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暗室之中。</p>
<p>空荡的房里充满墨色的黑暗,仅有的光源是笔型手电筒的微弱灯光。四枝小蓝灯要照亮整个宽敞的空间实在太勉强了,持手电筒的几人只能隐约看见彼此的脸,此外的一切都沉入了阴影。外面正在下雨,朦胧而遥远的寂寞雨声和沉郁水声渗进室内。</p>
<p>「……这是叔叔告诉我的故事。」我身边的佑梨轻声说道。「我叔叔很喜欢爬山,他国中时参加过登山社,上高中以后没参加社团,但还是会和登山社的朋友一起去爬山。」</p>
<p>佑梨说,那是某个夏天发生的事。</p>
<p>高中时代的叔叔在暑假照例和朋友去爬山。他们很久没一起出去了,而且那天是晴朗的好天气,再加上刚开始放长假的解脱感,所以两人带着绝佳的心情朝着山顶出发。</p>
<p>可是……</p>
<p>「本来三个小时就该抵达山顶,但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最后来到一片不曾见过的山脊。」</p>
<p>两人见状都笑了,觉得多半是聊得太忘我,不小心走错路。他们对这座山很熟悉,还轻松地自嘲竟然会在这里迷路。山路虽窄,毕竟还是有路,岔路也都有路标,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担心。</p>
<p>两人一边拿这个失误来说笑,一边爬下山脊折回原路,不过叔叔他们始终找不到熟悉的山路。</p>
<p>不知不觉间,又回到那片山脊。</p>
<p>他们从山脊上眺望,发现山顶的方向和印象中不同,又拿出指南针判断方位,摊开地图确认路线,猜测大概是在某个路口走错边了。岔路都设有路标,会忽略实在很怪,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路标倒了而走错方向。想到这一点,他们更小心地一路找回去,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走错的岔路,结果又回到同样的山脊。</p>
<p>两人都糊涂了,明明仔细对照地图,一再确认方位,却连岔路都找不到。叔叔和朋友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由得慌了起来,而且漫长的夏季白昼也快要入夜了,脚下暗得几乎看不清楚。尽管是熟悉的山路,看不清楚脚边就会变得很危险。两人如此判断之后,决定在山脊上扎营。</p>
<p>「他们本来预定当天来回,可是基于登山者的经验,两个人都设想周到地带了睡袋,粮食也很充足,但还不至于连帐篷都有准备。」</p>
<p>那时是夏季,天气又很好,只要有睡袋,在野外过夜绝对不成问题。他们自我安慰说这也算是一种机缘,然后就地生火,在火堆旁摊开睡袋,做好露宿的准备。</p>
<p>定下心以后,他们才发现这片山脊还挺舒适的,有一块可供两人睡觉的平坦地面,视野也很开阔,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星。叔叔和朋友愉快地围着火堆用餐,然后躺进睡袋聊天。到了半夜,当两人开始想睡,对话变得有一搭没一搭的时候……</p>
<p>「叔叔仿佛听见了男人的声音,那人高喊着『喂~』,像是在求救……」</p>
<p>叔叔爬起来问朋友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声音,朋友说没有,但他又听到那个声音,而且语气很急迫。或许那人和他们一样迷路了,所以看到火光就大声呼喊。</p>
<p>「叔叔他们添加木柴,把火烧得更旺,然后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在这边』。」</p>
<p>可是那声音突然停了。他们镇定下来,心想八成听错了,结果又传来叫喊声,似乎有人困在登山道对侧山坡的树林里。两人摸索路径下山找寻呼喊的人,但找来找去都没看见人影,在林中呼喊也得不到回应。</p>
<p>「那时是深夜,他们的手中只有小型手电筒,如果继续在树林里游荡,说不定连自己都会迷路遇难,所以叔叔他们放弃找人,返回山脊。这时睡意也没了,他们干脆再烧旺火堆,接着又听到呼喊。」</p>
<p>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近。两人又去找,但是仍然不见人影。</p>
<p>他们在找的时候没听到声音,怎么喊也没人回答,可是一回火堆便又立刻听到男人的声音从更近的地方传来。</p>
<p>这时两人终于发觉不对劲。</p>
<p>他们不再找人,也不再回应,只是屏息待在火边。刚刚大喊的人已经来到不远处,虽然喊叫声没了,却能听见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和脚步声在火光可及的范围之外徘徊,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p>
<p>「叔叔看到情况这么诡异,察觉想必是碰到了倒霉事。不过那人好像没办法走进有火光的地方,总之别让火熄灭就是了。」</p>
<p>他们想弄个更大的火堆,但是这么一来很快就会烧光事先捡来的木头,以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再去多捡一些,所以他们一直绷紧神经顾着,把火减弱一点,但绝不让它熄灭。</p>
<p>「好不容易等到东方的天空开始泛白,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也觉得很困,就在原地睡着了。当叔叔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但身边多了个石标。」</p>
<p>「石标?」</p>
<p>「嗯,石标就是叠成金字塔型的石堆。山上如果死了人,就会堆石标来代替墓碑。这个石标和人一样高,而且是堆在他们爬上山脊的路径,离火堆也很近,绝不可能没注意到,但叔叔他们前一天爬上爬下好几次都没发现。话说回来,会在这里迷路已经很不自然了……或许是死者很寂寞,想要找人陪伴吧。叔叔如今还会提起,如果当时火熄了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p>
<p>佑梨说到这里为止。沉默之中,忧郁的雨声悄悄潜入。她仿佛在竖耳倾听,片刻之后才静静地关掉笔型手电筒。黑暗之中只剩三点微光。</p>
<p>「轮到我了。」接着开口的是惠子。「这个故事也是听来的。我朋友的哥哥认识的女生为了新工作而搬家,可是听说那间屋子『不太干净』。搬完家的那一晚,她精疲力竭地睡着以后,突然有个人压上来,把她吓醒了。」</p>
<p>她一开始以为是色狼或小偷,因为被人压住的感觉很真实。不过房间里乌漆抹黑的,她只知有人跨在身上,却看不清人影。如果喊叫或挣扎说不定会更危险——她正在犹豫不决时,却听见女性的呵呵笑声。</p>
<p>「她正觉得奇怪,身上压着人的感觉就消失了,她急忙爬起来开灯,却发现房间里没有别人,门窗也关得好好的。可是从此以后每天都会发生同样的事。」</p>
<p>不知是谁同情地「哇」了一声。</p>
<p>「她的熟人之中刚好有一个灵能者,或是很懂这类事情的人。她去找那个人商量以后,对方写了几张符,叫她睡觉之前将符咒放在垫被的四个角下面。」</p>
<p>她照着那个人的话去做。那阵子她严重失眠,即使放了符咒还是睡不着。</p>
<p>「有一天夜里,她听见脚边传来脚步声,可是那里明明只有墙壁,声音听起来却像有个人从隔壁穿墙走来,站在她脚下垫被的旁边。她全身紧绷地等着,可是那人始终没有压上来,光是站在她的脚边,仿佛很困惑地盯着她看。后来那人开始沿着垫被绕圈,好像在打量什么,一再地走走停停,过了一阵子,脚步声就消失了。她安心地吁了一口气,结果枕头旁边突然传来呵呵笑声,那声音还说……『没用的』。」</p>
<p>有人突然「呀!」地尖叫一声,说不定我也叫了。惠子像故事中的女人一样呵呵笑着。</p>
<p>「她吓得半死,后来就匆匆搬走了。」</p>
<p>惠子说完便关了笔型手电筒。</p>
<p>「……接着是麻衣。」</p>
<p>我深呼吸之后才开口。</p>
<p>「这是我读国小的时候听到的故事。有个女人在三更半夜回家,当时是气温开始变凉的秋天,可能是因为这样,她突然很想上厕所。这时刚好经过公园,她就进去找厕所了。晚上的公厕不是很可怕吗?感觉脏脏的,灯光也很暗。她很厌恶地进去,冲到小隔间里解决内急,正要出来时,却听见了不知从哪传来的奇怪歌声。」</p>
<p>我装出颤抖的声音唱着:</p>
<p>「要不要穿红披风……」</p>
<p>有人尖叫了一声。</p>
<p>「她吓得想要立刻冲出去,门却打不开,她用力扳着门,又听见了那个歌声。好像是女人或小孩……要不然就是男人的假音。歌声从很近的地方传来……或许是门外,或许是窗外,听起来像是有人在不远之处轻声唱歌……」</p>
<p>女人怕得要命,急得大呼小叫,又是敲打又是硬扳,厕所门还是文风不动。第三次听到歌声时,她忍不住「呀!」地惨叫。</p>
<p>「……刚才一直牢牢不动的门竟然轻轻松松地打开了,她急忙跑出厕所。因为她已经怕得不敢一个人走夜路回家了,所以转头走向比较明亮热闹的地方,刚好碰到</p><p>两位警察在巡逻。」</p>
<p>她哭着求警察陪她走回家,警察听了事情经过,认为可能有色狼躲在厕所,否则就是有人在恶作剧,一定要把那个人抓起来才行,因此决定去厕所调查。</p>
<p>「那个女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警察回去公园,来到厕所附近,警察请她再进去一次,叫她听到声音时回答一声『好』,如果有人想做坏事就当场逮捕。女人鼓起勇气走进去,警察就在门外等着。没过多久,厕所里传出了那个女人说的恐怖歌声,还有她回答『好』的声音……下一秒钟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惨叫,警察急忙开门一看,那个女人已经死在里面了。」</p>
<p>没有人开口说话。屏息般的沉默之中只有远处传来的雨声。</p>
<p>「女人的身上出现很多小洞,好像是圆规之类的东西刺的。她浑身是血的模样,就像穿上一件红衣服……」</p>
<p>旁边又传来尖叫,分不清到底是几个人的声音。我无视众人的反应,关掉手电筒。还亮着的灯光只剩一盏。</p>
<p>美智留在仅剩的蓝光之中开口。</p>
<p>「……既然麻衣在场,就来说我们学校的事吧。」</p>
<p>美智留看着我笑了一笑。</p>
<p>我们学校是从小学部到高中部一应俱全的私立学校(当然也有大学部,但是校区在其他地方)。高中部的学生几乎都是从国中部直升上去的,不过也有像我一样从其他国中毕业的学生。</p>
<p>「麻衣,你听过旧校舍的故事吗?」</p>
<p>「没有耶。旧校舍……就是在操场旁边,倒了一半的那栋建筑物吗?」</p>
<p>大约十天前的开学典礼当天,我就注意到那栋建筑物了,其实只要从教室往外看就能看到,想要不发现都很难。那栋古老的木造校舍位于操场对面,比起和校舍相连的体育馆更偏僻,年代也比其他建筑物老旧。我看了都不禁感叹,真亏它有办法保留到这个世纪末,但又丝毫看不出妥善维护的迹象。它已经接近半毁,当然没人会去使用,也没人想靠近,所以那一带总是静悄悄的,气氛非常诡异。</p>
<p>「对,就是那一栋。」美智留点头。「可是那不是自然倒塌,而是原本打算拆除,工程却在半途喊停。」</p>
<p>「……我是不是该问为什么?」</p>
<p>美智留听我这么说,就露出鬼魅般的可怕笑容。</p>
<p>「听说有东西在作祟。」</p>
<p>「作祟?」</p>
<p>「是啊。我们现在使用的校舍是十年前改建而成的,以前的校舍全都拆除一空,已经不在了。可是那栋木屋在当时也是旧校舍,几乎形同废墟。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要改建校舍,那么旧的房子应该头一个拆掉才对嘛。」</p>
<p>「说的也是……」</p>
<p>「之所以留到今天,据传是因为拆除旧校舍就会有怪东西作祟。每次动工都会发生不可思议的阻碍,要么是机器故障,要么是工人遭到意外或生病,有一次连屋顶都塌下来了呢。拆除旧校舍西侧的时候,二楼连着屋顶一起垮下,在一楼施工的人都死了,所以工程也中断了。」</p>
<p>后来旧校舍就这么弃置多年,一直保持着西侧崩塌的状态。</p>
<p>「去年校方打算改建体育馆,所以又想拆除旧校舍,把那块地拿来兴建新的体育馆,可是拆到一半,工程又停止了。为了这件事,体育馆直到现在都还没改建。」</p>
<p>停止工程的原因难道又是……我战战兢兢地发问,美智留冷酷地点头回答。</p>
<p>「对,和之前一样,机器故障,相关人士接二连三地碰到意外或生病,而且工程用的卡车突然失控,冲向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学生,当时死了两人,七人受重伤。新闻都在大肆报导,你没看到吗?」</p>
<p>「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不太记得了……」</p>
<p>「这样啊。那栋校舍还在使用时也发生过很多怪事,比如说火灾或意外,几乎每年都有老师或学生死掉。因为不吉利的事一再发生,渐渐地就变成仓库了。我也不太清楚详细的情况,总之附近有个女生不知是意外死亡还是被人杀死,传说那女生的亡魂会在那边出没,后来就没人敢靠近了。有个老师不信邪,专程进去调查,结果三天以后不知为何在旧校舍里自杀了。」</p>
<p>「哇……」</p>
<p>美智留白皙的脸上盖着长长的刘海,还有蓝光打上的沉郁阴影。</p>
<p>「后来也出现了那个老师的亡魂。传说在值班室里绝对不能打开纸门。」</p>
<p>「纸门?」我歪着脑袋问道,美智留用力点头。</p>
<p>「那间破旧值班室一进门就是厨房,后面是地板加高的榻榻米房间,值班的人会在那里铺棉被睡觉。厨房和卧室之间有一扇纸门,那扇纸门不能开,一定要紧紧关好,不然就会闹鬼。你会感觉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转头一看,才发现那不是手,而是脚……」</p>
<p>哇!</p>
<p>「上吊的老师会把脚踩在你的背上,如果看到他,他就会趴在你身上,永远纠缠着你喔。这是我们学校七怪谈之中最出名的一件,有很多人碰过。因为闹得太大,旧校舍就变成禁止进入,校方上了锁让人不能进去,也不准任何人进去。」</p>
<p>美智留用更低沉的声音继续说。</p>
<p>「……我社团的学长说过,他某个朋友看过旧校舍里面有人影。那个朋友住在附近,有天晚上经过学校……旧校舍的围墙外面不是有条路吗?那人牵着狗经过时,突然觉得有人在看,他无意识地抬头望向旧校舍,发现半毁的教室窗口有个白色的人影往下盯着他看。」</p>
<p>惠子发出了「咦咦咦」的软弱惊呼。</p>
<p>「这件事我连听都没听过,一定是骗人的啦~」</p>
<p>「很遗憾,这是真的,是我亲耳听到学长说的。后来,白色人影举起手来,就像这样……向他招手。他突然很想进去旧校舍,走了几步狗却开始狂吠,才让他恢复了神智。他害怕地抬头看,人影已经不见了。」</p>
<p>「哇啊啊……」</p>
<p>「……我要关灯了。」</p>
<p>美智留平静地说完,室内又变得一片寂静。细微的声音传来,美智留的手电筒也熄了。这里只剩彻底的黑暗和阴森的雨声。</p>
<p>惠子在漆黑之中轻声说道:</p>
<p>「那就来吧。」</p>
<p>在惠子的催促之下,佑梨颤声说:</p>
<p>「一……」</p>
<p>——据说一群人像这样轮流说鬼故事,每说完一个就熄掉一个灯光,最后报数时会多一个,多出来的那个就是鬼。</p>
<p>惠子的声音也有点颤抖。</p>
<p>「二……」</p>
<p>接着是我。</p>
<p>「三。」</p>
<p>美智留压低了声音。</p>
<p>「四……」</p>
<p>我们总共有四个人。会不会听到第五个人的声音呢……大家都屏息倾听。外面的雨声渗入阴暗笼罩的空荡房间。远远传来溅起水花的车声……以及水声。都市吸满湿气而凝滞的微弱声音,雨的声音……</p>
<p>喀啦。</p>
<p>轻微的声音传来,同时又出现另一个声音。</p>
<p>「五。」</p>
<p>真的听到了。我们屏息僵住,接着爆出惨叫,哭爹喊娘,场面乱成一团。</p>
<p>什、什么?什么?什么?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p>
<p>惠子她们不顾一切朝我扑来。</p>
<p>「不要!不要!不要啦!」</p>
<p>突然间,阴暗的房间多了一丝黯淡的光线。走廊上的夜灯从门外照进室内,因此可以看见冷硬的课桌椅。我们在学校地下的视听教室里挤成一块。</p>
<p>我惊愕回头,看见门口有个黑黑的人影。那是个和我们年纪相当的男生,浮现在昏暗灯光里的脸庞秀丽无双,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比周围阴影更深更浓,身上穿着和他气质符合的黑衣。那不是我们学校的制服,所以他是转学生罗?在这片黑暗中,他仿佛融入了阴影,只有脸和手都自得像是沐浴在月光之中。</p>
<p>惠子激动地大喊:</p>
<p>「请、请问……刚刚说『五』的是你吗?」</p>
<p>他平淡地回一句「是啊」,声音很沉静、很清澈。</p>
<p>美智留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僵硬挺起的身子。</p>
<p>「呼……吓死人了,我的腿都软了……」</p>
<p>「真是抱歉。」</p>
<p>他边说边开灯。</p>
<p>给日光灯冷冷地一照,气氛绝佳的空房间变成了拉起遮光窗帘的枯燥教室,颜色诡谲的笔型手电筒其实是偶像演唱会上常见的星星、爱心造型,就连室外传来的雨声也显得令人烦闷。唯一没有失色的,是门边那位转学生(?)的容貌。</p>
<p>「这里没开灯,我以为里面没人,却又听见声音,所以进来看看。吓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p>
<p>「怎么会呢,没关系啦。」惠子以撒娇的声音说。「呃,你是转学生吗</p><p>?」</p>
<p>她的语气充满了讨好的意味。那个男生不知为何沉默了片刻才回答。</p>
<p>「……差不多。」</p>
<p>干么停顿一下啊?</p>
<p>「你是高一生吗?」</p>
<p>「……我今年十七岁。」</p>
<p>他的回答方式真奇怪。</p>
<p>「那就是大我们一届的学长罗!」</p>
<p>惠子的语气很激动,是不是刚刚吓得太厉害了?</p>
<p>我也觉得这个男生长得不错,身材挺高的(也可能是我比较矮才会这么想啦),又有一双无可挑剔的长腿,此外还是得再说一次,他真的长得很帅……但我有种不安的感觉。该说是太完美还是太假呢……反正就是不太自然。</p>
<p>这样想的好像只有我一个。美智留堆出满脸的笑容说:</p>
<p>「我们才该道歉呢,实在不该吓成那样,吵吵闹闹的真是丢脸。我们刚刚在讲鬼故事,所以才会这么怕。」</p>
<p>「喔喔……这样啊。我可以加入吗?」</p>
<p>大家都开心地尖叫。</p>
<p>「欢迎欢迎!」</p>
<p>「学长,坐这里好吗?呃,请问你的名字是……」</p>
<p>美智留简直要冲过去拉他了。</p>
<p>「涩谷。」</p>
<p>「涩谷学长也喜欢鬼故事吗?」</p>
<p>「……算是吧。」</p>
<p>他一微笑,大家都欣喜若狂。但我依然觉得不太对劲,该怎么说呢,就是看得很不顺眼。</p>
<p>「我说涩谷先生啊……」</p>
<p>我一开口,涩谷就转头看过来。看到那张挂着优雅笑容的脸,我心想这家伙绝对是表里不一,因为他的眼中没有笑意。</p>
<p>「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闲晃呢?」</p>
<p>视听教室位于一般教室以外的专科教室大楼,而且是地下室,转学生就算迷路也不应该跑到这里。</p>
<p>「我有点事。」</p>
<p>……真可疑。我心想。才刚转学过来,连制服都还没做好的人来这里会有什么事?更奇怪的是,有人会在开学不久之后转学吗?一般都是新学期时和大家一起进来,而且应该在春假之间就做好制服了吧?</p>
<p>「那你请便吧,我们要走了。」</p>
<p>「咦!」</p>
<p>惠子和美智留都不满地叫道,佑梨也扯着我的制服。</p>
<p>「喂,麻衣!」惠子瞪我一眼,又堆出谄媚的笑容向涩谷说:</p>
<p>「她也真是的。学长,你不要介意喔。」</p>
<p>美智留也跟着说:</p>
<p>「她只是吓了一跳,所以才会发脾气啦。我们根本没打算回家,真的。」</p>
<p>惠子和美智留默契十足地一搭一唱。怎么可以不回家啊?难道要在这里过夜?</p>
<p>「报数也报过了,又没发生怪事,已经玩够了吧?」我偷偷想着,没遇到怪事,倒是遇到了怪人。「而且再不走的话,老师就要来巡逻罗。」</p>
<p>佑梨轻轻地「啊」了一声,惠子以含笑的语气说「我知道啦,麻衣真爱操心」,朝我投来的眼神却很凶恶。</p>
<p>「还可以再待一下啦……啊,对了,学长有什么事吗?我们也可以帮忙啊!」</p>
<p>「对啊对啊,让巡逻的老师碰到就不妙了,还是快点做完比较好。也让我们帮忙吧。」</p>
<p>「……不用了,只是录音而已。」涩谷学长说着又露出浅浅的笑容。「不过还是得快点做才行。如果你们最近要再讲鬼故事,可以让我参加吗?」</p>
<p>「那就明天放学后!」</p>
<p>惠子喜不自胜。</p>
<p>「嗯。在哪里?」</p>
<p>「来我们的教室吧!一年F班!」</p>
<p>他微笑着点头,挥手道别。惠子她们兴奋至极,有的再三叮咛他「一定要来喔」,有的装出上流千金的模样,客气地微笑着说「先失陪了,请保重」,我也和开心得几乎要小跳步的惠子她们一起走出视听教室。经过涩谷的身边时,我抬头瞄了一眼,他依然是皮笑肉不笑。</p>
<p>这家伙是怎么搞的嘛?</p>
<p>只有我感到难以释怀,满心疑惑地离开了视听教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