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追迹篇〈下〉 [10]

<p>达也抵达青木原树海的时候，时钟指针刚走到下午五点不久。</p>

<p>场所是十文字家追踪部队在星期一追丢光宣逃亡车辆的地点。达也在当时破解幻术之后首先发现的小径确认到新的轮胎痕迹。</p>

<p>（这条路是对的吗？）</p>

<p>达也的意识冒出这个带点苦涩的想法。他现在知道当时已经精确锁定秘密住所的座标。这条路是对的。如果那天再稍微坚持找下去──</p>

<p>（……不，这样假设也没用。）</p>

<p>当时即使找到凌晨换日，应该也找不到正确的路。今天是因为有人先突破结界，所以达也也看见终点。如果不是从目的地反向探索，就查不出抵达这里的路线。至少这道结界对于达也来说就是这么难解的迷宫。</p>

<p>达也将电动机车「无翼」停在路肩，徒步踏入树海。从机车停放的位置到光宣的秘密住所，直线距离大约七百公尺。靠自己的两条腿行走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就算考虑到小径应该是蜿蜒延伸，应该也不必十分钟就能抵达。比起时间的经过，达也更担心在途中没注意到岔路。</p>

<p>达也身上这套四叶制作的飞行装甲服「解放装甲」，不像独立魔装大队研发的「可动装甲」具备动力辅助功能。但机械元件比较少，成品也相对比较轻，总重量不到二十公斤。既然是这种程度的重量，达也不必并用魔法也不觉得吃力，跑得出「普通」高中生田径选手参赛时的速度。</p>

<p>他慢慢开始奔跑，逐渐加速。</p>

<p>◇ ◇ ◇</p>

<p>（来了吗！）</p>

<p>光宣不是以「精灵之眼」，是以「迹兵八阵」的感应功能察觉达也接近。</p>

<p>他依然和水波一起待在秘密住所。并不是为了迎击达也。「迹兵八阵」会妨碍魔法形式的侦测。「鬼门遁甲」的固定型阵地结界「迹兵八阵」或许已经无法阻止达也入侵，但是与其离开结界，待在里面肯定比较不会被达也找到。</p>

<p>达也入侵结界的瞬间就是分出胜负的时间点。光宣做出这个决定。</p>

<p>「迹兵八阵」妨碍达也「视力」的这段期间，自行将光宣情报体复本贴在身上的九岛苍司，将会开车载着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机人逃出结界。要是达也中计，光宣就趁机带着水波往反方向逃走。如果没中计──光宣也做好正面冲突的觉悟。</p>

<p>若能逃离这里前往小田原，使用「扮装遁甲」的地理条件就齐全了。「扮装遁甲」是「扮装行列」与「鬼门遁甲」的复合魔法。是光宣今天以半天时间建构的即兴术式，肯定是只有他知道的魔法。达也再高明也不可能立刻识破未知的魔法──光宣祈祷般这么想。</p>

<p>明知身为寄生物的自己没有可以祈祷的神。</p>

<p>◇ ◇ ◇</p>

<p>（──唔？）</p>

<p>跑得和中距离跑者差不多快的达也，感受到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突兀感而停下脚步。感觉双脚踩踏的位置稍微偏移，就像是有人轻轻对他扫腿。</p>

<p>（这是「鬼门遁甲」的效果吗……）</p>

<p>「鬼门遁甲」是欺瞒方位的魔法。达也从以前就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第一次实际感受到「欺瞒方位」是怎么回事。</p>

<p>骑车的时候恐怕不会察觉，以魔法辅助奔跑的时候或许也不知道。肯定是现在感受着自己双脚踩踏的地面前进，才察觉到些许的偏移。</p>

<p>（这也是预先知道目标才能察觉。）</p>

<p>这次已经锁定目的地。走在蜿蜒道路的时候总是确认终点在哪个位置，所以一旦方向失准就能确信这不是自己误解。</p>

<p>（真是棘手的魔法……）</p>

<p>达也感觉重新见识到东亚大陆流古式魔法「鬼门遁甲」的威力。以他一己之力应该还很难破解这道结界。无论九岛家有什么意图，目前他们算是帮了达也一把。</p>

<p>达也终于跨越「迹兵八阵」的界线。</p>

<p>◇ ◇ ◇</p>

<p>（来了！）</p>

<p>感应到达也入侵的同时，光宣按下指向性短程无线电的开关。</p>

<p>「苍司哥哥，请出发。」</p>

<p>『知道了。』</p>

<p>通讯机传来明显不满却毫无反抗气息的回应。</p>

<p>结界传来车辆穿透外出的反应。披着光宣情报体复本的苍司与贴上水波情报体复本的女性型机人进入预定路线。光宣的「精灵之眼」已经「视认」这一点。</p>

<p>（接下来只要达也顺利上钩就好！）</p>

<p>虽然还没容许达也潜入宅邸，但光宣不由得屏息注视着结界回传的达也动向。</p>

<p>◇ ◇ ◇</p>

<p>（这是！水波与光宣……吗？）</p>

<p>达也感觉踏入结界约一分钟后，捕捉到突然变得明了的水波与光宣气息。</p>

<p>他重新投以「精灵之眼」。在他的「视野」映出水波与光宣正以时速三到四十公里往北方前进的「情报」。</p>

<p>（出入秘密住所的路果然不只一条吗？）</p>

<p>确保复数逃离路线以防追兵，这是常识。光宣察觉达也接近而从另一条路逃走，这种事没什么好意外的。</p>

<p>只不过──</p>

<p>（──他们要去哪里？而且这不会太好懂吗？）</p>

<p>达也觉得光宣的行动不自然，无法完全相信自己的知觉。</p>

<p>虽说好懂，但「扮装行列」正对光宣与水波的情报体产生作用。不是莉娜使用的术式，是九岛家的「扮装行列」。如果没有藤林提供的资料，应该无法「看」得这么明了吧。</p>

<p>然而太明了了。由于看得过于清楚。达也觉得以这种方式使用魔法，简直是以被人「看见」为前提。</p>

<p>而且逃离的方向也是问题。「光宣等人」穿越树海，就这么沿着公路北上。</p>

<p>继续直走会被西湖挡在前方，往东是从河口湖走中央道路，往西会在本栖湖前方继续转为北上进入甲府市。从本栖湖往南走的路线应该可以排除。若要这么走，最初就应该在离开树海之后立刻南下。</p>

<p>问题在于接下来的路线。</p>

<p>往东走是东京圈。会进入十文字家的管辖范围。</p>

<p>往北走有四叶家严阵以待。四叶本家的所在地──前第四研的场所是不能告诉其他十师族与魔法协会的机密，不过四叶家已经对三矢家、六冢家、七草家与九岛家透露大致位于「甲府到诹访」的区域。由于没特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家、二木家与十文字家应该也知道。</p>

<p>光宣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吗？还是说他打算突破四叶家的地盘继续逃往北方？</p>

<p>（……那真的是水波与光宣吗？）</p>

<p>愈想愈可疑。</p>

<p>（……但是没有置之不理的选项。）</p>

<p>无从保证拥有水波与光宣情报体的那两人不是本人。</p>

<p>（早知道应该带帮手过来吗……）</p>

<p>与其花时间确保人手不如先迅速处置的做法适得其反了。这样的后悔掠过达也脑海。</p>

<p>他怀抱这份迷惘，掉头沿着原路往回走。</p>

<p>◇ ◇ ◇</p>

<p>光宣从结界提供的情报得知达也再度走出「迹兵八阵」。</p>

<p>严格来说，伪装的小径也是结界的一部分，但小径只有埋入持续布设幻影的机关，没有赋予监视入侵者的功能。虽然想以「精灵之眼」直接确认达也的动向，但光宣拚命克制这个念头。</p>

<p>要是他以「眼」看过去，就会被达也感应到。使用监视器或对人感应器等机械手段也一样。达也应该会立刻察觉开往西湖方向的车是幌子。</p>

<p>太早离开的话会被达也发现。</p>

<p>就算这么说，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诱饵能争取的时间不多。</p>

<p>这是赌博。</p>

<p>「……水波小姐，走吧。」</p>

<p>「──好的。」</p>

<p>达也的反应从结界内部消失的五分钟后。</p>

<p>光宣带着水波离开秘密住所。</p>

<p>穿过树木环绕的羊肠小径，来到一条南北向（正确来说是北北东往南南西）的公路。</p>

<p>这里没有达也的踪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