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六话艾莉诺的新工作

我从柯露妮娅那件事里学会特殊的灰色魔法后，又过了好一阵子。

这一天，我收到一封信。

寄件地址是西兹欧葛郡的摩鲁哥森林，让我一看就心中有底。

而果不其然，是艾莉诺寄来的。

我马上拆了信读起内容。

呼哈哈哈！我的宿敌，你有在认真干活吗？

我这里的生活最近有了些改变，想说难得有这机会，想招待你来做客。

下列日期里，挑一个你方便的并打圈，再回寄给我就行了。

另外身为宿敌，不准你什么也不选，务必挑个时间过来！

摩鲁哥森林，卡莱尔家后代　艾莉诺亲笔

「还真是硬来的邀请函啊……」

可是这次要是不去，她大概就要闹脾气了。

「亲爱的，这趟您是非去不可了。这是让两位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

瑟露莉亚倒是支持我去。

嘴上称我为「亲爱的」，却要我去找其他女人，这感觉还真是奇怪。

「好吧，反正看来我是无权拒绝了，那就去一趟吧。」

「……其实本宫也想跟去就近监视，不过这次就交给法兰兹你自己吧。」

梅雅丽似乎不打算跟。

「妾身也会留下来看家，否则要是跟去，会打扰到两位的。」

「总觉得，瑟露莉亚你还真有正室的从容啊。」

梅雅丽显得有些冷眼旁观。

「若想成为出色的黑魔法使，异性经验还是愈多愈好，而那也同时是身为人的成长。」

瑟露莉亚的口吻好像是什么人生导师般，但我可没听说有什么老师会大方地要学生多建立异性经验。

不过既然我和对方做了有黑魔法使风格的冒渎之事，那么我不负起责任好像也不行。这次我就自己一个人去吧。

◇

摩鲁哥森林地处偏远，因此我搭乘托托托前辈的骨龙‧天翔号前往。

正好在这一天有货物要从王都送往西方，因此我也跟艾莉诺约在这一天。

「喔～想不到法兰兹你竟然去见远距离恋爱的对象，还真是精力充沛呢～♪」

托托托快活地驾驶著天翔号。

「前辈您就别逗我了吧。再说那能不能称为恋爱，其实还挺尴尬的，艾莉诺那头也绝不可能承认吧……」

在艾莉诺的心中，我的定位就只是个宿敌。

「嗯～也是啦，既然对方不够坦率，这点倒是挺尴尬的。不过法兰兹你现在已经有了瑟露莉亚，也有梅雅丽…………」

托托托前辈一时陷入沉默。

「假设你跟那个艾莉诺结婚，也只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吧？」

「喂！就算是开玩笑拜托也不要说出来！」

「这也不算是玩笑吧。艾莉诺不是独生女吗？如果她要你以夫婿的身分去摩鲁哥森林，岂不是挺麻烦的？像瑟露莉亚那么宽容的女生，可是例外中的例外。」

「这么说也是啦……」

由于各种阴错阳差，我跟许多女生发生关系直到现在，但这些过程都不是正常的。

「搞不好这次的邀请函就是打算召你回去当夫婿也说不定。把你找回老家见自己的爸妈，藉此断了你的后路。这种事可是挺常有的喔。」

就在这时，天翔号为了躲避前方的池子而突然转弯。

我的身体随之一倾。

「呜……被您这么一说，我突然担心起来了……」

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我还没跟艾莉诺的父母亲见过面……不管对方友善地迎接我，还是质问我对女儿做了些什么，两样都注定让人尴尬啊……

即使我心里带著这样的不安，天翔号依然朝摩鲁哥森林奔去。

——之后，我在天翔号行经的某个中型城镇下车，改搭驶往摩鲁哥森林方向的马车。

还是趁这段期间，将各种可能性先模拟一次吧……

要是能得到对方家长以礼相待，我也要说我们是感情不错的同期新人，两人只是朋友，以这种调调面对他们。

要是他们说我胆敢对他们女儿出手……那就先低头道歉，之后就端看对方并随机应变……如果是被扁两三拳，我想我应该还撑得住。

最后，若他们要求我入赘……某方面来说，这才是最伤脑筋的状况。

到那种时候，我就态度坚决地说，我还想以黑魔法使的身分留在王都精进。嗯，就这么回答吧。

入赘到卡莱尔家，就等于我得继承黑魔法的个人商店。

但凭我的资历，实在无法胜任自营业的工作。

假设真的入赘了，恐怕还得打拼五年才能独当一面。

而要是对方问起我跟瑟露莉亚的关系……话说，我干嘛给自己搞出这么多难以启齿的状况！

若我是艾莉诺的父母，听说一个以魅魔为使魔，还跟其他女魔族同居的男人打算跟自己女儿结婚，肯定会认为事情不是闹著玩的！会想痛扁那个人十几拳！

「小兄弟，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车了？毕竟这条路弯来绕去的。」

同车的大婶都关心起我来，看来我的脸色真的很苍白吧。

「不，倒不是晕车，我不要紧的……」

搭著搭著，马车最后抵达摩鲁哥森林的聚落。

马车沿途一直在森林里蜿蜒穿梭，然而一抵达聚落，道路也变得平坦，路旁出现一栋栋房子。最后，马车来到终点站。

看著附近的许多老旧商店，这里应该就是摩鲁哥森林的主要大街了。

「虽然称不上繁荣，不过倒也不像我以男爵身分持有的土地那种，快要消灭的边陲部落。」

这里至少还有城镇最起码的样子。

而那间店，就位在大街的某条岔路里头。

『解咒‧祈祷‧狩猎协助　您安心信赖的卡莱尔黑魔法商店』

古旧的招牌悬在上头，看起来还真有个人商店的气氛。

门就在前方，我却不知该不该敲。唉，看来这种时候还是难免会紧张啊……毕竟这可不像是小孩子到朋友家里玩。

「好吧……先到四周逛一圈再说……」

就算我以业务身分提早到，这样四处逛逛也很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一绕到『卡莱尔黑魔法商店』的后方，我不禁吓了一跳。

因为建筑物的后方，竟然漆成颇为缤纷的颜色。

用了许多暖色系所呈现的氛围，完全不像是黑魔法使会住的建筑。

除此之外，里头还散发出某种可口的香味。

时间正好是中午，可能是在吃午餐吧。

就在这时，我发现前方立了一块用粉笔书写的三角形看板。

艾莉诺餐馆

今日特餐　山鸠腿肉佐核桃与杏仁酱

餐点另附沙拉‧汤‧面包‧餐后茶　面包可选择核桃面包或葡萄乾面包

小铜币七枚

「竟然开起餐馆了！？」

正当我感到傻眼时，看似客人的当地居民，穿越我身旁进入店内。

也刚好在同个时间点，吃饱的客人走出餐馆。

「嗯～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时髦的店开在这种乡下地方～」「不过说时髦倒也不花俏，对我们来说也是平易近人。」「否则这里就只有些开了很久的餐厅啊。」

看来餐馆似乎颇受欢迎。

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成了餐馆……而且开店的绝对是艾莉诺吧，毕竟店名就叫做艾莉诺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上门的难度要比『卡莱尔黑魔法商店』来得低许多，因此我选择走进餐馆。

「欢迎光临～一位吗？请坐那边的吧台座位。」

围裙打扮的艾莉诺出声招呼我。

「好久不见，艾莉诺。那么我点今日特餐好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你不是法兰兹吗！！」

她还真是吓了好大一跳。

「呃……是你邀我来的，这反应也太夸张了……」

「因为我根本没料到你会以客人的身分上门……想说既然邀的是黑魔法使，应该会从正门进来……」

看来我从餐厅进来，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这下怎么办？目前营业时间我腾不出空来。还是你也可以进到里头，陪我的父母亲聊聊。」

「我绝对要在这餐厅等。反正我肚子也饿了，想试试你们的午餐。」

要我突然在艾莉诺不在场的情况下面对她的父母亲，这简直是地狱中的地狱。

「好吧，那么菜单就在那儿，上头还有其他餐点，不过最划算的还是今日特餐，推荐你点这个。」

「那就点那个吧。」

「面包想挑哪种？」

「啊，对喔，面包可以挑……那就核桃的吧……」

这状况也挺折腾人的，毕竟好久没遇见如此超出预期的状况了。

等了一会儿，首先先是上了汤、沙拉跟面包，之后才是淋上酱料的烤山鸠腿肉这道主菜。

「来吧，好好品尝它，然后对我艾莉诺大人的厨艺俯首称臣。」

说了串以店员而言大有问题的发言，艾莉诺随后便回到厨房。看来她是一个人撑一间店。这应该挺忙的吧。

好吧，饿著肚子也没好事。为了接下来，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首先是沙拉。

光这沙拉就很好吃了！

王都的沙拉感觉就只是随便放些蔬菜，但这里的鲜度可不一样。这气味该说草味十足吗？总之就像是在宣布，这才叫做真正的蔬菜。而沙拉酱盖过这些蔬菜独具的个性，使其融合为一道名为沙拉的料理。

而这道洋葱汤也是一样可口。里头应该是加了姜，让人喝得身子发暖。除此之外还掺了肉豆蔻，可能还有肉桂也说不定。

山鸠肉的火候也是完美无缺，没有一丁点的腥味，核桃与杏仁酱更是挑起食欲！一旁的蔬菜也不单是点缀，而是经过精心烹调，属于料理的一部分。

面包的香气扑鼻而来！光是这个就有开面包店的水准。

喂喂喂，这即使在王都也会是超成功的餐馆吧。

吃完面包时，一旁正好传来人的动静。

「怎么样，法兰兹？面包是无限量供应的，要不要再来一点？」

站在那儿的，是得意洋洋的艾莉诺。

「这次给我葡萄乾面包吧。」

「好的。你就好好地满足，名为饱食的原罪吧！」

的确，这样的水准是该担心吃得太多。

掺了葡萄乾的面包也是酸甜适口，让人想要一口接著一口。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追寻名店而来到乡下的美食家一样……

两个小时后，最后的客人离开，午餐时段这才宣布打烊。

这段期间我在店里头到处逛逛消磨时间。有这么充裕的时间，想问的事情也自然而然地条列而出。

「呼……今天差不多就做到这儿了。如今变成这么红的餐馆，真是连我都害怕自己的才能。」

艾莉诺神气地双手叉腰。另外那只乌鸦『青鸦的里姆利克』乖乖地待在店铺的角落。

「我说，艾莉诺。」

「嗯，我的宿敌，你还真的应邀而来呢。」

午餐很可口，这样的事实没必要否认，但是——

「我记得你不是要先搁置开餐馆的梦想，先好好当个黑魔法使吗……？」

以前她到王都短暂留学时，应该是这样说的。

当然她要改变心意是她的自由，只是这实在让人不太能释怀，觉得她当初的决心究竟算什么。

「喔喔，我的确是立誓将来要当个黑魔法使。」

也就是说，她果然改变心意了吗？

「只是我当时放弃的是『在王都开餐馆』的选项，而不是『在摩鲁哥森林当个黑魔法使边经营餐馆』这个选项。我现在在这里，同时身兼二职！」

喔喔，原来如此……当时的她是在烦恼，该不该在王都独立生活吗……

「所以我现在还是有以黑魔法使的身分继续练习，这点你不必担心。」

使魔里姆利克嚷著『可是、菜煮得比较好～』但我还是别在意太多吧……要以这种水准使用魔法，应该不太容易吧。

「不过我知道你不太能接受，所以就让我解释来龙去脉吧。其实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找你来的，法兰兹。」

艾莉诺背靠到店铺的墙上，展现出年轻有为，独当一面的店长风范。

「艾莉诺，你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可一世，可是因为穿上围裙，看起来没有那么威风喔。」

不，以厨师而言她是架式十足，但一点都不像是个黑魔法使。

「你、你不多嘴没人当你是哑巴！这我也没办法吧！因为我现在就是个厨师！这等于是我的战斗服！」

面红耳赤的艾莉诺指责我的不是，但这样的她全身上下都是个厨师，已经找不到魔法使的成分……

「有话快说～有话快说～」

乌鸦里姆利克又开始逗它的主人了。

「喂！里姆利克！你对我也太没大没小吧！还不给我放尊重点！」

「是是是，明白了明白了。」

「你根本什么也没明白吧……」

这使魔与主人吵归吵，依然是一对最佳拍档啊。

「咳、咳哼……回归正题。之前留学结束后，我就待在这摩鲁哥森林里专心修练黑魔法。」

艾莉诺说话有时会加油添醋，但这句应该是可信的。

「但是今年跟法兰兹你在王都碰面后过了两个月，发生某个大问题……」

喔喔，这么说来我新年第一份工作，就是当艾莉诺的观光导游。

「问题？怎样的问题……？」

「『卡莱尔黑魔法商店』营运状况愈来愈糟……」

经营危机！

「这、这可不是我的错喔？父亲也以摩鲁哥森林第一黑魔法使的身分想挽回业绩……可是这里人口日益减少，能承接的工作也慢慢消失……长期下来有萎缩的迹象……」

「毕竟像这种森林，人口不可能增加的。」

若是在过去，这很有可能会造成地方经济循环失去功能。

「我当然反对店铺收摊，再说要是收摊了，我不就没地方工作了吗……毕竟我要自己出去闯荡……实、实力方面还有些不足的地方嘛……」

她虽然说得不情不愿，但至少还是以客观角度评估自身实力，算是值得称赞的地方。

「因此我也拟定出因应对策。首先……是搬到王都去。」

艾莉诺的眼神向上，悄悄瞥著我的脸。

这彷佛有什么话欲言又止的视线究竟是怎样……

「我想说既然在王都有个宿敌……那么要是能在形式上……形式上跟宿敌组成家庭，让生活安定下来……似乎也是个好方法……」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

艾莉诺这家伙，一脸娇羞地说这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组成家庭是什么意思！？这些我可是头一次听说啊！」

这么切身的话题，以前根本听都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提啊！我刚刚不是说了形式上吗！不是有所谓的学生结婚吗？那种只为了先迁入户籍的做法……」

是先是后都不打紧，迁入户籍这可是大问题吧……

「王都的话应该有不少黑魔法的工作，所以我想说可以干点打工之类的来贴补家计过生活，也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把这列为一种可能的方案……」

艾莉诺互戳著左右食指并念念有辞，视线却从我身上挪开。

要她看著我的两眼说话，对她可能太吃力了。

某方面来说，这件事的确有亲自前来的价值……

这种话不该透过书面，而是该亲耳听她说。

「可是这样的不确定因素太大了，凭我目前的实力在王都也很难吃得开……所以我决定先暂缓，回到摩鲁哥森林继续努力。」

看来她也瞭解到自己实力不足。这也算是成长的第一步吧。

「然后呀，既然要回摩鲁哥森林继承『卡莱尔黑魔法商店』，就必须要有安定的经济基础。说得更白话点，既然凭黑魔法赚不够钱，那就只好做其他生意。」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

听到这儿，我两手一拍。所有线索终于连成一线。

「所以你才改建房子，开始经营餐馆，是吗？」

「答对了！」

艾莉诺又是一副得意洋洋。这件事里应该没什么能让她得意的成分就是了。

「同时我也想测试看看自己的厨艺到了哪里，就想说那不如就在摩鲁哥森林里试试看。在老家开店不必花租金，风险也相对小。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对开店的人来说，免店租是极大的优势。虽然改建老家也需要钱，但那总有办法凑得出来。

「食材的话，我们本来就有些门路，能跟猎师们弄到便宜的食材，所以才能提供物美价廉又新鲜的食物！」

「嗯，我承认刚刚的东西不错。」

那味道坦白讲，就算到王都开店也能打响口碑。

「于是『艾莉诺餐馆』开店至今约过两个月，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产生的利润也足以填补黑魔法本业！我的计画完全奏效了！怎么样，是不是败给我了！」

说什么我有没有败给她，也未免扯得太远了吧——

我这下总算明白她找我来的用意了。

「所以你这次找我来，就是要让我看看这间经营上了轨道的餐馆是吗？」

「这、这样讲也不算错……虽然这不是缜密的计画带来的结果……有部分算是情非得已……但至少我创立了属于自己的餐馆！那么应该称得上是实现梦想吧！」

艾莉诺意气风发的表情，就像夕阳般灿烂夺目。

先不论过程如何，她年纪轻轻就有自己的一间店。

若她是到公司上班，这年纪应该还待在最基层任人指使。跟我们同班的同学们，一定也都还待在基层。

现阶段要出人头地，就只能自行创业。当然这档事不必说，具有相当高的风险，而也就是害怕这风险，大家才会选择到公司上班。

而在这当中，艾莉诺勉强有了属于自己的店，在里头为自己打拼。

这虽然不是在黑魔法业界成功，但也已经够厉害了。

「生意好还要更好啊。餐饮店光是要撑过前五年，就是超级辛苦的事。」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我会把它打造成西兹欧葛郡首屈一指的名店给你瞧！然后……在黑魔法方面也会超越你的！」

「这听起来好像黑魔法是附带的一样啊……」

她已经从黑魔法使切换跑道，目前极度趋近于厨师。

至少看到目前生意如此兴隆，实在让人很难要她以黑魔法为重。

「黑魔法我还是有在练习的喔！？这点我真的没撒谎。目前我已经有等同黑魔法业界新人的实力了！在王都应该也能以毕业新鲜人的身分找到工作！」

艾莉诺急急忙忙地补充说明。

「呃，我倒不是在怀疑你，毕竟你短期留学那时都通过基础测验了……」

「所以我不会因为沉迷于料理而荒废了黑魔法，更不可能拋下黑魔法使的身分转行当厨师……这点你尽管放心。我会当你一辈子的宿敌……」

艾莉诺说著说著，又在窥探我的眼神了。

而在那眼神里，我看见了艾莉诺的不安。

我懂了，看来她是想表达她没有放弃当个黑魔法使才会找我来。

就因为她有自己慢慢在改变的自知之明，才会希望告诉我这个宿敌，她并不是不战而降。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在王都等你来，到时你也要在黑魔法业界闯出名堂啊。」

我一说完，艾莉诺这才松了口气。

「我超越你只是时间问题，到时等著欣赏你哭丧的脸。把脖子洗乾净等著我吧！」

至此，艾莉诺的近况报告算是结束了。

「倒是你们公司今年度还好吗？」

「有个负责行政工作的新人加入了。不过她不是黑魔法使。」

「行政工作？是女的吗？」

艾莉诺以狐疑的表情问道。

「嗯。」

「那、那你们做了吗？那种背德的行为……？」

「并没有好吗！！」

我激动地接著说：

「现在是怎样！说得好像公司里的女员工全都跟我有一腿似的！」

「因为法兰兹你就是带给人那种感觉嘛。而且像你这种长得像是草食系一副人畜无害的人，有时反倒是最会猎女人的！你平常看到那种痞子型的人只会跟肯接纳他的女人要好，而你们却是吃遍八方！」

咦……总觉得她好像讲得还挺精辟的……

「我跟新人真的没什么，拜托你尽管放心吧……不说别的，我的工作很少待在办公室，跟她根本没什么机会说到话……」

「好吧，我就相信法兰兹你所说的。」

呼……看来是让她相信了。

不过不知怎地，艾莉诺的脸又红了起来。接下来她又打算问什么？

「倒是，法兰兹……今天有打算留下来过夜吗？还是等下就要回去了？」

喔喔，原来是这件事……

「之前不晓得你找我打算干嘛，想说当天来回时间上太吃紧，所以已经跟公司请好明天的假了……我会找个地方过夜，只是还没找间旅馆。」来途因为搭托托托前辈的顺风车所以提前抵达，但回途全都得搭公共运输。等回到王都，应该也是三更半夜了。

「这样啊……这里也不是没有旅馆，不过住宿品质不是太好……所以……我也不是不能让你住我家里喔……？」

此刻艾莉诺的脸蛋，应该是本日最红了吧。

看来她的意思是，想跟我再来一场黑魔法使的那种，类似安息日的事情吧……

啊，明明还是大白天，艾莉诺的肉体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快排除这邪念。不对，身为黑魔法使，好像不能没有邪念？

「那、那么……今天就承蒙你的好意——」

——就在这时，店内后方的门突然敞开。

猎师风貌的男子就站在门前。

之所以第一印象会觉得是猎师，是因为他脸上有好几道伤疤。这里离森林不远，近年又没有战争，那么疤痕应该是来自野生动物。至少，我那坐办公室的老爸就没有这种伤疤。

此外他大概是常待在野外，皮肤呈现浅黑色。

由结论来说，我的猜测似乎合理，但却猜错了。

「午安，法兰兹先生。我是艾莉诺的父亲，叫做丹堤‧卡莱尔。」

「父、父亲是吗！」

我终于还是见到她父母了。

而他来得似乎不是时候！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有多点心理准备！

我有多紧张就不用说了。毕竟以一个朋友来说，我跟艾莉诺的关系有点亲密过头……再加上我还有个魅魔的使魔，接下来恐怕得要有挨一顿痛骂的心理准备了……

「抱歉劳驾您来这个乡下地方。要一起喝杯茶吗？西兹欧葛郡可是茶的产地，其中深蒸制法做出来的茶更是极品。」

不必了，谢谢您——我当然没有勇气这样拒绝。

「好的，谢谢您……那么就麻烦为我跟艾莉诺小姐准备——」

「难得有这机会，就让我们两人一起喝吧。我也有些话想单独跟您谈谈。」

看来这下是没戏唱了。

我往艾莉诺那头瞄了瞄，看到的是一副「怎么办啊……」的表情。

啊，原来艾莉诺也不太希望我见她家人吗？虽然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法兰兹，保重……」

那像是献给赴死士兵的道别究竟是怎样……

◇

我被带到客厅里。

虽然是走后门，但这里似乎才是黑魔法店入口附近的房间。

要是有关于黑魔法的生意上门，应该也都是在这里商谈吧。

跟艾莉诺有几分神似的人端了茶给我们。那应该是她的母亲吧。

她说这茶是深蒸茶里头的高级品，不过现在的我根本没有余力品茗。

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她母亲也能留下来，只是她送完茶就离开了，剩下我跟父亲一对一。

口渴得厉害的我，端起茶杯就口。

「这、这茶真好喝……」

「很高兴您也喜欢。」

但对方看起来没有笑容，让人实在心神不宁……

等下先聊点王都或工作的事拖延一下吧。像这种时候，应该要先掌握话语主导权。记得吸血鬼安塔雅前辈也说过，这是谈判场上的铁则。

好吧，那就先聊打扫王都附近沼泽的事——

「所以，您跟我们家女儿的关系是？」

结果反遭对方先声夺人！

此刻的我真恨不得能火速学会精神支配的紫魔法。

不，我先冷静点。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不对，我做了好多的亏心事啊……我甚至知道她大腿内侧有颗痣了……

「我跟艾莉诺是研修时认识的，两人是一同切磋琢磨的同期新人……」

我只能这样回答，内容也并没有撒谎。

就算对方是黑魔法使，我总不能说自己跟她女儿发生过好几次亲密关系，否则会被他用黑魔法宰掉的。

「……………………………………哼嗯，这样吗。」

刚刚那段空档是怎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该不会正面临人生最大的危机吧……

「我也不太习惯这种场面，接下来就直话直说吧。」

丹堤先生目光凌厉。

那与其说是黑魔法使，更像是猎人的眼神。

艾莉诺也有关于狩猎的知识，可能这人平常也会干些猎师的工作也说不定。

「请您不必客气，想问什么尽管问……」

我猜他大概是要说「我们家女儿才不会交给你！」之类的话吧。

只要是正常的家长，应该都不会想把女儿交给一个在黑魔法业界才待了两年的小伙子。

到时我该怎么回应呢？至少不能就这么乖乖让步。

否则那就好像是对艾莉诺始乱终弃，只是拿她父亲的话来当逃避的藉口。

可是，一个已经有魅魔使魔的人要是回答：「将来想跟您女儿结婚」，好像也太不要脸了……若站在家长的立场，我铁定也会打回票吧……

不管怎样，先等丹堤先生的下文吧。

「您就算跟我女儿有了小孩，我也不会介意。」

「呃，是，好的——咦！？」

我好像听到他说OK……

而且内容好像还跳跃了好几个阶段……

莫非是我听错了吗？应该是吧？嗯，一定是这样。

「抱歉，我刚刚没听清楚，能麻烦您再说一次吗？」

「您就算跟我女儿有了孩子，我也不会介意。到时再看著办就行了。」

他该不会是以为我跟艾莉诺在谈远距离恋爱，甚至考虑结婚吧？

可能他看我千里迢迢来到摩鲁哥森林，才会做出这样的解读。

若真是这样，我得赶紧跟他解释，自己已经跟瑟露莉亚还有梅雅丽同居，否则之后误会搞不好会雪上加霜……不过要是知道我已经有了魅魔使魔，他应该会当场暴怒吧……

「那个，这恐怕有点难以启齿，但其实我是有使魔的黑魔法使，而那位使魔——」

「法兰兹先生您能差遣魅魔的事，我已经听说过了。」

原来他早知道了！

可是由结果来看，这只是让谜团更加扑朔迷离。

「不好意思……您的意思是您知道我已经有了魅魔使魔，却还是不介意我跟艾莉诺生下小孩吗？」

这对我来说也太刚好了，反倒让我感到不安。

身为家长的他接受得了这种事吗？接受女儿结婚了，女婿身旁却有个前女友在的事实？到时我们搞不好还会一起住啊，这不管怎么想都太扯了。

「其实事情没那么复杂。」

说到这儿，丹堤先生的表情才终于软化。

「因为我也是个黑魔法使啊。」

我身为黑魔法使的资历尚浅，这样的回答让人听得有些摸不著头绪。

「法兰兹先生，您以黑魔法使来说是个无可挑剔的英才，跟一般新人是不一样的。而要是女儿有幸跟您生下孩子，生几个我都欢迎。毕竟这样的孩子将来也许会具备成为伟大黑魔法使的天分。」

他对我可真是赞誉有加。

但这不但不让我害臊，反倒觉得毫无真实感。

「我是艾莉诺的父亲，但更是个黑魔法使。要是孙子里头能出个优秀的黑魔法使，这我是绝对欢迎的，再说既然您是女儿喜欢的对象，我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我有点起了鸡皮疙瘩。

看来由于待在凯璐凯璐社长底下工作，久而久之让人忘了——

但黑魔法业界可是有自己的一套常识，而那跟一般社会的是不一样的。

「那个……您这样会不会太瞧得起我了？我才刚出社会第二年，在魔法学校时学的也都是白魔法。」

「您能把魅魔召唤为使魔，这就是才华的证明了。还听说您连『无以名状的恶梦之祖』都能够召唤？那可不是凭藉偶然能够办到的。」

看来他早就把我的底细摸清楚了。

「法兰兹先生，要是换个时代，您搞不好会是领导众多黑魔法使的大魔导士。甚至您看得起我女儿，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荣幸。」

被他捧得这么高，我还真担心哪时会摔下来。

不过，他听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此外，魔法使会自然而然地受到优秀魔法使所吸引。这很难用理论来解释，但法兰兹先生您应该会在接下来的人生里自行体悟到。」

丹堤先生的一字一句，都带有某种莫名的份量。

至少跟我老爸相比，肯定要有份量得多。

「接下来的是我个人俗气的臆测，但法兰兹先生您应该跟许多魔法使都有亲密关系吧？」

「呃……怎么说呢，有时顺水推舟就……」

这下我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这就是对方受您魔法使的魅力吸引的结果。所谓的魔法使，就是会从伟大魔法使的身上感受到过人的魅力。」

这听起来好像真有一回事，但那些不是魔法使的女孩，有些也都跟我发生过那种关系啊……

「抱歉问了这种让您难以启齿的事。总之，就是这样了。黑魔法使的强项就是自由奔放，您就以自己的方式快活地过下去就行了。至于艾莉诺，养育一两个小孩是难不倒她的。」

说到这儿，丹堤先生才喘了口气，喝起自己的茶。

「何况既然是您的孩子，她一定也很乐意扶养。愿意为了他们，在餐馆认真干活。」

「那个，能让我问些问题吗？」

我听不出这些是黑魔法使之间的常识，还是这人说话太异想天开，搞得自己也有些混乱。

「身为黑魔法使，也许会很乐意生下天资更优的黑魔法使，可是您身为家长，真的接受这样的事情吗……？」

「当然，我能发誓。」

丹堤先生手贴到胸前笃定地说。

他虽然是乡下的黑魔法使，但还真是别具风格，完全跳脱了既存的社会观念。

看来黑魔法使，就是这么突破框架的存在。

也因为这样，一旦不慎误入歧途，将会招致自灭。而这也其恐怖之处。

我也得自我警惕才行。

黑魔法能给人带来幸福，也能轻易地招致不幸。

「然后法兰兹先生，艾莉诺也是个黑魔法使。她也很清楚黑魔法使的基本理念，就是达成自己想达成的事。要是女儿有了孩子，愿意生下他，那也是女儿自己的意志。」

啊啊，原来艾莉诺并不是做事不经思考。

她也以自己的方式，在规划自己的人生。

若两人之间有了孩子，那也是属于她的答案。

「好吧，那么我也会尽力而为，让艾莉诺小姐能够过得幸福。」

我能给的答覆顶多就这样了。毕竟我已经有了瑟露莉亚，这是不容动摇的事实。

「假设……我是说假设喔？假设我们真的有了小孩，我一定会养育他的。我不会让艾莉诺小姐吃苦，让她变成单亲妈妈辛苦养小孩！」

艾莉诺的父母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我一定也得承担起责任不可。

「喔喔，这点就不劳您担心了。」

丹堤掏出一本像是手册的东西。

那会是什么？黑魔法的契约书之类的吗？

他不会是想要求我当场立下血誓吧？

「我们家加入了『黑魔法使母子‧父子家庭保险』，到时会收到一笔钱，足够让小孩读完魔法学校。」

「原来还有这样的保险吗！？」

这是怎样……第一次听说有这玩意……

「然后就如我刚才说的，魔法使会受更强的魔法使所吸引，特别是黑魔法使相较于其他魔法使，有更多性方面的魔法。」

脑海里浮现的，是以前跟凯璐凯璐社长做过的继承仪式。

「因此黑魔法使从以前就常常出现未婚生子的状况，也有收养具备黑魔法使资质的小孩并培育为徒弟的传统。」

这么说来，黑魔法使的师徒制度，的确是比亲子继承要来得更契合。

「也就是说在魔法使族群里，黑魔法使的单亲父母率是最高的，常看到许多未婚生子的单亲家庭。」

「原来如此……听您这么一说，有名的魔法使好像也有不少人都没有结婚……」

「那些大名鼎鼎的魔法使还不至于有经济困扰，但最近愈来愈多黑魔法使虽然实力不如人，却得养儿育女外加购买献祭牛羊，导致生活的开销沉重。」

「所以这种『黑魔法使母子‧父子家庭保险』才会因应而生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丹堤先生点点头。

「这项保险成立时，法兰兹先生您公司的社长应该也是顾问之一。」

「凯璐凯璐社长的名字又出现了！」

这人到底对社会有多大贡献啊……

她该不会其实是什么，混进凯鲁贝洛斯里的天使化身吧？

「不过这项制度远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了。在过去黑魔法使是3K业种的印象远比现在更严重，当时的积极分子就主张，要是不拯救黑魔法使的单亲家庭，将导致业界瓦解。」

我脑海里彷佛可以看到，凯璐凯璐高声演讲的画面。

「让赚不到钱的黑魔法使也能把小孩送进魔法学校并成长茁壮——这就是保险的宗旨。一个业界要是没有新血加入，迟早会衰退灭亡。」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想不到来到这摩鲁哥森林，竟然让我再次见识到社长的伟大……

「总而言之，艾莉诺一旦有了小孩，就会收到一笔育儿款项。那孩子应该也晓得你有个魅魔使魔在身边，但若还是想生孩子，那么我也会支持她的意愿。」

我向丹堤先生垂下头并说了。

「我会尽可能跟她真诚地交往……」

这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我能够给的交代。

「然后由于职业因素，我常常会跟不少女性发生那种关系，关于这点怎么说呢，希望您能够体谅……」

结果，丹堤先生突然豪迈地放声大笑。

「喔喔，黑魔法使就是要拈花惹草才像话，像我好歹也是个不成材的黑魔法使，以前也曾有过三个情妇。」

原来这人也是个花花公子嘛！

「我跟情妇之间也生了好几个孩子，只是都没告诉艾莉诺。啊，关于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告诉艾莉诺啊。」

他不想要艾莉诺在场，这该不会就是原因吧！？

「——总之就是这样了。您不必担心结婚或者继承卡莱尔家业之类的事情，甚至要是想延续卡莱尔家的血脉，您更该让她生个孩子。」

看来这地方的风土民情就是这么大而化之……

之后，我又听丹堤先生说了好多大白天不该聊的话题。

「然后啊，那间店的女孩实在是太可爱了～」

「啊啊，是是……」

看来这人一直想找人陪他聊黄色话题，却苦无对象而寂寞很久了……虽然他跟我家老爸不

同类型（我老爸是闷声色狼），不过色老头这点倒是相同……

不过至少晓得丹堤先生不是个顽固老头，就抱著这种正面角度去接受吧……

顺带一提，后来艾莉诺问我们谈了些什么。

「抱歉，那是黑魔法使之间的话题，所以我不能透露。」

要是真说了，那不只是我，连她父亲都会被女儿瞧不起吧。

「这样啊？好吧，毕竟他可是长久以来主宰这森林的黑魔法使，可能有些内容不是我这层级的人能够听的。嗯，我会再精益求精。」

「嗯，那就好……」

我感受到某种无以言喻的罪恶感。

当天晚上，我留在艾莉诺家过夜——

艾莉诺将我带到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跟两个枕头。

「呃…………所以这意味的，是那种意思吗？」

艾莉诺的脸红得一目瞭然，动摇的样子像是中了什么精神支配的魔法。

「我不介意找其他地方睡就是了……」

「不是的……我……好歹也是黑魔法使……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你是客人嘛……当然该由我这个邀请人来款、款待你……」

我咽了口口水。

「好吧……那就，有劳你款待我了……」

当晚我跟艾莉诺做了些具有黑魔法使风格的事，直到天快亮为止。

第五卷 第六话 艾莉诺的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