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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人偶的牢笼 六

作者:小野不由美 字数:27275 更新:2024-02-22 21:21:21

<p>1</p>

<p>快要天亮时,典子小姐回来了。她的右脚踝确实脱臼,因为韧带受伤,必须用绷带固定一阵子。医生问起受伤的理由时,绫子只能胡扯说搬家具时压到脚,不说谎也不成,直一是难为她了。</p>

<p>这次众人把我那间客房加上双重封印,又叫绫子彻夜陪在她们身边。虽然绫子不太可靠,但也不能派约翰或和尚去盯着典子小姐和礼美睡觉。此外,我们这次使用夜视摄影机拍摄,在基地里严密监控。</p>

<p>到早上,典子小姐她们起床后,绫子才下楼,接着由小睡过片刻的约翰继续护卫。绫子正想去睡,但她拖着脚步走出基地时,突然在门边停下脚步。</p>

<p>「……喂,那是什么玩意儿?」</p>

<p>……啊?</p>

<p>「我说那个啦。什么时候出现的?」</p>

<p>绫子指着玄关大厅。我先瞄一眼大厅的画面,看不出有什么异状,走到绫子身后一看却当场呆住。</p>

<p>那是摄影机的死角,挑高大厅的墙壁上方写满文字。</p>

<p>『坏孩子要受到处罚。』</p>

<p>那是小孩的字,但绝不可能是小孩写的,因为高度离地将近三公尺。</p>

<p>「坏孩子……是指礼美?」</p>

<p>我喃喃说道,诺尔点头回答:</p>

<p>「应该吧。因为礼美不听命令,说出米妮命令她不准说的话。麻衣,绝对不要离开礼美的身边。」</p>

<p>午前,我陪着典子小姐及礼美在屋外平台上玩扮家家酒,诺尔他们趁机擦掉大厅墙上的字,免得被礼美看见。</p>

<p>「麻衣,请喝茶。」</p>

<p>礼美端一个杯子给我。</p>

<p>「谢谢你。」</p>

<p>我笑着向礼美道谢。她无忧无虑地笑着,大概是吐露心事之后心情比较轻松。</p>

<p>「姐姐也请喝茶。」</p>

<p>典子小姐微笑着说谢谢,接过杯子。礼美盯着她说:</p>

<p>「姐姐,还会痛吗?」</p>

<p>「已经不要紧了。」</p>

<p>典子小姐让礼美看看包着绷带的脚。我想一定还是很痛吧,她这阵子走路都得撑着拐杖才行。</p>

<p>礼美严肃地点头,然后转头看我。</p>

<p>「麻衣,要一起摘花吗?」</p>

<p>「OK~」</p>

<p>「礼美,姐姐也……」</p>

<p>典子小姐还没说完就被礼美打断。</p>

<p>「不行啦,姐姐还没复原。这是探望用的花。」</p>

<p>「姐姐只是受一点小伤……」</p>

<p>「不用啦。麻衣,我们走吧。」</p>

<p>「好~」</p>

<p>我牵着礼美的手走向花圃。虽然暑气正盛,花圃中仍生机盎然地开满花朵。</p>

<p>「要摘什么花呢?太多种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选。」</p>

<p>「唔……那就薰衣草吧,味道很香。」礼美摘下两朵紫花。「还要鼠尾草,白色的那个。」</p>

<p>「这个吗?」</p>

<p>我指着一丛白花问道。</p>

<p>「那是海石竹。那就摘海石竹和华东山柳吧。」</p>

<p>我摘下一枝海石竹,礼美也向挂着白色花穗的树丛伸出手。</p>

<p>「礼美,摘一点点就好唷。」</p>

<p>典子小姐喊道。礼美点点头,伸手去摘花穗较多的树枝,随即发出尖叫。</p>

<p>「礼美?」</p>

<p>只见礼美一只手插在树丛中,拼命扭动。她想缩手,却动弹不得,仿佛有人抓住她伸到花丛中的手。我见状急忙抓住礼美的手,但是无论我怎么拉都拉不动。</p>

<p>「礼美!」</p>

<p>典子小姐用一只脚跳过来。我尽其所能地拨开附近的小树枝。有东西躲在树丛中,那家伙抓住礼美的手。</p>

<p>拨开树枝以后,礼美的手终于抽回来,她往后踉舱几步,哭着逃走。我继续拨开树丛,但是什么都没找到,也没看到任何人,甚至找不到可容身的空间。</p>

<p>「礼美!等一下!」</p>

<p>我听见典子小姐惊叫,回头一看,发现礼美朝凉亭的方向跑去。</p>

<p>「麻衣,快阻止她!那边是池塘啊!」</p>

<p>我听了急忙跑去追礼美。没错,屋后有一座池塘。我快步绕过树丛,看到后面的宽敞草皮一路延伸到深色的水面下。</p>

<p>「米妮,对不起!」</p>

<p>礼美一边大叫,一边逃命似地跑向池边的大树。俯瞰水面的大花紫薇开满桃红色花朵。礼美转个弯,好像要绕过大树下的草丛,脚下却滑一跤。</p>

<p>「礼美!」</p>

<p>典子小姐发出惨叫。礼美伸出手,但什么都没抓到,她身体一歪,倒向地势较低的方向。</p>

<p>「礼美!」</p>

<p>我冲到池边时,礼美已经落入池中,溅起一片水花,暗绿色的水面冒出泡沫。我立刻跟着跳进池塘。</p>

<p>礼美!</p>

<p>池塘很深,水面淹到我的脖子,礼美掉下去一定会灭顶。</p>

<p>「礼美,你在哪里?」</p>

<p>我高声大喊,接着看到礼美的身体在我的眼前载沉载浮。她很难受地把头探出水面,想要开口大叫,却发不出声音。</p>

<p>我急忙一把抓住礼美,想把她抱出水面,她却继续沉入水中。我抱着礼美往下沉,用力踢着池底,还是拉不动她,好像有人在底下扯住她。</p>

<p>池水碧绿混浊,我虽能隐约看到礼美,但她拼命挣扎扬起气泡,所以视线非常模糊。即使如此,我还是注意到死命踢水的礼美有一只脚不能动,而且那只脚甚至继续沉下池底。</p>

<p>我拉着一脚插在泥中的礼美,可是怎么用力都拉不起来。我快要憋不住气时,突然有人抓住我的身体,连着礼美一同拉起。我的头伸出水面,同时将礼美的身体抱出水面,努力踩过池底的泥巴走向岸边。我一靠岸就听到典子小姐的叫喊。</p>

<p>「礼美!」</p>

<p>没事的,想要抓走礼美的家伙已经走了。我看看哭泣的礼美,又抬头望向刚刚出手相救的人,就是那个人把我和礼美拖上岸的。</p>

<p>「曾根先生……」</p>

<p>2</p>

<p>拉我们上岸的曾根先生也爬出池塘。哭泣的礼美被典子小姐紧紧抱在怀里。诺尔等人没多久也跑来了,我这才安心地瘫坐下来。</p>

<p>我们把典子小姐和哭个不停的礼美带进屋内,交给绫子和约翰照顾。我先在院子里冲过水,再回房换衣服,好不容易才停止发抖。</p>

<p>这就是「处罚」吗?这是米妮给礼美的处罚?</p>

<p>我边想边走进基地,看到曾根先生穿着可能属于仁先生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正在用毛巾擦头发。</p>

<p>「谢谢你。」</p>

<p>我立刻对他低头道谢。</p>

<p>「……没什么。」</p>

<p>曾根先生简洁地回答,语气也不太亲切,但我真的很感谢他。</p>

<p>「你是来整理庭院的吗?」</p>

<p>曾根先生点头。</p>

<p>「一来就刚好看到小姐掉到池塘里。」</p>

<p>话刚说完,诺尔严厉地问道:「刚好?」</p>

<p>曾根先生讶异地看着诺尔。</p>

<p>「你一直在监视礼美,这次也是吧?」</p>

<p>「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p>

<p>「好几次有人发现你一直盯着礼美,你还刻意躲起来,难道不是在监视礼美吗?」</p>

<p>曾根先生不悦地瘪起嘴,瞪着诺尔。</p>

<p>「这房子到底发生过什么事?」</p>

<p>诺尔问道,曾根先生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和尚也满脸狐疑。</p>

<p>「你一直在注意礼美。如果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你应该不知道森下家发生异状,那为什么要监视礼美?」</p>

<p>曾根先生顽固地闭口不语。</p>

<p>「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吧?你出入这栋房子的时间很长,是最了解这房子历史的人,而且你连发生异状都不知道,却一直注意礼美,所以你一定很清楚像礼美这样的女孩来到这栋房子会遭到某种危险。那到底是什么?」</p>

<p>曾根先生还是不回答。</p>

<p>「你至少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吧,礼美是不是有危险?」</p>

<p>此时曾根先生犹豫地移开视线。</p>

<p>「曾根先生,你是不是觉得礼美应该离开这栋房子?」</p>

<p>他依然不说话,但从表情能看出他的迷惘。</p>

<p>「那么,至少告诉我要怎么联络大沼家。就算不知道具体的联络方式,光是给我线索也好。有没有任何方法能查出大沼家的所在?」</p>

<p>「……没用的。」曾根先生终于开口。「就算你去问大沼太太,她也只会说这栋房子没有异状。」</p>

<p>「你是说她会故意隐瞒吗?」</p>

<p>曾根先生摇头表示否定,但他的态度显然已经软化。</p>

<p>「大沼太太和已故的大沼先生并未发现异状,他们全家人都不觉得这房子有问题。」</p>

<p>「但是你觉得大有问题?」</p>

<p>曾根先生沉重地叹一口气。</p>

<p>「大沼家所有人都没想到房子有问题,附近邻居也一样。可是,以前曾经有小孩淹死在池塘里。」</p>

<p>众人听得哑口无言,因为我们一直认定问题不是出在这栋房子。</p>

<p>「以前有个小孩经常来这里玩。他就住在附近,和大沼父子年纪相差很多,但</p><p>他很喜欢他们,把他们当成哥哥一般崇拜。大沼先生和儿子在国中、高中都是棒球队的选手,那孩子也会打棒球,所以大沼先生的儿子很疼他,经常在院子里和他玩传接球。」</p>

<p>「……和那个孩子一起?」</p>

<p>曾根先生点头。</p>

<p>「后来在池塘发现尸体,没人知道事情发生的准确时间,只知道他是在院子里玩耍等着大沼家儿子回来的期间淹死的。大家都在谈论,运动细胞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会淹死,但是没人想到和这栋房子有关。这个不幸的事件被所有人当成意外,因为看不出继续深究的必要。」</p>

<p>「但你认为这和房子有关?」</p>

<p>曾根先生低下头,又重重地叹气。</p>

<p>「……老实说,在那之前也死过人。」</p>

<p>我们全都呆住了。</p>

<p>「大沼家的孩子是兄妹两人,其实以前还有个更小的妹妹,可是他们搬来这里不久,小女儿就病死了。听说是因为感冒,大沼家的人也都这么认为。」</p>

<p>「……其实有其他理由吗?」</p>

<p>「有可能。那孩子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听说刚出生时生过一场大病,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得了小感冒就死掉。她生病是在搬过来的很久之前,所以没人怀疑,也没人认为是意外,更不会想到和房子有关。想必他们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想……可是后来又死了人。」</p>

<p>曾根先生边说边摇头。</p>

<p>「后来也有?」</p>

<p>「大沼家大概在三十年前搬来,总共居住二十五年。虽然小女儿一搬来就死了,另外两个孩子却都健健康康地长大,也顺利地上大学、各自结婚。儿子在东京找到工作以后就搬出去,后来大沼先生身体变差,儿媳妇回来帮大沼太太照顾大沼先生,儿子光是每个周末带孩子回来就很辛苦,因为这里离他的公司太远,不方便通勤,孙女也得上学,所以儿子和孙女还是住在东京,周末才会回来。大沼太太搬离这里不久之后,孙女就死了,听说是因为交通事故。」</p>

<p>诺尔皱着眉打断曾根先生的叙述。</p>

<p>「等一下,那孩子并没有住在这里,而且那是大沼太太搬走后才发生的,交通事故的地点也不在这里,而是在其他地方。这样你还是觉得跟这栋房子有关?」</p>

<p>曾根先生点头说:</p>

<p>「多半有关,因为那些孩子都是八岁死的。」</p>

<p>八岁?我不禁愕然。礼美也是八岁。</p>

<p>曾根先生歪着头思考。</p>

<p>「……不对,大沼家的小女儿好像是九岁死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在八岁左右,淹死的孩子是八岁,大沼家的孙女也是八岁。我对大沼家的儿子说过,最好不要常常带孩子回来,他问我理由,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说孙女看到爷爷病得那么重可能会很难过。他当然没听我的劝告,后来果然发生悲剧,但我说不出自己早就料到了,所以他们一家人到现在还是不知道。」</p>

<p>曾根先生说完就闭上嘴,我们也沉默好一阵子。</p>

<p>「八岁左右的孩子待在这房子会有危险吗?」</p>

<p>我喃喃说道,曾根先生点头说:</p>

<p>「这房子会吃小孩,但不是所有小孩都有危险,而是只有八岁左右的孩子。这种年纪的孩子进入这栋房子会被吃掉,如果是其他年纪就没有危险,房子也不会出现异状……完全不会。」</p>

<p>曾根先生沉重地叹气。</p>

<p>「听到大沼一家要搬来时,我就觉得事情不妙,因为他们家最小的女儿刚好是那个年纪。如果我常去他们家或许能试着警告,可是房子那时候还不是由我负责维修。不出我所料,小女儿搬来没多久就死了。如果继续发生类似的事,他们一定会发现房子很不吉利,可是后来什么问题都没有,因为另外两个孩子都过了危险的年纪。」</p>

<p>「再怎么说都死了三个人……有这么多人出事,邻居不会说闲话吗?」</p>

<p>诺尔一问,曾根先生就说:</p>

<p>「怎么会?大沼家的确刚搬来就死了女儿,可是那孩子的身体一直很差,虚弱到没办法上学,这样的孩子因为感冒死掉有必要说什么闲话吗?住在附近的孩子死掉是两年后的事,两者相差一段时间,而且他又不是住在这栋房子,后来也没再发生其他意外,孩子们都平安地长大,大沼家的孙女也不是死在这里。」</p>

<p>曾根先生说完就摇头。</p>

<p>「这房子以前相当有名,大家都说这里是小孩不能住的房子,不过当时住在附近的人多半都不在了,死的死、走的走,邻居全都换过一批。不过,大沼家的小女儿死掉时,老一辈的人还是说过闲话,当时有一些人记得过去的传闻,而且大沼家搬来之前才刚死过一个小孩。那孩子好像是七岁吧?是大沼家的上一任住户……好像姓野木。」</p>

<p>「野木家是因为小孩死亡才搬走的吗?」</p>

<p>「光看结果的确可以这么说。那孩子死于交通事故,夫妻俩的关系因此变差,没多久就离婚搬走。不过,野木家只是房客。」</p>

<p>「屋主是……」</p>

<p>「这我不清楚。不过,野木家搬来之前,这里已经很久没传出闲话。野木家之前的住户也有几个小孩,可是每个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因为以前的屋主绝对不把房子卖给有八岁孩子的家庭。详情我不太清楚,总之那些孩子搬来时大概都超过八岁,所以能平安无事,附近邻居也就渐渐忘记这件事,直到野木家死了孩子才又想起。因为野木家发生过那种事,大沼家搬来的时候也有一些人很担心,不过小女儿死了以后没再发生过其他事情。既然他们后来过得平静安稳,没必要故意告诉他们那些谣言。如果只是闹鬼那种小事,或许还有些好事的人说出去,总之实际情况是没人敢随便说出那种传闻,所以大沼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p>

<p>明明有受害者,他们自己却没发现。大沼家死了一个九岁的孩子,但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听过任何不祥的传闻;淹死在池塘里的小孩也不是住在这里,他们没听过那些传闻,当然不会想到事情和房子有关。后来大沼家的孙女死了,但不是死在这里,而是发生在遥远的地方……</p>

<p>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p>

<p>「……等一下,所以是不是住在这栋房子里都没差嘛!」</p>

<p>……怎么可能?</p>

<p>我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怪,曾根先生却沉重地点头。</p>

<p>「一旦被盯上,不管是不是住在这里都一样,就算搬走,结果也不会改变。反正八岁左右的孩子不能踏进这栋房子。」</p>

<p>「哪有这种事!」</p>

<p>「我在想……死掉的人数说不定比我知道的还多,因为住户的亲戚朋友也有可能带八岁左右的孩子来访。应该不会严重到踏进一步就得死,可是,住在这里的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经常来访,否则会被这房子盯上。事实上我也听过,住户亲戚的小孩暑假来这里玩,回家之后就死了。我想一定还有其他人死掉,只是我没听说而已。」</p>

<p>「可是……礼美怎么办?」</p>

<p>「那孩子已经被盯上了,真可怜……」</p>

<p>……怎么会?怎么可以这样?</p>

<p>「这是会吃小孩的房子,我从小就听过这种传闻,附近的人也都知道,因为一直有人死掉。我第一次听到传闻,是立花家还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家有个和我同年的孩子,好像叫做博史,那孩子也死了。当时我七岁,可见博史是死于七岁,听说他还有兄弟姐妹是死在那个年纪,似乎是两个人。博史出生之前,他们家有两个孩子都是死于八岁。」</p>

<p>「两个孩子都死掉以后,博史才出生?」</p>

<p>「对,所以我一直以为博史是独子,等他死了以后才知道他曾有兄弟姐妹,而且是死在同样的年纪。不过当时没人觉得房子有问题,只说立花这家人遭到什么东西作祟,可是后来还是有人死掉。我没和他们往来,所以详细情况我不清楚,只知道死掉的人不只一个或两个,很多小孩死了,连佣人的孩子都包括在内……所以大家从那时开始谣传,八岁左右的孩子不能进这栋房子。」</p>

<p>「……真的死了那么多人?」</p>

<p>「具体的数字我也不清楚。因为这件事太出名,附近人家都严格禁止孩子靠近这栋房子,屋主当然也发现有问题,所以决定不再把房子租给有孩子的家庭,后来就没再出事。时间慢慢过去,记得那些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忘了,这几十年都没人再提起关于这栋房子的诡异传闻。」</p>

<p>可是,栖息在这栋房子的东西仍然存在。不</p><p>是因为虚弱陷入沉眠,而是在等待……等待八岁左右的孩子到来。</p>

<p>诺尔问道:</p>

<p>「最早住在这里的是立花家吗?」</p>

<p>曾根先生摇头说:</p>

<p>「我不知道。就算以前有其他人住过,多半也没发生过意外吧。我当时还很小,不太清楚这里的事,所以不能确定。总之,我所知道的最早住户是立花家。」</p>

<p>「有逃过一劫的例子吗?」</p>

<p>曾根先生默默地摇头。</p>

<p>「我有事要拜托你。」</p>

<p>听诺尔这么说,曾根先生回一句「什么」,语气还是很平淡,却比平时多一点热度。</p>

<p>「我想要查出所有屋主,详细了解情况。你能不能帮忙呢?」</p>

<p>「这是为了救那个孩子吗?」</p>

<p>「当然。」</p>

<p>曾根先生严肃地点头了。</p>

<p>3</p>

<p>诺尔和曾根先生离开之后没多久,绫子不知为何也消失了,尾上先生反而刚好来访。尾上先生和典子小姐坐在餐厅,和尚负责陪同,礼美在隔壁的客厅和约翰一起玩。</p>

<p>和尚约略地转达了曾根先生说的那些话,包括八岁左右的孩子待在这房子很危险,以及一被盯上就算搬走还是摆脱不了之类的事,典子小姐和尾上先生越听表情越僵硬。</p>

<p>「……该怎么办才好呢?」</p>

<p>典子小姐问道。</p>

<p>「如果你们想搬走,我不会阻止。可是依照实际例子来看,纵使逃到东京也躲不过。」</p>

<p>尾上先生似乎半信半疑,还建议要让礼美去她父亲那里,说不定远渡重洋就没事了……但也无法保证,没人知道怎样的距离会有危险,离得多远才算安全。</p>

<p>「或许礼美逃得越远会越安全,没试过谁也不知道。」</p>

<p>尾上先生应一句「是啊」就不再开口,典子小姐说:</p>

<p>「除了逃跑之外,还有其他办法吗?」</p>

<p>「最有效的方法应该是消灭元凶,可是,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关键的元凶是什么,也没办法确定究竟能不能做到,或是什么时候才能做到。」</p>

<p>「怎么会这样……」</p>

<p>「我很想说『交给我们一定没问题』啦……」</p>

<p>典子小姐和尾上先生都陷入沉默。</p>

<p>「我们被请来处理这件事,却一点都没派上用场。正如香奈小姐所说,我们明明是来解决异常现象,状况却更加恶化,就算叫我以死谢罪我也没有怨言。你们当然可以选择解雇所有人,尽量逃得远一点,但我还是想恳请你们多给我们一些时间,至少等到诺尔回来。」</p>

<p>典子小姐点头答应,或许是因为别无选择吧。尾上先生为了保险起见,决定今晚要住下来。</p>

<p>「……真的没问题吗?」和尚一边喃喃说道,一边左右张望。「对了,那个实力派的巫女去哪里?」</p>

<p>「不知道,突然消失了。她昨天整夜都醒着,后来也一直没睡。」</p>

<p>「该不会是去哪间旅馆睡觉吧?」</p>

<p>……说不定喔,那家伙虽然是灵能者,却非常胆小。</p>

<p>接近黄昏时,巫女总算回来,而且一脸疲惫,看样子应该不是溜出去补眠。</p>

<p>「你去哪里?」</p>

<p>「附近。」</p>

<p>「附近是哪里?」</p>

<p>「附近就是附近嘛。我想找一些线索,但是没有进展……诺尔呢?」</p>

<p>「还没回来。」</p>

<p>「我先去睡一下好了,等他回来再叫我。」</p>

<p>……她是怎么回事?</p>

<p>反正不是溜走就好,绫子还没有不负责任到那种地步,她也已经尽力。</p>

<p>诺尔在晚上八点多才回来。</p>

<p>「……立花由纪。」</p>

<p>这是诺尔回到基地的第一句话。</p>

<p>「那是第一个牺牲者?」</p>

<p>绫子问道,诺尔点头说:</p>

<p>「这房子是立花家在一九一五年盖的,他们家只有一个小女儿,就是由纪。由纪八岁就死了,死亡原因不明。两年后出生的长男也在八岁的时候死亡,只知道是病死,详情还不清楚。然后,次男在长男死掉的那年出生,他就是和曾根先生同年的博史。」</p>

<p>诺尔翻开笔记本。</p>

<p>「博史死于七岁,立花家在同一年把房子卖给池田家。池田家搬来时有四个孩子,十三岁的长男,八岁的次男,还有六岁的长女和三男。隔年,次男就在满九岁之前死亡,接着长女也在七岁时死去。三年后池田家搬离这里,因为三男快要满八岁了。他们把房子租给别人,举家迁居名古屋,结果三男还是死了。」</p>

<p>「逃到名古屋也没用吗……」</p>

<p>和尚凝重地自言自语。</p>

<p>「大概吧,距离好像没有影响,恐怕是已经附在孩子身上。没多久后,姓西须崎的年轻夫妇住进来,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就搬走,理由像曾根先生说的一样,屋主要求房客只要有孩子就得搬走。后来房子空着一年才又租给谷口家。谷口家当时有三个小孩,分别是三岁的双胞胎姐妹和两岁的弟弟,屋主要求他们在两个女儿快满八岁时必须搬走,但是从远方搬来的谷口家不相信这种谣言,还是一直住下来,结果三个孩子相继死亡,甚至连佣人的两个孩子都死了</p>

<p>「太惨了……」</p>

<p>于是谷口家不得不信邪,只好搬走,后来房子又空一段时间。</p>

<p>「经过两年,房子转卖给村上家,他们有五个孩子,最小的女儿在搬来时已经十二、三岁,也没有一起住的佣人,孩子都平安长大成人,所以这房子将近二十年都没再传出死亡事件……但是,有没有相关者死在其他地方就不太确定。」</p>

<p>好比说亲戚带孩子来玩,或是孙子返乡探亲,说不定在其他地方还是不断出现牺牲者。</p>

<p>「最后只剩村上夫妇住在这里,丈夫过世不久后太太也住院,所以房子又租给别人。这次住进来的是野木家,他们家也有个女儿在七岁时死亡,接着买下这栋房子的便是大沼家。」</p>

<p>或许因为村上家长年平安无事,野木家搬来的时候大家早已忘记那件传闻,至少野木家直到搬走都不知情。接下来,大沼家一样毫不知情地住进来,没多久就死了一个九岁女孩,可是没人知道真相为何……</p>

<p>「大沼家在这里居住二十多年,一直自认过得很平顺,后来房子卖给十和田夫妇,三年后又转售给森下仁。」</p>

<p>和尚重重地叹气。</p>

<p>「八岁左右这个限制太恶劣了。家里没有孩子就不会出事,也不会传出闲言闲语。如果多少有些异状,像是怪声之类的,或许早有人想到要拆除这栋房子。」</p>

<p>……是啊。</p>

<p>「既然查出这些,事情便很清楚,立花家是头一个出事的,房子盖好之后的第一号牺牲者是立花由纪,所以她就是米妮罗?」</p>

<p>「很有可能。对了,还有一件关于大沼家孙女的奇怪传闻。」</p>

<p>「什么传闻?」</p>

<p>「曾根先生的记忆没错,孙女只会在每个周末跟着父亲回来探望爷爷,可是全家都忙着照顾爷爷,所以她经常一个人玩,还会自言自语。」</p>

<p>「自言自语……」</p>

<p>「她会朝着空荡荡的地方自言自语,好像在跟看不到的人说话。住在附近的太太仍记得这件事。她说虽然情况无奈,还是觉得那孩子很可怜、很寂寞。」</p>

<p>……她多半是在跟米妮说话吧。</p>

<p>和尚喃喃说道:</p>

<p>「原来如此,那家伙一直偷偷要着同样的伎俩……可是,立花由纪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孩子?你说她的死亡原因不明?」</p>

<p>诺尔点头。</p>

<p>「尸体是在院子发现的,没有人知道原因。」</p>

<p>「院子吗……是不是有什么理由让她含恨而终、死不瞑目?」</p>

<p>「有这个可能,因为他们家的情况很复杂。」</p>

<p>「复杂?」</p>

<p>「从寺庙的记录看来,由纪随着父母住进来时是两岁,隔年弟弟出生了。其实由纪跟弟弟是同父异母,由纪的亲生母亲在她出生不久后死去,后来父亲再娶,带着新太太一起搬进来。可是,这个新太太在由纪死后也跟着死了,父亲后来再娶的太太就是次男博史的母亲。」</p>

<p>「也就是说,总共死了三个小孩和一个母亲?」</p>

<p>「没错。」</p>

<p>「哇,总觉得事情不单纯。」</p>

<p>绫子也歪着头说:</p>

<p>「续弦的太太是由纪的后母,同父异母的弟弟出生后,后母一定觉得由纪很碍眼。虽然那个年代只有儿子能继承家业,但多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孩子,一定让人不太舒服,而且由纪又是死因不明。」</p>

<p>我听了不禁叫道:</p>

<p>「咦咦咦!难道你是说,由纪是被后母……怎么可能!」</p>

<p>「或许是我想太多,不过,你还记得谋夺家产的『坏魔女』传言吧?」</p>

<p>「啊……」</p>

<p>「米妮</p><p>灌输给礼美的想法,可能是自己的亲身经验,也就是由纪的亲身经验。后来坏魔女和魔女的孩子都死亡,那或许是由纪的复仇。」</p>

<p>「要是这样的话,弟弟一死,由纪的复仇就该结束了吧?」</p>

<p>「她或许不甘心就此罢休,所以后来连自己要向谁报复都不记得。」</p>

<p>「别想得那么远。」诺尔尖锐地说,绫子不禁缩一下脖子。「乱猜一通也没有意义。」</p>

<p>「可是……」</p>

<p>「如果这是由纪的复仇,你要怎么解释只有八岁左右的孩子受害?」</p>

<p>「这个……的确没办法……」</p>

<p>「该不会是想要找同伴吧?这种例子很多啊。」和尚说。「简单说,就是想要朋友,而且是同年龄的朋友。」</p>

<p>「同伴需要限制年龄吗?」我问。</p>

<p>「同年龄的孩子比较容易混熟嘛。」</p>

<p>……是因为这样吗?</p>

<p>「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小孩。为了得到小孩,才会故意破坏他们和家人之间的感情,先孤立他们再下手,抓来当自己的朋友。」</p>

<p>绫子疑惑地问:「喔?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小孩就好?」</p>

<p>「又不是死了一定能变成同伴,并非所有人死后灵魂都还会留在世上。」</p>

<p>「……说的也是。」</p>

<p>「要继续留在世上,得有极大的执著,像是非常害怕、非常痛苦之类的强烈情感。」</p>

<p>「强烈情感吗……」</p>

<p>绫子还是不太认同,我也歪着头说:</p>

<p>「总觉得哪里怪怪的……」</p>

<p>「哪里奇怪?」</p>

<p>「米妮一直欺负礼美,造成她极大的痛苦……然后……假设她死了,这是假设喔,那她一定很恨米妮。怀着这种怨恨而死,怎么可能变成米妮的朋友,应该变成敌人才对啊。」</p>

<p>「啊……会吗?」和尚难以释怀地抓抓头。「这种例子反而很少见耶。」</p>

<p>一直默默倾听的约翰这时开口:</p>

<p>「成为同伴……就素同化的意思咩。」</p>

<p>「同化?」</p>

<p>「嘿啊,也就素合为一体。灵会找寻同样立场、有同样想法的人,譬如自杀死掉的灵,会呼唤想要自杀的人咩。」</p>

<p>「喔喔……因为很寂寞,想要同伴,所以要找和自己一样想自杀的人啊……」</p>

<p>「秦啊,更残忍的还会逼人家自杀的咩。」</p>

<p>……唔,有点懂又不是很懂。我求救似地望向诺尔,他叹着气说:</p>

<p>「如果灵的想法这么容易了解,就不用如此辛苦了。」</p>

<p>这样说也没错啦。</p>

<p>「死后留在世上的条件是强烈的情感,灵基本上是人死之后残留下来的强烈心情、强烈念头,米妮的情况则是极度渴望同伴。虽然只限同年龄孩子的理由还不确定,但总之是想要同伴。灵是这种渴望的化身。」</p>

<p>诺尔一边说,一边注视房间角落的暗处。</p>

<p>「之所以一直寻求同伴,是因为他们留在世上的目的就是这样。得到同伴之后,新加入的灵又和源头的灵同化,至少这屋内的孩子真的组成一个集团。他们会互相吸引、共享能源,所以就算每个灵都很弱,遭到驱灵也只会弹开,不会消失,一下子又被吸引回来。」</p>

<p>「喔喔,原来如此。」</p>

<p>「要同化得有共通点,至少要有相似处。譬如,寂寞孩子的灵如果要获得同伴,就得有一样想要同伴的孩子死掉,或是有一样寂寞的孩子死掉。前者的共通点是『想要同伴』的需求,后者的共通点是『寂寞』这种心情,至少要有其中一种共通点,两者才能同化。」</p>

<p>「可是米妮已经有很多朋友,早就应该满足啊。」</p>

<p>「是这样吗?想要同伴的灵如果得到另一个有同样需求的灵,两者便会同化。不过,同伴指的是互有连系的『他人』,既然同化就不是『他人』了。」</p>

<p>「啊,对耶。」</p>

<p>「源头的灵想要同伴,新加入的灵也想要同伴,两者同化只会增强这种渴望。如果目标是寂寞的孩子,加入越多灵只会越寂寞,而非得到满足。也就是说,相同的情绪累积之下只会加强,不会减弱,所以会不断寻找同伴。」</p>

<p>……是吗……原来只有想要同伴的渴望会加强。</p>

<p>「所以米妮才要孤立礼美……为了让她产生和自己相同的心情,或是相同的需求。」</p>

<p>「没错。何况礼美的心情本来就跟他们很相近,她搬家后和朋友分开,又交不到新朋友,所以很寂寞。从某个角度来看,关键是心情相近。听说大沼家的孙女也经常一个人玩,因为大人都忙着照顾病人,没时间陪她。大沼家的小女儿多半是同样情况,因为身体不好,没办法融入兄弟姐妹或朋友之间。这种孤独感就是吸引那些灵的契机。」</p>

<p>……结果他们都被逮住了。再怎么受宠的孩子也会有孤寂的时候,一有契机便会被那些家伙盯上。他们一旦盯上目标,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p>

<p>「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p>

<p>和尚和绫子都有气无力地说「还能怎么办」。</p>

<p>「那些灵即使组成一个集合体,还是会有个核心。那多半是第一个死者,也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立花由纪。所以,只能对由纪驱灵。」</p>

<p>诺尔说道:「没错,所以轮到和尚出场了。」</p>

<p>「唷。」</p>

<p>诺尔交给和尚一张纸条。</p>

<p>「名字下面是生卒年,再下面是法号,宗派是净土宗。」(※为亡者取法号(戒名)的习俗在日本极为盛行。)</p>

<p>「了解!」</p>

<p>4</p>

<p>和尚开始在礼美的房间进行驱灵,约翰和绫子在典子小姐的房间陪着礼美,我和诺尔、林依照惯例留在基地待命。主荧幕和喇叭播放出和尚的驱灵实况。</p>

<p>……这次应该会有反弹了吧?</p>

<p>『南无三满多,勃陀南,比休怛亘度,度罕叭呀娑婆诃。南无三满多,勃陀南,嘛坎他利呀,比叟拿迦缔娑婆诃。南无三满多,勃陀南,怛鲁嘛他他嚩,卡迦缔娑婆诃。』</p>

<p>和尚的祈祷仪式虽然属于佛教,却比绫子和约翰的仪式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真是怪异透顶。</p>

<p>我边想边注意每个荧幕,尤其是典子小姐的房间。礼美躺在床上睡觉,典子小姐坐在旁边,好像在沉思;绫子也坐在她身边,约翰则是站在礼美的床头附近;尾上先生把椅子搬到床边,不断张望。约翰和绫子不时会交谈几句,大概是很不安吧。</p>

<p>过一会儿,林开口说:</p>

<p>「温度开始下降了。」</p>

<p>我望向其中一个荧幕,那是礼美房间的热能探测影像。看不出剧烈变化,只见画面角落的数字开始递减。</p>

<p>「麦克风呢?」</p>

<p>「听得见灌川先生的声音,但是噪音比想像的少。」林盯着电脑。「没有异常声音,但温度还在下降。又降一度……不,是两度,尤其是床边……还是没有怪声。」</p>

<p>林才刚说完,突然有个「啪哧」的声音盖住和尚的诵经声。</p>

<p>「怪声开始了,是鞭打声。」</p>

<p>电脑荧幕出现红色的比对标志,接着出现「不明」的文字。</p>

<p>「有反应……」</p>

<p>诺尔专注地看着监视画面。热能探洌影像开始变动,色块动了起来,仔细一看就知道是床。床的周围渐渐变成蓝色和黑色。</p>

<p>「温度急速下降,三度……四度……」</p>

<p>「声音呢?」</p>

<p>「全都是不明,混杂在里面的怪声几乎是典型的骚音。」</p>

<p>诺尔紧盯着荧幕,喃喃说着「是吗」。我不经意地扫视各个荧幕,突然发现其中有个画面特别奇怪。</p>

<p>「诺尔!客厅!」</p>

<p>我指着荧幕,那是客厅的影像,有白雾般的东西渐渐浮现。诺尔看得上身前倾。</p>

<p>「林,客厅的温度如何?」</p>

<p>林操作着电脑,突然惊讶地睁大眼睛。</p>

<p>「现在是摄氏四度。」</p>

<p>「……四度?」</p>

<p>诺尔吃惊地反问。四度已经是严冬的气温,但现在明明是夏天。</p>

<p>「还在下降……两度……一度……到达零度了。」</p>

<p>「为什么是客厅?」</p>

<p>「天晓得。」</p>

<p>「那些白烟是什么东西?」</p>

<p>烟雾形成漩涡,而且变得越来越浓。</p>

<p>「大概是雾气吧,因为温度降得太快……」</p>

<p>林用死板的语气说:「零下二度。」</p>

<p>不会吧……</p>

<p>「林,喇叭!」</p>

<p>林切换喇叭,但客厅中毫无半点声响。</p>

<p>夜视摄影机拍摄到的客厅异常昏暗,只见白烟袅袅飘浮。从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凭空生出的雾气缓缓流动,好像有股波动令飘在空中的透明烟雾组成块状,颤抖地描绘出圆形轨迹,接着雾团散开,继续流动,又停留在另一个地方。到处接连冒</p><p>出的小雾团看起来像一群孩子的头,又好像不是……</p>

<p>「……那是孩子吗?」</p>

<p>我战战兢兢地问道。</p>

<p>「看起来很像。数量很庞大,最少有十个以上……」</p>

<p>「嗯……」</p>

<p>烟雾不断流动旋转,成形又消散,所以数不清楚,只知道绝对不仅两、三个。像雾一样透明的小孩头部怱隐怱现,好像有一群看不见的孩子聚集在客厅。大概是因为烟雾沿着那透明的轮廓流动,所以突显出那群原本看不见的身影。数不清的隐形孩子们沉默聚集的景象不只是恐怖,更让人感到一股郁闷。</p>

<p>此时,客厅的门打开,小小的人影从门外溜进来。</p>

<p>「礼美!」</p>

<p>我猛然站起。礼美怎么会出现在那里?约翰和绫子呢?</p>

<p>我立刻望向另一个荧幕,只见画面里的大人们全都趴着,像是睡着了。</p>

<p>礼美注视着那片雾气,慢慢走到客厅中央,看来似乎意识清楚。烟雾的动作变得更活跃,仿佛在欢迎礼美的到来。接着,喇叭传出礼美的声音。</p>

<p>『……怎么了?』</p>

<p>礼美对雾气说话。</p>

<p>『你们怎么不睡觉?这种时间还在玩?会挨骂喔。』</p>

<p>她歪着脑袋问道。</p>

<p>『你们……不生气了吗?』</p>

<p>我忍不住跳起来。</p>

<p>「麻衣,你过去也会有危险!」</p>

<p>我不顾诺尔的制止,冲出基地,同时听见诺尔朝着无线电对讲机大吼:</p>

<p>「和尚!去客厅!顺便看看典子小姐房里那些脱线的家伙怎么了!」</p>

<p>我冲到客厅,正要开门,门把却冒出静电,令我不禁缩手。后面伸来另一只手,是诺尔。他把外套裹在手上打开门。</p>

<p>「礼美!」</p>

<p>室内充满烟雾,我瞬间感到一股寒气,冻得我皮肤发痛,简直是冰天雪地。礼美愣愣地站在里面。</p>

<p>「……麻衣?」</p>

<p>礼美转头看我,烟雾构成的头状物体围绕在她身边,就连我面前……我伸手可及的范围内也有。那些烟雾不断摇晃,好像在观察我;飘浮在我和礼美之间的人形雾气也慢慢扭曲,有如转身面对我。</p>

<p>这情景实在太可怕,我不敢踏进客厅,只好在外面大叫:</p>

<p>「礼美,快回到这边!」</p>

<p>「朋友叫我和他们一起玩.」</p>

<p>「不可以跟他们玩啦!」</p>

<p>礼美吐着白烟,为难地说「可是……」。雾气仍在流动,白蒙蒙的物体不安定地改变形状。</p>

<p>「礼美!」</p>

<p>「他们不让我走啦!」</p>

<p>礼美扭动身体,我正想上前,却被人一把拉住,原来是和尚。他把我拉到身后,自己向前走去。</p>

<p>和尚交叠起手指。</p>

<p>「小妹妹,过来吧。」</p>

<p>「我过不去!麻衣,我好害怕!」</p>

<p>「没事的,冷静一点,慢慢走过来。」</p>

<p>我忍不住要冲过去,又被诺尔制止。别阻止我!礼美她……</p>

<p>「我走不动啦!麻衣!」</p>

<p>和尚举起交握的双手。</p>

<p>「喳,奇利奇利,婆娑罗,嚩偈利,诃罗,满达满达,无,哈他。」</p>

<p>他一边念一边变换手势。</p>

<p>「喳,萨罗萨罗,婆娑罗,哈刺迦剌,无,哈他。」</p>

<p>礼美……</p>

<p>「南无,三满多,婆娑罗但,坎!」</p>

<p>此言一出,雾气立刻分散,仿佛被风割裂。礼美拔腿就跑,朝我扑来。</p>

<p>「麻衣!」</p>

<p>「太好了……」</p>

<p>我抱住礼美,她娇小的身体冷得像冰块,而且不住发抖,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寒冷的缘故。</p>

<p>「消失了吗?」</p>

<p>诺尔对和尚问道。和尚摇头说:</p>

<p>「没有,只是散开……」</p>

<p>5</p>

<p>「真没用,叫你们去看着那孩子是为了什么啊!」</p>

<p>和尚破口大骂。约翰低着头说:</p>

<p>「对不起,我真素惭愧……」</p>

<p>和尚走进典子小姐的房间,结果看到一群人横七竖八地趴着,睡得像死了一样。</p>

<p>绫子噘着嘴说:</p>

<p>「我突然觉得好困,不知不觉就睡着嘛。一定是那些家伙搞的,来得毫无预兆,我有什么办法?」</p>

<p>「骂人有什么用?对手可是一大群耶。」</p>

<p>我打起圆场,和尚像吞下苦瓜似地皱起脸孔。绫子趁机附和说:</p>

<p>「就是嘛。只对头目驱灵,却让手下继续自由行动,这样根本没意义,一定得同时对头目和手下驱灵才行。」</p>

<p>「如果那么简单的话,我就用不着头痛了。」</p>

<p>和尚不耐地反驳,接着望向诺尔。</p>

<p>「你有什么建议吗?」</p>

<p>「……总之先把礼美带走吧。米妮的目标是礼美,而且看礼美这么轻易被呼唤过去,就知道她还没脱离米妮的掌控。」</p>

<p>「距离不是没有任何影响吗?」</p>

<p>「只要能拖延一下,就有时间驱灵。再怎么说,都好过让她继续留在对方的大本营里。」</p>

<p>和尚闷闷不乐地点头说「或许吧」就不再开口。诺尔又说:</p>

<p>「符咒和结界多少能发挥一些效果,若是距离拉远,效果可能会更显著。先把礼美带到旅馆,或是其他方便防守的地方,然后设下封印。护卫礼美的工作交给约翰。」</p>

<p>约翰认真地点头,回答「好的」。</p>

<p>「松崎小姐,你也一起去。虽然我从未见识过你的实力,但你至少会用退魔法吧?」</p>

<p>绫子不高兴地挑起眉梢,却无可反驳,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p>

<p>「所有人都带着符咒,免得又像刚才那样睡着了。」</p>

<p>和尚看看周围。</p>

<p>「……所以要在大本营驱灵的是我?」</p>

<p>「至少你刚才驱灵时,确实对米妮他们造成影响。要同时对付米妮和其他孩子的确很困难,总之减少一个算一个,说不定能削弱米妮的力量。」</p>

<p>「……如果不行呢?」</p>

<p>诺尔忧虑地沉默不语。</p>

<p>到早上,典子小姐和尾上先生带着礼美出门,在他们离开之前,绫子做了护身符交给每个人。她在纸上写下我看不懂的汉字,再把画好的符咒折起来,放进手帕制成的护符袋,挂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另外又准备一样的符咒,那是要用来封印旅馆的。</p>

<p>约翰为了安全起见,先帮所有人祈祷过后才出门。目送他们离开以后,留下来的我们开始准备祈祷仪式,辛辛苦苦地搬光客厅里的家具,这是为了在客厅架设祭台(和尚说正确名称应该是修法坛)。</p>

<p>清空的客厅先打扫过,再用水洗净、涂上香料,四个角落竖起棒状物,然后摆上一些奇形怪状的小小金色器具。我站在一旁伺机帮忙,不过没看到任何东西自行移动或消失。</p>

<p>「米妮好像不打算恶作剧呢。」</p>

<p>「谅那家伙也不敢随便碰这些法器。」</p>

<p>「是吗?话说回来,你的道具真多。」</p>

<p>「这已经算是简化版。要是山上的前辈见状,不知道会怎么教训我。」</p>

<p>我愕然地看着这个破戒和尚。</p>

<p>「这样行吗?」</p>

<p>「又不是排场越大越好。对我来说,这样已经算是大阵仗。我很久没用过这么正式的方法驱灵了。」</p>

<p>……喔?</p>

<p>「所以还要起火罗?」</p>

<p>我好像在哪里看过那种场面。我一边想,一边看着光亮的木头地板。在这里生火不太好吧?而且墙壁是纯白的,要是沾上煤灰一定很显眼,不过,典子小姐如今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事。</p>

<p>和尚似乎发现我在打量客厅,便说:「这里像是能起火的地方吗?」</p>

<p>「……不太像。」</p>

<p>「我通常都不用护摩法。」(※护摩(Homa)为梵语,意为焚烧。在此是指将供物投入炉火作为供养的仪式。)</p>

<p>「你真的很偷懒耶。」</p>

<p>……这个大叔真的没问题吗?</p>

<p>「不是啦。这里的确够宽敞,天花板也够高,真的要起火并不是不行,但如果是三坪大的公寓不就太危险了吗?」</p>

<p>的确。</p>

<p>「而且,家里通常有火灾警报器,搞不好还没开始驱灵就会触动洒水系统。」</p>

<p>「啊……对耶。」</p>

<p>虽然警报器可以解除,但有些地方毕竟不适合起火。所以,到人家家里驱灵都不能用火吗?</p>

<p>「没人教过你不能用火的时候该怎么做吗?」</p>

<p>我直截了当地提出疑问,和尚却讶异地反问:</p>

<p>「谁会教这个?」</p>

<p>「你不是从高野山来的吗?那里应该会教吧?没有练习过吗?」</p>

<p>身为外行人的我也很想知道怎样才能成为灵能者。</p>

<p>和尚赏我一个白眼。</p>

<p>「怎么可能?你以为高野山是法师训练班吗?」</p>

<p>「那你是怎么学会的?有拜师学艺吗?」</p>

<p>「的确有人去拜师,不过,驱灵的方法多半是自己研究出来的。」</p>

<p>「自己研究?」</p>

<p>有没有这么</p><p>随便啊?和尚发现我露出一脸不信任的表情,便不高兴地说:</p>

<p>「山上确实会教修法,但修法只是宗教仪式,不等于驱灵,否则每个真言宗和尚都会驱灵了。驱灵不是只要想学就学得会,而且灵异现象又是五花八门,没有绝对管用的方法,即使一开始有人教,还是得累积经验、尽量尝试,找出自己觉得最有效的方法。」</p>

<p>和尚说完之后露出苦笑。</p>

<p>「也难怪法师术士感觉都很可疑。」</p>

<p>……原来是这样。</p>

<p>「坦白说,到底能不能成功?」</p>

<p>「坦白说,做了才知道。」</p>

<p>「……礼美不会有事吧?」</p>

<p>和尚正色说道:</p>

<p>「我会尽力而为。」</p>

<p>6</p>

<p>我帮完和尚,又去帮诺尔和林的忙,把架设在礼美房间的器材尽量搬到客厅。</p>

<p>器材准备妥当之后,我们回到基地盯着荧幕。主荧幕映出搬光家具的空旷客厅,室内充满夏天午后特有的佣懒阳光。</p>

<p>稍待片刻,到了预定的时间,和尚站上修法坛。</p>

<p>『喳,萨嚩他,哈拿嘛怛,诺迦印,密!』</p>

<p>他合掌吟诵,接着坐下。</p>

<p>……一定要救礼美。</p>

<p>和尚刚开始祈祷,客厅就发出细微的轧轧声,仿佛在对抗他的诵经声,气温也开始下降,接着出现叩叩的敲打声、喀磅的掉落声。热能探测影像如同受到这些声音的影响而出现变化,尤其是地板,像是有冷风吹过,一下子从暖色变成冷色,没多久整个地板都是鲜艳的蓝色。追踪摄影机慢慢移动镜头,对准客厅中央略偏窗边的地板,正是和尚的修法坛前。</p>

<p>……啊,现在那边的温度最低……</p>

<p>玻璃窗因水雾凝结而变得蒙胧,地上冒出雾气,在明亮光线之中不太明显,却仍看得出雾气已布满整间客厅,从屋角的影子也能研判出烟雾像昨夜一样不停旋转。雾气流窜、蠢动、摇曳不定,慢慢聚集到和尚身边。</p>

<p>「……不会有事吧?」</p>

<p>我看着诺尔问道,他默默无言地凝视着荧幕。</p>

<p>啪哧一声,客厅某处传出震动声。空气颤动,那不是风声,也不是摩擦声,硬要说的话,有点像一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音量低沉又微弱,声调却像波浪一样不安定地起起落落。</p>

<p>突然间,画面里的和尚浑身一晃,仿佛有人推一下他的肩膀。和尚只朝背后望一眼,又继续进行仪式。他的身影很模糊,可见雾气有多浓。团状的烟雾围绕在和尚身旁,像有一群小孩攀着他。</p>

<p>雾气渐增,和尚的声音也随着逐渐变小,不知道是那些孩子造成的,还是因为他太投入。</p>

<p>『喳,萨罗嚩他他,罕拿,满那南,迦罗密。』</p>

<p>诵经声低沉得像是咕哝。此时雾气静止不动,和尚也停下来。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一瞬间,就像融化在黑影之中。</p>

<p>『迦他呀,罕架萨哈怛呀,娑婆诃。』</p>

<p>忽闻一声巨响,雾气瞬间碎裂,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团状雾气四散,同时传出无数的惨叫声,接着是一阵地鸣般的嗡嗡响,雾气如同被摇散一般,渐渐稀薄。</p>

<p>「……消失了?」</p>

<p>「应该吧。」</p>

<p>诺尔看了林一眼,林轻轻点头。</p>

<p>「不明的怪声都已消失,但室温还没回升。」</p>

<p>林稍微皱着眉头说。</p>

<p>「检查一下低频电磁波。」</p>

<p>我歪着头竖耳倾听,喇叭安静无声,刚才那些细语声和骚音都停了。</p>

<p>和尚突然惊讶地坐直身体,接着又听见类似地鸣的声音,而且逐渐升高,客厅开始晃动,摄影机跟着摇晃。</p>

<p>「……怎么回事?」</p>

<p>类似撞击的啪嘶声突然响起,和尚愕然地后退,他前方地上多出一道黑色裂痕。</p>

<p>『搞什么鬼?』</p>

<p>和尚继续后退,又是啪嘶一声,地板裂得更大。有东西落下摔破,闪闪发光的碎片喷向四周。和尚挺直身体抬头看着后方——是玻璃,大概是吊灯上的玻璃。</p>

<p>仿佛瞄准和尚似的,另一块坠落的物体扫过他的肩膀,发出清脆的声音裂开,碎片四散。那是挂在吊灯上的装饰,而且还在陆陆续续地掉落。</p>

<p>「……糟糕。」</p>

<p>诺尔站起来,眼睛仍盯着荧幕。</p>

<p>「有东西来了。」</p>

<p>我跟着望向荧幕,看见维持盘腿姿势倒在地上的和尚、散落在地板上的晶莹玻璃碎片、移动位置的法器,以及法器前方的……</p>

<p>微光照进起雾的玻璃窗,窗前好像有什么东西,如淡墨晕染出来的黑影摇曳不定,黑影底下又冒出雾气。</p>

<p>诺尔冲出基地,我连想也不想就跟过去。我们经过玄关大厅,跑向客厅,诺尔一开门就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客厅里弥漫着烟雾——空旷的空间,起雾的窗户。窗前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明明在画面里看到什么东西。</p>

<p>「别进来!」</p>

<p>和尚对我们吼道。他脚边的裂痕「啪」一声继续延伸,和尚又后退一些。脚底传来轰隆隆的地鸣,我抬头一看,沉重的吊灯开始上下摇晃。</p>

<p>「和尚,快离开客厅!这里有什么东西!」</p>

<p>我对和尚大叫,他不解地歪起脑袋。此时吊灯砸下一颗挂饰,正中他的额头,看到他遮着脸倒下,我忍不住冲入客厅。诺尔在后面大叫「慢着」,我却不肯停步。</p>

<p>「笨蛋!别过来!」</p>

<p>跪在地上的和尚也试图阻止,但我还是继续跑。</p>

<p>地板突然剧烈摇晃,我重心不稳,急忙站定,随即听见脚下传来喀啦一声,我发现地板弯了。</p>

<p>……我得快点把和尚拖出客厅。</p>

<p>快要碰到和尚的时候,我突然撞进一团东西。</p>

<p>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有点像是潮湿的冷气团。心底顿时涌出一股情绪——愤怒和憎恨,像是受到阻碍的愤恨、想要除掉碍事者的强烈敌意。</p>

<p>全身僵硬。</p>

<p>我本来想抓住和尚的肩膀,此时却动弹不得:心脏突然收缩,我心底一凉,像是被湿润的冷气包围。</p>

<p>……喘不过气。</p>

<p>和尚用一只手按着额头,抬头看看我,然后伸出两根手指。</p>

<p>「南无三满多,婆娑罗但,坎!」</p>

<p>总算能呼吸了。我的喉咙和心窝都在发冷刺痛,不过身体已经恢复掌控。</p>

<p>「没事吧?」</p>

<p>我对和尚点头,然后揪着他的衣服说:</p>

<p>「快出去,这里很危险。」</p>

<p>和尚终于站起来,和我一起跑向门边。地面震动令我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幸好诺尔将失去平衡的我一把拉出门外。我跌跌撞撞地踏上走廊,和尚又从后面撞上来,三个人当场倒成一团。</p>

<p>客厅的声音全都停下来,我从门外望去,发现雾气正在消散。</p>

<p>……得救了。</p>

<p>我松一口气。和尚像是被我的喘息惊醒,立刻爬起来狂奔。</p>

<p>「怎么回事?」</p>

<p>「我要打电话给绫子,那家伙去找礼美了!」</p>

<p>「去找礼美……」</p>

<p>和尚冲出走廊。</p>

<p>「我离开客厅时,穿过那些家伙。」</p>

<p>……啊!我也是。</p>

<p>「或许因为这样,有个念头钻进我的脑袋,那些家伙好像找到礼美了。」</p>

<p>和尚朝玄关大厅的电话跑去,电话却在这时突然响起。</p>

<p>……这时机未免太凑巧,我有不好的预感。</p>

<p>和尚迟疑片刻,才拿起话筒。</p>

<p>——那些家伙去了礼美那里。</p>

<p>那些家伙的企图很直接。他们像一阵风似地现身,要把礼美推出旅馆的窗外……十五楼的窗外。</p>

<p>约翰立刻冲过去抱住礼美,两人一起狠狠撞上窗户。</p>

<p>拯救约翰和礼美的不是绫子,也不是典子小姐或尾上先生。</p>

<p>因为旅馆窗户用的是强化玻璃,才有办法挡下两人的猛烈撞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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