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乐园的孩子们 第四章 向星星许愿 ～HappyBirthday～

<p>仅仅是舍弃掉哈利所构筑的全部程序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p>

<p>在网络防火墙切断连接前的瞬间，HunterPigeon的控制系统表现出了无法想象是电脑的随机应变，向第二层级网络结构中打入了无数的“针”。</p>

<p>虽然大部分都被立刻发现并破坏掉了，但是残留下来的数根“针”静静地在网络结构内部穿着“线”，不断地破坏对抗进入程序的迎击程序，从内部撬开了小小的入口。</p>

<p>现在哈利正在利用他全部的力量重新构筑破坏防火墙的“钥匙”。戒提供的关于这座岛网络构造的数据也派上了用场。</p>

<p>预计完成的时间是六月七日的晚上。但是那时候就不得不立刻从这里脱出。如果军队按照预定计划行事的话，那个时候这个岛下方应该已经集结起飞行舰艇的部队了。即使能够期待莫斯科会进行的妨碍，也无法忽视来自FWeye的监视。</p>

<p>军队的作战开始时间是上午六点。在那之前应该就会让FWeye上来了，瞄准着攻击开始的瞬间。至于马萨诸塞和伦敦派出船飞到云层之上的可能性，就算思考也没有意义。</p>

<p>无论是哪种可能性，未来都已经明确了。</p>

<p>作战决定于六月八日凌晨，天亮之前。</p>

<p>——————————————————————————</p>

<p>淡淡的黑暗之中，被柔软的光照着，芳美睁开了眼睛。</p>

<p>最初映入眼帘的是CG夜空之中挂着的巨大月牙。转了一下头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水珠图案的床上。而且衣服也已经换上了水珠图案的睡衣。桌子上排列着的装饰，书架上摆着的熊猫玩偶。毫无疑问这里就是自己的房间。</p>

<p>从床上坐起身之后“唔”的呻吟了一声。身体一点力量都使不出来，就像变成了软体动物一样。I-Brain的警告信息不断提醒着身体机能低下，至于右腿则是没有任何反应。</p>

<p>“梅！”在床边的椅子上正在给苹果削皮的小龙注意到之后双眼发亮的喊到。</p>

<p>“没问题吗？哪里难受吗？有哪里痛吗？”</p>

<p>脑袋里还是一片混乱的芳美只是嗯嗯嗯的点头。记忆十分的模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上包着绷带。压下脑袋里强烈的困倦，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感觉像是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p>

<p>芳美跳了起来。</p>

<p>但是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血液的总量严重不足导致了脑缺血。小龙立刻放下了苹果和刀子，抱住了芳美的身体。</p>

<p>“笨蛋！快继续睡觉！就算I-Brain机能恢复了，细胞的数量也还完全不够呢。”</p>

<p>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p>

<p>将脑内时钟唤醒来确认时间。“六月六日下午七点”。背上传来一股寒意。几乎是白白浪费了两天。发生了这种事就已经没法再说自己一个人解决了，不赶快告诉别人的话。拼命地动着干裂的嘴唇吐出话语。</p>

<p>“晓……快点把露蝶叫来……有重要的事情。这样下去的话，大家……”</p>

<p>“梅，你先冷静一点”，小龙安慰地抚摸着芳美的头，“已经没关系了，不要担心，那个芯片的事情黑兹已经全部告诉大家了。”</p>

<p>理解这句话代表了什么意思还用了一些时间。</p>

<p>“……真，真的？”</p>

<p>“真的，在梅睡着的期间露蝶来说明过了。现在大家正在准备逃脱——哇！”</p>

<p>回过神来的时候，芳美已经抱住了眼前的少年。</p>

<p>“……梅？”</p>

<p>眼泪无法阻止地一滴一滴流了下来。拼命压在心里的不安与恐惧化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从喉咙里传出。自己本来想要大声叫出“晓！”的，结果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小龙的手温柔地环抱住了他的身体。</p>

<p>“……晓……我，我啊”，将泪眼汪汪的表情倚在少年胸前。“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知道的历史，全部都是谎言……外面已经，已经什么都……”</p>

<p>“我懂的”，小龙用着比以往都要温柔地多的声音回答着。“我在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是完全不知所措。”</p>

<p>芳美抽泣着抬起头。</p>

<p>“……但是……那种……那种过分的……我想……总有一天出去……外面……想做的事情……和大家一起……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外面……”</p>

<p>说到最后已经变得含糊不清，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了。</p>

<p>真是太逊了。</p>

<p>但是小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抚摸着后背。</p>

<p>如想象中的那样小的，如记忆中一样粗鲁的，却又比想象中温暖的手。</p>

<p>房间中亮起了灯，CG的夜空被替换成了水珠图案。</p>

<p>“……梅，给你。”</p>

<p>“……嗯。”</p>

<p>芳美用小龙用拿出的纸巾擦掉了眼泪，又擦了擦鼻子。因为对大哭了一场的自己感到了害羞，所以又钻进了被子里。仅仅露出的双眼向上望着，用自己都听不到的细小声音问到。</p>

<p>“外面的事情，能对我说明吗？”</p>

<p>小龙感到不可思议侧着头。</p>

<p>“？不过，梅不是看过那个芯片了？”</p>

<p>“虽然是那样……但是，误会的话就麻烦了。”</p>

<p>小龙点了点头说着“这样啊”，开始说起从露蝶那里听到的说明。</p>

<p>大家被带到这个岛之后不久，外面就发生了真正的战争。</p>

<p>世界被冬天覆盖了的事情。</p>

<p>CITY·北京毁灭的事情。</p>

<p>这个岛被电脑自动管理着的事情。</p>

<p>新德里军的攻击已经逼近了的事情。</p>

<p>“……那，CITY·莫斯科的人们是我们的同伴吗？”</p>

<p>“和同伴还不太一样，露蝶是这么说的。莫斯科军只是想要实验样本而已，所以不能大意。”</p>

<p>“那黑兹呢？”</p>

<p>“那个人是接受了莫斯科委托的自由便利屋。”</p>

<p>芳美稍稍思考了一下。</p>

<p>“不能成为咱们的伙伴吗？”</p>

<p>小龙摇了摇头，“不可能的。”</p>

<p>“什么啊，这么冷淡……”，芳美露出了些许悲伤，“还不能相信黑兹吗？”</p>

<p>“不，那个人能够相信”，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一下，按住了芳美的嘴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如果帮助我们的话，就是说必须要和CITY打起来了不是吗？既没办法拿到报酬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可能的啦，那种事情。”</p>

<p>“……这样啊”，用被子擦掉快要溢出来的眼泪，强行的作出了一个笑脸，“的确是呢，那种不可能的事情，说不出口呢。”</p>

<p>短暂的沉默。</p>

<p>先开口的是芳美。</p>

<p>“我该怎么办才好？”</p>

<p>“行李的搬运就交给我来干，梅就再好好的睡一觉。”小龙用手指梳了梳了芳美的头发，“脱出时间是后天的早上，不抓紧恢复体力的话。”</p>

<p>“后天啊……”，想到这个就露出了笑容，“在生日那天脱出，会很帅气吧。”</p>

<p>小龙只是呆呆地说了一句：“……笨蛋女！”</p>

<p>“小龙的‘笨蛋女’也有种已经很久都没听到了的感觉”，向上看着小龙的脸，“……我果然是笨蛋吧。”</p>

<p>对着这句话，小龙不知为何发怒道：“不是笨蛋！”</p>

<p>“诶？”听到这句乱七八糟的话，芳美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而且这次的事情也是我自己擅自乱跑害得大家担心……”</p>

<p>“我说不是笨蛋就不是笨蛋！你倒是和往常一样‘不要说我笨蛋！’那样子发怒啊！”</p>

<p>突然将削好了皮的苹果放到了芳美的眼前说着，“快吃</p><p>！”</p>

<p>“呃，嗯。”</p>

<p>在强势的威胁下，芳美反射性地接过了苹果。为了从有皮还是没有皮的部分开始吃犹豫了一下之后，咬下了白色的上半部分。因为还是躺着的姿势，所以吃起来很费力。</p>

<p>又是短暂的沉默。</p>

<p>这一次是小龙先开口了。</p>

<p>“……那个，梅。……你的I-Brain有没有变得奇怪？”</p>

<p>“恩？”没能理解问题的意思，芳美依然继续吃着苹果，用眼睛问着这是怎么回事。</p>

<p>“不是，虽然被露蝶拜托问的……潜入下面的第二层级的时候，I-Brain有没有变得奇怪，之类的……”</p>

<p>“诶？”将只剩下芯的苹果扔进了垃圾箱，“所以说，I-Brain会停止是因为刚才提到的保护是吗？”</p>

<p>“不是那个”，小龙摇了摇头，“‘有没有看到奇怪的梦’或者‘头脑里听到了声音’之类……虽然我也不清楚，有没有那种事情？”</p>

<p>“奇怪的梦？”芳美侧起头。</p>

<p>即使这样说也很为难啊，实际上在I-Brain停止之后的事情都已经记不清了。被无数的枪射中，好痛，好害怕，逃进了某个房间这些还都能勉强记得，在那之后就完全不清楚了。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被谁的手臂抱住了。</p>

<p>说起来……</p>

<p>“呐，晓……我是如何被救出来的？”</p>

<p>“诶？那个”，小龙支吾着，“……是黑兹去救你的。”</p>

<p>“……是那样吗？”</p>

<p>“就是那样……当然的吧。就算我去，I-Brain也没办法运行。”</p>

<p>“这样啊”，虽然点了点头，但是芳美仍然不太能接受。模糊想起的最后的记忆。抱着自己的瘦小的手臂。那不是黑兹的手臂……心里有着这种感觉。应该是是更纤细的，不太可靠的。</p>

<p>视线突然停留在了床边的垃圾箱上。</p>

<p>小龙诧异的歪着头，顺着芳美的视线看了过去。</p>

<p>“啊！不，不对！”慌忙的取出扔进了垃圾箱中的绷带，“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点小伤，你看！已经治好了！”</p>

<p>虽然将染成鲜红色的白布胡乱的收进口袋里，但是用那种可疑的态度完全就和说“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p>

<p>“……晓，难道说，那个。”</p>

<p>“不对不对不对！”小龙快速摇晃着已经红到耳根的脸，“对了！不去叫露蝶的话！”</p>

<p>芳美一把抓住了想要逃跑的小龙的手臂。仅仅这样，小龙就一下子停住了。用那只手臂支撑着防止再一次贫血倒下，静静地起身。</p>

<p>“……晓来救我了吗？”将少年纤细又不太可靠的手臂抱在胸前，“真的吗？”</p>

<p>作出似乎能听到嘎吱声的僵硬动作，小龙转回头。</p>

<p>“……救你的人是黑兹……我只是帮忙——唔哇！”</p>

<p>突然被从后背抱住，小龙发出了“哇哇哇”的丢脸叫声。芳美用着不知是抱住还是勒住的姿势，从背后摩擦着少年的廉价。心情高兴的不能自已。</p>

<p>“真的？真的来救我了吗？呐！真的？”</p>

<p>“梅……胸，胸部在……后背……”</p>

<p>“那条腿是因为我的原因受伤的吗？是吗？”</p>

<p>少年诚实地点了点头。芳美更用力地抱住了少年。说话的时候带着颤抖，连自己都很清楚。心里有着一个非常温暖的东西，那个东西似乎正用力的大喊着“好高兴好高兴”。</p>

<p>“为什么要来呢？我明明说了好多过分的话，还净是对你做恶作剧，和你吵架。”</p>

<p>“就算你问为什么……”</p>

<p>对着无言以对的小龙，芳美更用力的摩擦起脸颊。</p>

<p>“为什么呢？我的事情不会觉得讨厌吗？明明不能使用I-Brain却不会觉得害怕吗？”</p>

<p>小龙依然沉默着，已经通红的脸似乎变得更红了。</p>

<p>“呐！”</p>

<p>——小龙终于突破了极限。</p>

<p>一下子甩开了抱着自己的芳美，站起身敲了芳美脑袋一拳。</p>

<p>“……好痛！”，芳美含着眼泪抚摸起自己的头，“干吗打我啊！”</p>

<p>“太罗嗦了！那种无聊的事情根本就无所谓！”小龙站顺着站起身的姿势踢飞了椅子，“我去叫露蝶啦！老实地睡觉！”</p>

<p>这样说着便用想要踩破地板的气势冲出了房间。</p>

<p>芳美这下子只能呆呆地看着小龙冲出去的房门。</p>

<p>“什么嘛”，粗暴地躺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脑袋。“什么嘛什么嘛什么嘛！明明人家难得想要表示感谢呢！”</p>

<p>小龙为什么会那样生气，芳美完全搞不明白。</p>

<p>——————————————————————————</p>

<p>同一时间——</p>

<p>在露蝶的房间里，黑兹和露蝶两个人默默地进行着脱出的准备。</p>

<p>虽然如此，要做的事情其实和普通的搬家没什么两样。因为打开中央训练场隔断所用的程序是由哈利负责，黑兹等人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搬出行李而已了。因此黑兹从中午过后就一直忙于身体劳动。</p>

<p>将占据着整面墙的柜子里，把“行李”按顺序放入整理箱。</p>

<p>“……不过还真亏的能积累了这么多啊。”</p>

<p>将贴着“二一九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圣诞派对”这样标签的摄影机碟片放入了整理箱。在旁边按照顺将“十二月二十四日”“十二月二十五日”放入。最古老的一张是六年前“二一九二年六月八日”，最新的则是昨天“二一九八年六月四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不落的一共六年份，近两千张。从碟片的容量来考虑的话，明明两三张就能全部保存进去了，刻意一天一张来保存是她的癖好吗？</p>

<p>“那个，真的要将这些全部带走吗？”</p>

<p>……没有得到回答。</p>

<p>黑兹转过上半身，将视线移向正在默默地整理衣服的少女。</p>

<p>“喂！”</p>

<p>“……诶？啊，是的”，露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那双眼睛显得有些空虚，语气变得不太可靠。“……那个，您刚刚说了什么？”</p>

<p>“……没什么。”</p>

<p>黑兹摇了摇头，露蝶小声说了一句“这样啊”，就再次放下视线。果然眼睛很空虚，视线也不能固定。今天一天的作业之中一直都是这副样子。说是在发呆又不太准确。和表情相对的，动作相当机敏。将衣服叠好放入箱子中的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似乎是完全专注于眼前的作业，来不及进行多余思考的样子。</p>

<p>应该是受到了打击吧。</p>

<p>——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p>

<p>自己所相信的东西在一天之内全部碰坏所造成的冲击，黑兹只能作出想象。而且对着只能想象到的痛苦所说出的话也完全没有说服力。黑兹只能沉默地将精神集中在眼前的作业上。</p>

<p>仅仅将所有的碟片收进箱子就花费了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p>

<p>“……这样就完成了”，站起身将手伸向其中一个箱子，“那么就把这个搬到船上去了。”</p>

<p>露蝶对这句话作出了反应。</p>

<p>停下动作看了过来，“啊……”</p>

<p>“怎么了？”</p>

<p>“那……那个……”，露蝶犹豫了一阵，“那些碟片……”</p>

<p>摆出了正坐的姿势，径直的看着黑兹的脸。</p>

<p>黑兹就维持着现在的姿势等待着接下来的话。</p>

<p>沉默持续了五秒钟。</p>

<p>带着用相当不舍的表情，露蝶指向放着碟片的箱子。</p>

<p>“我想要将那些碟片全部交给黑兹先生。”</p>

<p>“……啊？”</p>

<p>预料之外的发言让黑兹张大着嘴愣住了。对着这副表情的黑兹，露蝶</p><p>用手比划着。</p>

<p>“只要一直保存着就可以了！如果觉得麻烦的话就请保存到别的地方，埋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也没关系！”，用一副已经燃尽了的眼神向上看着，“……不行吗？”</p>

<p>“不……不是说不行，而是想问为什么要交给我？”，完全搞不清楚少女的意图。“自己保管着不是很好嘛……还是说那些碟片中保存了什么不得了的数据吗？”</p>

<p>露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起身走到了黑兹的身旁，从还没有封起来的箱子中取出了一张碟片。</p>

<p>“……你看这个。九四年五月十日。是四年前晓生日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梅强烈要求着‘我来做饼干’而尝试使用自己从没用过的自动料理机，结果当然是失败了……”，似乎是回忆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露蝶眯起了眼睛，“啊，这个是……您知道七夕吗？是中国古代的节日，晓和梅从数字图书馆中找到相关资料的时候，虽然大家偷偷地潜入了训练场，但是被隔断挡住没办法看到星星，即使如此梅依然说着无论如何都要过七夕，结果用樱花树代替竹子挂上了短笺……”</p>

<p>“噢……”</p>

<p>唐突地开始说起了以前的事。</p>

<p>她们曾经经历过的过去在黑兹眼前重现了出来。</p>

<p>被世界遗忘的这座岛，仅仅四个小孩子。</p>

<p>不断重复着的每一天。</p>

<p>但是至少在这些日子中寻找着快乐，互相帮助合作。</p>

<p>快乐会变为四倍，痛苦会变为四分之一。</p>

<p>伴随着幸福过着的每一天。</p>

<p>——这里，是孩子们的乐园。</p>

<p>“……这些碟片包含着我们全部的回忆”，露蝶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阴影。“但是交给军队的话，这些也会被当作单纯的研究材料。”</p>

<p>“不，但是”，黑兹挠了挠头，“就因为这样交给我的话也不是个办法吧。这样重要的东西，应该由你们藏到某个地方。”</p>

<p>露蝶静静地摇了摇头。</p>

<p>“……原本这些对我们来说就是不必要的东西……即使没有这些，回忆也保存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中”，指尖轻轻滑过了碟片的表面，“只不过想把我们在这里生活过这一事实的证明留在某处。”</p>

<p>真是奇妙的言语。</p>

<p>那是什么意思？也许该这样询问也说不定。</p>

<p>不过黑兹并没有那样做。</p>

<p>取而代之的只是从露蝶的手中接过碟片。</p>

<p>“我收下了。”</p>

<p>这样回答道。</p>

<p>“……十分感谢。”</p>

<p>从露蝶的眼中流下了一滴泪水。</p>

<p>——————————————————————————</p>

<p>半夜的时候醒来了。</p>

<p>既是不可能的事情，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p>

<p>维持着仰躺在床上的姿势，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医务室黑暗的天花板。接受自己已经醒了这个事实还需要一些时间。确认了脑内时钟的时间，“凌晨一点三十五分”。今天，正确的说是昨天睡着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半，仅仅经过了五个小时而已。全身传来一阵恶寒。</p>

<p>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开始了。</p>

<p>跳着站起身，拔下了手上的点滴针头。拿起枕边的便携终端输入了命令。肋骨内侧的心脏在暴动着。冷静。还来得及。只需要仅仅数小时，就能把那个程序完成了。</p>

<p>按着终端的手指停了下来。</p>

<p>——冷静。</p>

<p>我到底想要做什么？</p>

<p>拼命地止住手部的颤抖，将终端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程序的完成已经近在眼前了，有明天一天就足够了。现在最需要的是争取每一分每一秒的睡眠。现在这样下去的话就无法挽回了。</p>

<p>露蝶拿来的药确实应该在桌子上……</p>

<p>这样想着的瞬间。</p>

<p>突然与自己的意志无关的抬起了右臂，肘部以下瞬间染上了暗色并且像鞭子一样伸长。像是独立的生物一般在空中晃动着，向桌子上的药瓶发动了攻击。</p>

<p>——赶上啊！</p>

<p>将左臂变为利刃，把右臂从根部切断。断面中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在贯穿药瓶前的瞬间失去力量的触手无力地掉落在地板上，重复了几次痉挛之后就分解融化了，最终化作黑色的水残留下来。</p>

<p>虽然没有对神经系统进行处理，但是仍然感觉不到任何疼痛。</p>

<p>剩下的左臂回复了原状，谨慎地触碰水洼，通过指尖将液体重新吸收进体内之后再生出右臂。</p>

<p>肩膀，手肘，手掌，指关节……</p>

<p>没关系，能够随心所欲的行动。</p>

<p>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的瞬间，这一次是内脏发生了痉挛。在从喉咙深处涌出不快感的同时拿起枕边的毛巾捂住了嘴。</p>

<p>咕地，温暖的液体溢了出来。</p>

<p>毛巾无法完全吸收的液体在床单上留下了点点黑色的污渍。</p>

<p>那既不是胃液也不是血液。</p>

<p>产生了仿佛身体内侧被掏空了一样的感受。</p>

<p>就和发作的时候一样毫无征兆的就结束了。调整着混乱的呼吸，用颤抖的手抓住了药瓶。强化塑料制成的瓶子输给了握力而破碎了，放在里面的紫色药丸被戒连同破碎的瓶子一起咽了下去。</p>

<p>一阵脱力感袭向全身，身体像是崩溃了一般横倒在床上。</p>

<p>“……还剩下……一天左右吧。”</p>

<p>握着被染成黑色的毛巾小声念叨着。</p>

<p>“我的……寿命”</p>

<p>——————————————————————————</p>

<p>就这样，对所有人都平等的，最后一天到来了。</p>

<p>——————————————————————————</p>

<p>清晨六点。小龙在平时所穿的外套之上又披上了一件罩衫，正仰望着中央训练场上铅色的天空。在令人无法联想到是人造光的照射下，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冰冷的空气令人很舒服。想到这就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心中感到了些许寂寞。随后顺次抚摸起种植在外圈的树木。</p>

<p>“……接下来。”</p>

<p>绕了训练场一周之后再一次抬起头。确认了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走向了占据着广场一角的深红色的船。</p>

<p>缓缓地登上梯子。</p>

<p>在过程中停下来再一次看向了周围。无谓地压低脚步声走进了船里。</p>

<p>无论怎么想都找不到其他可以商量的对象了。</p>

<p>不是能和本人说的事情，和露蝶商量的话又觉得太不好意思了，虽然戒的话也许能够商量，但是总觉得那样子很可怕。</p>

<p>于是小龙来到了这里。</p>

<p>在看到黑兹的瞬间脑袋里想到的剧本完全化为了白纸。首先打招呼之类，为之前的失礼态度道歉之类，以后可能的各种出路之类的，全部消失到九霄云外去了。</p>

<p>不说点什么的话。</p>

<p>头脑中不断搜索着词句。虽然在不断的搜索着，但是无论多久都没有找到。黑兹显得莫名其妙，露出了要是没有事的话就请离开的表情。糟糕，这样下去可不行。难得提起勇气来到了这里。什么都好，不搭上话的话。</p>

<p>“那……那个，那个啊……”</p>

<p>“怎么了？”</p>

<p>下一个瞬间，到达了混乱顶点的小龙从嘴里说出了极其失礼的质问。</p>

<p>“——你是萝莉控吗？”</p>

<p>“……啊？”</p>

<p>门的另一头，黑兹张着嘴石化在了那里。</p>

<p>在桌子上方浮着的监视器上，排列着各种各样的关键词。“熊猫”、“水珠图案”、“饼干”、“花”……这份简单列出的的“芳美会喜欢的物品清单”看起来很有用但实际上却是乱七八糟，想要在其中找出规律基本是不可能的。黑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板</p><p>着脸审视着这份清单。</p>

<p>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小龙正坐在上面一边晃着双脚一边喝着纸杯里的咖啡。</p>

<p>第一口喝下去因为烫而皱起脸，第二口喝下去因为苦而呛住。装酷说出“黑咖啡就好”的小龙放入了和之前某人差不多量的牛奶与砂糖，就是甜度百分之一百二十的那个。喝下了半杯之后把纸杯放回了桌子上。</p>

<p>带着难以平静的心情看向了正在思索的黑兹。</p>

<p>“……果然是熊猫吧。”</p>

<p>冷不丁地黑兹开了口。</p>

<p>“熊猫？”无意识地问了回去。</p>

<p>“恩。那家伙喜欢的东西之中的NO.1果然就是熊猫吧。”</p>

<p>‘熊猫啊。’</p>

<p>浮在黑兹头上的三条横线表示出来的漫画表情上，表示嘴的线不停地波动着。那是这艘船的控制系统，似乎名叫哈利。</p>

<p>‘但是芳美大人已经集齐‘熊猫时钟’，‘熊猫布偶’，‘熊猫日历’这三样神器了不是吗？在此之上继续用熊猫系列来攻击的话，从战略角度来看不太好吧。’</p>

<p>黑兹一边小声地念叨着“……原来如此”，一边用一副为难的表情盯着天花板。交叉起手臂，皱起眉毛，时不时的小声念叨着什么的那个样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认真的。</p>

<p>——希望一起来考虑送给梅的生日礼物。</p>

<p>——这是最后一次了，希望能够好好地过一次生日。</p>

<p>这样拜托他的时候完全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命悬一线的状态。在这个生死关头顾不上会被说些什么了，带着绝对会被当作白痴的觉悟，结果还是想不到其他能够商量的对象才无奈地来到这里。</p>

<p>明明是这样，这个人……</p>

<p>“……没办法呐”，黑兹不经意地站起身，“干脆抛开这份喜好列表吧。”</p>

<p>这样说着就走近了房间角落里的小型货柜。“稍等一下啊”这样说着之后打开了柜门，开始在里面翻找。似乎相当愉快而且随意的样子，甚至能听到口哨的声音。</p>

<p>“诶？那，那个……”</p>

<p>因为完全跟不上他的步调，小龙显得很疑惑。</p>

<p>‘啊，请不要介意’，像是涂鸦一般的哈利的脸飞到了眼前。故意压低了音量说着，‘这个不方便当面说出来，黑兹对关于‘生日’的话题很没有抵抗力。’</p>

<p>小龙因为这句意外的话而睁大了眼睛，“为什么？”</p>

<p>‘这个我不太方便说’，哈利带着某种深意地转向了墙壁，那里挂着一张照片，‘嘛，总之是因为他喜欢这种事吧。’</p>

<p>“……啊，有了有了！”</p>

<p>似乎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黑兹离开了柜子。用手背擦了擦沾在脸上的灰尘，将一个小小的盒子扔了过来。</p>

<p>小龙在空中接住了飞过来的盒子，被上面长期积下的灰尘呛了一下，接着战战兢兢地打开了盖子。</p>

<p>“……哇！”</p>

<p>下意识地发出了感叹，盒子之中是一枚并不花哨的银色戒指。小龙虽然不清楚外面世界中物品的价值，但是依然觉得这件东西是“很贵重的东西”。</p>

<p>送这个的话，梅会高兴吧……</p>

<p>“这个如何？”</p>

<p>随着黑兹的声音，小龙的终于“诶？”的取回了意识。接着黑兹说出的“拿去吧”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差点让戒指掉下去。</p>

<p>“拿，拿去是……诶？但是……”</p>

<p>“这可是是秘银制作的，尺寸也可以调节，看起来不错吧？”</p>

<p>“不是这回事！”</p>

<p>对着争论起来的小龙，黑兹指示轻轻地一笑。</p>

<p>“本来就是赌博赢来的东西，毕竟乍看起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也并不是白给你的”，稍微停顿了一下，“前天多亏了你才能得救，就当作那个时候的谢礼。”</p>

<p>小龙注视着手中的戒指。</p>

<p>的确作为生日礼物的分量绝对不会不够，或者说已经超过了。</p>

<p>但是。</p>

<p>感觉有些不对劲。</p>

<p>“……不好意思”，相当迅速地将戒指递了回去，“果然不能收下。”</p>

<p>‘为什么？’哈利问道。‘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p>

<p>“不是，我认为非常的好，但是。”</p>

<p>“是心意不够吗？”</p>

<p>被猜中了心思的小龙瞪大了双眼。对着这个样子的小龙，黑兹露出了富有深意的笑容。</p>

<p>“那么这个样子如何？”说着打了个响指。</p>

<p>——数分钟后。</p>

<p>将戒指和形成论理回路用的小刀放入口袋中，小龙兴高采烈地离开了房间。</p>

<p>虽然论理回路主要是用来强化建材和装甲的技术，但是本来是以电脑和I-Brain为媒介进行情报控制而开发出来的，根据使用方法的不同也会有着各种各样的效果。</p>

<p>比如说在这枚小小的戒指上刻上花纹一般的论理回路就能在上面记录信息。</p>

<p>信息，信息……</p>

<p>“好了！”</p>

<p>看来今天会是相当忙碌的一天。</p>

<p>——————————————————————————</p>

<p>最后的一天一转眼就过去了。</p>

<p>被要求“老老实实的睡觉”而被小龙固定在床上的芳美，因为使用黑之水制作了替代用的右腿，所以吃了平常三倍的食物，身体状况也转瞬间就回复了原状。难得恢复了精神，像这样子一直躺在床上睡觉实在太无聊了。在行李被搬了出去而变得空荡荡的房间里短暂思考了一会儿之后。</p>

<p>决定了。</p>

<p>芳美从床上起身，挨个和自己房间中的家具进行了告别。然后去到厨房对着自己喜欢的碟子与杯子逐个道别，接着转过所有房间挨个进行道别。无论是哪样东西，哪个场所，都一定有过某种回忆。“再见了”，随着这句话，脑海角落中的回忆再次鲜明地浮现了出来。</p>

<p>怎么能哭，虽然这样克制着自己，可是果然还是哭了出来。</p>

<p>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稍稍过了下午三点。胸口似乎被打开了一个大洞，冰冷的风从里面穿过。芳美倒在了床上，呆呆地仰望着CG的太阳。</p>

<p>意识到忘记了重要事情的时候，已经是五分钟之后了。</p>

<p>在今天之内有一件不能不做的事情。</p>

<p>……想到这里，右臂肘部以下的部分变成了黑色的触手，拉开了桌子的抽屉将里面的便携终端拿到了眼前。</p>

<p>这种事情之前也有过很多次了，不过似乎在之前第二层级的那件事以来变得越来越频繁。身体擅自地做出行动，这样说也并不恰当，应该说是部分身体和I-Brain直接连接到了一起，就像“身体构造的控制”和“移动身体”已经变成了同等级的事情一样。</p>

<p>重新集中了注意力，在终端上输入命令。将“旷课是不可以的”这类错误信息从画面上消除之后，启动了邮件编辑软件。用了三十多分钟才完成了能够令人接受的文章之后直接发送到了小龙的房间。</p>

<p>之后打开了空荡荡的壁橱，取出了仅剩下的那件战斗服。</p>

<p>为了适应身体变形而使用了伸缩性的材料，为了展开双翼而在背后开了空洞。一想到七年之间一直使用着的这件衣服今后也许就没有再穿的机会了就稍稍有些伤感。用了比平常要长一倍的时间换好衣服，将脱下来的上衣和裙子整齐的叠起来放在了床上。站到梳妆台前仔细检查起自己的样子，最后在三股辫的前端系上了自己拥有的缎带中最漂亮的一个。</p>

<p>脑内时钟宣告了“下午四点”的到来。</p>

<p>墙壁上用CG表示着的蓝天之上，同样由CG表示的鸟儿在盘旋着。</p>

<p>从中央训练场的一角，芳美进来时正对面的隔断之中，黑发的少年现出了身</p><p>影。由于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缘故，原本就瘦小的身体看上去更加纤细了。不知为何耷拉着脑袋，缓缓地迈着脚步。</p>

<p>“很好！看来好好地换好了衣服呢。”</p>

<p>对小龙的战斗服姿态感到满足，芳美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进行“黑之水”的增设，天空也是被隔断封闭的铅色，训练场的角落还停着一艘大船，但是不管怎么说也已经是完成了准备。</p>

<p>“那么就开始咯！”</p>

<p>“开始什么的……”，小龙一副为难的表情说到，“梅，果然还是算了吧？”</p>

<p>“……什么嘛，不要说那种无聊的话！”</p>

<p>“但是……我……”</p>

<p>对着没有拿出干劲的小龙，芳美在心里摇了摇头。认为既然换上战斗服就肯定会充满干劲这种事情看来只是一厢情愿而已。</p>

<p>把他叫到这里来的目的应该已经清楚地告诉小龙了。</p>

<p>毕竟那封邮件被加上了“挑战状”这样的标题。</p>

<p>就这样吧，在心中点了一下头。</p>

<p>说了这些之后小龙肯定就会拿出干劲的。</p>

<p>“我们在这里进行过多少次战斗了，你还记得吗？”</p>

<p>小龙用不带热情的声音回答：“不记得了。”</p>

<p>芳美自豪的挺起胸。</p>

<p>“二百一十六次。而且对战成绩是一百零八胜一百零八败不分胜负”，紧接着毫不犹豫地说出了一个问题，“……不认为应该做个了断吗？”</p>

<p>你该怎么办，芳美看准了小龙的脸。</p>

<p>小龙没有回答。</p>

<p>突然转过身背对着芳美。</p>

<p>“……回去了。”</p>

<p>“等，等一下啊！”芳美因为这预想之外的反应而慌张起来，“为什么啊！可是不分胜负哟？不分胜负！那样也没关系吗？这次就是最后一次了，来分个高下吧！”</p>

<p>“那算我输就好了”，小龙没有转身。“不战而败，一百零九胜一百零八负，梅的胜利。”</p>

<p>“不行啊，那个样子！”芳美跑了过来抓住了小龙的手臂，“为什么要那样说！那样岂不是没有意义吗！”</p>

<p>“……已经不想和梅战斗了！”</p>

<p>“还在担心我的身体吗？那已经没关系了！已经恢复精神了……所以来嘛，晓？”</p>

<p>“——说了不想打就是不想打！”</p>

<p>小龙粗暴地甩开了芳美的手转了过来。</p>

<p>“……晓？”</p>

<p>因为太过粗暴，芳美一时间语塞了。</p>

<p>小龙发怒了。</p>

<p>咬着牙，肩膀颤抖着，握紧的拳头已经失去了血色。</p>

<p>“梅……”，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从嘴里挤出了言语，“梅受了重伤，我也被枪射中，而且……虽然认为龙使者绝对不会死，但是那种疼痛让我害怕梅说不定会就此死掉……再想起训练之类的普通战斗就觉得像是谎言一样非常害怕……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安全装置没有起到作用的话，说不定就会把梅杀掉……但是，为什么啊！”</p>

<p>说到最后已经低下了头，只剩下轻声地低语。</p>

<p>“为什么还说要做这种事啊……”</p>

<p>“我……”</p>

<p>没等芳美说出接下来的话便压住了她的嘴唇。</p>

<p>“……梅就那么喜欢战斗吗！”</p>

<p>不对。</p>

<p>拼命地摇了摇头。</p>

<p>“对不起……”，说着便握住了小龙的手，“我没有那种打算。”</p>

<p>小龙仍然低着头没抬起来。</p>

<p>他伤心了。</p>

<p>因为我的错。</p>

<p>芳美作出了觉悟。</p>

<p>不把真正的心意传达给他不行。</p>

<p>“……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p>

<p>在人造风的吹拂下，周围的树木发出沙沙声。</p>

<p>“——因为已经无法再次在这里和小龙进行训练了。”</p>

<p>小龙诧异的抬起头。</p>

<p>“接下来也要和这个训练场告别了”，芳美注视着小龙的眼睛，“所以说，要进行最后的了结。”</p>

<p>二人的终结。</p>

<p>本来这种事情是无所谓的。</p>

<p>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这一点，自己是最清楚的。</p>

<p>只是想要再一次在这个地方奔跑。</p>

<p>踏着柔软的土地，听着吹过的风声。</p>

<p>“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呢”，跪在地上抚摸起脚边的土壤。“能够相信吗？我们可是已经在这里战斗了二百次了哦？”</p>

<p>不知是从体格的因素考虑，还是有其他某种理由，芳美的训练对手几乎都被定为小龙。</p>

<p>在这个小岛上不变的日子中，唯一互相认同的对手。</p>

<p>重复了无数次的战斗，彻底熟知对方的技巧，下一次就那样试试吧，这一次就这样做吧，不断地练习着战斗。在不知不觉中这些已经化成了芳美日常的一部分。</p>

<p>“……想要战斗什么的已经不会再说了。”</p>

<p>每天四个小时的授课，每周一次的休假，以及随时进行的战斗实验。</p>

<p>理所当然的每天，理所当然的重复，理所当然的世界。</p>

<p>这就是芳美的世界。</p>

<p>“所以，请陪我在这里。”</p>

<p>低着头发出了请求。</p>

<p>不想被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脸。</p>

<p>……忽然，一双小小的手抚摸起三股辫。</p>

<p>“我懂了”，小龙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芳美的脸，“梅的挑战，我接受了。”</p>

<p>惊讶地抬起了头。</p>

<p>看到了小龙温柔的眼神，心脏砰的跳了一下。</p>

<p>“……可以吗？”连眼泪也没擦地问到。</p>

<p>“可以啊”，小龙点了点头，“所以不要哭了。”</p>

<p>两位魔法士起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在距离一百米的地方转过了身。</p>

<p>不知何时风已经停止，彻底的寂静支配了整个训练场。</p>

<p>“虽然待机室被锁住了无法使用黑之水”，芳美的左臂分裂成了五条触手，“最后的比试，准备好了吗？”</p>

<p>“当然”，小龙笑了笑，将右臂转变成了黑色的利刃。</p>

<p>接着，二人完全同时地发动了最初的攻击。</p>

<p>——————————————————————————</p>

<p>脑内时钟表示着“下午六点”。</p>

<p>一只手拿着药瓶，露蝶飞快地走向医务室。</p>

<p>药瓶中装满的白色药丸其实并不是药。而是从分子单位刻上了论理回路的微米级疫苗程序。让有机物合成装置全力工作也只制作出来这些。为了表示是试作品的鲜艳颜色已经没有必要了。已经用自己的I-Brain实验过了没有问题。</p>

<p>终于完成了。</p>

<p>真的是漫长的经过。</p>

<p>七年间一直持续编织着谎言。虚假的历史，虚假的世界，虚假的记忆。每当看到芳美和小龙的笑脸都会感到心痛。犹豫着让他们知道真实会不会更好而无法入眠的夜晚也有过无数次了。戒倒下之后的一年一直是都在恐惧中度过的。</p>

<p>但是这终于要结束了。</p>

<p>戒的程序也应该即将完成了。</p>

<p>这一次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岛了。</p>

<p>是我们的胜利。</p>

<p>最后已经几乎是全速前进的到达了医务室的们前。抚平了翘起来的头发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敲了一下门。</p>

<p>没有回应。</p>

<p>稍稍有些不安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经过强化的听觉捕捉到了细微的呼吸声。戒就在房间中，躺在床上。大概是累得睡着了吧，那样的话只要叫醒他就好了，没有必要担心。侵蚀着戒脑部的病魔什么的已经害怕的必要了。</p>

<p>手指滑过门边的触控板，输入了自己的ID。</p>

<p>随着轻轻的机械声，门滑开了。</p><p>——药瓶从露蝶的手上滑落了下来。</p>

<p>——————————————————————————</p>

<p>晚上十一点，已经关闭了照明，陷入了一片黑暗的训练场。</p>

<p>二人的战斗仍然不厌其烦地持续着。</p>

<p>虚空中闪过利爪的刀刃。</p>

<p>刺穿了空间的触手长矛。</p>

<p>互相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断预测着接下来第二第三手的行动，用名胜负这个形容可谓最合适不过了。</p>

<p>时不时的改变形态跃动着的瘦小身体。</p>

<p>毫无间断的轻快步伐。</p>

<p>少年与少女嘴角上浮出的微笑。</p>

<p>与其说是战斗，更不如说是某种舞蹈。</p>

<p>二人的舞步不断地，不断地，没有满足的持续着。</p>

<p>最后的瞬间。</p>

<p>黑色的触手浅浅地划过少年的头，黑色的利刃轻轻地击中少女的肩膀，似乎终于筋疲力尽了的二人交叠着倒了下去。</p>

<p>双方都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站不起来了。</p>

<p>持续了近七小时的壮烈的战斗，最终以平局收场。</p>

<p>黑兹一直盯着监视器上显示的立体影像。</p>

<p>“……结束了啊。”</p>

<p>小声念叨着，接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p>

<p>两个人在训练场上现身的时候，黑兹正呆在自己位于HunterPigeon居住区的房间里。一字不漏的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结果完全无法从船上出去了。</p>

<p>少年与少女最后的战斗。</p>

<p>黑兹见证了全部的过程。</p>

<p>直到最后为止都没能错开视线。</p>

<p>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沉淀到了胸中。</p>

<p>……在监视器中，两人站起身。</p>

<p>混杂着杂音的对话传入了船外的麦克风。</p>

<p>——胜负……没能分出来呢</p>

<p>——是啊……但是……</p>

<p>——……但是？</p>

<p>——但是……很高兴</p>

<p>——……恩</p>

<p>少年和少女面对着面露出了笑容。</p>

<p>二人再一次仰卧在地面上，互相靠在一起。</p>

<p>——结束了呢</p>

<p>——是啊</p>

<p>——风，很舒服呢</p>

<p>——是啊</p>

<p>——……天空，没办法看到呢。</p>

<p>——……是啊</p>

<p>“哈利，能打开隔断吗？”</p>

<p>‘能。就在刚才程序已经完成了。’</p>

<p>“……打开隔断！”轻轻地打了个响指。</p>

<p>‘了解’，哈利回应到。</p>

<p>在监视器上映出的训练场的黑暗中，淡淡的光射入了进来。</p>

<p>少年与少女同时惊讶地发出了声音。</p>

<p>覆盖着训练场的隔断从中央打开了小小的洞。</p>

<p>两人仰望着中间的洞逐渐扩大，终于满天的星空充满了整个世界。</p>

<p>在空中最高的地方，一轮半月似乎正微笑着。</p>

<p>少女的手和少年的手重合到了一起。</p>

<p>——真漂亮啊</p>

<p>——真漂亮呢</p>

<p>——但是还想要再看一次太阳呢</p>

<p>——是啊</p>

<p>——……呐，晓</p>

<p>——……嗯？</p>

<p>纤细的手指和纤细的手指扣在了一起。</p>

<p>——离开了这里之后，即使分开了也要一直做朋友好吗？</p>

<p>——……就这样约好了</p>

<p>……将显示着立体影像的监视器推到房间角落之后，黑兹就这个样子横倒在床上静静地合上了眼。</p>

<p>心底纠结起来的冰冷漩涡产生了细微震动。</p>

<p>“哈利”，闭着眼睛呼叫了搭档的名字，“这些家伙的事情，你认为能够瞒过军方吗？”</p>

<p>‘不可能的’，哈利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即使最初能够瞒过去，在不可能躲到某处一生不外出的情况下，被发现也只是时间的问题。’</p>

<p>“这样啊……”，黑兹睁开了眼，“……开始检索可以潜伏的候补地点，以与CITY·莫斯科及CITY·新德里敌对的地方自治团体和拥有一五〇米级战舰的修补设施这两点为最优先制作列表。”</p>

<p>花费了三秒时间。</p>

<p>‘……我先说清楚咯’，哈利的脸用三条横线漂亮的表达出了“放弃”的表情，‘只有这一次可不像以往的时候哦。和CITY为敌可就意味着战争。为了进行报复，莫斯科军一定会红着眼寻找名为瓦米利奥·CD·黑兹的男人。最终会在世界范围内的网络上公开你的长相并附上莫大的悬赏金。先不说那些孩子，你被捕的话就肯定会被处刑。这些你懂吗？’</p>

<p>“……是啊”，黑兹点头。</p>

<p>‘就这个样子吗？’</p>

<p>这句话并不是在提问，而是在确认。</p>

<p>所以毫无迷惑的作出了回答。</p>

<p>“嗯。”</p>

<p>自己也有着天真的一面啊。</p>

<p>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p>

<p>工作变得不只是工作，随着伤感而自己背负起风险。不但领不到报酬，还浪费贵重的装备，结果只有伤痕和欠债一个劲的增加。</p>

<p>该变得更精明一些——曾被这样忠告过。</p>

<p>总有一天会送死——偶尔也被这样说过。</p>

<p>但是那又如何。</p>

<p>如果那被称为聪明的活法的话，我还是觉得笨一些更好。</p>

<p>如果不是那样就无法生存的话，人生也不过是如此而已。</p>

<p>大概无论如何努力，我也只会像这个样子活下去。</p>

<p>房间的一角，在墙壁的中央挂着一张照片。</p>

<p>在有些褪色了的照片空白处写着“公元二一八七年十二月四日·空贼HunterPigeon”。</p>

<p>照片中央被许多大人包围着的红发少年，今天也幸福地笑着。</p>

<p>——活下去，奔跑着，挣扎着，即使如此也要笑着——</p>

<p>“这个样子就没法回到寻常的世界了”，黑兹笑了，“尽是添麻烦呢。”</p>

<p>‘空贼活动复活是吧’，哈利笑了，‘会忙起来了。’</p>

<p>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沿着走廊走到了船外，走下了登船梯。</p>

<p>芳美和小龙的眼睛同时看向了这边。</p>

<p>两个人同时红起脸，慌张地放开了手。</p>

<p>“什，什么时候在那里的啊！”芳美几乎是在惨叫着。</p>

<p>“从早上开始吧”，一边用手制止了想要起身的二人，一边走下登船梯，“全部看到了哦，真实漂亮的比试。”</p>

<p>二人慢慢的看向对方的脸，接着弹开似的转过身背对着对方。黑兹苦笑着在距离两个人稍远的地方停下了。</p>

<p>“那个，什么来着……”，经过一番心理斗争之后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地进行说明，“我和哈利讨论过了，把你们交给军队什么的还是算了。”</p>

<p>并没有听到预想中的欢呼声。</p>

<p>两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这边。</p>

<p>“……怎么了？”，黑兹稍稍感到了些不安，“难道我说了多余的话吗？”</p>

<p>两人慌忙摇了摇头。</p>

<p>过了五秒之后芳美才开口。</p>

<p>“……但是……那样好吗？那样做的话黑兹就……”</p>

<p>“就是啊！”小龙紧接着说，“因为那样会与军队为敌不是吗？做出这种事能有什么好处？”</p>

<p>“不那样做的话我可是会睡不好觉的”，黑兹用听起来完全是在害羞的声音说到，“所以就认为是在帮我跟着我来就是了。”</p>

<p>少年和少女对视了一下。</p>

<p>接着终于发出了欢呼。</p>

<p>两人握着手高兴地叫着：“太好啦！”</p>

<p>接着就这个样子抱在了一起互相依偎着，但是下一瞬间又放开了对方，红</p><p>着脸背过身去。</p>

<p>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了呵呵的笑声。</p>

<p>笑声越来越大，最后两人背靠着背坐到了地面上。</p>

<p>黑兹心底那块冰冷的部分发出了清脆的声音粉碎了。</p>

<p>这样就好。</p>

<p>抬头仰望着夜空。</p>

<p>稍稍不足的半月安稳地挂在天空。</p>

<p>——时间在安静中流淌。</p>

<p>芳美和小龙就保持着背靠背的姿势，黑兹则靠在了登船梯上，同时仰望着繁星。</p>

<p>“……最后的夜晚了呢”，这样的感叹从口中冒出，“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p>

<p>仍然背靠着背，两人一起点了一下头。</p>

<p>明明背对着背，两人却露出了同样的表情。</p>

<p>像极了的微笑。</p>

<p>在他们的心中到底卷起了怎样的感想也不得而知。</p>

<p>和从诞生下来起一直生活到到今日的“故乡”永远的告别。</p>

<p>会不会和与老爹老妈死别时的自己有同样的心情呢。</p>

<p>“……十三年还真是漫长呢。”</p>

<p>轻轻地念叨着。</p>

<p>念叨着，同时向下看去，看到了少年和少女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p>

<p>“？怎么了？”</p>

<p>两人对视了一下。</p>

<p>芳美胆怯的开口说。</p>

<p>“十三年是怎么回事？”</p>

<p>“怎么回事什么的……”，对两个人的反应感到惊讶的说到，“从你们来到这里不是已经过了十三年吗？就是这么回事啊。”</p>

<p>“不是十三年，是七年”，芳美打断了黑兹。</p>

<p>一时间没能明白。</p>

<p>“……七年？”</p>

<p>“恩，七年”，芳美毫不犹豫地点头，“没和你说吗？我们是在七岁的时候被带来这里的……啊，当然露蝶和戒就是十岁的时候……”</p>

<p>以为芳美是搞错了什么。</p>

<p>如果不是的话就说不通了。</p>

<p>带着一线希望看向旁边的小龙。</p>

<p>同样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p>

<p>像是完全搞不懂为什么黑兹会会如此惊讶的表情，少年歪着头。</p>

<p>没有错。</p>

<p>——也就是说这些人的记忆……</p>

<p>自己产生了不得了的误会这件事，黑兹终于注意到了。</p>

<p>——————————————————————————</p>

<p>十二年前，公元二一八六年二月。</p>

<p>CITY·北京极密开发的魔法士实验用的隔离研究设施被发射到了喜马拉雅山脉上空海拔两万两千米的地方。</p>

<p>在三个月之后的公元二一八六年五月。</p>

<p>大气控制卫星的事故以及这场事故导致的世界大战爆发。在持续了两年的战争中，CITY·北京从地球上消失了。而且由于断绝了能源供给而失去了普通舰艇动力源的人类失去了飞上云层的手段。即使是演算机关已经被实用化的现在这一情况依然没有改变。</p>

<p>这些都是不可动摇的真实历史。</p>

<p>七年前少女等人被带到这座岛的时候，即公元二一九一年。</p>

<p>CITY·北京那时已经不存在了。</p>

<p>那么在这里存在的，被称为“龙使者”的实验体们到底是何人？</p>

<p>——————————————————————————</p>

<p>在连接着训练场和待机室的那条平缓倾斜着的通道上，黑兹全速的向下奔跑着。</p>

<p>“——二一九二年”，头也不回的想紧跟在后的两人发问到，“露蝶的确是这么说的吗？”</p>

<p>“恩，不会有错！”，小龙说。“发生大气控制卫星的暴走事故是在六年前。”</p>

<p>黑兹全速运转着大脑，将自己所知的情报整理起来。</p>

<p>自己的确和露蝶进行了说明。CITY·北京的毁灭发生在距今十二年前，是这样进行说明的。</p>

<p>露蝶用了芳美和小龙与二人记忆不产生矛盾的说法告诉了他们错误的知识。</p>

<p>从这点来看至少明白了两件事。</p>

<p>露蝶对于黑兹的说法是正确的而自己等人的记忆是错误的这件事，也就是关于“真正的历史”的事，在黑兹进行说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p>

<p>另外，这件事有不能对芳美和小龙进行说明的理由存在。</p>

<p>……看来我还有某件重要的事情没搞清楚。</p>

<p>有必要进行确认。</p>

<p>走下通道，穿过待机亭，跳入了隔断的洞。</p>

<p>失去了照明的走廊里只有墙壁上表示着的CG夜空发出淡淡的光。</p>

<p>在这里黑兹停下了脚步。</p>

<p>感觉越过了靴底传来的地面触感有些许违和。</p>

<p>什么？</p>

<p>用脚尖踩了踩地面上铺着的地毯。</p>

<p>是湿的。</p>

<p>粘性很高的液体在地板上薄薄的覆盖了一层。</p>

<p>“……啊嘞？”身后的芳美轻声说，“这是黑之水。”</p>

<p>随后而到的小龙也发出了“啊嘞？”的疑问。</p>

<p>黑兹蹲下身，用手指滑过地面。的确从手上传来的感触和作为样本入手的黑之水一模一样。</p>

<p>“没有错吧？”起身转向身后的二人。</p>

<p>“没有错”，小龙这样回答着，同时侧着头，“但是……为什么？”</p>

<p>“是管理系统被破坏了吗？”同样侧着头的芳美说。</p>

<p>不明真相的不安在黑兹的胸中扩散。</p>

<p>“……随便了”，现在去找露蝶是最优先的，“走啦。”</p>

<p>这样说着向前跨出了一步。</p>

<p>黑之水的表面泛起了小小的波动。</p>

<p>这个瞬间。</p>

<p>I-Brain捕捉到了极其微小的违和感。</p>

<p>水面波纹的节奏不像是黑兹的动作引起的。</p>

<p>预测演算之外的某种东西在头脑中宣告着注意危险。</p>

<p>“——快逃！”</p>

<p>反射性地喊了出来。</p>

<p>一边喊着，一边摆出姿势用右手打了个响指。</p>

<p>瞬间，蹿出的无数触手贯穿了一面墙壁上的夜空。</p>

<p>——————————————————————————</p>

<p>飞露蝶喜欢戒苍元。</p>

<p>在第一次相遇的瞬间就一见钟情。</p>

<p>十六年前，二一八二年四月，CITY·北京，军官学校的入学式。</p>

<p>在人群杂乱的环线检票口。</p>

<p>生来第一次降到第一层的少女还没办法顺利适应。不断将便携终端中的地图和眼前的风景进行对比，结果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走。早知道这样子就不在乎面子而带上领路程序就好了。身穿军官候补生的崭新制服，浅茶色的头发上带着一顶不太合适的深蓝色贝雷帽。少女正摆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站在人群中。</p>

<p>被来往的人流撞了一下险些摔倒。</p>

<p>扶住了少女的是一双白皙的手。</p>

<p>色素淡薄的乳白色头发，以及崭新的军官学校制服。</p>

<p>活泼的侧脸。</p>

<p>少女的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p>

<p>少年捡起了少女的贝雷帽，拂去了上面的尘土之后将其戴到了浅茶色的头发之上。</p>

<p>接着才注意到视线，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少女的脸。</p>

<p>——你还好吗？</p>

<p>那是在二人十四岁的春天。</p>

<p>从梦中惊醒之后，等待着的依然是噩梦的延续。</p>

<p>在关闭了照明的夜晚的医务室中，露蝶一直抱膝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中。已经哭肿了的眼睛传来刺痛，能够想到自己现在一定是一副惨不忍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也不知道在那之后已经过去多久了。想要确认脑内时钟的时间但是却放弃了。</p>

<p>一切的一切已经无所谓了。</p><p>白发的少年正悬浮在房间的中央。</p>

<p>闭着眼睛，双臂张开，如受难的圣人一般露出安详的表情。</p>

<p>并没有死。甚至还可以说起色看上去变好了。</p>

<p>在他周围覆盖着半透明的膜。</p>

<p>黑之水作出的球形薄膜就像细胞膜一样将戒的身体包裹在内。</p>

<p>戒的双臂和双腿从中间开始融解并融合到了细胞膜中。</p>

<p>从细胞膜之上向外延伸出无数的触手，切开了房间的内壁向着深处——将连接着训练场的数据缆线缠绕起来。</p>

<p>最初不清楚这到底是在做什么。</p>

<p>过了不久之后才明白过来。</p>

<p>连接到的是第二层级的黑之水管理系统。受到入侵的系统动员起全部的输送管道，向距离这件医务室最近的戒专用待机亭输送了远超过安全标准的巨量黑之水。</p>

<p>溢出来的黑之水沿着走廊到达了这里。</p>

<p>从门上被打开的洞中流进来的黑之水，戒瞬间将其吸收。</p>

<p>即使不做这种事情，我的身体可以的话明明能够随时献给你。</p>

<p>空虚漂浮着的视线停在了掉落到房间角落的携带终端上。</p>

<p>一直都被放在戒的枕边，本该今天完成的程序，但是却欠缺了最重要的部分。</p>

<p>不知是没有赶上。</p>

<p>还是缺少的部分已经在戒的I-Brain中完成了呢？</p>

<p>仅仅一秒钟就放弃了思考。</p>

<p>已经怎样都好了。</p>

<p>自己已经输了。</p>

<p>从口袋中取出药瓶，呆呆的注视着。</p>

<p>药确实已经完成了，只要把这个交给他就能制止暴走。</p>

<p>能够制止。</p>

<p>但是露蝶喂给进去的白色药丸被戒吐了出来。即使溶解在水里强行注射到血管之中也被尽数排出体外。</p>

<p>被拒绝着。</p>

<p>被构成戒身体的黑之水。</p>

<p>已经束手无策了。</p>

<p>“……为什么”，将脸埋入了膝间。泪水没有流出来。早就已经流干了。“到底为什么啊……”</p>

<p>预感中的事情确实地发生了。因此为了以防万一将碟片托付给了黑兹。</p>

<p>这是个危险的赌注自己也很清楚。</p>

<p>即使如此，心中的某处依然相信着。</p>

<p>努力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p>

<p>不放弃的话，一定能够将想法传达过去。</p>

<p>……干脆地放弃说不定更好。</p>

<p>明明那样做的话就不会绝望了。</p>

<p>因为无意义的努力而受伤也不会有了。</p>

<p>“……抱歉了。”</p>

<p>自己真是个卑鄙的人。</p>

<p>戒醒来的话一定会训斥自己的。</p>

<p>自己还活着。</p>

<p>芳美和小龙也还都活着。</p>

<p>为了一无所知的那两个孩子，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绝望。</p>

<p>明明知道。</p>

<p>但是，自己已经无法行动了。</p>

<p>看到倒在了医务室冰冷地板之上的你的时候，被吐出来的药掉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就全部放弃了。</p>

<p>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自己用尽了。</p>

<p>——露蝶没有动。</p>

<p>在仿佛粘着在医务室里的黑暗之中，蜷缩着，抱着膝盖，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最爱的少年重生的瞬间。</p>

<p>——————————————————————————</p>

<p>挡下了触手的攻击，终于回到了训练场入口的黑兹下意识地砸了咂舌。</p>

<p>直径五百米的广大空间全部都已经被黑之水覆盖了。</p>

<p>在人造风的吹拂下泛出平稳波纹的那副样子乍看上去就像月光照耀下的湖面一般。但是从水面生出的触手缠绕着外围的树木爬上外墙的样子只能说是奇怪而已。</p>

<p>HunterPigeon则——</p>

<p>从这个位置直线距离一百米，深红的船体已经被无数黑色的触手缠绕。虽然进行过情报强化的船体装甲并不至于被触手压扁，但是让哈利一个人对全部的触手进行情报解体也太强人所难。配合上黑兹的演算速度应该会有办法才对。不管怎么说，除了从这里赶到船上之外就别无他法了。</p>

<p>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p>

<p>芳美和小龙已经将手臂变形进入了临战姿势。尽管二人脸上都带有一丝不安，不过还能够保有平静就算很了不起了。“决斗”的疲惫虽然还清楚的表现在脸上，但是仍然能够提供战力。</p>

<p>称不上作战的作战只用了一秒钟就确定下来了。</p>

<p>“——强行突破，一直突破到船那里”，说着伸出了手指，“冲！”</p>

<p>“等，等一下啊！”芳美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戒和露蝶要怎么办啊！”</p>

<p>“……啊！”小龙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注意到没想到那两人的事情。“是啊，要怎么办啊！不快点去救戒和露蝶的话！”</p>

<p>“会救的”，黑兹断言到，“但是啊，这样子下去连我们也会被干掉，状况也完全没搞明白。所以首先要回到船上重整态势，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p>

<p>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p>

<p>（预测演算成功。“破碎的领域”展开准备完成）</p>

<p>黑兹弹出响指的瞬间，眼前的黑之水被消除了，训练场入口周围直径两米左右的地面露了出来。</p>

<p>以此为讯号，三人跳入了训练场。</p>

<p>黑兹的脚落到地面产生的着地声给空气分子的排列刻上了论理回路。现在仍然从水面上蹿出的触手从分子结合上被否定而化作了尘埃。踏出第二步的同时打出响指，前面两米的空间被切开。黑兹一边踏下脚步产生声音一边前进。</p>

<p>黑之水随着黑兹弹指而消失，打开了一条笔直的线路。</p>

<p>紧追着身后的芳美和小龙，像是展开追击一般的黑之水不断消除着短暂存在的道路。数不清的触手群不断从全方位袭击了过来，小龙的利刃和芳美的触手将从“破碎的领域”的空隙中漏过的攻击击落。即使如此仍然有数条漏网之鱼般的触手在黑兹的脸颊上留下了浅浅的伤口。面对就在眼前数公分位置擦过的攻击，黑兹甚至连眼睛都没眨。</p>

<p>仅仅二十秒不到，三人在黑之水中前进着。</p>

<p>距离HunterPigeon的登船梯还有区区三步之遥。</p>

<p>直到最后的最后黑兹都没有注意到。</p>

<p>没有注意到被一条丝一般细的触手逃过了。没有注意到那家伙潜伏在登船梯的阴影中，慢慢地抬起来的刀刃尖端准确地瞄准了芳美的头。</p>

<p>一切都是这么突然。</p>

<p>小龙大叫着：“梅！”</p>

<p>撞开了芳美，用自己的身体当作了盾牌。</p>

<p>芳美被吓呆了似的倒向了登船梯。</p>

<p>黑兹注意到并作出反应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迟了。</p>

<p>——黑色刀刃一般的丝准确地击中了小龙的头。</p>

<p>——————————————————————————</p>

<p>抱起小龙的身体，芳美扑进了HunterPigeon的船舱内。</p>

<p>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为了保护抱着的少年结果背部撞上了钛合金的地板。因为疼痛一下子缩紧了身体，紧闭起眼睛。</p>

<p>就在近前传来黑兹的脚步声，接着是门关闭的声音。之后只剩下一片寂静。</p>

<p>睁开了眼。</p>

<p>到处都看不到触手的样子。</p>

<p>在意识到得救了的瞬间，一直被压住的紧张感袭向心脏。和战斗运动中的高速运转不同的，不规则且不舒服的跳动。全身轻微地颤抖着，汗水弄湿了额头，超越了界限的压力导致胃部痉挛了起来。强行将涌上喉咙的胃液压下。I-Brain为了将肌肉中分泌的乳酸处理掉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已经</p><p>无暇顾及消除身体的“恐惧”了。</p>

<p>恐惧。</p>

<p>虽然顺着状况逃到了这里，但是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发觉到自己等人脱出计划的管理系统和第二层级那时候一样来捣乱了——头脑中浮现出的可能性只用了一秒就被否定了。无法想象电脑能够让黑之水动起来，而且首先这个状态扫除机器人都没有出现才是最奇怪的。</p>

<p>那那到底是谁在控制黑之水呢？</p>

<p>弄不明白。</p>

<p>手臂无意识地用力了起来。</p>

<p>这才终于意识到怀里少年的存在。</p>

<p>“……晓？”，不安的起身，支撑起少年的头部，“呐，晓？”</p>

<p>有了反应。小龙痛苦地皱了皱眉，终于慢慢地张开了眼睛。空虚的眼神似乎没办法定下焦点。嘴唇轻微动了一下。额头被开了一个直径五公分左右的洞，流出来的鲜血在右半张脸上留下了几道痕迹。</p>

<p>“还好吗？痛吗？”</p>

<p>话一出口就感到了后悔。怎么可能还好呢笨蛋，这个样子骂着自己。带着感觉不到少年体温的不安轻轻抚摸着沾满了血的脸颊。</p>

<p>小龙的手缓缓地举起来摸了摸额头的伤口。</p>

<p>“……不明白……再生不能顺利的进行。……而且……有些想睡……”</p>

<p>话还没有说完，手臂就无力垂了下去。似乎失去了意识。小心翼翼地抱起少年的身体，支撑着头部的左手传来了黏糊糊的触感。后脑部也有一个伤口，从中不断流着鲜血。</p>

<p>两个伤口的连线很明显的贯穿了I-Brain。</p>

<p>“晓……喂，晓？”轻轻地摇晃着少年的身体，但是没有传来任何反应。脑袋里变成了一片空白。“醒醒……醒醒啊……快醒醒啊！”</p>

<p>“冷静点！”</p>

<p>将陷入恐慌的芳美就出来的是黑兹的声音。对着立体影像监视器飞速下达了命令的黑兹在芳美眼前摇了摇她的肩膀。</p>

<p>“……诶？”</p>

<p>“诶什么啊！立刻送到我的房间去。架子上数第二层放着急救工具。我稍后会过去，在那之前先做自己能做的事情！”</p>

<p>“嗯。”</p>

<p>被下了具体的指示之后稍稍脱离了混乱。背着小龙迅速前往居住区。打开门之后让少年躺在了钢管床上，从架子上找到了急救工具箱之后慎重的放到了桌子上。在看到散乱的药瓶和绷带之后却愣住了。用纱布塞住就可以吧，对首先要消毒这种急救处理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自己感到了愕然。</p>

<p>突然传来了震动。</p>

<p>三个药瓶从桌子上滚落，芳美抱住了床的扶手才避免了摔倒。激烈的震动和摇晃断断续续地传来。床上的小龙痛苦的皱着眉。</p>

<p>发生了什么？</p>

<p>在枕边发现了监视器的遥控器。也许能弄清外面的情况也说不定。害怕会摔倒而跨出一步伸出手，胡乱的按下了按钮。</p>

<p>漂亮的选对了。</p>

<p>床上方一点的地方出现了立体影像的“窗口”。</p>

<p>和船外摄像头直接相连的“窗口”映出了训练场的样子。</p>

<p>全部画面上映出的黑色水面在月光的照射下摇晃着。</p>

<p>从那里生出的无数触手正笔直的伸向这里。</p>

<p>通过多次改变摄像头的朝向，稍稍弄清楚了现在的状况。缠绕在深红色船体上的黑色触手已经大致被分解了。解开了枷锁的HunterPigeon缓慢地提升着高度，似乎想要阻止而有新的触手从水面飞出，虽然在碰到钛合金船体的瞬间触手就被破坏了，但是能量确实相当了得。在触手的冲击下房间激烈的震动着，监视器中的影像也不断摇晃着。</p>

<p>从画面的边缘感到了一丝违和。</p>

<p>通过遥控器将摄像头转到下方。</p>

<p>芳美瞪大了眼睛。</p>

<p>在训练场中央，黑色的湖面上。</p>

<p>不可能存在的人类伫立在那里。</p>

<p>过于苍白的皮肤，缺乏色素的白发。</p>

<p>嘴角浮出的温柔微笑。</p>

<p>纤细的手臂慢慢地抬起，像与之呼应一般黑之水产生跳动。</p>

<p>覆盖着训练场全部的黑之水聚集到了一个地方，向深红的船体发动了攻击。</p>

<p>这一次冲击可不是开玩笑而已了。</p>

<p>房间整体大幅的发生倾斜，桌子翻倒滑向了房间的角落。芳美跳到了床上全力地支撑着小龙的身体。冲击不断地传来，芳美的身体也不断大幅度地左右摇晃。</p>

<p>监视器之中，训练场正在急速远去。</p>

<p>为了逃离触手的攻击，船加快了上升的速度。</p>

<p>训练场的外墙从画面边缘高速闪过，仅仅数秒钟就到达了顶端。</p>

<p>终于跨越了“岛”与“外面”的界限。</p>

<p>这个瞬间。</p>

<p>（和管理等级E3发生冲突。危险等级S。发动紧急保护。）</p>

<p>I-Brain发出了警告。</p>

<p>（停止身体维持机能进程开始。请迅速返回管理区域。）</p>

<p>芳美发出了大声的悲鸣。</p>

<p>——————————————————————————</p>

<p>在听到悲鸣而迅速赶来的黑兹眼前的，是一副难以置信的场景。</p>

<p>芳美坐在床边垂着头。手臂和两腿无力地伸出，全身抽搐着。虽然垂着头而看不到表情，但是安静的房间中只有牙齿摩擦的声音传来。</p>

<p>一只靴子倒在一旁，带有粘性的黑色液体在下方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洼。</p>

<p>少女的右脚前端的部分没有了。</p>

<p>小腿部分也在变细，前端流下的液体和靴子下的液体汇聚到了一起。</p>

<p>宛如被火烤的蜡像一般，少女的身体正在逐渐融解成黑色的液体。</p>

<p>床上的小龙则是抱着膝盖痛苦的蜷缩着。小年一方则是左臂。像是墨水留下的黑色痕迹在床单上扩散着。</p>

<p>这就是眼前发生的一切。</p>

<p>“喂！”跑向芳美摇晃着她的肩膀。“振作点！怎么啦！”</p>

<p>“……黑兹……？”</p>

<p>芳美的脸上布满了恐惧。</p>

<p>“到底放生了什么！”</p>

<p>“……不知道”，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到，“奇怪的信息……出现在脑子里……接着突然身体就……”</p>

<p>“像第二层级的时候那样吗？”</p>

<p>“不是……是身体维持什么的……而且只要回到管理区域……”，不安地看向床上，“……晓呢？”</p>

<p>“不要担心”，黑兹背起芳美，“等下，给我睁开眼。”</p>

<p>抱起小龙的身体站了起来。</p>

<p>失算了。</p>

<p>这些家伙的开发者既然为了防止实验体进入第二层级而设置了那种保护的话，那些混蛋没理由不安排阻止实验体逃跑的手段。</p>

<p>所谓管理区域毫无疑问就是指那座岛。为了不让实验体逃到外面，或者将意外逃到外面的实验体自动处理掉所设置的安全装置。那就是现在正侵蚀着两人身体的东西。</p>

<p>如果不尽快回到那里的话，恐怕这两个人就会死。</p>

<p>大大地吸了一口气。</p>

<p>呼了出来。</p>

<p>在这里退缩的话最初就不会想要就这些家伙了。</p>

<p>作出觉悟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用。</p>

<p>在通向船外的门前，黑兹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摄像头。</p>

<p>“——再一次进行确认。HunterPigeon将我们投下之后在高度三万五千米的位置展开偏光迷彩待机。军队的攻击开始后三十分钟仍然没有接到联络的时候就独自进行判断离开战场，懂了吗？”</p>

<p>立体影像表示的漫画表情浮现在眼前。</p>

<p>‘除了最后的命令这一点之外都明白了。请小心。’</p>

<p>“……就知道”，只能露出苦笑，</p><p>“但是啊，确实感到糟糕的话就赶快给我逃走。”</p>

<p>哈利没有回答这句话，只是重复了说一次‘请小心。’</p>

<p>黑兹的嘴角浮出了浮出了淡淡的微笑，只说出了一个词。</p>

<p>“——突入！”</p>