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流放女仆与古老餐桌 5章流放作家的书签

1于某个晴朗的午后时分，丹尼斯所写的信送达了芭琪儿手中。自从贾纳舒准教授失踪后，芭琪儿获得其他教授的协助，临时承接了他原本负责的课程与杂务，过着忙碌的日子。丹尼斯信中的内容是希望自己联络王立法院的法官赛斯塔宾奇与银翼大队队长凯缇在王都调查一些事情，之前丹尼斯来到王都时，已经委托芭琪儿调查名唤『奥丽薇』的魔法人偶、与买卖神狼等稀有幻兽的犯罪组织，以及一个名叫洛斯柴尔的大贵族，并随时寄回已得知的内容。然而，这次的紧急程度急遽升高。一个名叫糖糖的神秘人物出现于流放者食堂，虽然不明白她真正目的为何，但却想加害艾朵莉耶。此外，之前听说过的名为奥丽薇的魔法人偶也身负重伤，尽管这与过去一连串事件不知有何关联，但却必定脱不了干系。丹尼斯委托芭琪儿能否分别联络凯缇与赛斯塔宾奇，请对方收集情资。「神秘的女仆型发条式魔法人偶、神狼和大贵族洛斯柴尔，还又多了神秘少女糖糖……」芭琪儿准备课程告一段落后，开始反覆查询学生时代所收集的资料。◆◆◆◆◆◆然后，自糖糖一事又过了几天后的某日。「……是的，没有问题呢！怎么样呢！」奥丽薇拿下脖子上的领圈，并神气活现地这么说道。虽然说是神气活现，但由于奥丽薇本身的表情并无变化，所以只是隐隐约约有那种感觉而已。「嗯──好像真的没事了，真了不起。」丹尼斯这么说，并望着颈部复原的奥丽薇后，她便洋洋得意地挺直背脊，扬起胸膛，道：「奥丽薇并非折断脖子就会无法活动的软弱女仆型发条式魔法人偶，来吧，请快点让我侍奉您！只要把这些碗盘都洗干净就好了吧！？」「冷静点！那些都已经洗过了！还有妳拿的不是洗碗精，而是食用油啊！」坐在一旁的毕比安，打开手边的书，笑着道：「哎呀──总之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毕比安，你又到底要在吧台看书看到什么时候啊。」「又没关系──我有点餐，而且又没其他客人，我最近觉得坐吧台比较舒服。」「那又不是你的阅读空间。」「话说回来，我刚好看到有趣的地方！之前买的《奇械王》系列的第三级，现在主角……」当毕比安亢奋地对丹尼斯讲述时，食堂门铃响起，有顾客上门了。这名顾客打扮相当奇特。她将一顶大型尖帽压得低低，并披着深绿色厚大衣，手边还提着略大的棕色皮包，这是一名苗条的高挑女子，晶莹剔透的波浪状蓝色发丝散落于颈边，呈现这一带罕见的打扮。「喔，欢迎光临。」「是客人呢，那我就来接待她吧，我会全神贯注诚心诚意地接待的。」「奥丽薇，妳大病初愈又过于亢奋，所以先休息吧，艾朵莉耶，客人来啰。」闻言，坐在座位区玩着折纸的艾朵莉耶便弹了起来，发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走着并准备茶水，递给了戴着尖帽的顾客。戴着尖帽的女子坐在吧台角落座位上，接过水喝了一口后，开始浏览着菜单。见到她的身影，毕比安似乎有些坐立难安。「毕比安你怎么了？那是你喜欢的类型吗？」「不是，不是那样的……咦？咦──？」毕比安频频比对手中的书与尖帽女子后，做出稍微陷入沉思的模样。「啊，对不起。」尖帽女子以细弱却悦耳的嗓音对丹尼斯道：「请给我一份紫椒豆芽爆炒牛排。」「喔，会点这道菜还真是有眼光啊，妳是第二个点这道菜的人了。」「这样啊……是喔……」「请、请问！」毕比安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尖帽女子的身旁，并向她搭话。当尖帽女子似乎吓了一跳地拉远身体后，便重新将帽子压得极低。「有、有什么事呢……」「您该不会！就是作家温托默理老师吧！？是写那套《奇械王》系列的！」毕比安亮出书本封面这么询问后，该名女子瞬间有些惧怕地紧闭着口。「……是、是没错……呃……」「欸欸欸──！真的假的！您真的就是温托默理老师嘛！？果然！我就想说和书上的作者肖像很像！啊！那个！我是您的书迷！可以帮我签名吗！？」「可、可以是可以……那个，话说回来……」名为温托默理的女子讶异地望着毕比安，询问：「……呃……这、表示你、都不知道？」「？呃，知道什么？」闻言，毕比安愣了一愣，并这么反问。「没、没事，可以呀，小事一桩。」「哎呀！我之前去王都时买下整套书了！现在看到第三集了！这非常有趣啊！」「这、这样啊……谢谢……」名唤温托默理的女子别有深意地从帽底凝望着毕比安。◆◆◆◆◆◆「喔喔喔──！超赞的──！温托默理老师的亲笔签名！超赞──！」当毕比安情绪激昂地望着请对方签名的书后，丹尼斯则笑着说：「哎呀，真没想到妳是作家呢，我也碰过各式各样的人，但还是第一次遇到作家欸。」「我、我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啦……嗯……」温托默理边吃着紫椒豆芽爆炒牛排边这么说道。「啊，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帮我们店也签个名吗？我想装饰起来。」「不，那个，我真的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真棒啊！就在店门口贴『人气作家温托默理老师来店光顾！』吧！」「奥丽薇──我们应该有签名板，去帮我拿过来。」「奥丽薇就知道您会这么下令，所以已经准备好了。」「那不是签名板，那是艾朵莉耶的折纸啦。」「那、那个！」温托默理稍微提高音量，打断了这段对话。「那个……虽然很抱歉，但放我的签名有点……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让人知道我在这里。」「啊──原来如此。」丹尼斯搔着头，并对温托默理低头致歉。「哎呀，不好意思，我们没想要让妳为难的，对不起。」「我才比较不好意思……」丹尼斯与温托默理互相致歉，使得现场气氛瞬间变得微妙。「呃……然后，温托默理老师，您今天是怎么了呢？是偷偷来这里旅行的吗？」毕比安在一片寂静之中开口问道。「嗯……对，大概就像那样。」「那、那个！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和您聊聊吗？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作家！」「不……我没什么……」「不要那么说嘛！您是人气作家欸！老师──！」◆◆◆◆◆◆「对呀，当我在写《奇械王》系列时，费了很多工夫收集资料喔，啊，那当然是改编史实的虚构故事啦，但毕竟奇械王尤兹托是实际存在的人物。」「喔喔──作家真是辛苦呢。」「没错……因为要让作品活起来，就是需要真实感的啊……呵呵……」「哇──！好帅──！好像作家会说的话！」「哈哈哈，没有那回事啦。」一开始有些意兴阑珊的温托默理因毕比安积极对话而心情大好，开始春风得意地阐述了起来。「那您的新书呢！？您已经决定下一部作品要写什么了吗？」「新书……」温托默理暂时显得支吾其词，又立即切换成笑容，继续道：「嗯、嗯嗯，新书呢，有啊……」温托默理从皮包中拿出原稿，放在毕比安面前。「嗯？这是……」「这是我新书的原稿，我已经写完了，你要看看吗？」「欸欸──！？可以嘛！？真的假的！？」「哈哈哈，因为马上就会出版的，所以没关系喔，特别借给你看。」「不过，借走原稿实在有点……」当毕比安这么说后，温托默理的眼神瞬间游移地飘向其他方向。「啊──那是……那个……已经用不到的原稿，所以没关系的。」我要带回去慢慢读！」「喔喔──你路上小心啊──」丹尼斯望着抱著书与原稿飞奔出食堂的毕比安，并询问：「妳餐后要用茶吗？」「好，麻烦了。」温托默理喝了一口丹尼斯泡的茶后，低喃道：「他叫毕比安吧？是个乖巧的好孩子呢。」「他正值那个年纪呢，话说回来，老师妳怎么会来这种穷乡僻壤啊？」「嗯嗯，那个……因为我想稍微远离王都，在安静的地方写新书。」「虽然无法保证这里会安静，但至少不是个坏地方呢，不过和王都相比，情报和流行等等东西都会比较落后就是。」「不，这样很好。」温托默理眼波流转望向远方，并低语着：「这样很好……就是要这样。」◆◆◆◆◆◆「这是您之前借给我的原稿！非──常有趣！哎呀！超级有趣的！」「哎呀，真的吗？我好开心。」「这一定可以大卖的！不对，应该很快就会改编成舞台剧了！」「哈哈哈，你也太心急了──真是的──」温托默理心情愉悦地笑着摆了摆手，并喝了一口茶。情绪亢奋的毕比安压在咖啡厅的圆桌上，说道：「这是很棒的新书啊！尤其是前期女主角们遭哥布林凌虐的地方，还有突然现身的神秘哥布林刽子手，看得我非常兴奋！」「嗯，你觉得有趣就太好了。」「啊，虽然这不算什么谢礼！但我写了类似读书心得的东西，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看一看！请！」「欸欸！？真的吗──？你不用这么客气啦──」温托默理困扰地笑了笑后，遂喜孜孜地收下了毕比安递出的读书心得。毕比安难得在其他咖啡厅与温托默理一同享用午餐，而非流放者食堂，这是因为温托默理说流放者食堂中午门庭若市，想在比较安静的地点听他的感想。「哎呀──不过，这和《奇械王》系列的方向完全不一样呢！能写出这么多元的作品真了不起啊！」「啊、啊哈哈……对、对啊……嗯……」温托默理这么说，并喝了一口茶后，从皮包中拿出另一份原稿。「那么，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要不要也看看这个呢？」「嗯？这是……这也是新书吗？」「不能算新书……就是我从未发表的练习作品，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欸欸──！？这么贵重！可以吗！？」「啊哈哈，可以的、可以的──反正也不会少块肉──」◆◆◆◆◆◆毕比安在傍晚的流放者食堂中笑容可掬地大口嚼着虾仁炒饭。「毕比安主人，您好像很开心呢。」奥丽薇将托盘拿在胸前，对毕比安这么说道。「嗯呵呵──哎呀，我当然会开心啊，毕竟我变得像是那位著名作家的顾问了嘛。」「说什么顾问，你根本只是以类似朋友身分帮人家看看新书原稿罢了。」听丹尼斯这么说后，毕比安则咂舌发出「啧啧」二声，并竖起了手指。「呵呵呵，我跟你说，其实她甚至让我看了未发表的练习作品喔──！她说要根据我的感想来修正再出版喔！哎呀，我好重要呢！我的身分重要到不行了！有这种能左右出版业界的身分还真困扰呀！」「喔喔──她很相信你嘛，毕竟你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对作家这种人来说，你应该是很贵重的吧。」「对吧──！我该不会也具备这种才华吧！比起魔法师更应该去出版界吗！哎呀，不过我的目标是成为世界第一魔法师呢！这是我和人约好的！是个很重要的约定！」毕比安笑盈盈地这么说后，双马尾魔法师与马尾魔法师在付给艾朵莉耶餐费后，便饶富兴味地靠了过来。「咦──毕比安？你说的作家是谁啊──？」「是谁呢──！？」「呵呵呵……我有义务保密！哎呀，不过或许她下一部作品会写着『～这部作品献给亲爱的毕比安•斯特雷吉～』之类的感谢词呢！哎呀，真头疼呢！我好头疼呀！」「你的头也太疼了吧。」几天后。毕比安读完温托默理说的『练习作品』后，再度来到镇上的咖啡厅。「呃……怎么样呢？这本书……」当温托默理有些客气地询问道后，毕比安便双手环胸，一脸为难地道：「嗯嗯──这虽然也很有趣，但……」「但、但是什么？」「该怎么说呢？比起之前我拜读的『新书』比较没有张力……」「没有张力？」「是、是的，那个──该怎么说呢？那个、这也很有趣喔？不过，要怎么说……故事进展缓慢，登场角色都是些大叔，主角又不怎么强……啊，还有我觉得啊，最后是悲剧收场的话就有点不讨喜呢……」毕比安这么说，并边喝茶边拿出了读书笔记时，温托默理却突如其来地站了起来。「啥！？什么嘛！你想说『新书』还比较有趣吗！然后这个比较不有趣对吧！？你说我的作品是粪作吗！？」「唔、唔欸！？」见温托默理忽然暴跳如雷，毕比安吓得松手放开了茶杯。陶瓷茶杯掉落至地上，摔个粉碎。而听见这阵声响后，温托默理惊醒般地脸色泛青。「啊、对、对不起……」「那、那个……不会，对不起……我这大外行还不懂装懂……」毕比安有些畏怯地道歉后，随即请店员过来收拾摔破的茶杯。简单讨论了是否需要赔偿杯子后，毕比安得到店家说无须赔偿的答案，并又点了一杯新的茶，瞥向了温托默理。她一脸尴尬，单手搅着自己蓝色的卷发。「对、对不起，难得你愿意看，但我却太激动了。」「不、不会，我才不好意思，过于得意忘形了，这明明是您辛苦写的，突然听人这么说一定会很受伤吧，对不起，真的……」「不、不是，不是的，我不行这样呢，对不起。」一段略带尴尬的时光流逝，双方都默默喝了几口茶后。「那个，其实新书和那本练习作品。」「是、是的！什、什么呢？」「我想在这里成书，而非王都，你觉得呢？」温托默理犹若窥探着毕比安的反应似地这么询问。「呃……什么意思？在这里，而非王都……您是说印刷之类的吗？」「不对，不是那样……而是指在这座城镇里小规模地出版的意思。」「啊……这样啊──……为什么呢？毕竟温托默理老师是人气作家，在王都一定会比较畅销，而且，就算在这种偏乡出版……」「哈哈哈……的确是这样，但那个……」温托默理眼神游移后，又忽然灵机一动似地拍掌，道：「那个、对了！我想在王都出版之前，先在这座城镇试试水温啦！先仔细找出改善部分，再进军王都！」「喔、喔喔！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我懂了！很好啊！很有策略！……不过，要是在这里出版的话，等在王都出书时，可能会有剧透问题……」「不，这一点没有问题的！嗯！老实说，毕竟这里的流行晚了好几年……所以这点反而不成问题！」「原、原来如此──！很好啊！我来帮忙吧！如果有我能帮忙的事，还请尽管说吧！」「嗯嗯，那就……可以请毕比安帮忙我这本书的编辑作业吗？因为我还不太熟悉这里……」「请、请交给我吧！当然可以唷！请放心！」◆◆◆◆◆◆傍晚，毕比安于吧台吃着蟹肉炒饭。丹尼斯见毕比安露出与前几天截然不同的郁闷表情，便询问道：「毕比安，你怎么了？是忧郁症吗？」「不……该怎么说呢？我觉得好难喔。」「什么、什么──？」「该不会是那个「作家」的事吧──？」坐在吧台的双马尾与马尾二人组这么问道。「啊哈哈……该怎么说咧……对……」「那是写什么书的作家啊？」「哎呀，她可是个大红人喔！我想了解流行趋势的双马尾小姐一定认识她的！」「欸──告诉人家嘛，毕比安──」马尾这么苦苦纠缠后，双马尾便露出仿佛想起什么似的神情。「哥布林……啊！我知道了！该不会是《哥布林屠杀者》的续集！？也就是说是作家加古拉•史派达了！」「加古拉……？不、不对不对，很遗憾妳猜错了。」「欸欸──？但一讲到哥布林就是《哥布林屠杀者》吧？就是那本……」双马尾说明了《哥布林屠杀者》的剧情摘要后，毕比安便一脸错乱地望着她道：「欸，双、双马尾小姐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故事？」「不，所以说这就是《哥布林屠杀者》的剧情摘要啊，这虽然是国外的书，但经过翻译，也改编成舞台剧了，虽然在这边还没人在讨论，但我常去王都所以很清楚喔，我有它的翻译小说，你要看吗？」「不对，因为那和……温托默理老师的新书……《哥布林刽子手》几乎一模一样啊……哈哈，讨厌啦。」毕比安这么说后，双马尾便蹙起眉头，道：「温托默理？你说那个因为抄袭被王都文坛流放的人吗？」「欸？」「就是那个写《奇械王》系列的温托默理吧？她在王都因为《奇械王》后的其他书反应都很差……或许是急了吧，就几乎彻底抄袭了在国外畅销但在我国还不算知名的《哥布林屠杀者》喔，一开始虽然没人发现，但结果还是穿帮了呢。」「什么？呃，那个，欸？」「那么，毕比安。」双马尾将手肘往吧台桌面上一撑，笔直地望着毕比安的眼睛，道：「你和那个叫温托默理的人在做什么呢？」2之后，隔天。「是这、这里吗……」毕比安来到温托默理所说的旅馆。听完双马尾的话后，毕比安决定与温托默理直接对话，丹尼斯虽然说也要跟去，但却被毕比安拒绝了，这是毕比安与温托默理之间的问题，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当毕比安抵达事前得知的房间后，即敲了敲门，那响起一阵敲响柔韧木头的清脆声响，门后则传来了温托默理含糊不清的嗓音。「啊，不好意思，我是毕比安。」毕比安隔着门板这么说后，便听见「啪哒啪哒」的脚步声，门也随之敞开。「哎呀，毕比安，怎么了吗？」当毕比安见到这么说并开门的温托默理的打扮后……「唔、唔欸！？」他不禁吓了一跳。温托默理并非身穿平时的大衣……而是几乎能透出内衣的睡衣，因为布料轻薄，所以能清晰见到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纯白胸罩仿佛努力支撑着无法抵抗重力的丰满胸部，柳腰下翘出的丰臀则使得内裤貌似过小，一头过卷的蓝发极为凌乱，双眼下方有着暗沉的黑眼圈，这身打扮应为她的家居服吧。「怎么了？」「没、没有……那个……」毕比安不知眼睛该往哪里摆，眼神游移地道：「那个，我有点事想问您……」「这么突然啊？」「对、对不起。」听毕比安这么说后，温托默理遂嫣然一笑。「没关系的，不好意思我穿成这样，请进吧。」当毕比安走进房间后，即坐到一张附在小桌旁的圆椅上。在这间具备住宿基本应有配备的房里，仅有一张稍大的床铺、桌子，以及书桌等家具，几乎没有装潢摆设。书桌附近四散着原稿与资料，这环境怎么样都无法称为井然有序。里面也有好几团类似被人揉成一团的稿纸……毕比安心想她应该为执笔新书煞费苦心吧。当他望着房内摆设并暂时等待后，泡好茶的温托默理便在桌上放了两人份的茶杯，「嘿咻」一声地用力抱起书桌用的结实椅子，将它搬到桌子旁，并与毕比安面对面地坐了下来。「……」<img src="https://img.linovelib.com/2/2830/149097/177306.jpg" class="imagecontent">其间，毕比安也难以直视她薄透的睡衣打扮。唔、唔呣……希望她至少披个什么……她是不是不太在意这种事的人啊……还是说她是故意的……真让人不知所措。毕比安面红耳赤，并感到小鹿乱撞。虽然海莉耶塔大姐也前凸后翘……但她却更胜一筹呢……因为她总是身穿厚重的大衣，所以并未注意到……「然后呢？」而不知温托默理是否理解毕比安心中的纠结，边拿起茶杯边问道：「你想问什么呢？」「呃……那个，我听说了。」「听说什么？」「那个，温托默理老师……」毕比安垂下头并道：「在王都抄袭人家的作品……那本让我看的《哥布林刽子手》也是另有原作的……」毕比安望着自己紧握于膝上的拳头，挤出声音似地道，他无法看向温托默理的表情房内充满了沉默，对毕比安而言，这段沉默感觉相当漫长。而温托默理仿佛打破沉默似地忽然开口道：「对。」当毕比安抬起头后，在桌上撑着手肘的温托默理将视线别向一旁，宛如沉思着什么似的。「没错，就像毕比安听到的一样，让你失望了吗？」「那个，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那是……」温托默理望向毕比安后，暂时迟疑了一会儿，又发出了低沉的笑声。「哈哈……我一想到之后的事就感觉要疯了，然后我为了逃避现实就来了这里，然后因为毕比安那么称赞我……我就得意忘形了，心想我在这里还能当人气作家。」「那个，我……该怎么说呢……」见到温托默理露出悲伤的笑容，毕比安犹豫着应该说什么才好。正确而言，他在来到这里之前理应想好了应该说的种种内容，但不可思议的是，当面对她时却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我搞不太懂，就算我这么说，也无济于事，但……」「什么？」「那个，希望您……作为一位作家好好写一本新书……就算您这样也无济于事啊！温托默理老师一定可以在写出畅销作品的！《奇械王》系列不就很畅销吗！」「啊哈哈，那只是走运啦，这业界里常有这种事。」「但、但是！这样不好啊！还有也不该抄袭别人的作品！呃，温托默理老师就算不抄袭也能写出好作品的啊！我相信您！」毕比安几乎用吼的这么诉说。温托默理低垂视线望着桌子，以指梢抚摸桌面听着。顿了一顿后，温托默理宛如错乱似地笑了起来，当她肩膀上下摇晃犹若崩溃似地不断笑着后，有以手指擦去积蓄于眼角的泪水。「啊哈哈，对呀……你说的没错。」「那、那个，所以……」「嗯……我会那么做的，我不会再逃避现实了，这样比较好呢。」当温托默理这么说后，毕比安便笑逐颜开地道：「那、那么……」「对……我稍微让头脑冷静一下，谢谢你为我担心，明明可以直接断绝往来，但你却刻意来了一趟。」「哪、哪里！不、不要紧的！还请您不要介意！」毕比安这么说后，温托默理则站了起来。「我可以去洗把脸吗？我想转换一下心情。」「好、好的！请……」毕比安望着温托默理走进浴室后，便松了一口气。她愿意听我说真是太好了，她一定是因为压力才变得不对劲而已……这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平衡点而已。同时，毕比安心中涌起一股喜从中来的心情。……总觉得做出类似丹尼斯大哥的事了，哎呀，该怎么说呢？我也能说服别人，或拯救误入歧途的人啊。我也……有点成长了吧。当他这么心想并笑了起来时，听见了浴室的门敞开的声响，便转向了那里。「啊，温托默理老师！我们一起去吃顿饭转换心情吧！丹尼斯大哥一定会端出拿手好……」当温托默理走出浴室后，即笔直朝毕比安走来。她的脚步极快，手上还握着大块陶器，朝着不明所以的毕比安毫不迟疑地用尽浑身力气从斜上方挥向了他的头部。她那毫无停滞的动作导致毕比安无从反应。陶器撞个粉碎，视野也剧烈摇晃。他感到的并非痛楚，而是无可避免的冲击力道。毕比安以趴着的形式，从头部与肩膀用力撞上小桌，桌子则顺势翻倒，他也从椅子上滚落，跌到了地板上。「？唔啊？」毕比安莫名其妙地滚落至地上后，上方传来了温托默理的咆哮声。「你也要否定我吗……！你也瞧不起我呢！把我当成是抄袭作家！」「啊、唔？唔啊……」毕比安倒了下去，于意识矇眬之际试图站起。视线一片模糊，头上传来阵阵刺痛，撑在地板上的手尝试支撑着身体却无法使力，肘关节轻易地垂软下去，使他再度倒卧于地上。温托默理将毕比安翻向朝着上方，并坐到他胸口上。「净说些好听话哄我开心！但你其实在心里却很鄙视我吧！不要瞧不起我！你以为你是哪根葱啊！不准瞧不起我！」「嗯嘎、唔……唔啊……」毕比安遭温托默理掐住脖子，喉际发出了呻吟。温托默理相貌狰狞朝扼住脖子的双手凝聚力道，口沫横飞地吼叫道：「说什么再写新书就好了！？抄袭的作家已经不得翻身了啊！所有人都当我是卑鄙小人！说什么不要放弃继续写作！？什么不要逃避现实！？少说得那么简单！少说得那么简单！」「啊嘎、唔、呕欸、嘎……」毕比安娇小的手掌握住温托默理的手臂，但那却如同铁块一般动也不动，即使他踢着双脚试图抵抗，却逐渐失去了力气。「曾遭流放的作家不管再怎么挣扎都没指望了啦！我已经没有机会复活了啊！只要犯过一次错误的人就没有容身之地了呀！你懂我的心情吗！你懂吗！」「我、我不、懂……」毕比安以指梢麻痺的双手揪住温托默理的衣服，并勉为其难地挤出声音。「闭嘴！我要杀了你！我就跟你一起死吧！我已经受够了！全都受够了啊！就算做一点梦又没什么关系！我到底哪里有错了啊！」「……那很……有趣……我看得……入迷……」温托默理继续掐着毕比安的脖子。毕比安于昏厥之前，意欲说些什么。「所以……我希望妳写……希望妳……继续写……」他脸上的血气褪去，显得苍白，虚弱地眨着眼睑。「希望妳、不要放弃……」毕比安凝视着温托默理的双眼，她眸中流露出凄楚的颜色。那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的眼神，是一种失去希望的颜色。倘若能将责任全数怪罪于他人，又该有多好呢？然而，那终究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将归咎于自己，而非他人。毕比安与其为了得救，更像是为了她而思考着自己应该说什么。「对不、起、我说了不负责任的话、对不起……」不过，终究也仅能说出这些话……这些话都是他的心声。扼住颈部的力道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大滴泪珠滚落而下。温托默理双眼流泪，并呜咽地缩起了身体。「嘎啊……呜呜呜、呜呜欸欸欸……」温托默理将手放开毕比安的脖子，捂住了脸。「呜欸欸欸……咿……呜呜呜欸……」◆◆◆◆◆◆泼出茶水且碎裂的杯子、陶器碎片、扭打痕迹。两人于凌乱的房间之中，暂时静静地呼吸着。「……当我写《奇械王》的时候，一开始很快乐，我原本就喜欢小说，所以想说那就写写看才开始的，结果那比我想像的卖得好。」温托默理瘫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地上，断断续续地开始说道。靠着墙壁的毕比安以手指抚摸着鲜血已经干涸结块的头部伤势。「然后，当我想说要继续写下一本时，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有任何点子，当我创作得很快乐时，明明就有那么多创意，但我想说必须写出可以再畅销的书，却不知道该写什么了，就算这样我还是努力写了，结果却相当凄惨……我一开始只是偶然大卖了吧，结果，我虽然会看小说，却无法创作，我没有那样的才华。」毕比安默默地听着温托默理的话，头上的剧痛已经消退，那只是皮肤裂开，并没有造成更严重的伤害。「然后，我就很心急……明明马上就会穿帮的，为什么我要做出那种事啊？明明不应该做出那种蠢事，我让一切化为乌有了，背叛了所有人……已经不会再有人等我了，没有愿意等我的读者了，呵呵呵……呵呵……」温托默理搔乱一头蓝发，这么说着并笑起来后，又仿佛释怀地开口道：「毕比安，对不起，我会去跟人家说我攻击了你，让人把我关起来的。像我这种精神不正常的人应该被隔离起来比较好，我已经搞不懂自己了，应该要被关进牢里比较好。」「那个……」当毕比安开口后，便凝视着温托默理。「我头上的伤是我自己跌倒撞伤的。」「……呵呵，你真奇怪，明明差点就被我杀了。」「不，就这么做吧，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该怎么说呢……您刚才做的事情并不正确，过去的所作所为也并不正确，而我所想做的事大概也不是正确的吧。」毕比安缓缓地站了起来，对温托默理伸出了手。温托默理则犹豫是否应该握住他的手。「不过，人类只要活着，或多或少都会犯错，问题是被击倒后能否再站起来，就算被人耻笑、被人鄙视、被人残忍对待，即使完全是自己的错……但一定都还能再站起来的。」「就算我写了也不会有人愿意看的，王都的出版社也不会再出版我的书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看，我也会看的。」「……真的吗？」「对，我很期待唷，下次我想……」毕比安笑着道：「看温托默理老师开心写出的书，您就写您所想写的书吧，那和能否畅销或是否受欢迎无关，就算写得再差，我也绝对会看的，我很期待您真正的新书。」◆◆◆◆◆◆毕比安坐在原野中的一座墓碑前。「我发生了这样的事，辛西亚。」他用手指拨弄着青草并这么说后，轻轻地抚摸着头上的伤势。「伤口已经不要紧了，我也请丹尼斯大哥看过了，他说没事的，只是皮有点裂开，还流了一些血而已，虽说我吓了一跳。」毕比安这么说，并仰望天空。「不过，我也和奇奇怪怪的人很有缘呢──应该要更加锻炼自己，不然的话，会让妳和丹尼斯大哥担心的呢。」他所仰望的蓝天中覆盖着厚度恰到好处的云朵。这些白云悠悠哉哉地流动、分散与融合，就这样漂浮在高空。「辛西亚，对别人说喜欢，或说喜欢他的成果，以及为对方加油打气是否是种不负责任的事呢？」毕比安断断续续地念道。「因为我们通常很快就会忘记这种热情，往往后来自然而然地就离开了呀，这种心情或许无法持久，约定也或许无法落实。不过，被这么说的人或许大概会一直记得，也会一直记得人家说喜欢自己，而就算本人忘记了，听对方这么说的人也一定会记得，并且也会记得自己无法回应对方的期许。」云朵慢条斯理且不慌不忙地于蓝天中漂浮。「云就算没人看或不受到任何期待也会持续流动，但人不是云，会对他人抱有期待，也会受到期待，并期待自己受人期盼，背叛别人，也遭到背叛，然后渐渐动也不动，这是因为人不是云，也不是天使。」毕比安犹如意欲抓住蓝天中的云朵似地伸出了手，并不禁对那毫无一丝阴霾的白色笑了出来。「不过这一定并非坏事，起码我觉得这种想法并非坏事，妳觉得咧？」◆◆◆◆◆◆「然后妳要回王都了吗？」丹尼斯询问坐在吧台的温托默理。她用手指按着尖帽帽缘，并将之重新压得低低的。「对，我想写新书，这很奇怪吗？」「不，完全不会。」丹尼斯为温托默理泡茶后，便将茶杯放到她面前。温托默理呼气吹凉热茶后，喝了一口。「如果能顺利就好了。」「对呀，我也不知道……但我之前都希望这段过去能消失，更想说要去死，但是。」「但是？」「现在却不可思议地……想以这样的自己去挑战看看呢，想尝试看看曾经失败过的自己又能做出什么成果呢，毕竟这就是我啊，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也不知道未来将如何，所有人都在这狭缝间生存吧，只能在那里努力奋斗了。」「或许是这样呢。」丹尼斯这么说后，便将菜单地给了温托默理。「妳最后要不要吃点什么再走？」「有什么推荐的吗？」「我店里的推荐菜色就是……」「推荐菜色就是！由奥丽薇为您介绍！这间流浪者食堂的推荐菜色就是……」奥丽薇鼓足了干劲，而艾朵莉耶则从一旁拉了拉温托默理的衣䙓。「炒饭。」当艾朵莉耶这么说后，温托默理即嫣然一笑，道：「那就给我一份炒饭吧。」「绝望！艾朵莉耶主人！我一展身手的机会！我贵重的一展身手机会！」「呵呵呵，这间食堂好热闹真好呢。」温托默理微笑并这么说道。「对啊，就是这样，妳也吃个炒饭，打起精神加油吧。」「对，我也有这个打算，毕竟……」温托默理压低帽缘下方所露出的嘴角，挂着淡淡的一抹微笑。「已经有人把我的新书加上书签了，就算全世界都没人愿意看，也有一个人会一直等着我的。」◆◆◆◆◆◆同一天的深夜里。王都都立尤兹托魔法学校。芭琪儿准备工作到三更半夜，并进行着过去受丹尼斯所托的调查，浏览着以亮度不足的油灯光线所照亮的资料，并面有难色。「不，怎么可能……但或许……」与学术资料一同摊在桌上的是几年前由温托默理这名作家所写的《奇械王》小说，这是一本以古代传说中的魔法师『奇械王尤兹托』为题材，在荒谬的虚构历史小说中风靡一时的畅销作品。芭琪儿在意的是被列举为这本书参考资料的论文，她已经看过这篇论文，也曾在课程中提出过，但现在却又重新读了一遍。『奇械王尤兹托』所创的种种伟大作品之中，有一件巅峰杰作甚至连是否实际存在也饱受质疑。那是一具极为近似人类的魔法人偶，据说能像人类一样思考，能像人类一样生活，是没有其他人能够仿效的旷世成就。这件传说中的巅峰杰作在复数文献中不断暗示有其存在，但又同时屡屡遭受否定。倘若它真实存在，为何没有流传至后世的证据？奇械王以钜细靡遗的研究资料于魔法历史上引发多不胜数的革命，又为何唯独并未留下该魔法人偶相关的资料呢？它为何并未陪伴奇械王至人生终了呢？普遍认为那只是奇械王太过辉煌灿烂的丰功伟业被后世夸大附会的无稽之谈。最合理的推论，就是有人随意妄想奇械王就算创造出这种超凡之作也不足为奇，妄想流传开来成为了谣言。后来数百年间，在各地零星出现的目击证言也都只是误认或谎言，这种推论确实最为有力。然而，这篇论文却坚决主张那确实存在。那种被学会嗤之以鼻的内容可作为课堂中的小故事，借此唤醒昏昏欲睡的学生。然后，芭琪儿手边放着丹尼斯莫名其妙的信，写着他雇用了一名特征与传说中存在极为雷同的魔法人偶。「……果然真的是这个？不对，但不实际去看看不会知道……老实说我用怎么可能有那种魔法人偶的心情读了信，但很有可能是真的……？如果店长他写来的信里头内容全部都是实情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

第二卷 流放女仆与古老餐桌 5章 流放作家的书签

第二卷流放女仆与古老餐桌 5章流放作家的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