伙的情报是越多越好。」</p>

<p>「再说他在王国时并未率领亚人类,如果是因为在王国落败,作为对策将亚人类纳入麾下,那就更需注意了。」</p>

<p>格格兰说完,然后换另一名双胞胎接着说。</p>

<p>「所以你们才想要我们的情报?」</p>

<p>苍蔷薇成员点头,拉裘丝说出结论:</p>

<p>「我们愿意支付与报酬相同的金额。」</p>

<p>「团长,接下来的交涉可否交给我来?」</p>

<p>古斯塔沃请示蕾梅迪奥丝,她即刻同意。</p>

<p>「——那么我们不要金钱,请各位以别种形式支付。」</p>

<p>「是什么呢?我们愿意尽量达到各位的要求,但不是什么都办得到……只不过,如果希望我引介各位认识有力贵族,我想是可以的。」</p>

<p>「这样啊,感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想要的不是这个——能否请各位前往我国,与我们并肩作战?」</p>

<p>寂静再度降临室内,过了几秒……不,可能是更久的时间,才有了声响。是拉裘丝靠到了椅背上。</p>

<p>「非常抱歉,但我们无法以这种形式支付报酬。」</p>

<p>「……我们是不想死才收集情报,这样就本末倒置了。」</p>

<p>伊维尔哀耸了耸肩,像是在说束手无策。</p>

<p>「我们不会请各位与亚达巴沃交手,只要在队伍后方待命,替我们使用治疗魔法就够了。」</p>

<p>「少骗人了,你们没那余力吧。」</p>

<p>格格兰敬谢不敏地说。</p>

<p>说的没错,圣王国北境如今受到亚达巴沃率领的亚人类占据,只是在做临死挣扎罢了。许多民众被送进收容所,苟延残喘的圣骑士成了残兵败将藏身洞窟,惨不忍睹。</p>

<p>「不,没有这回事,我军仍在生死关头抵抗亚人类的侵犯。」</p>

<p>南境仍维持着领土,军队与亚达巴沃军僵持不下。如果那能称为生死关头,或许就是他说的那样吧。</p>

<p>谎言与真相。清楚现况的宁亚,觉得古斯塔沃这句话有些偏向谎言。</p>

<p>「那么你们愿意来吗?」</p>

<p>「我们拒绝。」</p>

<p>对于蕾梅迪奥丝端正坐姿的询问,伊维尔哀以明确拒绝作为回答。苍蔷薇的成员都默不作声,就表示这绝非她个人主张,而是全体意见。</p>

<p>「……坦白告诉各位……我刚才说生死关头,其实我们没有那么从容。圣王国北境虽已沦陷,不过南境兵力尚在。然而光靠他们,不可能战胜亚达巴沃。」</p>

<p>古斯塔沃讲到这里,在自己的杯子倒水,喝了一口,然后接着说下去:</p>

<p>「我国国土之所以未被一口吞没,是因为海军牵制了北方海岸线,成功阻止了亚达巴沃的军队。假使亚达巴沃做了某种因应对策挥军南下,恐怕撑不了多久。」</p>

<p>只不过,是知道亚达巴沃力量的北境人才有这种想法,南境大概另有见解。例如以为光靠自己的力量,就能赶走那个恶魔。</p>

<p>会有这种差别,情报分享失败也是原因之一,但更大的原因,出在北境与南境之间的祸根。</p>

<p>南境原本就以反对首届女性圣王登基——而且还跳过兄长等继承人——的贵族势力为多数派。</p>

<p>正因为如此,过去圣王女为了避免南北分裂,对于南境「圣王女即位是与神殿势力政教勾结的结果,是亲信葵拉特·卡斯托迪奥暗中操纵」这种无凭无据的中伤,也没有做任何辩解。</p>

<p>自此以来,南境也没做进一步行动,避免了全面对立。但那是因为南北力量维持平衡。如今北境溃败,南境再也不需忍耐,于是南境就趾高气昂起来,丝毫不把北境放在眼里。</p>

<p>眼下亚达巴沃进犯疆土,国难当头,人类之间竟然还爆发内哄,宁亚只觉得可笑。更别说争夺下届圣王位的权力斗争氛围已若隐若现,更让宁亚这个平民出身者感到恶心。</p>

<p>「那可真严重。」</p>

<p>「是的,在与飞空恶魔交战时,隶属海军的少数空战部队受到严重损害,这样下去无法长久阻挡亚达巴沃的军队,我们需要某种打破现况的力量!恳请各位务必助我国一臂之力!只一两个月的短</p><p>暂时间也好!无论各位要多高的报酬,我们愿意尽力负担!恳请各位务必解救圣王国危难!」</p>

<p>随着古斯塔沃低头恳求,宁亚与圣骑士也一齐喊道:「恳求各位!」低头请求。</p>

<p>拉裘丝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室内扩散:</p>

<p>「请抬起头来,然后——非常抱歉,我们无法前往圣王国。」</p>

<p>「为什么!」</p>

<p>蕾梅迪奥丝的怒吼让宁亚急忙抬头,只见蕾梅迪奥丝从椅子上挺出上半身,瞪着拉裘丝。</p>

<p>「我不认为亚达巴沃攻陷了圣王国就会作罢!他必定会在圣王国累积力量,攻进王国!现在不打倒他,将来必然成为更强大的威胁!」</p>

<p>「正如您所说的,这种可能性恐怕相当高。」</p>

<p>古斯塔沃还来不及阻止,蕾梅迪奥丝先连珠炮地怒吼:</p>

<p>「既然你明白这点,为何不肯助我们一臂之力!不只你们,这个国家的贵族,还有我国贵族都是!什么都没弄懂!现在应该齐心协力,共同抗敌才对!」</p>

<p>「……我们无法帮助各位的理由,与本国贵族有点不同。关于魔导国,请问各位知道多少?」</p>

<p>该国夺下王国一座都市,借此建国。而就圣王国国民的认知,该地是由不死者统治的恐怖国度——听蕾梅迪奥丝这样说后,拉裘丝面露苦笑。</p>

<p>「这个嘛,大致上吻合,但也有少许几点有误……当地虽然有不死者跋扈自恣,但听说人类生活也安全无虞。」</p>

<p>「……咦?但那不是憎恨活人的不死者建立的国度吗?」</p>

<p>「大概不死者也是因人而异吧,况且魔导王是不死者之王,命令自己支配的不死者不许伤害人类等等,让不死者听命,对他来说大概易如反掌。」</p>

<p>伊维尔哀口气怏怏不乐。</p>

<p>「伊维尔哀……呃,换句话说我们眼前有魔导国这个问题,所以很难支援贵国。再说王国与魔导国的一战当中,死了非常多的人,这在将来恐怕会是相当大的影响。即使是那些乍看之下生活富裕的贵族,其实也没有太多余力。」</p>

<p>「就算这样!亚达巴沃仍是亟需解决的问题,不是吗!亚达巴沃眼下正在凌虐苍生百姓,但那个叫魔导王的并没有凌虐人类对吧!」</p>

<p>「……在如此民穷兵疲的状态下,拉起两条战线是多危险的事,不用我说,您也知道吧?」</p>

<p>蕾梅迪奥丝把话咽下去了。</p>

<p>「而我们在与亚达巴沃交战时,我方两人遭到杀害。虽然使用了复活魔法,但还没取回全盛期的力量。以这种状态前往亚达巴沃占领的土地,有全军覆没的风险。」</p>

<p>「古斯塔沃说过,你们好像不用跟亚达巴沃战斗喔?」</p>

<p>「这人是说认真的……」</p>

<p>「缇亚!失礼了,呃,非常抱歉,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顺利。只要有一点点与亚达巴沃对峙的危险性,我们就会拒绝这项工作。因为我们必须加强实力,以备将来所需……我只是说可能,如果亚达巴沃再次攻进王国,我们好有个准备。」</p>

<p>苍蔷薇成员的表情坚定不移,看来不可能说服。</p>

<p>最后,蕾梅迪奥丝发出呕血般的声音:</p>

<p>「那么你们说,究竟谁才能解救我国?」</p>

<p>苍蔷薇成员面面相觑。</p>

<p>「当然只有一人了。」伊维尔哀回答。「应该说本来就该第一个去请他吧?」</p>

<p>「……是谁?」</p>

<p>「当然是飞飞大人了,就是击退了亚达巴沃的飞飞大人。」</p>

<p>「哦!原来如此!」</p>

<p>「请等一下,卡斯托迪奥团长……话虽如此,但那位大人那个了,对吧?」</p>

<p>「你听说了啊?没错,据说飞飞大人如今在魔导国,投效魔导王了。所以你们必须说服的对象,八成会是魔导王吧。」</p>

<p>「天啊!」</p>

<p>蕾梅迪奥丝苦闷地叫出声。</p>

<p>宁亚完全能体会她的感受,竟然要向不死者求援,身为圣王国人,心情实在复杂。</p>

<p>连随从都这么想了,她既是圣骑士团团长,又是佩带圣剑的骑士,排斥感必定更强。然而——蕾梅迪奥丝眼中蕴藏力量,看向苍蔷薇的成员。</p>

<p>「……只要这是打倒亚达巴沃的最佳手段,就这么做吧。不对,是只能这么做。方便的话,能否请你们写封介绍信给那个飞飞——」</p>

<p>「——是给飞飞大人,对吧,团长?」</p>

<p>「呃,嗯!能否请你们写封介绍信给飞飞大人?」</p>

<p>2</p>

<p>与苍蔷薇会晤后,宁亚等圣王国使节团早早从王国出发。这是因为他们看透王国再也无人愿意帮助圣王国,又听说收集关于亚达巴沃真面目的情报需要花上数月,再加上他们掌握到了唯一可能战胜亚达巴沃之人——飞飞的线索。</p>

<p>而最重要的是,想到在圣王国受苦受难的民众,一行人心中焦急,总想做点什么。</p>

<p>一行人只让马匹做最低限度的休息,有时还使用魔法,以一般旅人不可能有的速度,沿着道路往东前进。</p>

<p>通过王国最后一座村庄,不久就进入与魔导国的缓冲地带。</p>

<p>小丘等地形遮蔽了旅人的视野,未经人手开拓的树木密集形成原生林,不时出现在一行人眼前,魔物随时可能从附近森林现身。虽说是前王国国土,但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受到魔物袭击的可能性较低,并不是真的安全无虞。</p>

<p>在这样的土地上,宁亚让自己具有的视力或嗅觉等感官变得敏锐,一边往前进。</p>

<p>(道路旁看似没有任何魔物潜藏,也没有大型肉食动物通过道路的迹象。)</p>

<p>道路上地面泥土暴露在外,据说再往前走一段路,就会进入过去的国王直辖领地,道路也会变得经过整顿。整顿过的道路对旅人来说较好走;但对宁亚而言,这种泥土暴露在外的地表比较好,利于确认兽类足迹。</p>

<p>宁亚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里。</p>

<p>她不喜欢这双手。</p>

<p>不是因为持续锻炼让手变硬了才不喜欢,她只是单纯讨厌自己没有才能。</p>

<p>她继承了父亲的敏锐感官,但很遗憾,没继承到母亲的任何天分。</p>

<p>宁亚的母亲过去曾是颇有名气的圣骑士,听说剑术本领相当了得。然而她的女儿怎么训练就是没有剑术才能,真要说起来,还不如父亲使用的弓箭,她不用训练就使得不错。</p>

<p>不,光是能继承到一半的优秀才华就很幸运了。但宁亚矢志成为圣骑士,这种职业使用的特殊能力只能加在近身武器上,因此以圣骑士为目标的话,远距离武器的才能毫无用处。</p>

<p>宁亚将手放回缰绳,好好握住。</p>

<p>她稍稍抬腰,多少修正一下跨坐马鞍的位置。由于离开圣王国后长时间骑马,屁股与胯下开始痛了。</p>

<p>只要拜托圣骑士,是可以使用低阶治疗魔法消除疼痛,但她毕竟是女生,有点难为情。再加上没痛到影响拉缰绳,更让她难以开口。</p>

<p>(……之后像平常那样涂涂药草就是了,得感谢爸爸才行。以前他提到屁股痛时怎么处理,我还觉得火大……我那时候有道歉吗……唉。)</p>

<p>她强忍住快渗出的泪水。</p>

<p>「——啊,团长,开始看到铺石路了,看样子很快就会进入魔导国境内。」</p>

<p>道路途中突然变成铺石路,看起来实在有点奇妙。</p>

<p>「是吗,那么就这样一口气前往魔导国吗?或是应该准备夜营?」</p>

<p>宁亚仰望天空。</p>

<p>「……只要不发生任何状况,我想日落前应该能抵达,只是必须加速赶路。该怎么做呢?」</p>

<p>「我去商量一下。」</p>

<p>蕾梅迪奥丝拉动缰绳,让马放慢脚步,开始跟古斯塔沃讨论。</p>

<p>(不过,这里开始就是魔导国的领土了,但……兵士都布署在哪里呢?又没有墩堡,像王国就有。)</p>

<p>一般而言应该会在国境线上设置墩堡等设施,这里却没有。听闻魔导国只拥有一座都市,会不会是将所有兵力集中于都市地带了?</p>

<p>宁亚视线扫向铺石路前方。</p>

<p>道路穿过低缓的山丘之间向前延伸,在遥远视线前方,看到了树叶落尽的冬季森林。</p>

<p>宁亚想起父亲冬天曾带她去露营。无论到哪里,大自然都不会改变。她甚至觉得无论是这里还是圣王国,冬日景色都没有任何不同。</p>

<p>(……活在人世是件麻烦事,是吗?)</p>

<p>父亲简短的一句话,化为小刺留在心头。</p>

<p>听说父亲是因为有母亲在,才会在都市定居。不然他宁可选个邻近森林的小村,靠大自然的恩惠生活。</p>

<p>小时候她心想:在大自然中生活不是比较麻烦吗?然而这趟旅程中,她彻底明白了父亲那句话的意思,这是</p><p>否证明自己已从孩童长大成人?如果是现在的自己,是否能与父母亲聊更多不同的事?</p>

<p>宁亚想着这些,心里又一阵刺痛。不过,这次的痛楚只有一瞬间。因为他们前往的方向——从东方道路前面,像避开山丘般蛇行的前方,那一带看起来雾蒙蒙的。</p>

<p>(——难道是火灾!)</p>

<p>宁亚稍微眯细眼睛,更认真一点眺望该处。</p>

<p>乳白色的朦胧烟霭般现象,似乎不是烟雾而是浓雾。不只如此——</p>

<p>「抱歉打断二位谈话!前方似乎起雾了!」</p>

<p>「那又怎么了?」</p>

<p>宁亚从背后向两人出声,蕾梅迪奥丝掀起头盔面罩,一脸诧异。</p>

<p>「宁亚·巴拉哈,有什么令你在意之处吗?」</p>

<p>「是,地图上这附近并没有巨大湖泊,却起这么大的雾,属下认为是异常状况。」</p>

<p>有如奶水般逐渐变浓的大雾,不停扩大其范围,再过不久就会到达宁亚他们这边。</p>

<p>父亲在自然现象方面教了宁亚很多,就她所学到的来想,这种起雾的方式很奇怪。</p>

<p>「随从巴拉哈,会不会是特殊环境变化?」</p>

<p>古斯塔沃比蕾梅迪奥丝更早掌握状况,询问道。</p>

<p>所谓的特殊环境变化,指的是广范围发生通常不可能发生的现象。例如强大仪式魔法失败,造成某个地带散播出腐败毒气;一年一次整个星期有强大龙卷风吹袭的沙漠;或是只有某个时期会下七色雨水的地点等等。</p>

<p>古斯塔沃询问的意思是,这片浓雾会不会也是那类离奇现象。然而宁亚收集到的情报当中,没有这种资讯。她觉得直接这样说似乎会被责备,但也只能诚实回答:</p>

<p>「非常抱歉,属下没有收集到关于这种浓雾的情报。」</p>

<p>「意思是说你情报收集不全吗?」</p>

<p>又是个难回答的问题,谁敢断言自己情报收集得够齐全?</p>

<p>「——卡斯托迪奥团长,比起这件事,我想接下来怎么做比较重要。」</p>

<p>马匹已经停下脚步。</p>

<p>愈见浓厚的大雾绝非马匹能前进的浓度,根据事前获得的情报,耶·兰提尔近郊没有任何悬崖峭壁,只是策马奔跑的话,就算遇到什么问题应该也能应对;但这场浓雾的急速聚集有种怪异氛围,令人裹足不前。</p>

<p>宁亚闻闻雾气的味道。</p>

<p>只闻得到水的味道,没有任何令人在意的怪味。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让她在意。</p>

<p>「团长,这会不会是某种魔物造成的现象?属下曾听父亲说过,部分魔物具有造雾的魔法力量,能藏身雾中袭击猎物。」</p>

<p>「……所有人拔剑!还有,站在道路正中央很危险,大家移到道路外侧!」</p>

<p>这种当机立断,正证明了蕾梅迪奥丝在战斗中的优秀。</p>

<p>宁亚与圣骑士听命策马前进,离开道路,然后原地组成圆阵。这时浓雾已经大到仿佛包覆世界。</p>

<p>大雾浓到连近在身旁的同伴身影都只能模糊辨认,十五公尺以外的范围已经无法辨识。不安在宁亚胸中膨胀,就连雾气的起伏看起来都像幽魂行进。</p>

<p>如果能听声音判断还好,但周围尽是身穿全身铠的圣骑士。一点动作都会让金属摩擦,妨碍宁亚的听觉。在这种状况下,即使周围有任何东西逼近也难以察觉。就宁亚所知,假如有人在这种状况下也能维持听觉,那恐怕只有自己的父亲。</p>

<p>宁亚一边亲身体会到父亲的伟大,一边拼命凝神细听。</p>

<p>「这片雾的确异常,就算在海边,也不常发生这样的浓雾。」</p>

<p>「不是再走一点路就到魔导国了吗?在这种郊区会有魔物?还是说正好相反,因为是魔导国,所以会发生这种异常状况?」</p>

<p>「这就不知道了,不过……会不会是魔导国的某种防御魔法?」</p>

<p>「……别跟我讲魔法的事,听了就头痛。你如果注意到什么再告诉我,要简单易懂。若是魔物的话能不能替他们消灭,拿这当人情债向魔导王交涉派遣飞飞?」</p>

<p>「这就难说了,虽说自己国内的魔物,理当由该国自行负责消灭,不过……」</p>

<p>可能是因为专心倾听,团长与古斯塔沃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但更远的地方就没自信了。这种时候,如果是父亲的话会怎么做?</p>

<p>(不可以依赖不在的人,我该独立走自己的路了!)</p>

<p>只是待在这里,宁亚的能力会遭到干扰也是事实。既然如此,也许应该请示团长,能否准许自己一个人移动到较远位置。</p>

<p>(——也许还是算了比较好。)</p>

<p>宁亚原本想提议的心情逐渐萎缩。</p>

<p>不用多做提议,团长已经不怎么喜欢宁亚了。要是再失败一次,谁知道会受到何种处分。宁亚可不想惹上更多麻烦。</p>

<p>(况且要是因为这样,害团长今后都不让我带路,那也很伤脑筋啊。)</p>

<p>宁亚拼命替自己辩护。只是遇上危机状况,明明觉得换成自己或许能更有效应对,却三缄其口也有害精神健康。</p>

<p>脑中某处传来声音说「如果一行人在此全军覆没,将会延迟营救圣王国受苦百姓的时间」,但宁亚听了蕾梅迪奥丝那些酸言酸语,内心早已伤痕累累,无心旁顾了。</p>

<p>这时,宁亚视野边缘捕捉到一个实在无法忽视的物体。</p>

<p>在浓密雾气中,她在魔导国那个方向,隐隐约约看到某个庞然大物。</p>

<p>「不好意思,可以麻烦您看看那边吗?」</p>

<p>宁亚戳了戳身旁骑马的圣骑士的身体。</p>

<p>「……呃,抱歉,雾太浓了我看不见,那里有东西吗?」</p>

<p>宁亚听见圣骑士紧紧握住剑的「叽」一声。</p>

<p>「啊,没有,只是觉得好像看到了什么,或许是我的心理作用。」</p>

<p>「这样啊,如果觉得看到什么,什么都可以,麻烦告诉我们。」</p>

<p>「是,到时候再麻烦各位了。」</p>

<p>宁亚表情严肃地道谢,将视线拉回前方。假如有分适合与不适合笑容的女性,宁亚就是后者。就连道谢时都是,与其露出笑容,表情严肃给人的印象比较好。</p>

<p>宁亚再次慎重地瞪着雾气,距离有点远,似乎只有宁亚看得到,但那绝非心理作用。</p>

<p>可能是与圣骑士对话,让心力指数稍微恢复了点,宁亚想出声呼唤团长,但团长还在跟古斯塔沃交谈。</p>

<p>「接下来如何是好?」</p>

<p>「在雾中行动有危险,再等一段时间,如果没什么状况就下马休息。对了,海里有能够造雾的魔物对吧?」</p>

<p>「有,不过这附近没有海洋或湖泊,就像随从巴拉哈说的。」</p>

<p>「有没有可能她弄错了,或是看漏了情报?」</p>

<p>「她不会犯那种失败的,事实上,她不是将我们平安带到这里了吗?逃出圣王国之际——遭到破坏的长城周围有亚人类守卫,多亏有她,我们才没被那些亚人类巡卫发现。光靠我们是没有办法的喔。」</p>

<p>「靠武力突破不就成了?」</p>

<p>宁亚的心力指数再次一口气下降。</p>

<p>她以为宁亚耗费了多少精神,才将一行人带到这里?</p>

<p>宁亚让一行人待机,在冰冷的雨中,由于她不会游击兵等职业使用的潜伏术,只好在地面匍匐移动,弄得满身泥巴,只身前去侦察的回忆重回脑海。</p>

<p>一旦被发现,单独前行的宁亚将会丢掉小命。即使如此,为了解救在圣王国受苦受难的民众,她凭着这一个念头,抱着必死觉悟行动。</p>

<p>(对啊,我不是想要别人称赞才卖力。)</p>

<p>宁亚拼命劝诫自己。就算团长不认同,其他人一定也认同宁亚的努力,即使没说出口。</p>

<p>(因为有努力所以要得到回报——想要得到称赞是小孩子的任性。以己身为盾保护别人就是这么回事,咬紧嘴唇,为了保护别人免于痛苦而以己身为盾,是圣骑士的职责,团长一直以来应该也是如此。只是……至少讲小声点嘛。不,他们俩大概觉得已经够小声了吧……)</p>

<p>两人还在继续交谈。</p>

<p>另一个宁亚在说:别只顾着讲话,你们也来做戒备啊。特别是蕾梅迪奥丝,凭她那近乎野兽的危险感知能力与战斗能力,应该比谁都擅长应付突发状况。</p>

<p>宁亚压抑住烦躁感,集中意识注意雾中影子。因为她不想听两人谈话,气力也没恢复到能打断他们说话。</p>

<p>然后——可能是雾气被风吹开了,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宁亚看见了影子的轮廓。</p>

<p>只是,那实在太令人不可置信,是绝不可能存在于这种地方的东西。</p>

<p>(咦?不会吧?那是……船?)</p>

<p>没错,宁亚捕捉到的影子真面目,就是漂浮于海上的船只。</p>

<p>而且她</p><p>看到的是一艘相当巨大,有如加莱赛战船的船舰。事情发生得突然,厚重浓雾的纱帘随即遮起了影子的真面目,因此如果问她敢不敢断定,她没那个自信。</p>

<p>当然以常识来想,这是不可能的。</p>

<p>不只她收集的情报,古斯塔沃不是也说这附近连湖泊都没有?不对,就算有湖泊,也只有神经病才会在这种内陆打造大如加莱赛战船的船舰。</p>

<p>假如这里是临海地区,或许还有可能将旧船拖上岸,挪用为堡垒等设施。事实上,圣王国就有这种例子。但在这种内陆地区,那也是不可能的。</p>

<p>(是我看错了。)</p>

<p>这样想应该是最正确的。</p>

<p>即使如此,宁亚的视线仍忍不住频频瞄向那边。</p>

<p>「——你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p>

<p>宁亚刚才呼唤的圣骑士一问,她不禁地「咦!」地叫出声来。</p>

<p>「你好像在看刚才的方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p>

<p>「咦,没有,那个……」</p>

<p>宁亚要是说:「我看到像是船舰的影子。」人家会怀疑她发疯了。换成宁亚就会这么怀疑。那么,该怎么说才好?</p>

<p>「是心理作用也没关系,你如果看到什么了,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样发生什么状况时比较好应对。」</p>

<p>讲得真是一点都没错。</p>

<p>宁亚偷看一眼,只见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宁亚与圣骑士的对话,视线集中在宁亚身上。变成这种状况,已经不能说「只是心理作用」了。</p>

<p>「……那个,我只是好像看到某种巨大影子般的物体。」</p>

<p>「你说的巨大影子,是魔物吗?」</p>

<p>她最不愿意让这个人听见,偏偏是这个人提问。讨厌,不要问我。宁亚虽这样想,但不可能说出口。</p>

<p>宁亚心中叹了几十次气,然后回答:</p>

<p>「不,不是的,属下觉得似乎是某种人工建造物。」</p>

<p>「——你确定看到了吗?」</p>

<p>「属下不清楚,只是仿佛看到了那样的某种物体,说不定心理作用的可能性比较大。」</p>

<p>「人工建造物?是魔导国的墩堡什么的吗?」</p>

<p>「属下不清楚,不过至今道路上,的确没有看见魔导国的墩堡等任何建筑,村庄也是。既然是国境,有墩堡也不奇怪。」</p>

<p>虽然话是宁亚自己说的,不过与其说看到船舰,改成说看到船舰般的人工建造物,她自己也比较能接受。</p>

<p>「的确……你觉得呢,古斯塔沃?」</p>

<p>「很有道理,只是——你并未清楚看见,不能确定那是人工建造物,对吧?」</p>

<p>「是的,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因此说不定是完全不同的东西。」</p>

<p>「卡斯托迪奥团长,不管怎么样,我认为在雾中再待机一阵子应该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认为魔导国的墩堡会愿意放外国人进去。」</p>

<p>「说的是,就这么办吧。那么全体人员,继续提高戒备。」</p>

<p>所有人一齐表示遵命,宁亚也做出同样回应。</p>

<p>即使要大家戒备,但众人的意识总是忍不住集中在同一处,谁都想亲眼确认那是什么。</p>

<p>浓重雾气阻挡视野过了一段时间,就在众人对人工建造物的兴趣渐渐淡去时,事情发生了。</p>

<p>「——!」</p>

<p>宁亚与站在她右边的骑士,几乎同时发出惊愕的喘息。</p>

<p>在浓重雾气中,两人清楚看见移动的影子。</p>

<p>「那……那是什么?」</p>

<p>宁亚无法回答骑士的疑问,要是回答「船本来就会动」就完全是个疯子了。</p>

<p>「那就是影子的真面目……它在动,不是建筑物吗?」</p>

<p>团长的疑问也是合情合理,然而刚才没说出自己看到什么的宁亚,只能一直坚称自己觉得看起来像人工建造物。</p>

<p>「属下看到时像是建筑物……」</p>

<p>「但它真的在动耶?不只如此……影子越来越浓了,是不是在往我们这边来?」</p>

<p>正是如此,如果那真的是船,就是往他们这边驶来。换言之——那艘船是陆行船。</p>

<p>(怎么会……不可能。)</p>

<p>不久,在浓雾中,那影子靠近到宁亚以外的人也能看出其真面目。</p>

<p>错不了,那是一艘船。它就像航海般在路上行驶,又粗又长的船桨向前突出,真的就像划水般转动。</p>

<p>「这是在开什么玩笑?」</p>

<p>蕾梅迪奥丝目瞪口呆的一句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p>

<p>「魔导国的船能在陆上行驶?内陆国还真会开发些惊人的设备……」</p>

<p>不,问题不在这里吧。宁亚心中吐槽。恐怕也不只是她这样想。</p>

<p>「行驶于雾中的船……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东西……」</p>

<p>「真不愧是古斯塔沃!好,快想起来。你教过我那么多事情,我相信你办得到。有了,要不要我帮你把头摇一摇?」</p>

<p>「千万别这样,况且我又不是什么贤者,是因为团长完全不肯学那方面的知识,我才代为多学一点罢了。」</p>

<p>「……我有你与妹妹啊,一问你们就会告诉我。」</p>

<p>「也就是说我们太宠您了,等我们把亚达巴沃那家伙送回魔界,我可要请您多念点书,弥补至今的不足。啊!这让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就是幽灵船,在浓雾中现形的船。我听船员说过,理应已经沉没的船会出现,船上有着不死者船员。」</p>

<p>「喔喔!我也听过在幽灵船出现之前,会先起浓雾作为前兆……全体人员,形成楔形阵!既然是幽灵船,来者就是不死者!是敌人!」</p>

<p>听到团长的命令,即使是圣骑士也不免一阵动摇。</p>

<p>「请!请等一下!卡斯托迪奥团长!我们接下来要前往的魔导国,是不死者之王统治之地,那会不会是魔导国的船?」</p>

<p>「什么!你说魔导王将幽灵船拖上陆地,供自己役使吗!……什么意思啊。」</p>

<p>也难怪蕾梅迪奥丝无言以对了。</p>

<p>不死者会支配其他不死者,但是能把原本航行大海的幽灵船纳入麾下,供自己使唤的不死者,究竟是何方神圣?</p>

<p>不久,船在众人面前完全现形。</p>

<p>那正是一艘幽灵船。</p>

<p>整艘船破破烂烂,船体开了大洞,还有多处木板掀起。</p>

<p>那船硕大无比,无疑比圣王国的海军旗舰「圣王铁锤」号更大。若不是船身破烂,想必是威风凛凛。</p>

<p>三根桅杆中后桅张开纵帆,其余挂横帆。只是一样都破破烂烂,不像能达成原本的功能。</p>

<p>冲角异样尖锐突出,仿佛擦过般光亮如新。而且其中蕴藏魔法般朦胧幽光,甚至让人感觉船只本身都引以为豪。</p>

<p>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高挂在主桅上的纹章。那正是魔导国的纹章。</p>

<p>船舰飘浮在离地约一公尺的高度前进。</p>

<p>不久船舰无视于被异样舰体吓呆了的一行人,经过他们面前。</p>

<p>就在所有人僵硬而无法动弹时,最后雾气徐徐飘散无踪。也许是那艘船一边喷出雾气,一边航行吧。不对,若是这样的话,在船舰最靠近众人时,视野应该会最差,也看不见船身。那雾气很可能就像薄膜般包覆船舰,在稍稍远离船体的距离覆盖周围。</p>

<p>还是说这是不让猎物逃走的牢笼?宁亚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背脊发冷。</p>

<p>(魔导王……不死者之王,说不定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p>

<p>由于宁亚听说魔导王召唤了来路不明的巨大山羊时,擅自想象成可爱的小山羊,所以可能有点小看了魔导王。</p>

<p>真令人不安。</p>

<p>如同不死者对圣骑士而言是敌人,圣骑士对不死者而言,会不会也是死对头?若是如此,自己与其他人的下场将是——</p>

<p>即使如此,为了见到据说过去曾与亚达巴沃平分秋色的飞飞,他们非请求魔导王协助不可。宁亚擦擦手心渗出的汗。</p>

<p>「……雾似乎渐渐散了,我们走。」</p>

<p>不死者之王能够支配那样异常的存在。</p>

<p>宁亚也做好觉悟。</p>

<p>(身为不死者,却准许人类存活的魔导王……实际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不过,好吧,反正我一个随从也不可能见到他。)</p>

<p>3</p>

<p>远方渐渐可以看见魔导国的首都耶·兰提尔那著名三重城墙中的最外墙,以及修筑于该处的气派城门。</p>

<p>只不过,夺去宁亚目光的并非其中任何一个。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的,是立于城门左右的超巨大雕像。</p>

<p>那是尊不死者的雕像,手持奇怪——形似蛇的某物交缠而成的杖。那应该就是仿照魔导王安兹·乌尔·恭尊容的塑像吧。</p>

<p>即使离宁亚这边有一大段距离,仍能看出那雕像细节的精致。恐怕就算走到正下方,也无法从造形中看出一点粗糙。</p>

<p>而在那雕像四周,</p><p>有好几个人型生物在做事。</p>

<p>(咦?奇怪?是不是有点大?城墙的高度是那样嘛,我知道雕像很大,可是……那些在做事的人究竟是?)</p>

<p>其他成员似乎也跟宁亚抱有相同疑问,圣骑士也开始讨论那人型生物的真面目。</p>

<p>「……那不是人类对吧?」</p>

<p>「应该不是,会不会是巨人?我觉得好像是跟山丘巨人<Hill Giant>不同种族的人……」</p>

<p>「巨人?不要紧吗?我是知道有些巨人态度友善……」</p>

<p>宁亚只是个随从,没实际见过巨人,但在魔物知识讲习听过他们的存在。</p>

<p>巨人<Giant>就是外型如巨大人类的存在,不过他们不只肉体强韧,还具有种族特有的能力。这种亚人类种族借由种族能力,能承受人类难以生活的恶劣环境,因此经常在那类地带盖房子居住,与只能生活于平原的人类社会关系不深。</p>

<p>有的种族魔法能力优秀,也有种族的文化水准比人类更高。</p>

<p>他们还有分善恶种族,像十三英雄中的一位就是巨人,在圣王国也有海巨人<Sea Giant>,有时会为了进行交易而现身。</p>

<p>话虽如此,一般而言巨人是粗暴危险的种族。</p>

<p>闯入人世的危险巨人,出名的有住在山丘的山丘巨人,以及可称为巨人亚种的食人妖<Troll>。</p>

<p>那么,巨人怎么会待在这座不死者都市?</p>

<p>「……这附近是不是自古以来就有巨人?而魔导王将其纳入统治之类的?」</p>

<p>「你说那个魔导王能役使巨人?目前为止没听过这项情报耶?」</p>

<p>一名圣骑士惊呼出声也是理所当然。</p>

<p>在前往魔导国之际,他们收集了各种情报。当然,很多事情都没能弄清楚,因此很难说达成了目的,但他们还是做了种种努力。结果又是幽灵船,又是巨人,真是越来越扑朔迷离。</p>

<p>魔导王会不会是不死者巨人?宁亚这样想,但若有那种特征,应该会收集到相关情报。</p>

<p>这时,古斯塔沃从后面呼唤她:</p>

<p>「随从巴拉哈,差不多该变换队形了,你到后面。」</p>

<p>「是!」</p>

<p>旅途中由宁亚带头,不过来到城镇附近,宁亚的位置就变成最尾端。而宁亚原先所在的队伍前头,改由蕾梅迪奥丝与古斯塔沃过去代替。</p>

<p>「卡斯托迪奥团长,要派出前导吗?」</p>

<p>以全身铠武装自己的集团出现在城镇附近,一般都会提高警戒。为此,他们进入王国村庄或都市时,顺序是先让一名圣骑士前往,转达一行人的来访,使节团再高举圣王国的国旗入国,这叫礼仪。</p>

<p>蕾梅迪奥丝同意了,于是派出一名圣骑士。</p>

<p>出发的前导到达魔导国城门,然后回来。</p>

<p>「团长,属下已转达魔导国门卫,对方表示欢迎我们。」</p>

<p>「是吗?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举旗!抬头挺胸!注意不可做出有损圣王国圣骑士团名誉的行为!」</p>

<p>以这声命令作为开端,一行人慢慢策马往魔导国前进。</p>

<p>不久,他们靠近到能清楚看见气派城门,以及在那里干活的巨人的距离。</p>

<p>巨人一面固定雕像一面做保养,似乎在把原本就够漂亮的雕像弄得更光鲜亮丽。</p>

<p>观察巨人的模样,发现他们肤色苍白,须发尽白。他们身穿某种兽皮鞣制而成的野蛮服装,外面穿着精巧的炼甲衫<Chain Shirt>。</p>

<p>「那是哪种巨人?」</p>

<p>宁亚敏锐的听觉,听见了前头两人的对话。</p>

<p>「就我猜想,会不会是霜巨人<Frost Giant>?」</p>

<p>「是喔。」宁亚听到蕾梅迪奥丝漫不经心的回答。「他们强吗?有什么样的力量?」</p>

<p>「……真的帮帮忙喔……霜巨人是住在寒冷地带的巨人,对寒气具有完全抗性,相对地怕火。」</p>

<p>「原来如此,所以要战的话就用火攻,对吧?」</p>

<p>「哎,可以这么说。如果是秘银级冒险者的话,战胜他们应该不用多少力量。只不过,他们当中有些人跟我们一样会进行训练,有时还拥有战士之类的力量,因此需要多加提防。」</p>

<p>这就是巨人。</p>

<p>战士训练、魔法吟唱者训练、盗贼训练;不是只有人类会这样磨练技术。生为优秀种族的生物通常不会进行技术训练,但部分人物会努力获得技术,往往成为非常棘手的敌人。</p>

<p>宁亚的父亲再三叮咛过她:「兽类看外观能知其能力,但看外观无法判断能力的强敌才可怕。」</p>

<p>「是喔,我没跟巨人打过。呃不,食人魔之类的例外。」</p>

<p>「把他们跟食人魔相提并论,他们会不高兴的。据海巨人的说法,这就像把人类与猴子相提并论。不过我是听吟游诗人说的,不知道有几分真实就是。」</p>

<p>「哦——圣王国没能聘请到海巨人,但魔导国聘请到了霜巨人,是吗?哪种巨人比较厉害?」</p>

<p>「不,这我就不知道了……」</p>

<p>站在团长的立场,大概希望海巨人比较厉害,但现在的重点是,霜巨人是以何种待遇待在魔导国。</p>

<p>他们是基于友好关系来到此地,还是被武力征服?抑或是建立在金钱或物资等双方利益的关系上?</p>

<p>看那些巨人默默干活的模样,无法解读出这些资讯。</p>

<p>(不过这样看来,巨人的确是很棒的劳力呢。圣王国也有在与亚人类种族互助合作,如果能与更广泛的种族合作,能做的事一定也更多,只是在圣王国是绝对不可能的。)</p>

<p>人鱼之类的种族有着自古以来与圣王国长久合作的实绩,因此不成问题;但圣王国与其他亚人类有着长年交战的历史,绝不可能接纳他们。</p>

<p>魔导国是否只接纳巨人?还是说也接纳其他异种族?假设在这里遇上攻打圣王国的亚人类,自己能否压抑敌意?</p>

<p>(不对,恐怕是非压抑不可,可是……)</p>

<p>打个比方,如果蛇身人出现在这里呢?如果这个蛇身人来自与圣王国毫无关联的土地,在这个国度与人类融洽生活呢?只因为敌对势力中有蛇身人就对那人拔剑,恐怕是一种危险思想。以情感论而言,或许不怀抱敌意才叫强人所难;不过在目前状况下,无论如何都得压抑住才行。</p>

<p>宁亚有点不安地看向蕾梅迪奥丝的背影。</p>

<p>她压抑得了吗?</p>

<p>宁亚心中摇头,替蕾梅迪奥丝担这种心太失礼了。她可是这个使节团的团长,为了救国而悉心戮力。这点小事她当然办得到了,自己这种下人为她担心,简直冒犯之至。</p>

<p>「继续前进妥当吗?是否该取道其他大门?」</p>

<p>城门本身是敞开的,但巨人在做事,怕他们不会小心注意脚边有人类经过。</p>

<p>「就这样前进。若是被人知道圣王国使节团惧怕巨人而改走侧门,岂不是贻笑大方?」</p>

<p>「……我明白了,那就遵从团长的指示。」</p>

<p>一行人直接往城门前进。</p>

<p>所幸巨人只瞥了他们一眼,就暂时停下手边工作,让一行人安全通行。宁亚觉得那态度与其说带有对人类的好意,比较像是对造访魔导国的旅人的某种反应。</p>

<p>本来一行人应该会在城门被拦下,不过也因为先派了前导,在看似城镇卫兵的人类士兵引导下,一行人被领至魔法光照亮的门内。不同于太阳光的光源,似乎让受过战斗训练的马匹感到不安,「咘噜噜」叫了一声。</p>

<p>「欢迎来到魔导国都市耶·兰提尔,各位圣骑士初次来到本地?」</p>

<p>「对,正是。」</p>

<p>「原来如此,那么恕我冒犯,可否请各位下马?」</p>

<p>是要检查行李吗?宁亚心想。面对自称外国使者的集团说要检查行李有些放肆,不过他们的行动有其正当性。</p>

<p>一行人没有怨言,下了马,遵照对方「这边请」的话语,走到城门旁的大门前。就常理来想,这里应该是敌台,就是士兵的屯驻所兼防卫据点。</p>

<p>「那么现在我们入塔。这座都市在许多地方,与王国或帝国的一般都市有所差别,因此初来乍到的旅客,我们会请您先到这里面的房间接受『讲习』。」</p>

<p>「讲习?」</p>

<p>「是的,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骚动,必须接受整场讲习,才能获准进入都市。各位意下如何?」</p>

<p>都来到这里了,不可能回绝说:「我们不进去。」理所当然地,蕾梅迪奥丝的答复是:「我们接受。」</p>

<p>「那么首先,我可以为各位保管武器吗?」</p>

<p>这也不可能拒绝,然而想当然耳,蕾梅迪奥丝面有难色。</p>

<p>蕾梅迪奥丝的佩剑乃是圣王国</p><p>镇国之宝,甚至可佩带此剑立于圣王御前。蕾梅迪奥丝说明这是神圣宝物,除非晋见一国之君,否则无法交给他人后,士兵点点头:</p>

<p>「是这样啊,既然如此只能通融了,其他各位也请直接入内。保管佩剑是为了保护各位的生命安全,既然如此,请各位答应绝不在这里面使用武器。如果不能答应,奉劝各位还是离开这座都市。」</p>

<p>「知道了,我们回应你们允许我们佩剑的信赖,在这里面绝不使用武器。」</p>

<p>蕾梅迪奥丝将手抵在胸前——刻有圣王国纹章的部分——宣誓,这是以圣骑士的骄傲与对圣王国的忠义立誓。</p>

<p>「请各位多注意。那么接下来,此处的守卫会先出来。」</p>

<p>这在圣王国是足以令人惊叹的绝对誓言,但在国外只会受到这点程度的应对。士兵轻描淡写地带过,敲敲门。</p>

<p>于是门慢慢打开,然后无声无息地现身的是——</p>

<p>宁亚忍不住发出又像惨叫又像喘息的「噫呜」一声。</p>

<p>慢慢现身的,是个高头大马,虎背熊腰的魁梧存在。</p>

<p>黑色全身铠布满血管般的鲜红纹路,各处突出尖刺。头盔长出恶魔犄角,脸孔位置敞开,露出几乎腐烂的人脸。空荡荡的眼窝中,对活人的憎恨与杀戮的期待亮起炯炯红光。</p>

<p>室温一口气降低,仿佛黑暗迎面扑来。</p>

<p>「请勿拔出武器!」</p>

<p>士兵的怒吼声惊得所有人肩膀一震。</p>

<p>「只要不拔剑,绝对不会有事!一旦拔剑将会一击丧命!然后受到万劫不复的痛苦!请不要再让我们看到那种下场了!」</p>

<p>悲痛的声音,是亲身经历者特有的反应。他想必亲眼目睹过那种惨状。</p>

<p>那个不死者慢慢盯视宁亚等人,事实上,感觉就像在等人拔剑。</p>

<p>「……这个不死者是?」</p>

<p>蕾梅迪奥丝的声音也有点发颤。</p>

<p>「是这座都市的众多警备兵之一。」</p>

<p>「……这种东西是……」</p>

<p>蕾梅迪奥丝发出无法判断是傻眼、恐惧还是动摇的颤声。宁亚也是一样的心情,这种光看就知道异样强大的不死者多数徘徊的国度,只能说超乎想象。</p>

<p>「请……请问一下。这个不死者是魔导王——陛下的属下吗?」</p>

<p>宁亚忍不住询问道,士兵点点头:</p>

<p>「是的,正如您所说。陛下似乎还支配了比这更强大的不死者。」</p>

<p>「没有危险吗?」</p>

<p>对于古斯塔沃的询问,士兵也回得很快,态度像是想一吐为快:</p>

<p>「是,到目前为止,这座都市的居民没有人平白无故遭到杀害。」</p>

<p>不死者是憎恨活人的存在,假使魔导王能完全支配他们,命令他们不可残害活人,那他必定是相当厉害的存在。宁亚强烈体会到了魔导王的神通广大。</p>

<p>「……这样……啊。那么可以带我们去讲习室吗?」</p>

<p>「那么请各位跟我来。」</p>

<p>黑色不死者慢慢从门前退开后,士兵大剌剌地通过他身边。相较之下,宁亚等人都在互相观察,看谁敢第一个过去。</p>

<p>听说这只不死者是魔导王的属下,但并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束缚。好比有一只没受任何捆缚的肉食猛兽,即使事前声明它已经吃饱,不会袭击人,要通过它的面前仍然很可怕;而这比那还恐怖一倍。</p>

<p>蕾梅迪奥丝正要走上前,古斯塔沃制止了她,然后视线朝向宁亚。</p>

<p>(我当金丝雀就对了。)</p>

<p>考虑到哪一条命死不足惜,这个做法并没有错。话虽如此,宁亚也有点希望他们能保护弱者,不过随从算是自己人,或许另当别论。</p>

<p>宁亚做好觉悟,紧紧闭起眼睛,迈开脚步。</p>

<p>她笔直走了几步,慢慢睁开眼睛。自己还没被砍。她加快脚步,急速通过不死者的攻击范围。</p>

<p>看到宁亚平安通过,其他圣骑士随后跟上。最后没有一人遭到攻击,一行人抵达了要去的房间。</p>

<p>士兵打开门,只见室内有几张长桌,摆了大量朴素的椅子。</p>

<p>「那么请各位在这房间坐坐,稍候片刻。」</p>

<p>「知道了,感谢带路。」</p>

<p>蕾梅迪奥丝扬扬下巴示意,于是古斯塔沃从怀里掏出小皮袋,想交给为大家带路的士兵,当作小费。</p>

<p>「请别这样!」</p>

<p>对方大声强硬拒绝,几乎是惨叫了。</p>

<p>士兵双手举高到头上,以免不慎碰到那个皮袋。</p>

<p>这反应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宁亚也是,她想不到士兵反应这么大的理由。</p>

<p>「魔导王陛下有发给我们薪饷,这类心意我们不能收。」</p>

<p>「可……可是,我们受了各位照顾……况且这不是什么大钱啊?」</p>

<p>「还是心领了。那么我到外面等候各位结束讲习。」</p>

<p>士兵迅速离开房间,剩下成员对士兵过度敏感的反应面面相觑。</p>

<p>「这样好吗?」</p>

<p>「是对方说不收,我们也不能怎么办吧?」</p>

<p>给小费是十分平常的行为,不给也不会有问题,不过身份地位较高的人大多会给。当然,实际上也是别有用心,为了节省时间而希望对方检查行李简单解决,但不会明确要求。硬要说的话,这种动作比较偏向符合身份地位的施舍。</p>

<p>如果是魔导王的指示,不知道用意何在?</p>

<p>「似乎没有指定我们坐在哪里,那就各自挑喜欢的位子坐吧。」</p>

<p>听从团长的指示,所有人坐下后过了一会儿,房门终于再次打开。</p>

<p>宁亚转头越过肩膀一看,睁圆了眼。</p>

<p>进来的不是人类。</p>

<p>胸部以上是人,以下是蛇,这种种族称为那伽。</p>

<p>这种称为那伽的种族分成几种——例如居住海中的海那伽等,有时会出没于圣王国海岸——眼前的那伽不知属于哪种。不过无论是哪种,这种亚人类对人类都不友善,然而宁亚并不特别害怕或惊愕。</p>

<p>这是拜那个黑色不死者所赐,比起那个,遇上那伽还能理性应对。</p>

<p>(啊!是这个意思?那个恐怖不死者不只是为了威吓,还有一个目的是缓和对亚人类的惊愕?这个国家为了让人类与亚人类能共同生活,这么细心……)</p>

<p>看来魔导王并不只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不死者。</p>

<p>那伽在鸦雀无声的房间中,似乎丝毫不在意一行人的反应,走上前来,然后稍为低头行礼。</p>

<p>「让你们久等了,希望进入这座都市的人类。老夫名叫鲁拉鲁斯·斯培尼亚·艾·因德伦,在这魔导国担任一名入国管理官。不过你们不会常常见到老夫这职位,因此忘了无妨。那么客套话不多说,这就开始吧。容老夫简单为你们说明一下这座都市的生活,与邻近都市的不同以及注意事项……首先,都市内禁止使用武器。」</p>

<p>这是理所当然的提醒,宁亚稍微放松了肩膀力道。</p>

<p>「唔嗯,看来很多人认为这没什么。」鲁拉鲁斯以细瘦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都写在脸上啦。不过希望你们谨记,在这魔导国当中,有着各类种族走在街上,也会看到不死者昂首阔步。即使在你们的记忆中是危险存在,先拔剑就是重罪,明白吗?」</p>

<p>「等等,也就是说如果出现危险魔物,我们只能逃跑?」</p>

<p>「非也,这座都市里就算出现危险魔物,想必也不会伤害你们。老夫的意思是,对方没有伤害你们,你们不可因为害怕或担心遇袭就贸然动武。」</p>

<p>「你能断言没人会袭击我们?」</p>

<p>「能……你们心存戒备,而在城里昂首阔步的危险魔物,大多是魔导王陛下的部下。」鲁拉鲁斯有些疲倦地笑了。「只要在这都市生活一天,危机感应该就会麻痹而不再介意,不过嘛,第一天总是比较有问题。啊,当然可以为了自卫而拔剑哟?」</p>

<p>「原来如此,为了自卫就可以是吧?」</p>

<p>「嗯,正是。还有在这座都市发生的罪案,会使用精神控制魔法进行调查,这点你们必须接受。」</p>

<p>宁亚睁大双眼。不只宁亚如此,圣骑士之间也开始交头接耳,蕾梅迪奥丝代表众人提出意见:</p>

<p>「请等一下,魔导国是如此劣等的国家吗?竟然容许使用魔法手段?难道上了法庭也是如此?」</p>

<p>基本上,精神控制系魔法不会用来处理犯罪侦讯等情事。</p>

<p>例如使用「支配<Dominate>」能把任何人暂时变成罪犯,也能以「迷惑」制造代罪羔羊。就像这样,由于精神控制魔法能任意陷人于罪,因此被视为可与暴君专制匹敌的野蛮行径。</p>

<p>「听说在法庭上也会用。喔,魔导王陛下已声明绝不会让受术者做伪证,不用担心。」</p>

<p>这样讲有谁会信?</p><p>使用精神控制系魔法,就表示国家若判定此人为危险分子,可以罗织罪名加以处分。没有一个人类会信任素未谋面的不死者。</p>

<p>虽然没人说出口,但大家想必都是同样心情。</p>

<p>「在继续说明之前,老夫先问一下吧……要不要放弃入境,回去你们的国度?」</p>

<p>「……不,办不到,让我们入境吧。」</p>

<p>「哦,从没人像你回得这么快。商人的话会请老夫给他们一点时间,稍作讨论……那好,就让老夫继续说下去吧。」</p>

<p>鲁拉鲁斯接下来说的像是「街上有不死者马车通行」,大多是些让人觉得疯狂透顶的现象,特别是「有时龙会飞过都市上空,不要惊讶,注意别让马惊吓失控」听得宁亚表情都抽搐了。</p>

<p>若是有龙飞过都市上空,那可不只是一件大事。</p>

<p>面对龙这种对手,即使英雄做好万全准备一决高下,还是可能打不赢而战死。正因为如此,战士才会向往屠龙。凭借自己锻炼起来的力量,率领一群战友,披坚执锐击垮龙是种荣耀,是只有部分超级战士才可享有的勋章。</p>

<p>这样强大的龙族一旦出现在人类生存圈,不知会引发多大风波。</p>

<p>(不死者刚才已经看过门卫还好,竟然还有龙……没……没关系,如果只是一头龙飞天进行空中防卫,或许还说得过去?而且听说龙的力量会依成长阶段而有很大落差。)</p>

<p>即使是刚出生的幼雏,名称也一样是龙。假如是那种小龙,或许比刚才那只不死者更容易支配。</p>

<p>「这样老夫差不多解说完了,感谢你们静听。那么可以请你们离开这个房间,跟着士兵前往城门吗?」</p>

<p>「抱歉,可以问几个问题吗?」</p>

<p>蕾梅迪奥丝举手。</p>

<p>「唔?什么问题?」</p>

<p>「你不会想杀我们或是吃我们吗?」</p>

<p>「换成过去的老夫,大概会有这种念头吧。不过,现在这种行为遭到禁止,况且只要见过魔导王陛下,就只会觉得下等生物之间相争毫无意义哪。」</p>

<p>「魔导王陛下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p>

<p>鲁拉鲁斯笑得像是疲惫不堪。</p>

<p>「陛下拥有超出你想象几十倍的力量。不只那位大人,各位属下也尽是些力量超乎常理的人物……老夫就明说了,世上恐怕没有一个地方,比陛下保护的这座都市更安全。」</p>

<p>蕾梅迪奥丝若有所思,陷入沉默。</p>

<p>「老夫不知道你们所为何来,不过你们听了老夫的讲习,就告诉你们一件好事吧。老夫的茶友——遗孀夫人说过,只有至愚之人才会与那位大人为敌;二话不说俯伏脚边,求大人大发慈悲才叫智者。」</p>

<p>那语气惊人地充满切身感受,这个名叫鲁拉鲁斯的那伽说是朋友所言,说不定其实是他自己的经验谈。</p>

<p>「感谢你的忠告。」</p>

<p>蕾梅迪奥丝站起来,全体团员也跟着站起来。</p>

<p>队伍最尾端的宁亚向鲁拉鲁斯低头致意,就离开了房间。</p>

<p>4</p>

<p>一行人走在耶·兰提尔的街上。他们正要前往的,是向门卫打听到的金光闪耀亭,说是都市内最高级的旅馆之一。</p>

<p>宁亚看着路上行人。</p>

<p>听鲁拉鲁斯说明时,她想象满街不死者与亚人类,几乎看不到几个人类;然而实际上没那回事,几乎都是人类。</p>

<p>不死者顶多只有城门那边看到的同种不死者几只一组巡逻,还有拉着马车,骷髅身躯飘散雾气的马型不死者,其他就没有了。</p>

<p>至于亚人类,尽是些独特的种族。</p>

<p>散发沙场老将威风的哥布林,队伍整齐地走在路上,他们一击粉碎了宁亚所知的哥布林形象。不,恐怕不只宁亚。圣骑士当中也传出了惊呼。</p>

<p>其他还看到相貌有如兔子的女仆装亚人类,以及有如青蛙直立的亚人类等等,不过都只看到一次。</p>

<p>(比想象中普通……不能说普通,不过仍然是人类的国度,无法想象受到可怕的不死者之王统治。)</p>

<p>路上人群的表情也看不出惧色,宁亚不知道那是出自看开或习惯,还是认为跟不死者共存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街上似乎没有任何混乱,不时还能听见小孩子的笑声。</p>

<p>(或许可以说,比起亚达巴沃好太多了吧。)</p>

<p>蕾梅迪奥丝的马突然停了下来。带头前进的团长停步,一行人必然也得原地止步。</p>

<p>「抱歉,那边那几位矮人,可以问你们一些事吗?」</p>

<p>蕾梅迪奥丝叫住的,是正在进行道路工程的三名矮人,以及听从矮人命令进行土木工程的三只骷髅。</p>

<p>宁亚见到骷髅,非但无动于衷,甚至还因为看到勉强能打赢的对手而稍稍松了口气,证明了来到这座都市以来,受到的冲击有多大。</p>

<p>「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来自哪个国度的?」</p>

<p>「抱歉骑着马说话,我们来自圣王国,想前往名叫金光闪耀亭的旅馆,可以告诉我们怎么走吗?」</p>

<p>「金光……金光闪耀亭?喔喔,那间高级旅馆啊。」</p>

<p>一行人听了矮人粗略的说明,跟门卫告诉大家的路线有若干不同,目的地好像也有点不对。话虽如此,团长真正的目的应该不是问路。</p>

<p>「原来如此,谢过了。古斯塔沃,给他们谢礼。」</p>

<p>古斯塔沃下马,在对方面前拿出谢礼。</p>

<p>「只是问路而已,不用钱啊?」</p>

<p>「不要紧,因为我们打扰了各位工作。」</p>

<p>「这样啊?不好意思咧。」</p>

<p>矮人过来从古斯塔沃手中收下谢礼,脸上有点笑嘻嘻的。</p>

<p>「老子用这些钱吃好料的时候,会感谢你们几个圣王国人的。」</p>

<p>「好说,别在意……所以你们在做什么?」</p>

<p>「唔?看不出来吗?在整修道路啦,是魔导王陛下托咱们做的。主要是由这座都市的人们动手,咱们是受邀来做技术指导的。」</p>

<p>哇哈哈哈哈。矮人豪迈地笑。</p>

<p>「原来如此,那么那边的不死者是?」</p>

<p>「是魔导王陛下借咱们的骷髅啊,怎么了吗?哎呀,不死者在单纯的肉体劳动上,真是太好用了。老子观念有点改变了。」</p>

<p>「你们使用不死者吗……」</p>

<p>「什么好惊讶的……哎,旅人都难免吃惊吧。不过在魔导国,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喔。听说不死者在村庄也大为活跃,耕田之类的麻烦工作,命令他们一声就结束了。想想嘛,不死者既不会疲劳,不需要睡眠,也不吃饭。而且还听得懂咱们说话,能照咱们的要求做事,真是太棒啦。老子已经回不去使用牛马等家畜的生活喽,连咱们的国家都慢慢引进不死者了。」</p>

<p>「你说的国家,是魔导国以外的矮人国吗?」</p>

<p>「是啊,咱们是从那儿来的,现在在魔导国的亚人类区借宿。」</p>

<p>「亚人类区?」</p>

<p>「没错,人类以外的各类种族逗留的地区叫做亚人类区。那里以前是这座都市的贫民区,国家把那一带拆除,为了让各类种族舒适生活,正在兴建各种建筑物。哎,虽然离竣工还远得很,不过让咱们这种比你们人类小只的种族能舒适居住的房屋都盖好了。」</p>

<p>「其实咱们被叫来,本来是负责那边工程的!」</p>

<p>矮人的同事在一旁喊道。</p>

<p>「原来如此,不过,贫民区拆除了,那里原本的居民到哪里去了?」</p>

<p>团长的视线似乎移向了不死者。</p>

<p>「细节不清楚,不过好像是派到村庄去了喔。听人家说这座都市周边有几处无人居住的废村,国家修缮那些村庄,连同田地一起分给人民了。听说那边更是大力活用不死者,好像开始运用不死者进行着大规模农业。所以,这个国家的粮食价格挺便宜的。」</p>

<p>「便宜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吃的东西多!而且还有酒!在这座都市生活,会一口气胖起来哩!」</p>

<p>「在这里吃胖了回去,老婆会骂老子怎么没给她留点,所以得减肥再回去喽!」</p>

<p>「哎呀~抽签抽中真是太幸运啦!」</p>

<p>哇哈哈哈。矮人发出豪爽的笑声。</p>

<p>「最后我想问问马型不死者,你们知道那个叫什么吗?」</p>

<p>「不知道,虽然不知道,但也不会怎样吧。它们又不会伤害任何人,明明只有骨头,力气却大,当成搬运工最好用喔?」</p>

<p>「是吗……谢了!」</p>

<p>「咱们也是,祝你们好运临头!」</p>

<p>与矮人告别,一行人再次走上往旅馆的路。</p>

<p>「团长,您为何问到那种马型不死者的名称?」</p>

<p>宁亚也想不透,她以为那是蕾梅迪奥丝最没兴趣的部分。</p>

<p>「……古斯塔沃,我是因为你自从看到那不死者,举</p><p>止就有点不对劲,所以才问的。」</p>

<p>「原来是这样啊……」</p>

<p>「我问你,你知道那种不死者的名称吗?」</p>

<p>「……是有一点头绪,或许是那个……但应该不是,不可能的。想必是我弄错了,因为我所知道的那种不死者,不是能够支配的。」</p>

<p>「是喔,如果你这么想,大概就是这样吧。」</p>

<p>话题到此为止。</p>

<p>一行人照门卫讲的路走了不久,可能是金光闪耀亭的气派旅馆就映入眼帘。虽然挂着写有文字的招牌,但王国文字与圣王国不同,只能用猜的。由于王国与帝国原本是同一国家,很多地方相似,但圣王国从未与两国统一,因此大有不同。</p>

<p>「古斯塔沃,你先去订房。」</p>

<p>「遵命。喂,随便两个人跟我来。」</p>

<p>古斯塔沃带着两名圣骑士前往旅馆,几分钟后,只有一名圣骑士回来。</p>

<p>「团长,房间顺利订到了。旅馆人员表示后面有马房,希望我们将马牵到那里。」</p>

<p>「是吗?知道了。随从巴拉哈,牵马过去。」</p>

<p>「是!」</p>

<p>宁亚将马匹缰绳绑在旅馆前的树上,然后一匹匹牵去马房。本来照顾马也是随从的工作,既然旅馆表示可以代劳,宁亚也不推辞,就牵了进去。</p>

<p>旅馆中香气宜人,让人猜想旅馆代为顾马,可能是想避免旅客带着马房臭味进旅馆。</p>

<p>是某种香木或香水吗?</p>

<p>光看外观觉得与王都旅馆水准相等,但看过里面,会觉得或许高出一级。宁亚甚至因为长途旅行使得全身脏兮兮——虽然用水擦过,应该不臭——而有点难为情。</p>

<p>宁亚走向旅馆人员告诉她的房间,敲敲门。</p>

<p>「哪位?」</p>

<p>「属下是随从宁亚·巴拉哈。」</p>

<p>门后是一名圣骑士,仍穿着铠甲。大概因为此地与旅途中想象的耶·兰提尔实在差太多,他们连恢复旅途疲劳都嫌浪费时间,想尽快动身吧。</p>

<p>「你回来得正好,接下来正要开会。」</p>

<p>宁亚虽然怀疑自己参加会议的必要性,不过多嘴没好处。上级怎么要求就怎么做,这叫处世之道。</p>

<p>「那么就照当初预定,求见魔导王。古斯塔沃,有劳你了。」</p>

<p>「当然了,团长。那么其他人呢?原本预定要会见掌权者,请求提供协助……」</p>

<p>也因为飞飞是冒险者,一行人决定前往冒险者工会,不过照鲁拉鲁斯的说法,现在冒险者工会几近歇业状态,由魔导王的属下代理相关事务。</p>

<p>「还是去一趟工会,然后如果看到有冒险者闲着没事,又愿意前来圣王国,就拉拢一下吧。」</p>

<p>「明白了,那么——」</p>

<p>古斯塔沃向两名骑士下令,他们即刻行动。</p>

<p>宁亚虽然会分派到何种工作?</p>

<p>自己是随从,本来的工作是磨亮各圣骑士的铠甲与剑等等,洗衣服、缝补衣服破洞也在工作之内。现任骑士大半都有过这类工作的经验。</p>

<p>(不过团长是因为才能出类拔萃而一口气升上骑士,大概没做过吧……)</p>

<p>「那么其他成员如何安排?留在旅馆就行了吗?」</p>

<p>「嗯,在王国打听传闻时,还以为是多黑暗的都市,结果比想象中更普通……你认为少数几人出外走动安全吗?」</p>

<p>「这我无法确定,不过应该没有突发危险。」</p>

<p>「是吗?那就派几人前往神殿,问问能否请对方居中介绍我们给飞飞吧。」</p>

<p>「这座都市的统治者魔导王是不死者,有没有可能与神殿势力关系恶劣?」</p>

<p>「但我等乃是圣骑士,不前往神殿不是反而奇怪?」</p>

<p>古斯塔沃脸色有些阴沉。蕾梅迪奥丝的说法并没有错。</p>

<p>「这……说得也是。」</p>

<p>「除了魔导王让我们看见的城市光景,听听在这都市生活的人怎么说,不也是很重要吗?」</p>

<p>「团长说得是,可是……」</p>

<p>但如果碰上作为圣骑士无法容许的场面,我们该采取何种行动?</p>

<p>古斯塔沃大概是想到这点,才含糊其辞吧。</p>

<p>宁亚自问自答。</p>

<p>圣骑士是体现正义的存在。既然如此,作为圣骑士的正确行为,或许会间接导致他们必须谴责魔导王。但如果造成魔导王不肯援助圣王国,而无法解救更多人脱离痛苦处境,那还能算是正确行为吗?</p>

<p>宁亚想起父亲说过,他不太能理解圣骑士的正义。她以圣骑士为目标持续接受锻炼时,没想过那么多;然而自从圣王国陷入水深火热,也许是心灵变脆弱了,这阵子宁亚常常想到这种问题。</p>

<p>若是能问母亲,或许迷惘能够豁然开朗,然而母亲恐怕早已亡故。</p>

<p>结果只能自己找出自己的答案。</p>

<p>宁亚想着这些事时,一行人继续讨论,决定派两人小组前去四大神的神殿;另组成两个两人小组看看城市,获得第一手情报;蕾梅迪奥丝与其他成员则留下,以备万一。</p>

<p>宁亚一如预料,受命磨亮铠甲。</p>

<p>会议结束,宁亚替每个人保养铠甲。</p>

<p>她用冷水把布沾湿,擦掉泥巴。</p>

<p>不愧是魔法铠甲,没有刮伤或凹痕。如果有的话,必须用铁锤等工具从内侧敲打,但手必须巧,否则会敲得凹凹凸凸,看起来更寒酸。宁亚对那类工程没有自信,圣骑士注入了魔法的铠甲对她而言最好处理了。</p>

<p>她万分感谢有工作能让她心无旁鹜地处理,免得自己想东想西。</p>

<p>就这样,宁亚满头大汗地把所有人的铠甲擦得亮晶晶。</p>

<p>●</p>

<p>令人意外地,一行人很快就得以见到魔导王,让宁亚难掩惊讶。因为古斯塔沃才去过,第二天就能会面了。</p>

<p>圣骑士团一行人——最尾端是宁亚——抵达的魔导王城堡寒酸得可以。的确,以这个等级的都市而言,这样的领主官邸或许算是气派了,但配不上自立为王的人当成据点。既没有悠久历史的静谧,也没有庄严感或是位高权重者的玩心,整个构造只追求实用性。</p>

<p>比起圣王国或王国的王城,这座王城实在引人同情。这就是魔导王的城堡。此地原本是王国的地方都市,大概是占据了既有的小城直接使用吧。</p>

<p>圣骑士看到这座城堡,摘下头盔,侧脸浮现只有宁亚才能注意到的微小轻蔑。大概是跟本国王城做了比较,才会露出这种神情。</p>

<p>谁能责怪他们呢?</p>

<p>然而,宁亚眼前浮现出幽灵船与街上看到的不死者等等。</p>

<p>能支配那样大量不死者的不死者之王,为了什么理由特地住在寒酸城堡?</p>

<p>(感觉似乎有某种理由……因为想要气派城堡的话,让那些矮人之类的工匠,或是不会疲劳的不死者工人盖一座就是了……)</p>

<p>穿过大门,从未看过的不死者排成两列相对而立。他们不同于城门看到的不死者,形状更苗条,举起长枪互相交叉。</p>

<p>长枪的前端,右侧挂着魔导国国旗,左侧是圣王国国旗。</p>

<p>国旗下形成一条路供他们通行。</p>

<p>然后音乐奏起,是没听过的乐曲,不知道能不能就当成典礼的流程之一,坦率接受?</p>

<p>宁亚的脑袋深处,浮起以前上过的课程内容。</p>

<p>课堂上说:对抗魔法最重要的,是保有坚强的心。</p>

<p>不,再怎么说,这首音乐也不可能是魔法攻击。如果这是陷阱,应该没必要高举圣王国国旗才是。</p>

<p>宁亚注意让自己的走路姿势看起来雄纠纠气昂昂,只有视线左顾右盼。</p>

<p>仪队加上圣王国国旗,可以肯定魔导国将使节团视为国宾欢迎,换言之宁亚等人已被承认为圣王国的正式使者,宁亚等于背负着圣王国的形象。</p>

<p>一方面高兴,一方面却也感受到令人胃痛的沉重压力。</p>

<p>顺着国旗垂挂的步道走,在前方的是——宁亚倒抽一口气。</p>

<p>是位绝世美女。</p>

<p>(好美……美得令人惊叹……)</p>

<p>那美貌晶莹剔透,价值连城的白礼服毫无暗淡或污渍。</p>

<p>女子的微笑湛满了慈悲,恍如天使下凡。但腰际生长的漆黑羽翼,证明了她并非天使。</p>

<p>「欢迎,圣王国的各位使者。恕我冒昧,本人在安兹·乌尔·恭魔导国受赐楼层守护者与领域守护者全体人员之总管地位,名叫雅儿贝德。说得让各位容易明白点,就是宰相。」</p>

<p>「感……感谢大人如此周到,我是圣王国使节团团长蕾梅迪奥丝·卡斯托迪奥,多谢大人今日为我等拨冗。」</p>

<p>「不用如此多礼,伟大的魔导王陛下对圣王国发生的灾难深怀忧虑,表示拨冗接待各位乃是理所当然。」</p>

<p>「这……这真是感激不尽……」</p>

<p>蕾梅迪奥丝说话时,完全被面</p><p>带笑容的雅儿贝德震慑住了。看到那天姿国色,纵然是同性——不对,也许正因为是同性——也不得不惊得丢魂失魄。雅儿贝德的视线迅速移动,扫过众人之上——当然也包括宁亚。</p>

<p>「那么陛下正在等候,由我带各位前往谒见厅,可以请各位随我来吗?」</p>

<p>「好……好的。那……那剑呢?」</p>

<p>「噢,对了。」</p>

<p>雅儿贝德笑了,好像觉得很有趣。</p>

<p>宁亚觉得奇怪,她为什么露出那种笑容?照理说不可能带着武器谒见君王,所以一般都会交出武器,同时也表示信任对方。</p>

<p>「一般来说我们会保管武器,不过这次没有必要,请各位就带在身上。」</p>

<p>宁亚不懂她这话的意思。</p>

<p>这点蕾梅迪奥丝也是一样,她回问:「这是为什么?」她长久以来随侍圣王女左右,想必比任何人都更有疑问。</p>

<p>对于这合情合理的询问,雅儿贝德又一次微笑:</p>

<p>「因为我们信赖来自圣王国的各位。况且我国不死者众多,对各位而言是异端之国。因此,小女子只是以为带着武器比较能让各位宽心。当然,我们丝毫无意伤害各位。如果各位希望我们保管也行,如何?」</p>

<p>「那么,也请让我国回应魔导王陛下的一片美意……可否请您代为保管我以外成员的剑?非常抱歉,我的佩剑是我国之宝,无法托贵国保管,敬请见谅。」</p>

<p>「好的。」</p>

<p>雅儿贝德使个眼神,不死者出来逐一收下佩剑。</p>

<p>将身为圣骑士长久使用的剑交给不死者,想必有人心中不快,但这是团长命令,不得不从。</p>

<p>宁亚也一面交出武器,一面偷偷观察雅儿贝德。</p>

<p>她面容浮现着美丽微笑,完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应该说从那表情,只能看出对宁亚等人的好意。她似乎是真心地亲切对待宁亚等人,只是不知道宁亚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猜错了——</p>

<p>(——准许我们带剑去见自己的主人,是因为主上如此命令?还是说……她知道我们绝对无法伤害主上?)</p>

<p>魔导王是身怀强大力量的魔法吟唱者,也许因为他自负无论面对多少圣王国圣骑士都能取胜,才敢如此下令。</p>

<p>(也可能是君王身边聚集了不死者护卫兵,毕竟雅儿贝德大人看起来毫无战斗力。)</p>

<p>仿佛全世界最与打斗无缘的美貌宰相温柔微笑:</p>

<p>「来,各位,魔导王陛下正等候大驾光临,我们走吧。」</p>

<p>●</p>

<p>王座厅如同从建物就能想象到的,也不怎么气派。看来此处也是占领了直接使用,未经重新装潢。</p>

<p>然而君王所坐的王座金碧辉煌,应该说金光闪闪,奢华气派。总不至于整个以黄金打造,应该是贴了金箔;即使如此,考虑到它的大小,想必仍然所费不赀。</p>

<p>而王座后方的国旗也极为华美,不知是以何种丝线织成,带有单调黑色无法呈现的深沉。只需一点光度变化,旗帜看上去甚至呈现浓紫色彩。</p>

<p>「陛下即将莅临。」</p>

<p>「所有人低头恭迎。」</p>

<p>蕾梅迪奥丝喊出指示。</p>

<p>对于蕾梅迪奥丝竟选择让圣骑士对不死者低头,宁亚抱有些许惊讶,但全无异议,下跪低头。她是随从,受过这类礼仪的严格训练。话虽如此,她只在过去成为随从之际,拜谒圣王时到过君王面前。她一面低头,一面只动动眼睛,拼命偷看周围圣骑士的姿势。</p>

<p>(看起来……好像没问题。)</p>

<p>当然,她只能从背影判断,所以说不定从正面看来,只有自己有点奇怪。</p>

<p>(不要紧!拜见圣王陛下时也是这样做,并没有人讲我不对,而且爸爸也称赞我表现得很得体。)</p>

<p>「安兹·乌尔·恭魔导王陛下入室。」</p>

<p>站在王座略斜前方的雅儿贝德一出声,随着只有宁亚听得见,仿佛将纸捏烂的极细微「沙」一声,然后是脚步声,伴随某种硬物敲地板的连续叩叩声,不久她感觉来者坐到了王座上。</p>

<p>「陛下已准,众人抬起头来。」</p>

<p>这时的时间拿捏不易,太快太慢都有失礼数。宁亚慢慢数个几秒,然后静静抬起头。</p>

<p>接着正面的存在,夺去了宁亚的目光。</p>

<p>(那……那就是魔导王,安兹·乌尔·恭。)</p>

<p>一张头盖骨暴露在外的脸,两边眼窝亮着红光,正是不死者该有的外貌。然而,他跟宁亚所知道的不死者有着天差地别。</p>

<p>首先令宁亚吃惊的,是那身衣服。</p>

<p>他的穿着,比起宁亚在随从任命典礼后的宴会上看到的任何贵族,外观都要华贵。</p>

<p>那是件身长较长,衣摆开阔的宽松服装,袖子部分惊人地宽大。纯白布料毫无脏污,袖子与下摆等部分做了金色或紫色的细致装饰。腰部附近似乎以腰带束起,但是毫不突兀。风格奇妙,但却散发出异国风情,只能说教人惊艳。</p>

<p>而与衣服同色的手套上,镶绣着七色光辉的板状饰品。那手持握仿佛七蛇交缠的杖,这应该就是硬物敲击声的来源了。</p>

<p>但最令人惊叹的,是他身后蕴藏的黑光。</p>

<p>(……这是不死者?不可能……)</p>

<p>宁亚想象的不死者,是僵尸、骷髅或饿鬼一类。</p>

<p>那么魔导王看在宁亚眼里是什么模样?那绝非能用不死者一个字眼涵括的存在,骸骨脸孔不可思议地并不让人作呕,甚至到了洁净神圣的地步。</p>

<p>那是更强大的——可畏的,不属于人类所想的力量范围的存在——换言之就是超越者。</p>

<p>宁亚连立于王座旁的雅儿贝德都忘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魔导王瞧。</p>

<p>直到魔导王说一声「好了」,才让她回过神来。</p>

<p>「各位自圣王国远道而来,辛苦了,卡斯托迪奥阁下,以及圣骑士团诸位。」</p>

<p>「谢魔导王陛下。」</p>

<p>「本来我可以举国宴贺,欢迎诸位贵宾,但我想你们时间上并不充裕,因此百忙之中抽空会见你们。既然如此,就别浪费时间——讲话拐弯抹角或是违心之论的奉承都免了,谈重点吧。双方要开诚布公。诸位有异议吗?」</p>

<p>「没有任何异议,魔导王陛下。」</p>

<p>「很好,那么希望你们将圣王国的现况告诉我。只要你们毫无虚伪,无所隐瞒地告诉我,我想我们魔导国,也能提供一些对贵国有益的帮助。」</p>

<p>蕾梅迪奥丝表示了解,滔滔不绝地说起圣王国的现况。</p>

<p>宁亚不知道她有何想法,变得愿意提供情报。最有可能的是她懒得想那么多了。</p>

<p>描述内容如同古斯塔沃告诉苍蔷薇的那些,以国内勉强维持战局做结。大概是不想告诉外国君王……尤其是不死者之王,圣王国危如累卵吧。</p>

<p>「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贵国今后有何打算?」</p>

<p>「是,因此我等有一事请求魔导王陛下。听闻名为飞飞的冒险者现今效忠贵国,若能借用曾与亚达巴沃平分秋色的战士一用,我国将无所畏惧。恳请陛下派遣战士飞飞奔赴我国。」</p>

<p>蕴藏于魔导王眼中的红光呼地熄灭,隔了一拍后再次亮起。</p>

<p>「正如我所料,所以我得给你们早已准备好的答复——办不到。」</p>

<p>「陛下为何有此回答?」</p>

<p>「说来这可算是国耻,飞飞在我国和平上发挥了不小力量。有他在,人民才能安心生活。」</p>

<p>「不是有魔导王陛下的不死者军队吗?」</p>

<p>「呵呵呵。」魔导王平静地笑了。「圣王国诸位看到不死者军队,似乎认为值得信赖。那么代替飞飞,将不死者军队借与你们如何?我想诸位看过我支配的不死者了,尽是些精兵强将,消灭区区几只亚人类易如反掌。」</p>

<p>蕾梅迪奥丝语塞了。</p>

<p>大概是想象自己指挥不死者军队,归返圣王国的模样了吧。不,她脑中不可能浮现那种影像,指挥不死者是与圣骑士最不相符的行为。</p>

<p>的确,不死者作为军队有非常大的优点。他们不需饮食,还能在原生林的正中央待机,堪称理想的军队。</p>

<p>然而不死者憎恨生命,是一切活物的敌人,要接纳这种军队实在令人胆寒。更何况将外国军队招引进国内,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不安因子。等一连串事件结束,搞不好他们会直接开始策划军事占领。</p>

<p>「这……这个……」</p>

<p>魔导王取笑蕾梅迪奥丝的动摇:</p>

<p>「正是如此,卡斯托迪奥阁下。与阁下怀抱相同想法之人,我国一样也有。一些参与不死者生产农作物、开垦、警备等工作的人已渐渐接受,但是没有密切关联的都市居民很遗憾地,都还不能接受现况。当然,</p><p>比起当初成为我的臣民时,接受度已经高多了,不过恐怕还需要时间。我让飞飞倾听这些人的不安,对他们多方照顾。如果我现在送走飞飞,人民的不安不知会以何种形式爆发。」</p>

<p>「那么我们圣骑士团留下,代替飞飞阁下促进民众信任不死者如何?很多人都知道圣骑士是不死者的敌人,由我们圣骑士代为宣传魔导王陛下的不死者值得信用,想必会很有效果吧?」</p>

<p>「唔……这提案有考虑的价值。」</p>

<p>短暂的深思熟虑后,魔导王的脸孔微微转向未持杖的手。</p>

<p>「……唔嗯,由外国人士做这件事不妥。同甘共苦之人能得到信赖感,但突然出现一些人说不死者是自己人,人民恐怕也信不过吧?我想诸位还是无法取代在这都市声名大噪的精钢级冒险者。」</p>

<p>说得对极了。</p>

<p>因此没人能用理论反驳他的说法,特别是像蕾梅迪奥丝这种冲动行事的类型,更是不可能。</p>

<p>面对无言以对的蕾梅迪奥丝,魔导王问道:</p>

<p>「——好。话说我想稍微换个话题,关于卡斯托迪奥阁下刚才未提到的一些人,我想问几个问题。过去我听飞飞说过,亚达巴沃似乎有一群相当强悍的女仆,在圣王国有人看到过她们吗?」</p>

<p>「在圣王国没有看到类似的人物,是等到在王国听了苍蔷薇成员提及,我等才首次得知。」</p>

<p>「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女仆有可能是亚达巴沃的最终王牌了?或是她们在其他地方蠢蠢欲动?」</p>

<p>「我等不清楚。」</p>

<p>「……阁下说南境尚且平安无事,你们与南方联络密切吗?」</p>

<p>「有一定程度的联络。」</p>

<p>「……南境还没有恶魔的手下潜入?是我担心过度吗?唔嗯……」</p>

<p>魔导王的脸迅速朝向天花板。</p>

<p>「魔导王陛下认为南境也已经有亚达巴沃的手下潜伏?」</p>

<p>「我不会这么说,只是觉得他有那样厉害的部下,为何不用罢了……一开始我说大家开诚布公,阁下还记得吗?所以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圣王国对于我国的支援,能给出多少回报?」</p>

<p>当然会这样问了,再理所当然不过。但却很难回答。</p>

<p>「回以我国的友情、信赖与敬意。」</p>

<p>蕾梅迪奥丝的回答,得到魔导王的一阵嗤笑。</p>

<p>不过,也不全然是蕾梅迪奥丝的错。有时候圣骑士能只凭这些理由,就为别人出生入死。例如受到付不出报酬的贫寒村落请求,前往挑战一群亚人类,这种人会被视为圣骑士的典范。</p>

<p>「很像是圣骑士会说的话,换成我过去的友人很可能这样就动身了,但很遗憾,这句话不足以打动我。我说过不用花言巧语了,能不能提出实质利益给我?」</p>

<p>(魔导王是称飞飞阁下为友人吗?魔导王叫他飞飞,并不因为他是部下?)</p>

<p>宁亚思考这些事时,蕾梅迪奥丝仍不发一语。</p>

<p>不对。</p>

<p>她是无话可说,蕾梅迪奥丝·卡斯托迪奥不可能与他做约定。</p>

<p>假使当真击退了亚达巴沃,会怎么样?</p>

<p>当然就得拥立下一位圣王,但此人不太可能重用圣骑士。一旦与北境交恶的南境贵族介入,蕾梅迪奥丝等人将被当成没能保护圣王女的罪人,被迫蛰居。</p>

<p>这么一来,恐怕很难守住与魔导王的约定。不,追究起来,他们这个使节团究竟有没有资格代表国家都有疑问。说到底,这个使节团的实情就是没有稳固地位的一般市民,前来哀求外国君王大发慈悲罢了。</p>

<p>所以蕾梅迪奥丝无法确切做约定,要一个人背负整个国家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君王才有那个权力。</p>

<p>「恕我失礼,魔导王陛下。在下是卡斯托迪奥团长底下担任副官的古斯塔沃·蒙塔涅斯。请准许我代替团长发言。」</p>

<p>魔导王下巴一扬,催促他继续说。</p>

<p>「谢陛下。我等无法保证献上魔导王陛下想要的东西,即使夺回圣王国领土,遭到亚达巴沃破坏的国土也需要长年累月修复,窃以为无法立刻交出在这里提出的回报。然而我只有一点想向魔导王陛下诉求,就是亚达巴沃的危险性。」</p>

<p>「唔嗯……继续说。」</p>

<p>「是。那恶魔过去对王国造成伤亡之际并未率领亚人类,如今却获得了亚人类军队再度现身。假使现在不杀亚达巴沃,等他消声匿迹,难以预料今后会做何种准备再次现身。」</p>

<p>「所以你想说的是,他现在现身是杀他的好机会,因此骚动的嫩芽应该早早拔除,是这样吗?」</p>

<p>「正是如此,不愧是陛下。为此,能否恳请陛下准许派遣飞飞阁下?」</p>

<p>「原来如此,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亚达巴沃的确该灭。」</p>

<p>「那么——」</p>

<p>古斯塔沃正要面露喜色,魔导王作势要伸出握着的手,但停下来,用杖敲出叩的一声。</p>

<p>「但派遣飞飞还是有困难,即使能消灭亚达巴沃,若是飞飞不在导致我国政情不安定,那也很困扰。你看这样如何?若诸位能再争取一点时间,我国政情也能安定下来。届时我就派遣飞飞——当然我是说他同意的话。听你们刚才的说法,贵国还能抗敌对吧?」</p>

<p>「是……是这样没错,但……可能需要等多久呢?」</p>

<p>「唔嗯……雅儿贝德,你看呢?」</p>

<p>至今只在身旁待命的宰相初次转向主人,告诉他:</p>

<p>「今后国内亚人类人数仍会继续增加,将这点计算进去,比起原先预定可能会有所延迟。若能得到陛下许可,可能需要数年时间。我想想……若能给我五年时间,想必能解决所有问题。」</p>

<p>「她是这么说的,你们有问题吗?」</p>

<p>五年。古斯塔沃口中喃喃念道,轻轻摇了摇头。</p>

<p>「这可能有点久……」</p>

<p>「原来如此……的确,我是该考虑贵国的状况,这可是友邦的请求。」</p>

<p>魔导王发音上特别强调友邦二字。</p>

<p>「我国也该竭尽全力,努力缩短时间。那么雅儿贝德,若是将时间削减到最低限度,可以缩短到几年?」</p>

<p>「那么我想三年可以大致办妥,只是我国可能会产生少许混乱。」</p>

<p>「那是无可奈何的,为了援救友邦,我国也该稍微流点血——我说流血只是比喻。」</p>

<p>魔导王开玩笑地说,但没人笑得出来。</p>

<p>「……咳哼。好,那么你们觉得呢?缩短了足足两年喔。」</p>

<p>对方让步了两年之多,但三年还是太长了。无法预测其间会有多少损失伤亡,也不知道圣王国是否还能维持国体。这实在令人无法接受,然而当着对方的面讲,说不定连三年后派遣飞飞一案都会告吹。</p>

<p>但是,圣王国得救的可能性就在眼前。</p>

<p>自己来到此地恐怕就是为了这一刻,该是赌命的时候了。</p>

<p>宁亚做好受死的觉悟,吸一口气,出声说道:</p>

<p>「小的罪该万死,魔导王陛下。」</p>

<p>「……你是什么人?」</p>

<p>「小的乃圣王国圣骑士团随从,名叫宁亚·巴拉哈。小的斗胆犯颜请求陛下,能否更早派遣飞飞阁下?」</p>

<p>魔导王做出考虑的态度。</p>

<p>「宁亚!区区随从竟敢向魔导王陛下请愿!」</p>

<p>听到蕾梅迪奥丝的叱责,宁亚只有一个念头:</p>

<p>(要挥剑砍杀行为无礼的我可以,但请您再等一下。)</p>

<p>「噢,无妨。你说你叫宁亚是吧?那么你希望我多早派遣飞飞?」</p>

<p>「能早一天是一天。」</p>

<p>「你明知道派遣飞飞会对魔导国造成损害,仍然求我尽快派遣,是吧?」</p>

<p>「是!」</p>

<p>宁亚低下头去。</p>

<p>她已经有一死的觉悟,假如这样让魔导王神色有任何不悦,就请团长就地处决自己,以命偿还就是了。</p>

<p>宁亚闭起眼睛,做好随时遭受千刀万剐的心理准备。</p>

<p>「魔导王陛下!随从出言不逊,还请陛下宽恕!我等丝毫无意对魔导国造成损害。」</p>

<p>「不,你无须在意。身为祖国子民,宁可对他国造成损害也想解救母国,乃是天经地义……唔嗯,雅儿贝德,两年有办法吗?」</p>

<p>「窃以为相当困难。」</p>

<p>「是吗,不过——我要你做。」</p>

<p>宁亚忍不住只动动低垂的双眼,看看魔导王。</p>

<p>「是!遵命,陛下!」</p>

<p>一身承受强势的,绝对君主该有的声音下令,雅儿贝德的肩膀微微颤抖,或许是对强硬挑战的不安。</p>

<p>「宁亚……巴拉哈,那么两年如何?也许对你而言还是太长,不过只要南境军队尚在,应该挺得住吧?」</p>

<p>两年还是太久了,但不能继续依赖魔导王的好意。</p>

<p>「多谢魔导王陛下</p><p>!」</p>

<p>想到比起刚才得救的可能性提高了,这句话的确出自内心。</p>

<p>接着蕾梅迪奥丝低头:</p>

<p>「多谢魔导王陛下!深深感谢陛下实现我等随从的心愿!」</p>

<p>「无妨——卡斯托迪奥团长,你有个好部下呢。我想随从敢向外国君王请愿,必须要深爱祖国才能有此勇气……我这可不是讽刺话喔?」</p>

<p>「不,陛下金玉良言,随从听了想必也大喜若狂。」</p>

<p>「是吗?那么会谈就此结束,我认为很有收获。」</p>

<p>「——魔导王陛下驾返。」</p>

<p>对雅儿贝德的声音做出反应,宁亚低头行礼。</p>

<p>与进来时相同,脚步声与手杖敲地的声音传来,并渐渐远去。最后听见门扉关上的声音,想必是魔导王离开王座厅了。</p>

<p>「陛下已驾返。」宁亚抬头一看,雅儿贝德脸颊微微泛红,面带微笑。「那么小女子送各位出去。」</p>

<p>●</p>

<p>宁亚回到旅馆,一如所料,蕾梅迪奥丝开骂:</p>

<p>「你怎么胆敢这样擅作主张!」</p>

<p>蕾梅迪奥丝面红耳赤地逼向宁亚,古斯塔沃张开双臂岔入两人之间。</p>

<p>「卡斯托迪奥团长!请等一下!随从巴拉哈虽然的确独断独行,但以结果而论缩短了一年时间,现在应该称赞她才是吧!」</p>

<p>「这是什么话!若是有个差错,说不定一切都泡汤了!更何况独断独行还能得到称赞,岂有这种道理!」</p>

<p>「非常抱歉。」</p>

<p>宁亚真心诚意低头赔罪。</p>

<p>「——你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事吗!这次或许有了好结果,但若是造成坏结果,你负得了责任吗!」</p>

<p>「——非常抱歉。」</p>

<p>「我在问你话!回答我!你能对圣王国受苦受难的百姓说,是你害援军来不了吗!」</p>

<p>「不能,属下负不了责任。」</p>

<p>「你明知如此,为何还那样擅作主张!你在想什么啊!」</p>

<p>宁亚抬起头来,正眼直视团长:</p>

<p>「属下那时想若是有个万一,团长会用我的性命向魔导王赔罪。」</p>

<p>蕾梅迪奥丝双眼瞪大,但随即不悦地眯细;站在旁边的古斯塔沃佩服地点头。</p>

<p>「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饶恕吗!以为你一条小命能赔得了罪!」</p>

<p>「属下不确定,但属下以为团长与各位有办法解决。」</p>

<p>「要是我们办不到,你打算怎么办!」</p>

<p>说的没错,即使手刃宁亚,魔导王也大有可能不肯开恩。然而宁亚明知如此,还是不得不讲,因为三年实在太久了。</p>

<p>(团长觉得三年可以吗?凭什么我得被一个袖手旁观的人责备?我知道是因为我下了赌注,而且一边天秤上放的是圣王国民众性命。但我还是认为那时候该采取行动……)</p>

<p>结果代表一切,还是过程比较重要?大概谁也说不出答案吧。</p>

<p>只是无论如何,被什么都没做的人责备,让宁亚很不服气。</p>

<p>但是宁亚猜得到讲出这种话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她保持沉默,低头赔罪。</p>

<p>「团长,差不多可以饶过她了吧。她的努力缩短了一年时间,我认为足够将功抵罪,或是该受到与责备同等的赞美。」</p>

<p>「…………啧!」</p>

<p>团长好像还没骂够,掉头就走。</p>

<p>古斯塔沃呼出一口气,然后转向宁亚。</p>

<p>「你的决心很了不起,团长嘴上那样说,其实也认同你的功劳。」</p>

<p>绝对是骗人的,这么大的谎话,不管是谁都不会上当。</p>

<p>可能是这种心情写在脸上了,古斯塔沃面露苦笑:</p>

<p>「总之,我会跟团长说的。你现在碰上她会有各种麻烦,可以请你出去走走吗?」</p>

<p>「我明白了,请副团长多关照。」</p>

<p>宁亚走出旅馆,在冬日寒气中随便走走。</p>

<p>「总觉得不太能释怀……」</p>

<p>说是到外面走走,又能走去这个国家的哪里?</p>

<p>宁亚在怀里摸摸,找到一只小皮袋,里面是她手头仅有的钱。虽不是多大金额,不过也有圣王国铜币与银币等等。就算这些不能用,她还有一枚交易通用金币,吃顿饭不成问题。</p>

<p>只是,这枚珍贵的金币是父母给她的最后一笔零用钱,在这里花掉好吗?</p>

<p>宁亚望着异国的土地。</p>

<p>「还麻烦呢,唉……」</p>

<p>「还真是沉重的叹息啊。」</p>

<p>突然传来一阵近在身旁的声音,吓得宁亚肩膀一跳。</p>

<p>「立刻进入那边那条路,这里会引人注目。」</p>

<p>宁亚还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差点呼唤对方的名号,但极力忍了下来。于是她遵照指示迈出步伐,就听见某人走在后面的声音。看来对方并非只自远处传声,而是本人就在这里,只是让宁亚看不见。</p>

<p>一走进那条路,她立刻听到声音说:「进入左手边的窄巷。」宁亚默默从命。</p>

<p>巷子意外地干净,不过没人经过。</p>

<p>走了几步,宁亚回头呼唤声音主人之名。</p>

<p>「魔导王陛下,您为何会来这里?而且我看不见您,是魔法所为吗?」</p>

<p>「原来如此,我正在想你为何这么听话,原来是认出我了。」</p>

<p>说完,魔导王迅速现出身形。</p>

<p>不过他的服装换成了不引人注目的深黑色长袍,只是这件长袍也带有天鹅绒般光泽,看得出来是一流的高级品。</p>

<p>宁亚即刻跪下。</p>

<p>「是,正如陛下所言。请问……陛下的随员……都在哪里呢?」</p>

<p>「没有,我没带人,带随员会把事情弄得很复杂。」</p>

<p>「陛……陛下有什么事?」</p>

<p>「嗯,我想与你的团长秘密会谈,希望你请她出来……不,我去房间……可以帮我打开房间窗户吗?我从那里进去。」</p>

<p>真是奇怪的请求,一般这种情况是不会开窗的,不过既然是该国国君——而且还是答应支援圣王国的君王请求,宁亚不能做蠢事惹恼对方。</p>

<p>暗杀二字闪过脑海,不过若有那种打算,在谒见时就能动手了。</p>

<p>只是,也有可能是某人模仿魔导王的外形。然而对方至尊统治者般的风貌,的确一如当时的魔导王,一举一动都是天生王者才有的风范。</p>

<p>该信,还是不信?</p>

<p>宁亚想过之后,选择前者。</p>

<p>「遵命,那么小的这就过去。」</p>

<p>「唔嗯……对了,你是否正受命去什么地方办事?如果是这样,我会代为向你的团长致歉。」</p>

<p>「咦?」</p>

<p>「——咦?」</p>

<p>宁亚与魔导王不禁面面相觑。</p>

<p>「……不是有事在身,而是自由时间吗?这样的话,我在你重要的——对,十分重要的休息时间劳烦你,应该道歉……」</p>

<p>「呃,不,小的没事,只是……总……总之小的这就去团长房间开窗。」</p>

<p>宁亚即刻穿过魔导王身边跑开。</p>

<p>令宁亚惊讶的是,这第三者的亲切话语宛如含有油分的保湿药品,温柔涂在长出肉刺,伤痕累累的手上一般,渗透整片心田。</p>

<p>她全速奔跑,立刻就到了旅馆。</p>

<p>她实在不便在这种高级旅馆中乒乒乓乓地奔跑,但又不能慢吞吞地走,只好勉强用不至于无礼的速度——虽然旅馆人员的视线似乎有点冷淡——前进,然后抵达团长的房间。</p>

<p>宁亚立即敲门,想开门,却发现门上了锁。只有自己被锁在外面的状况一瞬间令她心灰意冷,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p>

<p>「随从宁亚·巴拉哈回来了,请开门。」</p>

<p>伴随着喀嚓一声,一名圣骑士露出脸来。</p>

<p>「失礼了。」宁亚连照礼仪行事都嫌浪费时间,直接对房间里的蕾梅迪奥丝出声道:「魔导王陛下驾到,表示想秘密会谈。」</p>

<p>宁亚感觉得出房间里所有人惊愕的视线移向自己背后。</p>

<p>「不,不是,陛下不从那里来。」</p>

<p>宁亚只说这么句话,就快步走向窗户,打开它。</p>

<p>不愧是高级旅馆,窗户没有一点摩擦就打开了。</p>

<p>「你做什么!」</p>

<p>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种行为等于突然行凶。也难怪一名圣骑士要大叫出声了,对于曾护卫过圣王女的骑士而言更是如此。</p>

<p>然而,宁亚不予理会。她从窗户探出身子,对着不知身在何处的魔导王挥手。</p>

<p>有人从背后用力拉住她的后领。</p>

<p>「你在做什么,随从巴拉哈?竟然随意开窗,而且哪里有魔导王的踪影?」</p>

<p>回头一看,圣骑士涨红了脸。生气是应该的,只是——</p>

<p>「到此为止吧,她违反你们的规定,是因为听了我的请求,要怪就怪我好了。」</p>

<p>平静的声音响遍室内。</p>

<p>有人踏在窗台上慢慢现身,正是魔导王。</p>

<p>圣骑士不由得伸手去握剑,宁亚急忙阻止。</p>

<p>「唔……似乎吓</p><p>到诸位了,抱歉。我来此是想与你们秘密会谈,从窗户进来虽是违反礼仪的行为,希望诸位谅解这是迫不得已……难为她了。」</p>

<p>魔导王脚踩到地上,以王者风范环视室内。</p>

<p>「……我乃安兹·乌尔·恭魔导王。」</p>

<p>一报上名号的瞬间,宁亚抢先所有人单膝跪下。慢了一点,她听见背后传来——其他圣骑士一齐单膝跪地的声音。</p>

<p>「免礼……起身吧,时间有限。卡斯托迪奥团长,可以与你讲两句话吗?」</p>

<p>「我等绝无异议。那么陛下,这边请。」</p>

<p>宁亚站起来,呼地叹一口气——与一转头看向背后的魔导王四目交接。当然,魔导王没有所谓的眼球,所以或许只是宁亚自以为四目交接了。</p>

<p>「那名随从不参加吗?」</p>

<p>「因为她毕竟只是随从。」</p>

<p>「刚才谒见时她不是在场吗?」</p>

<p>魔导王问得好像真的大惑不解——讲话语气极其自然,其中暗藏的讽刺却够尖酸。</p>

<p>「随从巴拉哈,你也参加会谈。」</p>

<p>「是!」</p>

<p>宁亚不太想参加,不过她想知道魔导王究竟为了什么目的而来。</p>

<p>蕾梅迪奥丝、古斯塔沃与魔导王在桌旁坐下,宁亚等人站在墙边,如同迎接苍蔷薇成员时的姿势。</p>

<p>「那么魔导王陛下,请恕我——开门见山地问了。陛下突然来到我们的住宿处,所为何来?」</p>

<p>古斯塔沃当先开口,蕾梅迪奥丝点了个头。</p>

<p>「当然可以,当时我也说过,我不太喜欢拐弯抹角说话,因为可能遭到曲解或误解。」</p>

<p>那口吻有种难以形容的感慨,仿佛亲身经验。</p>

<p>「虽然已经决定两年后派遣飞飞,不过在那之前,只要你们能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也不是不能立刻派遣可与飞飞匹敌的人物前往圣王国。」</p>

<p>「匹敌?」</p>

<p>蕾梅迪奥丝嗓子尖了起来。</p>

<p>「……陛下有何要求?有些我们可能无法立刻回复。」</p>

<p>听到古斯塔沃接着这样说,魔导王笑了。</p>

<p>「当然了,我大致能想象你们的现况……抵抗势力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藏身于洞窟里的少数武装集团吧?」</p>

<p>在场所有人的呼吸声仿佛消失了一瞬间。</p>

<p>宁亚也是其中之一。</p>

<p>魔导王怎么会说中事实?他是怎么看穿的?尤其洞窟更是一语道破,令人惊骇。</p>

<p>只有团长与古斯塔沃的视线移向宁亚,必定是怀疑宁亚说出了大家的现况。所以宁亚轻轻摇头表示「不是我」。</p>

<p>魔导王无视于宁亚等人的惊愕,继续说下去:</p>

<p>「南境势力明明平安无事,却不协助北境行动,是因为南北贵族之间相争。既然如此,没能保护圣王女的你们很难在新圣王之下重掌旧职。这样一来,领土、爵位或贸易等相关特权,你们是给不了我的。你们若是这样做,依下届圣王的判断,有可能与魔导国爆发战争。」</p>

<p>魔导王简直是朗朗上口,正确无误地指出宁亚等人的状况与未来。</p>

<p>「同样地,国宝也是不可能的,像是卡斯托迪奥团长持有的圣剑。比较有可能的,是将国家财宝当成被亚达巴沃夺走而交给我,但这样也有危险。一旦我告诉下届圣王你们给了我金银财宝,诸位圣骑士的信用将一落千丈。因此你们只能像刚才会面时那样,向我诉之以情——嗯,看来我的想象大多猜中了,都写在你们脸上了喔?」</p>

<p>讲到这里,魔导王靠进椅背。</p>

<p>寂静支配室内。</p>

<p>完美,太完美了。</p>

<p>宁亚对魔导王的正确解读钦佩不已。</p>

<p>这就是魔导王吗?宁亚心想。</p>

<p>宁亚过去曾近距离一睹圣王女风采,但只得到一顿表面话的寒暄,可以说宁亚从未有机会接触「君王」这种存在。对这样的她而言,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拥有领导群众的远大目光,具备威严,且身怀比这些更强大的力量,堪称完美的存在。</p>

<p>「话虽如此,这点程度谁都想象得到。讲得这么得意,连我自己都难为情……你们也是,不会以为我连这点程度都推测不出来吧?」</p>

<p>「这……这是当然,陛下。」</p>

<p>古斯塔沃脸上挂着僵硬笑容回答。</p>

<p>「那就好,若是被当成连这点程度都看不透的蠢货,我可没脸去见为我卖力的部下……那么就这点而言,我告诉诸位我想要什么——女仆,我想要女仆。」</p>

<p>魔导王冒出这句令人实在无言的话,使得所有人——也包括宁亚——都傻眼了。</p>

<p>「……噢,抱歉,我讲得太简短了。呃,是这样的。我们在谒见厅提过,亚达巴沃有着实力超群的女仆手下,对吧?我想要那些人。你们对魔法知道多少?」</p>

<p>「一窍不通。」</p>

<p>蕾梅迪奥丝堂而皇之地说,魔导王的视线求助似地移动。</p>

<p>「这……这样啊……这样我不知该从哪里解释起好……呃,我想想……啊——我认为亚达巴沃可能是以契约或类似方式束缚女仆,因此我想击败亚达巴沃,将束缚术式据为己有,以支配女仆。这么一来,我国就能获得强悍的部属。」</p>

<p>「可……可是,在我国并没有人目睹到亚达巴沃的女仆……」</p>

<p>听到古斯塔沃的回答,魔导王吃吃笑道:</p>

<p>「在王国有人看到她们,我不认为女仆不存在。只要将亚达巴沃逼入绝境,说不定就会出现喔?」</p>

<p>「容我重申一遍……还不能确定女仆是否真有其人。假使女仆并不存在,陛下打算如何是好?」</p>

<p>「那就到时候再说,不过我不会要求你们另外给我什么。也就是说,我是做白工了。不过对方不见得会做女仆打扮,所以范围就限定在亚达巴沃的手下好了。噢,对了。亚达巴沃或许是以某种特定道具支配女仆,因此另一个条件就是:亚达巴沃持有的道具当中,不能断定为圣王国所有物的必须归我所有。搞不好女仆在圣王国内作乱后会由魔导国接收,届时请你们将女仆视为向我投诚,过去恩怨一笔勾销。」</p>

<p>「您要我们饶过可能在我国作乱的贼人?」</p>

<p>蕾梅迪奥丝有些不快地一说,魔导王耸了耸肩。</p>

<p>「毕竟除此之外,圣王国也没什么能给我的了。还是说你们能提供其他回报?」</p>

<p>蕾梅迪奥丝无话可回,咬紧嘴唇。</p>

<p>「陛下,团长的意思应该是:我们不是当事人,很难要求受害者尽弃前嫌。」</p>

<p>「这点程度你们应该努力,说服他们。」魔导王发出冰冷透彻的声音。「……不,那这样吧,你们可提出声明,就说女仆已被魔导王以魔法支配,押送回国了,这样大家怨气总会消一点吧?」</p>

<p>很难说吧。宁亚听着心里想,但魔导王都这样让步了,要是还一句「不行」强硬拒绝,一切很可能功亏一篑。说得明白点,这项提议对圣王国而言已经是破例优待了。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掌握,只能说是愚蠢。</p>

<p>「那怎么行,在圣王国作乱的——」</p>

<p>「——魔导王陛下!」古斯塔沃打断了蕾梅迪奥丝所言。「能否让我们稍作讨论!还请陛下稍候片刻!」</p>

<p>我都这么让步了,还需要讨论?就算魔导王如此责怪两人,宁亚觉得也是莫可奈何的。没想到——</p>

<p>「可以。我不希望你们花太多时间,也懒得移动,所以希望能在这里等你们回复,可以吧?」</p>

<p>魔导王的宽宏大量让宁亚大吃一惊。</p>

<p>「谢陛下。那么我们两人稍微讨论一下,恕我失礼,请陛下在此等候片刻。」</p>

<p>「当然行,慢慢商量吧。」</p>

<p>两人一同离开房间,回来得意外地快。不,大概从一开始就有结论了。</p>

<p>「久等了,魔导王陛下。」</p>

<p>「不会,你们可以再讨论一下的。那么结论呢?」</p>

<p>「是,我们的结论是:全面服从魔导王陛下的要求。」</p>

<p>「我并不是要你们服从我,是想与你们做交易,不过,也罢。那么照理应该起草一份契约,不过我没把所需用具与印玺等带在身上,日后再行签订吧……你们同意以王国语立契吗?」</p>

<p>「我们有人看得懂王国语,没有问题。那么陛下,能否请您介绍那位可与飞飞阁下匹敌的人物?」</p>

<p>「噢,就在诸位眼前——就是我。」</p>

<p>寂静支配现场,宁亚等人瞠目而视。</p>

<p>眨了几下眼后,头脑才终于开始运转。</p>

<p>「魔导王陛下与飞飞一样强吗?」</p>

<p>蕾梅迪奥丝的发言让宁亚当场冻结,但也有个男子反而像被电到般采取行动:</p>

<p>「不……不对,请等一下,团长,我有件更重要的事必须请</p><p>教魔导王陛下。」古斯塔沃转向魔导王。「请……请问陛下离开本国移驾圣王国,不会出问题吗?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p>

<p>「这不成问题,不像飞飞,我能使用传送魔法。只要到了诸位的据点,就能在据点与魔导国之间往返。」</p>

<p>「呃,不,就算是这样,您贵为一国之君,我们实在不便请您莅临!」</p>

<p>「听我说了半天,你们都没想到我会亲自前往吗?要打倒亚达巴沃,还要将女仆纳于我的支配下喔?从魔导国处理这些实在有点远。还有关于卡斯托迪奥团长阁下刚才的问题,我比飞飞更强。」</p>

<p>「那就没问题了吧,古斯塔沃。」</p>

<p>「大有问题!魔导王陛下!请别开这种玩笑困扰我们!」</p>

<p>副团长捂住胃的位置大叫。</p>

<p>「我没在开玩笑,除了我,没人能打赢亚达巴沃。还有,我将只身前往,不打算率领军队,所以我才会独自前来与你们密谈。」</p>

<p>「若是亚达巴沃让陛下受到治不好的伤,我国与魔导国之间将会引发大问题!」</p>

<p>「我们队里的古斯塔沃是这么说的,魔导王陛下,这方面有办法吗?」</p>

<p>「不成问题。」</p>

<p>「不——」</p>

<p>「——古斯塔沃!我在说话,不准插嘴!」蕾梅迪奥丝收回伸向古斯塔沃的手,深深低头行礼。「那么陛下,请多关照。」</p>

<p>●</p>

<p>宛如台风过境一般——事实上刚才真的像一场台风——房间里气氛一片松弛时,古斯塔沃大吼大叫:</p>

<p>「您在想什么啊!招引!一国之君!让他跟亚达巴沃交战!」</p>

<p>宁亚也同意他的意见。</p>

<p>未免太缺乏常识了。</p>

<p>在这当中,蕾梅迪奥丝轻声低语:</p>

<p>「我问你,你不认为不死者有什么下场,都不关我们的事吗?」</p>

<p>周围鸦雀无声。</p>

<p>「……恶魔与不死者,哪一边灭亡,我们都不痛不痒,不是吗?」</p>

<p>古斯塔沃睁大双眼,不是因为恍然大悟,而是不敢相信她居然说出这种话。</p>

<p>「两边都是人类公敌,既然如此,最好的结果是两者同归于尽……话虽如此,我不会贪图渔翁之利。魔导王如果与亚达巴沃战斗时受了濒死重伤,我们也不会下手,就这样。」</p>

<p>蕾梅迪奥丝说的话听起来异样大声。</p>

<p>「……团长,支配那样大量不死者的魔导王一旦溃灭,那些不死者不会获得自由,引发骇人骚乱吗?」</p>

<p>「届时王国、帝国与教国将会首当其冲,为我们抵御邪魔吧。当然,我国想必也会提供支援,无奈亚达巴沃对圣王国造成的伤害太大。直到我国恢复国力之前,只得请他们多卖力了……这么想来,假使魔导王能与亚达巴沃两败俱伤,我国将能大大获——」</p>

<p>「——团长!」古斯塔沃脸色严峻地说。「这种行为岂能算是正义!」</p>

<p>「能,这是为了我国,为了解救最受苦的民众。我并不打算在外国之间散播不幸,我也希望支援圣王国的魔导王能战胜啊。」</p>

<p>看着平静说话的蕾梅迪奥丝,宁亚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了。</p>

<p>这就是圣王国圣骑士团团长,蕾梅迪奥丝·卡斯托迪奥吗?</p>

<p>宁亚对她了解不深,几乎都只是远远看到一眼。然而,她甚至开始觉得这人不是她听说的那位团长。</p>

<p>「古斯塔沃,没有异议了吧?同意的话,得想想下一件事了。」</p>

<p>「您说下一件事?」</p>

<p>「……得想想如何压榨魔导王才行。」</p>

<p>宁亚寒毛直竖。</p>

<p>我怎么会在听这种对话?宁亚心想。不,恐怕不只她。偷看周围,站着的圣骑士全都面露同样表情,宁亚脸上一定也是那种表情。</p>

<p>「古斯塔沃,你有好主意吗?」</p>

<p>「呃,不,没有。先别说这个,我们将魔导王陛下带回本国后,应当采取何种行动?」</p>

<p>「如果魔导王不是光说不练,真的拥有能与亚达巴沃匹敌的力量,那就夺回首都如何?然后请他一口气打倒亚达巴沃。」</p>

<p>「……这是最糟的选择。魔导王陛下说过他打倒亚达巴沃,将女仆弄到手后就要回国。因此,将讨伐亚达巴沃摆到最后的最后,才能获得最大利益……照团长的意见,会没有因应手段打倒剩下的亚人类军队。」</p>

<p>「那么该采取何种战略?」</p>

<p>古斯塔沃略做考虑后,说出了他的点子:</p>

<p>「先召集够多的人手,也就是救出困在俘虏收容所的那些人。」</p>

<p>「原来如此!好主意,况且我有几位大人想救。」</p>

<p>「您是说诸位王室成员吧?」</p>

<p>「对。」蕾梅迪奥丝表示同意。</p>

<p>虽然圣王女已驾崩,但并未收到王室成员全数死亡的消息。只要有一人存活,骑士团或许可拥戴这位王族,以获得南境贵族的全面协助。</p>

<p>「还有贵族我也想尽量搭救。」</p>

<p>由于众多贵族向来对圣王女没有好态度,团长本身并不喜欢他们。但北境贵族当中想必有部分人士与南境贵族有血缘关系,若能卖个恩情,应该能光明正大地向南境贵族请求积极支援。</p>

<p>蕾梅迪奥丝目光锐利地瞪向宁亚。</p>

<p>「随从宁亚·巴拉哈,我命你担任魔导王随侍,巧妙诱导他派上我们的用场。」</p>

<p>「啊?啊!请……请等一下!我一个随从如何能侍奉国君!」</p>

<p>「这点小事自己努力。」</p>

<p>「这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p>

<p>换作平常,宁亚已经领命了,但这次她拼死抵抗。这不是能轻易答应下来的职务,蕾梅迪奥丝是不是疯了?</p>

<p>「说……说得对!团长。」古斯塔沃帮宁亚说话。「侍女必须派身份较高的人担任,否则陛下必定会认为我们轻侮了他。」</p>

<p>「……目前的解放军除了她,还有其他女人吗?」</p>

<p>不具战斗能力的女性几乎都放往南境逃生了,但并不是一个都不剩,解放军中还是有少数女性。古斯塔沃正要开口举出她们的名字,但团长抢着说:</p>

<p>「我是说隶属圣骑士团的女人。隶属神殿势力的女人由我擅自下令,神殿势力会做何感想?我妹妹已经不在了喔?况且此种任务应该由身在现场,听过我想法的成员中选拔。你要我不容分说就把事情塞给第三者?」</p>

<p>现在不就要塞给我吗?宁亚心想,但不说出口。</p>

<p>「这么一来……」</p>

<p>古斯塔沃看着团长。</p>

<p>「我必须在最前线战斗喔?有任务在身,你还要我陪魔导王?还是说都直接塞给魔导王去做?」</p>

<p>「就算要利用,也不能利用得这么明显吧。除了信用问题,魔导王若是判断我们无力应战,也可能着手准备征服圣王国……」</p>

<p>看到古斯塔沃支吾其词,宁亚领悟到援军已溃败。</p>

<p>「——属下明白了,我虽力有未逮,但愿意努力。」</p>

<p>「嗯。我先声明,你的工作是让魔导王容易为我们所用,尽管讲些奉承话拍他马屁。」</p>

<p>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是乱来了。宁亚没自信能做到这种事,但她已经死心,知道讲什么这个人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于是低头领命:</p>

<p>「是!属下会努力,望各位大人也能提供协助。」</p>

<p>「嗯,想要什么就跟古斯塔沃<这家伙>说。」</p>

<p>宁亚怀着强烈绝望感,同时又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些微兴奋,她感到有点惊讶。</p>

<p>(魔导王陛下,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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